发现他阳痿 怎么跟他说怎么才能让头发长得快他同意去医院 (之前吵过 他现在不理我 也坚决说自己没病

堕落天堂全文阅读 - 找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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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小说写的是我们大学四年的生活。
  小说是虚构的,但生活是真实的。
————笔者
  很想有个诗意一点的开头,比如新生报到的时候成都正下着绵绵细雨,或者刮着轻柔的秋风之类的,遗憾的是这天成都的天气闷热得怕人。成都其实是个一年到头阴雨绵绵的忧郁城市,所以我认为那天的天气就像未婚先孕的女人一样纯属意外。也因此才从重庆来的我就有了一种才出火炉又进蒸笼的感觉。其实成都就算是蒸笼也蒸不坏人,顶多算桑拿,这是后来在成都呆久了才有的体会。不管怎么说,我到成都了,这个故事有了个比较俗套的开头。
  在火车北站坐校车到学校,跟着就是报到注册缴学费分寝室。分到寝室钥匙后我多少有点兴奋,想像着即将和我一起同居四年的同性:是不是长得比我帅,肤色比我黑,青春豆比我多……在路上我遇到了胖子老二。说老二胖其实冤枉了他,严格说他只是长得壮,并不胖,叫他老二也并不是因为这个,这跟胖不胖没什么必然联系。典型的东北大汉吴老二报到那天由父母陪同到校,在通往银沙寝室的小道上和我狭路相逢。时天色大变,乌云蔽日,狂风大作。
  我用还不纯熟的普通话问他同学晓不晓得银沙寝室楼咋个走,老二楞了楞说我也要到银沙,一块儿走吧。我当然说好了,因为他父亲已经抢过我的行李一起拿着走了。路上我问老二什么专业的,他说广告,我说巧了我也是,C大广告专业今年才开,好像只收一个班吧,那我们还是同班同学了。他又问我哪个寝室的,我说我106的,他说怎么这么巧啊我也106的,那我们还是室友了!我说是啊是啊真是巧,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他背上那袋一眼就能看出是土产的东西消灭完。
  老二的大名叫起来其实相当响亮,叫吴正坤,人极其魁梧,性格是典型的北方式的豪爽加大大咧咧。吴老二的花名是后来沙沙起的,理由是老二姓吴,在男生中排行老二(班长最大),所以应该叫吴老二。开始老二不服气,一度抗议我们叫他老二,但当我们叫他全称吴老二时老二泄气了,说你们还是叫我老二得了,好歹比吴老二好听。加上后来沙沙用我的饭卡刷的一支小布丁的贿赂,老二以后再没有对这一称号表示过异议。
  我们走到寝室时沙沙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把整个C大逛了个遍,得出的结论是C大的美女有很多,但穿得都像妓女。沙沙全名鲁沙沙,自命广告第二帅哥加才子,言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用句市场营销的话来说这是个定位问题,而这一定位无疑惹得其他几位帅哥很反感,直到我后来提出沙沙排名第二其他五人并列第一这一英明论断后除沙沙外大家一致通过,这才打压下沙沙的嚣张气焰。安徽才子鲁沙沙年方十七,有着一张比我俊秀但和我一样黑的脸。他和螃蟹都复读过一年,但还小我们几个应届的一岁,这让我们很是啧啧称奇。C大那年才开广告专业,只收一个班,在这个班里只有我们六个男生相依为命,境况凄凉。
  寝室里就沙沙一个人到了。我们寒暄了一番,大家算是认识了。沙沙的普通话说得不大好,用愤青的话来说是既不像普通话,又不像安徽淮南话,也不像四川话的三不像(沙沙后来常装逼说四川话)。
  愤青是下午到的,住对门105室。愤青一米六七的个头,长得娇小玲珑,脸上一对狐狸眼让他时常把自己假想成用大关刀砍人的那个牛逼人。愤青的名字叫丁雪峰,是广告头号愤青,说到他的名字时我们想到的不是雪峰而是血锋。得知广告班男生一共就六个时,我分外珍惜每一个人,愤青到时我和他热情地套了半天近乎,两人用的都是普通话,最后问起他是哪里人,他说是四川的。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家,想父母,想家里楼下小卖部的漂亮姐姐。沙沙和老二也睡不着,大家躺在床上聊天,聊的话题换来换去好像总和异性有关。沙沙自诩为爱情杀手,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的都是高中的光辉战绩,而胖哥是学理科的,明显侧重于生理结构和生理本能。我偶尔附和一两句表示赞同,心里却暗暗为C大的姐妹们担心。
  聊着聊着有人敲门,我们以为寝室跟高中一样要查房。寝室的床都在上铺,比较高,谁都懒得下来,于是就决定讲笑话,谁讲得最不好笑谁就去开门。讲了半天没有分出胜负,因为大家讲的笑话都很经典,听了不笑会憋死。最后老二讲了一个短信笑话:天上天天掉饲料,全国人民信回教,天下屠夫全死掉,猪儿梦里偷着笑。但是除了他自己笑得十分开心我和沙沙一点没笑。老二无奈,只好气壮山河地下床开门。
  门外是个一脸颓废和青春豆的男生,等得已经很不耐烦了。三天后我们从班主任的花名册那里查到这个人叫庞蟹。在这之前庞蟹的一切自我介绍都是徒劳的,没有人听得懂他那一口鸟语一样的福建话。庞蟹一进门就累得趴到椅子上,接着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说的鸟语让我们听得心直堵,怀疑他是从其他国家来的黄皮肤留学生,对比起来沙沙的普通话就像天籁一样动人。
  已经来了五个,就差一人了。据说C大广告班男生一共招了十三个,但是最后只来了六个。往往最后一个都是最具悬念的,这最后一个人让我们在心里着实揣度了好几天。离正式上课还有几天,在这几天里我们吃光了老二和螃蟹——也就是庞蟹带来的所有土产。沙沙和我一样是文学青年,晚上没事睡不着觉时喜欢吟诗,一吟诗就肚子饿,一肚子饿就想吃东西,因此老二和螃蟹装土产的口袋空得很快,因为连续几天沙沙思乡情浓,每晚都要吟诗,而且还一吟就是好几十首。
  三天后班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当这个河北农村来的小伙子看到我们的那一刻起,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觉悟到,他将要宿命地照顾我们四年,念叨我们四年,同时被我们折磨四年。
  人生就是一出戏,这真他妈是句滥得不能再滥的台词。演员们已经登上了舞台,等待着我们的是四年的演员生涯。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说“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演员。
  几天后终于和班主任以及班上的姐妹们见面了。广告班的首次班会定在民德楼大教室举行,偌大的教室坐了七八十口人,其中有广告的,也有另一个兄弟班旅游管理的人。两个班加起来女生占总人数的绝大比例,顶着我们头上的大半边天。
  我们六个是一起来的,班长一进门就吓了一大跳,夸张地叫着天哪咱班这么多女生啊。我也看得心里发怵,心想以后的日子只能倒退到原始社会母系氏族了。老二咋咋呼呼地说啥呀是两个班一起的,咱两个班的汉子加起来也不算少。螃蟹结结巴巴地说够呛,估计我们班女生人数是男生的三倍以上。经过几天的锻炼他的鸟语已经进化为人言,勉强能够听懂。只有沙沙最兴奋,急欲与众姐妹打成一片,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和超友谊。
  我们强拖住一个劲和女生聊天的沙沙,走过去和旅管的男生坐在一起。旅游管理的男生比我们多,有七个,寝室和我们挨着住,几天下来大家关系处得不错,为后来所谓的“广告旅管,同气联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句话是旅管一金庸迷男生看了《笑傲江湖》后得出的灵感,而他自己的绰号东方不败也源于同一部书。旅管还有个男生和我一样是重庆人,叫王子光,大家嫌三个字太麻烦,而且一旦发音不准还容易喊成“*”或“走光”,十分不雅,于是就省却一字,直呼其“王子”,身为同乡的我与有荣焉。美人可比江山,王子正和旅管众兄弟一起激情澎湃地指点江山,所谓*,我们自然不甘落后,迅速将整个教室里的江山浏览了一遍,总体上打了个分,大致评出了两个班的名山胜景。
  班主任二十七八的样子,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沙沙不无嫉妒地说班上女生多半会被他给勾上chuang,我笑着安慰他说班主任那阳痿像肯定不行,再说这年头流行姐弟恋,班上有一票的姐姐等着你去泡。我和沙沙臭味相投,大家都是所谓的文学青年,比较谈得来,骨子里我们都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绝顶,太把自己当回事,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人。前几天晚上他郑重其事地提出了广告第二帅哥加才子的重大定位,老二嗤之以鼻,螃蟹懒得理他,只有我一个人大感欣慰,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但我们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在男女感情方面比他低调,说得不好听点就叫闷骚。而沙沙比其他人都要有战略眼光,才进教室不久就盯上了班上的一号班花和二号班花。我低声对他说时间紧,任务重,强敌多,压力大……他说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是我的怎么也跑不掉,看我今天先秀一把吸引她们的注意力。我默然无语,心想此人脸皮厚度应该称得上广告第二(我第一)。
  班主任开始讲话了,大致介绍了一下两个专业的情况,听得我昏昏欲睡。同班里绝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是被调配到广告专业的,如同被逼良为娼的妓女一样,一开始很难对本专业产生兴趣。旅游管理比我们好不了多少,来之前我甚至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专业,以至于一听到其简称“旅管”我误以为是教人开旅馆的专业。班主任问我们有多少人不是调配的,举手者寥寥几人。气氛一下变得像密室里浓郁悠长的臭屁一样令人憋闷窒息。
  在特殊环境中人都有各种自我保护机能——比如昏昏欲睡,而我则常常将这些可贵的机能发挥到极至——比如昏昏欲睡。于是,就在这憋闷窒息中,我,睡着了。迷糊间旁边的老二用一只熊掌推着我嚷嚷着说选班委了你丫快起来。一听到选班委这几个字我顿时精神大振如阳痿男人吃了伟哥般翻身坐起。
  第一个上台演讲的是班长。这几天他一直担任男生这边和班主任间的联络员,不出意外的话班长或者团支书肯定非他莫属(按常例班长和团支书男女生各居其一)。班长属于那种很踏实上进的有为青年,这小子一上台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喷了一大篇,从自己初中的历史讲起,一直谈到对未来的展望,听得连我都几为之感动落泪。我们男生这边的第一炮就这样打响了。接着一个很丑的女生也不甘示弱上台喷了四五分钟,中间从孔子一下跳到电子芯片,听得我又开始想打瞌睡,因为我实在想不通孔子和电子芯片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老二听得啧啧称奇:“小样,你丫到底学文还是学理的啊,莫非是传说中的文理大综合?”愤青则愤怒而礼貌地注视着台上的喷客,要不是老二一直按着他,只怕他早已经站起来和她辩论了不下十来个回合了。前面已经提到,此人是一大愤青,是典型的怀疑主义者和批判主义者,其三寸不烂舌可于唾沫横飞中驳得对方焦头烂额,体无完肤,且擅长群战,任对手有多少他都全然不惧。这几天我已经充分领教了愤青的辩才,如果说沙沙擅长诡辩,那愤青无疑是雄辩的高手,沙沙擅长搅乱局面出奇制胜,愤青则善于靠韧性和气势取胜。
  好容易等到那个女生喷完了。我正想上台,谁知被沙沙抢先一步。沙沙由于心情激动走得比较急,加上教室的地板比较光可鉴人,一出去就摔了一交,惹得全班大笑。走上讲台时由于心情突然紧张又摔了一交,又惹起一阵笑声。等到笑声平息时沙沙已经安然站在讲台上了。我们都等待着沙沙惊天地泣鬼神的演讲,谁知那逼竟来了一句:“大家知道我的名字吗?‘日出惊飞鱼,似水少年华’。我的名字就隐藏在这两句诗里,大家猜猜看,猜中有奖。男生知道的不许透露。”我顿时晕倒。那逼等了半天也没人猜得出来。最后还是我央坐前面的一个女生作托,才把他的“芳名”“猜”了出来。沙沙还想再讲,班主任嫌他花的时间太长,把他撵下去了。
  跟着又上了几个女生,讲得都一般,不如班长和那个女生激情昂扬,也没沙沙那么搞笑。老二鼓励我们几个也上去喷一下,螃蟹闻言马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走下讲台,走出门去——原来他是去上厕所。我想也该轮到我了,就走了上去。我走得很慢,因为我害怕沙沙的糗样在我身上重现。终于安全到达了讲台,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川”字。我的切入点也是名字,但我不想搞沙沙那种噱头,因为怕冷场。写好后我神采飞扬地对台下的人说:“我叫王川。‘川’字在字典中有两种解释,一是山峰,一是河流。故而我的性格像高山一样稳重,又像河流一样激情澎湃……”可能正是因为我将川字写得太大,从而给了沙沙灵感,后来以某种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可笑理由硬是从“川”字中间抽掉一根,让我成了大家口中的“王八”。
  投票结果出来了,我的票数稳居第一,和班长一样多。班长宿命地当选为班长,为我们兵微将寡的男生在班级权力中争得一席之地,我当选男生体育委员,沙沙当选男生生活委员。那个挺能喷的电子芯片当了团支书,一号班花当了女生体育委员,其余女生当选的我都不认识。旅管尤其夸张,男生只有王子一个人上台演讲,没有任何悬念地当了班长兼体育委员和生活委员。
  按照班主任的建议和两个班班干部的决定,两个兄弟班周末将举行一场篮球友谊赛。为此我们几个男生每天晚上都要去练会儿篮球。
  我班男生一共只有六人,所幸其中有五人会打篮球,还能凑齐一支球队,不过惨的是没有替补队员,五个人要坚持打满全场比赛。老二是整个球队的重要支柱。老二本来是踢足球的,但他自号全球通,什么球都会打,篮球自然也不在话下。老二一米八五的个头,打的却是控球后卫,在他几次运球被断,传球失误及上篮摔倒后,在我们大家的淫威下不得不改打中锋。老二在篮下有一招绝技名唤大梦步法,其精髓在于用一只非轴心脚带动肥躯晃来晃去骗防守队员移开,然后再轻松投篮。但这招大梦在沙沙身上失效,因为沙沙篮下反应迟钝,不管老二怎么晃他就是安如泰山,纹丝不动。半天过后老二不干了,本来他是想耍猴,哪知自己倒成了被耍的猴子。沙沙有点像《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优点是抢篮板厉害,特点是抢掉篮板后喜欢带球上篮,缺点是上篮老是走步。说到上篮还是老二最有气势,老二有一招上篮动作名唤天外飞仙,虽然成功率极低,但挡者不但受伤还防守犯规,很是杀伤力强。后来这招的名字被我改成天外飞猪,因为老二的体型怎么看也不像仙女,倒是看上去比较像猪的近亲。螃蟹是我们的第一投手,中投三分都很准,是我们唯一的三分投手。螃蟹才是真正打控球后卫的,一手华丽的街球式妙传往往会骗过所有人,包括接球的人在内,让大家在球传出界之余还对如此妙传赞叹不已。愤青打得最差,但他个子小,速度快,拿到球总是一个劲往前冲,在过了防守队员后才惊觉跑得太快,刹不住脚,已经跑出底线外。后来他学会了两分线定点投球,投的三不沾球(不沾篮板、不沾篮框、不沾篮网)成为传往底线的必杀妙传。至于我就泛善可陈了,什么都不行,唯一的强项就是假摔造犯规骗罚球。这样的一支球队拉上场比赛着实太勉强,好在我们的对手总人口虽然多我们三个,但真正会打篮球的只有四个,还有一个队员是为了凑人数随便拉的壮丁。这些都是沙沙和老二侦察敌情后得到的重要情报,让我们本来不是很足的信心变得像老二的肚子一样鼓胀。
  比赛那天两个班的女生都来加油助威。班主任也到了,在场外一脸**地和粗壮的女裁判谈笑自若。对进大学后的第一场球赛我们很重视,下午很早就来到球场练球。场外已经有很多女生到了,在一旁看我们练球,因此我们练得都特别起劲。练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头,再这样练下去估计没等比赛开始我们就都累趴下了。沙沙第一个喊累,到场下找二号搭讪去了,我们也跟着下了场。
  刚下场旅管的队员来了,二话不说就开始练球,其干劲比我们还大,练投篮都投三分,练上篮全跑全场。我们在场下暗暗偷笑,期待着比赛迟点开始,好让他们练球练到休克。所谓上兵伐谋,此正是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可惜没等几分钟裁判就宣布比赛开始了,我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跳球时老二发挥失常,我班没能抢到球。开局十分重要,按照我们事先的计划,老二抢球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如果老二失了手,就到了我发光发热的时候了。我咬了咬牙,跑到对方控球队员跟前,来了一个十分精彩的假摔,裁判判对方带球撞人,我骗到了进大学的第一个球。螃蟹控球向前,我们跟着一路挺进,球到老二手中,老二爆喝一声,祭出了他那招必杀无敌的天外飞猪,撞翻对方两名防守队员,进球两分有效,还加罚一球。罚球时老二故意投不进,冲过去抢到球扔给三分线外的螃蟹,螃蟹一个三分投进,我们0比5领先,计划十分成功。
  本来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应该形势大好,可惜旅管接着连打了几个配合,我们的几次进攻又都浪费在沙沙手上了。那逼在篮下拿到球,投球,不进,抢到球再投,还是不进,再抢再投,结果起跳犯规了。十几分钟一下来,我们反落后旅管十多分。到半场结束时我们已经落后二十五分了,好在我在中场哨响前靠假摔又骗到一个球权,略为稳定了一下军心。
  下半场沙沙不敢再出手了,拿到球就往外传,其传球之精妙堪与螃蟹相媲美,只可惜老是传到对方手里。我毛了,连着又假摔几把,裁判均视若无睹。愤青也急了,带着球一个磕磕绊绊的全场一条龙突破,居然让他上篮得手。比分相差依然很大,而对方传球之妙和配合之好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关键时刻体力最弱的沙沙撑不住了,在班主任的提议下我班换了个女生上场,旅管那边嘘声一片,我们几个男生也觉得脸面无光。上场的是我班女生体育委员一号,我想这下完了,胜利的希望离我们更渺茫了,还要被对方笑我男生无人。没想到打了几个回合后旅管那边也换了女生上场。他们的男生虽然多我们几个,但都跟我们敬爱的班长一样全不知篮球为何物。当初我们本想培养班长当替补,但是在他屡次抱着球打了一场又一场漂亮的橄榄球后我们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
  比分差距还是很大。重要时刻螃蟹通过投进抢断再投进再抢断的模式一分钟内连续投进四个三分球,弄得对方底线发球的队员都快哭了。打铁趁热,我跟着又是一个假摔,谁知这次裁判竟吹我犯规,对方拿到球又是一个漂亮的长传进攻。旅管的人打篮球跟踢足球一样,动不动就长传高调,还喜欢把球扔回半场——打篮球球回半场可是违例的。站起来后我再也跑不动了,一是体力消耗殆尽,二是假摔时太过投入,以至真的扭到了脚踝。无奈他们只好让另一个女生替我上场。最后这场比赛我们只输了四分。一场比赛下来伤得最重的人是我,苦肉计虽然屡试不爽,代价毕竟还是很高的。回去后他们一致认为这场比赛数我最劳苦功高,一人凑一毛钱请我吃了一支五毛钱的小布丁。
  新学期伊始,社团招新是校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加上学生会的招新,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非常。早有高年级的学长提醒我们,社团招新其实就是骗钱,社团干事更不能当,那是免费给人当民工。才大一的我们对这番话自然不会相信。大一是大学生最有激情的时候,入社团,大学首次恋爱及打炮,考试挂科等壮举发生在大一的频率最大。当你到了大四的时候,回首当初大一时的作为,会情不自禁仰首向天吐上一大口唾沫再痛快淋漓地大骂自己一声猪。
  我和沙沙两头猪各自交了二十块钱进了乒乓球协会。我进乒协是因为我从小酷爱乒乓球,沙沙进乒协是为了泡美女,经他几天观察下来发现乒协的美女是各社团里最多的。按理说打乒乓球的女生一般不会长得太漂亮,真正漂亮的女生都忙着被男生追,根本没心思打球,但我校的乒协无疑是个例外,在那里面颇有一批漂亮美眉,其中一个和沙沙还是淮南同乡。相对于其他社团来说,进乒协是绝对划算的,至少不亏,乒协每周周六上午在光辉会堂把场子租满,你可以在那里打上一上午球,如果单独去那里打的话,租一张台子一小时就要三块钱,我交的二十块钱顶多够打三个上午。算过这笔帐后,我和沙沙欣然将钱交给了负责招新的漂亮学姐。
  校学生会招新我们不敢造次,但院学生会招新我和老二还是去了。学生会可不比社团交钱就能进,要想进去得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严格筛选,连眼睛视力都问到了,感觉不是在选学生干部,倒是在选飞行员。女生部的部长是个胖胖的男生,整个部里就他一个男的,我和老二自然不会去陪他当妇女之友。科研部一听就让人头大,学理科的老二也对其敬而远之。生活部一看名字便很无聊,部长是个长得跟鬼一样的女生,在她手下做事或许能把当天和未来几天的伙食费省下。最后就只剩**育部了,我们一致认为这个部活动搞得多,要在学院里出人头地进体育部是最好的选择,就进了这个部的招新教室。
  招新流程是每人上台一分钟演讲,然后抽签回答考官一个问题,几天后等通知录用。我的演讲还不错,但我毁在了回答问题这一环节上。我抽到的问题十分变态:如果你是体育部的干事,有一天无意得知部长贪污挪用了部里的经费,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的我毫不由犹豫地说我会先私下和部长交流,让他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如果他不听,我会上告有关部门。
  几天后老二收到了体育部的录用通知而我却没有收到。老二对我说你怎么能那么回答,这样谁敢要你?我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说学生会怎么可能这么黑暗呢。老二大摇其头,大叹我朽木不可雕也。
  篮球赛后第二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大一开的都是公共课,文科出身的我最烦的就是高数。微积分老师是个表情严肃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让我一见面就想起鲁迅笔下的圆规和茅盾笔下的芦柴棒。对外语我的兴趣也不是很大,老师讲课跟念经一样,念的外语总跟四川话有几分神似。其它学科皆平淡无味。
  开学三周后我们学会了大学里重要的一课——逃课。逃课对象是有选择的,沙沙,我还有螃蟹一般逃上午的课,武侯祠就在C大附近,为了表示对武侯的尊重和缅怀,三个人在寝室里争当卧龙,看究竟“大梦谁先觉”,结果往往大家一起睡到“窗外日迟迟”。老二只逃政治经济学,就算偶尔去上上课,也总是将书倒着放。只有愤青和班长上课风雨无阻,其虔诚就如耶酥向世人传教,唐僧到西天取经一样。
  大学不像高中,学习全靠自觉,老师基本上不管你学得好不好,但出勤率通常要保持,因此我们一帮逃课的人最怕的就是点到,因为出勤率和期末总评是挂钩的,有时班长能当我们的保护伞,但有时老师要亲自点名,班长也没办法。几周下来我们摸清了老师点到的规律:外语课每次老师抽问都要把全班人抽个遍,相当于全点,必去;高数老师基本不点到,不去;政治经济学老师不定期点到,酌去;最变态的还数法律基础,老师时而第一节课点,时而第二节课点,时而点前十五个学号,时而点后十五个学号,有时以为不点却等人已经跑了很多了再点,有时说了要点让大家不敢轻举妄动结果等到课上完了都不点,更气人的是有次甚至连点了两次名,让第一次点名后跑掉的人在第二次点名中被点到。
  学校有四个食堂,我们一般到靠近寝室的四食堂吃饭。老二埋怨食堂荤菜肉少,我就劝他少吃点肉不然你会长更胖就算有肉也让我帮你吃了吧。食堂荤菜里的肉确实太少,有次我打了个排骨煮豆子,打下来一看里面只见豆子,一块排骨也没有。我找师傅理论了半天,师傅终于给我添了一块排骨,是货真价实的排骨,上面一点肉也没有。愤青是*,不能吃猪肉,有时去晚了只剩猪肉,愤青无奈只好去小炒。炒菜种类很多,愤青最喜欢的是莲白炒牛肉。有一天我们去小炒,发现价目表被人恶作剧涂改了,“炒”字被人涂掉一半,莲白炒肉成了莲白少肉。
  晚上睡不着就开夜谈会。夜谈会的主题无所不有,我们可以从车臣问题一直谈到院里哪几个女生最漂亮。螃蟹是个行事低调的旁观者,用他的话来说是路过的,老是只听不讲。老二嗓门嘹亮,三句话之内必带脏字。来成都已有一段时间,老二完全领会了川骂的真谛,说话总要联系到天上的太阳。沙沙喜欢吟诗,吟了一半忘了另一半时我会很有成就感地帮他补上。其实我也只知道那一半。
  有几天夜谈时门外总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借个种,借个种。”吓得我们汗毛直立。开门一看是对门的班长,想借个火种点蚊香。
  大学最好的地方是有图书馆。我到图书馆借了很多小说,没日没夜地看,连饭也顾不上吃。愤青过来叫吃饭,惟独没叫我,我不高兴地说他没义气,愤青振振有辞地说:“叫你你也不去。”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就不去呢?要问过才知道嘛,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愤青问我:“那你去不去?”我说:“不去。”被愤青痛扁一顿。
  才几周不到我们就觉得大学生活跟以前想象的不一样,过起来挺没劲的。白天上课(多半不去),晚上看看小说,打打篮球,日子也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着。学校篮球场离银沙寝室楼很近,打球很方便,我们经常晚上去打篮球。晚上光线很暗,篮框看不见,投球全靠直觉,人也看不大清,经常是两个人一对一打了半天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伙的。学校有很多留学生,时常有老外来和我们一起打球。有一次我不小心撞到一个老外,我用自认为流利的英语对老外说了半天道歉的话,老外静静地等我说完,用十分正宗的四川话说:“没得啥子得,下次小心点就要得了。”
  我们经常打到寝室熄灯才回来擦洗。沙沙常把擦洗说成擦身子,老二说听着太别扭,像娘们一样,我们问那到底该叫什么,老二沉吟了半天,说文雅一点比较好,就叫净身吧。
  无聊的我们过着无聊的生活,不知何时我们学会了郁闷这个词,还经常把它挂在嘴边。嘴上说郁闷的人其实并不真的郁闷,我们自以为郁闷,只是因为我们实在太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班长曾动员我们上自习,只有沙沙坚持和班长一起去了几天,目的是为了看教室里的美女。沙沙一天到晚就顾着追女生,前几天还请过一号和二号吃饭。二人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美女,我问沙沙你到底想追谁呢,沙沙说现在还不一定,到时看情况再说。照我的估计沙沙应该是谁也追不到的,同时追两个女生是大忌,同时追两个在一起关系很好的女生是大忌中的大忌,同时追两个在一起关系很好的漂亮女生照老二的说法简直是在找死。沙沙没死,但比死还惨,有天晚上回来沙沙一脸惨白,一言不发,连诗也不吟了。我们安慰了半天,说女人嘛,到处都有,何必吊死在两棵树上,沙沙哭丧着脸说不是那么回事,是我回来的路上丢了一百块钱。
  丢了钱的沙沙手头十分拮据,靠着大家的救助好歹撑到了月底。
  周末我叫上沙沙一起去参加乒协的社团活动。沙沙爱出风头,和一帮女生混在一起打球,还跟社长的女朋友打得火热。社长坐不住了,走过去要和沙沙切磋球技。沙沙哪里是社长的对手,几个球就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社里选干部的时候我去应征,社长问我有没有练过球,我说没练过,社长直接就把我踢了出局,我心怀不忿,一直想找机会和他较量一下,加上兄弟受辱,我当然不能坐视。于是我就走过去谦恭地对社长说能不能向您老人家讨教几招。社长斜睨我一眼,一脸大方地说没有问题。第一个球过后,社长脸色如常,第二个球过后社长脸色稍变,第三个球过后社长脸色大变,说你打得这么烂还是先回去练练再来吧。
  中秋节那天晚上太无聊,夜谈也提不起劲,老二就提议大家出去通宵上网。我们叫上对面的愤青和旅管的王子,浩浩荡荡地朝北二门外面的网吧进军。到了网吧我们各自选了一台机子,开始了大学里的第一次夜机。晚上QQ上都没人,没得聊,我只好在联众世界下象棋。对手头像是个小姑娘,我几步就将她逼到了绝地,她不走了,存心和我耗。我心中暗笑。网上这种人多的是,我见得多了,也就毫不在意,跟她说你慢慢耗吧哥哥我先看部片。按约定半个小时后每人必须一分钟内走一步棋,但等到我一部大片都看完了依然没有对方走棋的信息。又看了一部片,小妹妹还是不走棋。我有点奈不住了,又不好骂女人,憋了一肚子气。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天亮了,我一看桌面,那盘棋还在,系统显示我掉线了!
  几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网吧。虽是秋老虎时节,但成都清晨天冷,老二提议大家跑起来。耗了一晚上,大家都没力气跑了,沙沙建议甩动双手带动身体跑动,一试果然有效。回到寝室,我们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黄昏了。
  开学三周后总算开始上体育课了。我们班六个男生和经济学基地班的男生分在一起。体育老师是个戴着墨镜梳着平头的大块头,我们几疑施瓦辛格到了我校任教。
  热身活动必定是围着操场跑五圈。基地班人虽多,但男生没有选体育委员,于是我就义不容辞地扛起了体育委员的重任,带着大家一起跑步。后来知道扛起重任这一说法
绝不算夸张,重任是要用扛的,具体可以物化为布垫、铅球、跳高用的铁柱等。沙沙很狡猾,跑步时故意落后,让跑最快的人超他一圈,然后与其一起跑完,这样他就少跑了一圈。愤青对此等行为深恶痛绝,为了追上去提醒沙沙这样干是不对的,往往不惜抄内道跑,有时甚至直接横穿过操场。身为体委的我扬言要向老师告发他们,最后通常有两种结果:一是被他们以打了开水不许我用所威胁,一是被他们以帮我打一次开水的条件收买。
  转眼国庆到了。国庆要举行五十周年校庆,我们进大学的第一个七天长假就这样泡汤了。校庆要走方阵,院里从大一新生里抓壮丁,我等自然无一幸免。院里许诺参加走方阵的人期末总评要加分,大家嗤之以鼻,院里又许诺每人发一罐可乐,大家才勉强答应。
  方阵训练由院体育部负责。我和沙沙被分到了彩旗队,负责训练的是老二。我一向认为以老二的身型和气势应该比我更适合当体育委员,后来院体育部流传着一句话:呼吴正坤之名能止工商小儿夜啼——想出这句话的人应该是看三国看疯魔了。老二其实是很和蔼很慈祥的,方阵走得不好他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说还差得远呐不过今天就到这吧再走五十个来回就可以解散了。
  班长愤青和螃蟹分到了正步队,顾名思义就是不用扛彩旗但要走正步。虽然扛彩旗很辛苦,但我还是庆幸没有被分到正步队。高中军训时我最怕的就是正步,教官说我走的正步还不如鸭子走得好看——如果鸭子也会走正步的话。正步队由电子芯片负责训练。电子芯片本来是进的生活部,因为体育部人手不够,就把她拉了来。愤青从选班委那天起就看不惯电子芯片,常说丑人多作怪,就没想到这么丑的人也能这么作怪。在此我要纠正两点:一是电子芯片其实只是有点丑,并不算很丑;二是电子芯片虽然爱作怪,但范围限于女生堆里,基本上和我们男生没关系,犯不着对人家有意见。班长和愤青一个寝室的,晚上两个寂寞的男人一起夜谈,班长总是要为电子芯片平反。
  一次方阵训练时电子芯片问人是否到齐了,班长十分严肃地说:“当然。”电子芯片瞅了班长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当然?你裤裆燃给我看看。”众人听了晕倒,班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从此班长对电子芯片再无好感。刚好这天愤青走路捡到五十块钱,心情好,没有当众骂电子芯片。后来回寝室我们都听说了此事,沙沙欲作诗一首以讥讽之,老二说算了没必要和这种货一般见识。我摸着老二米缸一样的肚子说是啊做人还是应该大度的。
  班长是个好人,我们逃课被点到总是他帮忙和老师斡旋,打开水数他打得最多,常常是一个人提三个壶去打开水供六个人用,平时为班上杂七杂八的事也没少奔走。也许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像《大话西游》中的唐僧一样爱说教。这样的一个好人当众受到电子芯片的羞辱,我们男生都感同身受,视电子芯片为洪水猛兽,从此闲着无事时就爱对其进行口诛笔伐。
  有一天嫌训练太辛苦,不想去。叫同去的王子帮我请假,王子问假从何来,我说:“你就说我这个月来了。”王子狂晕。我连忙更正:“是这个月有亲戚来看我,就说我大姨妈来了。”王子再晕。就这样最后一次重要的排练我没去。
  校庆那天我们彩旗队一马当先地走进运动场。开始一切顺利,走到队伍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分岔的时候我懵了,由于最后一次排练我没去,所以不知道有这种安排。就在一迟疑间后面的人已经身不由己地顶上了我的位子,我被挤出了队伍。情急之下我扛起彩旗,绕着运动场跑了一圈。观众席里掌声雷动,无数妹妹为我失声惊叫——跑到一半旗掉了。
  被班主任训过后,我摸到我的座位坐下,一脸虔诚地听台上校长的讲话。沙沙坐我旁边,脸上表情比我虔诚十倍,视线却粘在手里的书上,我一看书名,赫然正是我国古典名著《金瓶梅》。C大好歹算一所重点大学,国家教育部派了人来参加庆典,海外很多混得好的校友也回来凑热闹。螃蟹幽幽地问校友里面有没有女的,老二说有,螃蟹又问是不是美女,老二把手上的望远镜递给螃蟹,指着台上一个女的说:“那就是,你自己看。”螃蟹用望远镜看了半天,连说不错不错,我抢过望远镜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我这才知道螃蟹最喜欢的女人是少妇型。
  校庆典礼结束后是学校每年一度的经典节目:运动会。高中时我经常参加校运动会。那时候运动会以班为单位,很多人都能报上名。我最喜欢报的是三千米长跑,而且每次都能坚持跑完全程。跑到终点后裁判哭着脸求我下次不要再报长跑了——也不能怪他,我让他等了一个多小时,有一个小时就算爬也该爬完了。那时我还喜欢带着一帮文学青年替班上写报道稿,班主任规定在广播里发表一篇作者就加0.5的操行分,结果一场运动会下来我总是能加上十几分,足以抵消该学期里因上课迟到,寝室卫生不合格,上课讲话及上课讲粗话而被扣掉的分数。大学就不一样了,校运动会以学院为单位,能报上名的都是院里的体育尖子,我等凡人自然只有呐喊助威的份,报道稿由院里的学生记者专门负责撰写,也没我什么事儿。
  其实学生记者招新时我和沙沙都去应招的,负责招新的是沙沙的安徽老乡,沙沙凭裙带关系进去了,我却被拒之门外。校文学社招新我和沙沙都没去,除去经济原因外就只有鄙视二字了。高中时我当过学校文学社的负责人,很明白里面的猫腻。当时选稿由我负责,靠我在校报上发表文章的人至少有好几打,他们的“谢意”让我省了一个学期的雪糕钱。
  “运动会”三个字里都有“云”,云多了就会下雨,从小学到高中我碰到的运动会很少有不下雨的。大学也一样,校庆刚结束天上就下起了小雨。校运动会我班男生就老二一人报上了名,报的是他除足球外的第二强项铅球。比赛时我们都顶着伞在场外替他加油。老二第一个扔球,只扔了一次,扔完后裁判说我看第一名就是这位同学了,其他参赛选手没有异议吧。大家一阵沉默。老二不依,说刚才只是随便扔一下,他的目标是要破校记录。老二运足全身功力,神凝九天,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又扔了一次。事后听附近的人说当时好像听到杀猪般的凄厉叫声。这次破了校记录。老二还想再破自己新创的记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和沙沙以一顿饭加一杯可乐的代价把他拉出了田径场。
  院里每年秋天都要举行七人足球赛。广告旅管人口太少,两个班联合组队,勉强凑齐了七个人。我和足球的关系就像风,马,牛的关系一样,全然风马牛不相及。初中时我踢过足球,一场踢下来他们对我说你还是和女生一起去打乒乓球吧,从此我的体育时间基本上就被国球占据了。为了不让人觉得我太过文弱,加上受动画片《灌篮高手》的影响,高中我开始打篮球,球技没练好,倒练就了一套出神入化的假摔动作,让班上的篮球体育生看了也赞叹不已。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兼之班长说会动员很多女生来看比赛,我方后悔不已。
  我班虽只出两人,但都重要无比,老二自不用说,高中时就是校队后卫,是我们的重要防守力量,而螃蟹尽管只在高中当过一次替补守门员,还没上场,但他一脸的自信还是让我们对他充满希望。旅管出五个人,王子是主力前锋,其余人皆球技平平,其中有个逼姓常,一双腿长得很长,擅长绊人,我们皆亲切地称之为小常。小常很不高兴,说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叫的是小肠,再说用“小”字显得他很不成熟。我们一想也是,为了让他显得更成熟,就都改口叫他大常。
  比赛前一个礼拜我们到处吹嘘,为两个班的足球联队造势。有个市场营销的老乡来探情报,我一脸自豪地对他说:“我们的球队可是无敌的,尤其是我们的守门员,人称钢铁球门,简称钢门,有他在你们别想进一个球。”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不管再怎么吹嘘,我们的进攻实力都难以对对方造成威胁,而吹嘘我方防守实力则可以在对方心中埋下阴影,加重其进攻时的心理压力。老乡听罢一楞,指指自己的屁股:“他真的叫肛门?”我差点昏倒。消息传出,走在路上,但凡院里的熟人遇见我都会详细追问“肛门”一事,开始我还能耐着性子解释,后来我火了,有人问我我就回他:“肛门嘛,谁没有?”
  比赛那天我和班长动员班上的女生集体逃课去加油,女生无一人响应。队员们见只有我们几个男的赶来,本来就不高的士气又下去一半。
  比赛开始十分钟后螃蟹向沙沙要烟,沙沙跑过去献上一支红娇子,毕恭毕敬地点上火。螃蟹一脸惬意地抽了一口,正吞云吐雾间,球进了。螃蟹心如磐石,不为所动。半根烟过后我方又被人灌进一球。螃蟹耐不住了,扔掉烟头,满脸凝重地盯着前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后来才知道是看到对方拉拉队里的美女了。
  熬到上半场结束,兄弟们都焉了,有人说直接认输得了,班长坚决反对:“绝对不能认输。输球不丢人,丢人的是没有打完比赛就认输。坚持,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丢人不属于我们……”
  下半场开始了。市场营销的球员一个个像吃了药一样频频往我大门压来。到被灌进第六个球时班长坐不住了,大声说:“认输算了。认输不丢人,丢人的是再被进球。认输,认输就是胜利,丢人不属于我们……”
  我们当然没有认输,一直拼杀到比赛完。拉拉队员扶着球员慢慢走回寝室,路上班长总结说:“输球不丢人,丢人的是大比分输球。我承认被打成0比8是很丢人,但过程十分重要,有了过程就是胜利。这次虽然丢了人,但下次丢人将不会属于我们,因为下次我们不会再参加了……”
  输了球大家自然很郁闷。老二提议去唱KTV散散心,沙沙一听二话不说就打电话联系班上女生。半个小时后大家在北大门回合了。到的女生有很多,有七八个,一号和二号也赏脸而至。一伙人不看红绿灯,横穿马路向对面的尼罗河歌城进发。沙沙一路上和一号二号有说有笑,没顾得上看路,差点被一辆摩托车擦到屁股。
  进了歌城我们包下了一间中包间。沙沙在电话里约女生出来的理由是促进广告班男女生间的沟通和交流,可他只顾着自己和女生交流了,而且还是同时和两个最漂亮的女生交流,让我们很为他的左右逢源赞叹不已。愤青畅快地用四川话和一个重庆的女生聊天,我故意凑过去用普通话和她搭话,愤青心领神会,继续用四川话向她轰炸。重庆女生频频切换于普通话和四川话之间,没多久就撑不住了,要求愤青也说普通话,又夸我普通话说得好,问我是哪里人。我笑着用重庆话说我们是老乡撒,她马上明白过来,拿起麦克风追着我们打。
  第一首歌是电子芯片唱的,唱的是女歌中最有杀伤力的《SUPERSTAR》。我们这才发现这逼也来了。老实说大家都只注意一号和二号去了,其他女生很多连名字都不知道。我们虽然对电子芯片很不感冒,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歌杀伤力够强,让我们为桌上的玻璃杯和自己的耳膜暗暗担心。
  接着是沙沙,沙沙不甘示弱地唱出了男歌中最有杀伤力的《死了都要爱》。在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这首歌成为沙沙的主打,并频频在我做的噩梦里出现。第三首是游鸿明的《下沙》,演唱者是……我!平时我喜欢在寝室里唱歌,唱得最多的就是《下沙》。大家对我的歌声都不敢恭维。有一次老二回来,正值我唱到高潮处,老二转声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不好意思走错寝室了。本来是想藏拙的,谁知班长替我点了《下沙》,点名要我唱,女生们也跟着附和,电子芯片更是在一旁大叫“王八来一个”。我心想只有豁出去了,被扁就被扁吧,拿起话筒,跟着旋律十分认真地唱完了整首歌。唱完以后众人哑口无言,半晌班长对我说:“原来你小子平时是在寝室故意乱唱折磨我们啊。”接着我被众人痛扁。
  班长不会唱流行歌曲,愤青和螃蟹平时只听不唱,老二一百音全了九十五音——还有五音不全,我和沙沙就成了男生这边的主力。有点口齿不清的沙沙最喜欢唱周杰伦的歌,因为周杰伦唱歌同样口齿不清。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歌,只要会旋律,对着字幕都能唱。相比起来女生实力就太强了,人人都能唱,人人都唱得好,让我们一帮男生很是汗颜。唱了一下午,大家都口干舌燥,大家一致提议班长用班费买水喝,被班长以班费还存在瑞士银行为理由拒绝了。
  回来的路上沙沙一脸郁闷,一言不发,问了他半天才开口:“刚才我被一号和二号先后拒绝了。”
  沙沙和班上两大美女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好在沙沙身经百战,深知胜负乃兵家常事,战败后迅速转移战略目标,对金融学院一姓席,名为席梦思的美女展开新一轮的攻势。我很为他的前景担忧,毕竟席梦思人人都想睡,几时才轮得到他啊。愤青继承沙沙遗志,和一号打得火热。和沙沙不一样,愤青开始并没有想过要追一号,两人只是因为投缘,上课时常坐在一起,久而久之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出乎我们意料,沙沙没过几天就把席梦思追上了手。问其详情,沙沙一脸深沉地说:“我们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们都不相信沙沙所谓的“纯洁的男女关系”,老二就十分肯定地说纯洁个屁,这对狗男女肯定已经上过床通过奸了。
  其他兄弟皆偃旗息鼓,按兵不动,默默等待着11月11号光棍节的到来。
  高中时我暗恋过班里一个女生,为此痛苦了三年。自此我对爱情产生了恐惧。我不敢再爱,因为害怕再受伤。不爱就不会受伤,这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理,就如沙沙说他从来没输过棋一样,因为他从来没有下过棋。
  乒乓球从小学一直坚持到高中,进了大学自然不可荒废。旅管有个逼姓胡叫胡泉求,外号弧圈球,也喜欢打乒乓球——据说他们河南人人都能打。我不大相信,就算河南出了个邓亚萍也不能代表河南人民的整体国球水平吧,安徽还出了个邓稼先呢,没见得鲁沙沙也会造原子弹了。
  我和弧圈球在学校体育馆办了年卡,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去体育馆练一个小时球——办卡的人每天只能凭卡打一个小时。当然这对我们来说是空条文,我们常常下午去打了一个小时晚上再去,就算守门的大妈已经认得我们了,一顶帽子加一副墨镜就能糊弄过去。体育馆的球桌都是高级货,弧圈球很是爱惜,每当我不小心把球拍敲到桌上时他会大声指责我不爱惜学校财产,然后以连续捡十次球作为惩戒,在那十个球里弧圈球就会肆无忌惮地疯狂攻击,把球拉得很远,反正捡球的不是他。弧圈球人如其名,进攻手段以凶猛的前冲弧圈为主,几乎每板必拉,号称不是拿着球拍而是拿着刀子打球的法国人在他面前应该感到惭愧。弧圈球的球有效拉过来一般很难抵挡,好在他的球一般很少有效攻过来,通常不是下网就是出界。
  我和弧圈球日夕苦练,力争代表C大参加一年一度的西南高校乒乓球联赛。乒协社长和好几个干部每次都是参加比赛的内定人选,弧圈球对他们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因为他们以前都练过球,算是科班出身的,比起来草莽出身的我们就比较寒碜了。为了鼓舞弧圈球的士气,我把高中时在路上捡到的宝贝——《学打乒乓球》借给他看(那书可牛着了,不光教你基础理论,还教你发“S”形球,只是我从来没有发成功过,估计连瓦尔德内尔和孔令辉都不会……),还对他说:“那帮人算不了什么,我和那个社长打过,他只赢了我三个球。”弧圈球一脸敬佩地问:“那你赢了他几个球?”我说:“0个,我们一共只打了三个球。”
  其实这个世界上本就胜负无常,三个球的输赢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再说我会输很大原因是因为打球时我走神和刚认识的一个女生说话去了。但我不会这样替自己辩解,不然弧圈球会追问我那个女生的姓名学院班级和手机号的。
  经过弧圈球的介绍,我认识了他的河南老乡石武。石武是市场营销班的,打球一派大家风范,发球姿势优美,能模仿许多世界乒坛名将的发球,据说他在高中人称“发球石武”。他的唯一不足是发球爱失误。河南话石武跟失误一个音,几天下来弧圈球已经习惯了叫他“失误”,“发球石武”成了“发球失误”。我和失误打五局一般都能3比0胜出,赢的十一个球里有八九个都是失误发球失误。弧圈球看不下去了,对失误说以后你就别发球了,都让对方发吧。结果打五局弧圈球一样3比0赢失误,因为弧圈球发球喜欢偷袭,在高中人称“偷袭弧圈”,发的十个球里面有五个是偷袭,还有五个是他料到对方以为他要偷袭,就没有偷袭,效果跟偷袭一样。
  周末我带上弧圈球和失误去参加乒协社团活动。两人都不是乒协成员,好在社长一般不仔细核对身份,让很多外人很轻易就能混进去。沙沙早就到了,照旧在陪众美眉打“情意绵绵球”,比的是谁的球打得高。
  失误一进门就叫嚣着要和社长过过招,我和弧圈球连忙把他拦住,毕竟我们是一起来的,他丢人不要紧,我们可不想跟着丢人。我们听旁边人说有张球桌有个逼已经连续当了三轮庄,就想去较量一下。到了那张桌看见一共就三个人在打,其中两个完全不会,想必连续当庄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比其他两人要会一点点的。弧圈球大失所望,琢磨着要过去和有“C大亚萍”之称的学姐过招,我和失误连忙劝阻:“好男不跟女斗,再说你是‘工商国梁’,从来没听说过刘国梁要和邓亚萍争输赢。”弧圈球不以为然:“我只是过去切磋一下,不是要争输赢。刘国梁不也和邓亚萍练过球么。”我和失误无奈,只好陪他过去。
  “C大亚萍”长得比邓亚萍漂亮N倍,弧圈球看得心旷神怡,目不转睛。学姐很和气地陪弧圈球打了几个球。弧圈球太不厚道,对着女生发球照样偷袭,学姐没有防备,连吃了他好几个偷袭球。后来我们都说他无耻,弧圈球振振有辞:“她可是‘C大亚萍’,既然不是长得像邓亚萍,那就是球技像邓亚萍了,你们说我区区一个‘工商国梁’不用点计能赢吗?”学姐被弧圈球偷袭后也不恼生气,还连夸他发球发得好,我和失误听了惭愧得无地自容,弧圈球却还一个劲的“还好还好,承让承让”。
  学姐学乖了,接发球时起了防备之心,弧圈球的发球偷袭再难奏效。几个球下来弧圈球被学姐连消带打,已经没了脾气。失误要换下弧圈球,弧圈球抵死不从,两人争执间我抓住机会趁虚而入。等到两人靠猜拳平息争执,我已经幸福地和学姐打了几十个球了。
  沙沙在旁边桌上又被社长教训了。不知为何社长很看不惯沙沙,或许是因为沙沙有过“调戏”他女朋友的嫌疑,或许是他不满沙沙球打得臭却比他还喜欢在女生面前出风头。弧圈球见兄弟班的兄弟受辱,欲上前助阵,我拦住他说还是失误去吧,只要发球不每把都失误,凭他优美的发球说不定能把社长唬住。失误一声领命,昂头挺胸地走过去换下沙沙。
  关键时刻失误没有再失误,连着发了好几个动作优美旋转强烈角度刁钻落点精准的球,逼得社长接球十分吃力,有时还直接接发球丢分。社长脸上挂不住了,每个球打完后坚持要把发球权抢到手,甚至球就在失误脚下他都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捡球。失误乐得清闲,也就由他,还故意把球打很远让他去捡。终于,在一次弯腰捡球时社长心急火撩,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生的屁股。
  几天过后那声清脆动人的耳光还萦绕在我们耳边。
  食堂的菜太难吃,我们经常到校外下馆子。说是下馆子,其实也就是吃点炒饭拉面之类的换换口味。银沙寝室楼靠近北三门,出了门就是一片饭馆和烧烤摊。有一家饭馆招牌上写着“小炒便饭”,横着看是“小炒便饭”,竖着看就是“小便炒饭”,服务员最喜欢问的一句话是“炒饭要大份还是小份”。先是“小便”,再是“大小粪”,弄得客人们都没了胃口,所以在那家馆子我从来只吃水饺,不点炒饭。水饺皮厚馅少,还经常缺个数,吃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吃完以后如果发现个数不够就去找老板,老板必定会连本带利添上。有时也会出现个数多出来的情况,不过次数比较少,而且我是绝不会声张的。说起来吃水饺最离谱的还是在二食堂,有次我要二两水饺,吃完后数下来足足有半斤,撑得我差点连路都走不动。兰州拉面是另一个不错的选择,面的味道不错,服务员也十分热情,把面端上来时会说这是才拉好的,您看还冒着热气哪,您就放心吃吧。
  在寝室无聊得想跳楼了就打牌,约定打输的人请客吃火腿肠。我们打的是拱猪,规定可以亮牌。老二每把有猪必亮,也不管能不能守住,为此我们封给他一个“猪神”的称号。螃蟹记性差,每把亮过牌以后都会问谁亮的猪,我们烦了,就说老二的猪,再问就干脆把“的”字省略了,直接说老二猪。到最后只要说声“二”大家就都知道猪在老二手上。老二经常在手里的猪被拱下后扬言要收红,老二要收红我们自然要积极配合,于是大家都慷慨地把手里的红桃大分往老二那里塞,只留了一两张小红桃在自己手上,除此之外还附带无偿赠送一张梅花10。算分时老二几百分的负分被梅花10一翻成了一千好几,沙沙奸笑着嗲声嗲气地模仿大富翁游戏宣布老二成为“本月悲情人物”。
  斗地主就没老二的份了,因为他不会打,再说斗地主也只要三个人。螃蟹是新晋高手,在网上才从包身工升到长工,沙沙常自诩是斗地主高手,积分在网上从来没有下过0(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来没在网上打过)。我虽不常在网上打,但在家里打可是从来没输过钱。沙沙阴险地规定打完后分最少的要在走廊外大叫三声“我是傻逼,我没穿内裤”,我和螃蟹想到了作茧自缚和作法自毙等精妙成语,爽快地齐声答应。
  头几把沙沙连摸了几次双王,我和螃蟹被炸得焦头烂额。这样下去局势不妙,我和螃蟹迟早有一个人会当没穿内裤的傻逼。趁沙沙上厕所时我和螃蟹合计一起算计沙沙,螃蟹早有此意,两个人像嫖客找到拉皮条的,当下一拍即合。
  上完厕所回来后沙沙的牌打得就不那么顺了,手里缺什么我们就走什么,还老是被我们几个炸弹轮番轰炸。有一把沙沙手上有双王和四个2,我和小蟹也各有两个炸弹,打下来还是沙沙输,而且每个人手里的炸弹都丢出去了,沙沙一共挨了六炸!挨六炸的概念就是可以让你在网上从正两百多分的渔夫一下降为负一百多分的包身工。这一把奠定了我们胜利的基础。为了加强音响效果,螃蟹特地去二楼一个当学生干部的老乡那儿借了一个扬声器,沙沙在我们猥琐目光的注视下拿着扬声器在走廊上大喊了三声:“我是傻逼,我没穿内裤。”声音振聋发聩,举楼皆闻。第二天这件事在校园成为传说,且版本不断更新,传到女生那边时成了银沙二舍有个傻逼打输了牌在大庭广众下脱内裤。趁沙沙喊的时候螃蟹赶紧把放在他座位后面桌子上的镜子撤走——这面能映出沙沙手里每一张牌的镜子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为了表示对沙沙的同情哀悼和鼓励,当晚在厕所蹲点时我花了五分钟改编岳飞的《满江红》:
  〈满江红﹒斗地主〉
  这把当官,底牌处,大张独缺。放三点,下家偷笑,小牌狂泄。三四六七差张五,八九一出三带绝。五张连,白让对家走,空悲切。
  反春耻,尤未雪;六炸恨,何时灭!?惊上家,手中双王暗捏。单牌极惨对难凑,这把必定要出血。待从头摸手春天牌,一把卸。
  改完给沙沙看,沙沙看过后连夸我有文采,尤其是那句“六炸恨,何时灭”他觉得可圈可点——这个世界上斗地主被六炸的傻逼毕竟不多。
  沙沙的文采不在我之下,闲着无事时也喜欢写点“战马在菜板上不安地躁动”那样的朦胧诗。我对他说“菜板”太直白太俗,他问我怎么改,我想了一下,说改成“砧板”比较好,他说砧板不还是菜板么,我说砧板的意境比菜板要高。沙沙很以为然,尊我为一字师,请我从班长壶里倒了一杯开水喝。沙沙的对联功底也相当深厚,有一次门卫室使用违章电器着火了,**裸的墙壁被烧得像我的脸一样黑,恰逢那天厕所里的下水道堵塞,污水全都溢了出来,害得我们住一楼的人要方便只能往二楼跑。沙沙触景生情,信手拈来一幅对联:
  门卫室火烧赤壁,卫生间水漫金山
  我给他加了个横批:国泰民安。
  愤青不写诗,只好辩。我和沙沙都自诩辩才无碍,但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还顶不上愤青的半边嘴唇。和愤青辩论,你能体会到什么叫作血肉横飞,什么叫作尸横遍野。有一次讨论*过的男生还算不算处男,愤青力排众议,和我们争论了好半天,最后在我们五人围剿下才堪堪落败,还是愤青说得嘴太渴,找水喝去了。看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看得多了,我们就把“吵架王”的名号封给了愤青。愤青不但欣然接受,还学周星驰摆出一个黄飞鸿的pose。其实愤青是个很有思想深度和内涵的人,加上为人执着,认准的道理死也要捍卫到底,这些特质使他成为广告班头号愤青。和旅管头号愤青不同,愤青是真愤青,而旅管头号愤青是假愤青,通常今天说要中日友好明天就叫嚣着要把小日本踏平,辩论时最喜欢否定对方的先验性论断,就算你说地球是椭圆的他也会说你量过吗没量过怎么知道地球就一定是椭圆的。两大愤青交过几次锋,每次愤青都拂袖而去——不是败于词锋,而是败于旅管愤青那招名为“天外流星”的唾沫星子。
  晚上睡不着觉我和愤青还有沙沙会在校园里闲转。银沙寝室楼旁边有一大块草坪,上面开了几条小路,路旁放着许多椅子,我们转累了就会随便找张椅子坐下聊天。班长和老二都早睡,不好此道,老二尤其嗜睡,睡着了还震天价地打呼。老二打呼,螃蟹磨牙,沙沙爱用淮南话讲我听不懂的梦话,寝室里唯一有睡品的我却经常失眠,一失眠到凌晨一两点就要忍受他们的各种折磨。最初螃蟹也和我们一起去过几次,发现我们都只谈一些人生理想,国际时事和哲学理念,觉得太无聊,就不去了。其实我们也经常谈女人的,只是每次谈的时候螃蟹都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晚上的校园少了白天的喧嚣,格外幽静迷人。我们从银沙一直走,走到南大门的二人分手像才折回来。二人分手像是C大除光辉楼外的第二标志性建筑,本来叫青春雕像,因为雕像里的一男一女方向是相反的,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象征着大四毕业时情侣们各奔东西,二人分手像因此得名。走在路上我们会无意中窥见阴暗角落里的许多男女抱在一起打yezhan,看见这种少儿不益的镜头我和沙沙会目不转睛地观看,而愤青会一边大骂狗男女一边目不转睛地观看。
  走回银沙才发现椅子不好找,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椅子已经挤满了愤青口中的狗男女。我们就一起躺在草坪上,眯着眼数天上的星星。数星星只是个象征形式,成都的夜空一般是很难看到星星的。我们喜欢躺在草坪上一边看着夜空一边谈三国,谈动漫,谈文学,谈哲学,谈女人,谈篮球,谈往事,谈理想和人生。沙沙认为《三国演义》里穿得最搞笑的是拿关刀砍人的那个牛人,因为他老是一身绿,连帽子都是绿的,估计绿帽这一典故就是从他而来。我和愤青听了都深以为然。愤青谈到自己的往事时描述及为详细,务求将他的每一个同学亲戚家养的狗身上有多少虱子都向我们介绍清楚。我和沙沙难以忍受,就以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女人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开。愤青果然中计,不谈中学的兄弟了,改谈小学同桌的她,听得我和沙沙昏昏欲睡。
  院里举行英语短剧比赛,广告班也报名参加。导演和剧务都是英语水平高我们很多的女生,一口中国英语说得比我们顺口百倍。我和沙沙都报了名,满以为能演男主角,谁知后来女生点名要愤青演男主角,理由是愤青一头飘逸的长发看起来很有气质。愤青的头发是男生中最长的,不但让他看上去更像愤青,还为他平添了几分忧郁气质,更重要的是省了好多理发费用。其他男生全被叫去跑龙套和打杂,班长也不例外。愤青英语口语不行,怕演不好,不大想演,女生们就让螃蟹说了几句福建话,又让沙沙说了几句普通话。愤青听了过后顿时有了信心。
  我们演的是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女主角由一号担任。我们曾鼓动愤青追一号,因此这部戏的剧本遭到了我们男生的一致批判——这么好的机会就毁在剧本上了,男女主人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牵手了。老二向导演强烈建议加一段两人牵手的戏,导演笑着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老二拍着胸口以沙沙的人格担保说绝对没有。导演想了一下,还真同意了。
  于是排练时每当演到牵手这段我们就在旁边高唱苏芮的《牵手》,一号倒没什么,愤青却每次都脸涨得通红。沙沙和班长在戏中反串卖花女,导演让两人穿上裙子,戴上小圆帽,提着花篮到处叫卖。两人一出场的时候其他班的人都会停下排练过来看热闹,边看边指点着说看那两个卖花的,广告班的女生怎么这么丑啊。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众姐妹听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辩解说你们看不出来吗那是男的,又拉一号出来展示实力。围观的人哑口了,可是接连好几天一号都会接到众多仰慕者的匿名电话。
  老二演邮递员,只有两句台词。邮递员的道具是自行车,我们虽有车,但由于是在一食堂二楼排练,车子不方便推上去,导演就让我临时客串自行车。老二神气活现地推着我走,还让我模仿车铃的叫声,不然就要骑到“车”上。对老二相当于两个愤青的体重我实在担当不起,无奈只好学着车铃叫了几声。沙沙和班长在一旁起哄说不像车铃,像驴叫,老二说干脆把交通工具换成驴吧,这样还能让王八跑跑龙套,虽说演的是畜生,但好歹也能混个脸熟。我笑着向老二借他身上的邮包,老二递给我说你要这干嘛,我不说话,拿起包就往老二身上打。
  初选在学生活动中心进行。第一个出场的是工商的《梁祝》,梁山伯和祝英台说了一大串我们听不懂的英语后双双自杀,背景音乐随之换成了令人沉痛的哀乐。哀乐响了足足有一分钟,听得评委们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直流,外面的人听了都以为学生活动中心改成了火葬场。第二个是旅管的《王子复仇记》,王子理所当然由王子扮演。演到一半王子忘词了。急中生智下王子随口念出一串又急又快的类似于RAP的台词,包括评委在内大家都一脸茫然,只有我依稀听懂他说的是重庆脏话。市场营销就更不堪了,一群人猴子一样在台上蹦蹦跳跳地搞了半天,没有人知道他们演的到底是英语短剧还是动物世界。
  我们的节目排在最后,上场前导演鼓励我们说:“大家看到其它几个班的节目了吧,这样我们就是想落选都很难了。”大家纷纷坏笑着表示同意。卖花女的演员换成了另外两个货真价实的女生,因为导演怕沙沙和班长演的卖花女败坏广告女生的整体形象。整个过程我们都发挥得很好,除了愤青误把MY
DUCK外,评委们应该挑不出其它瑕疵。
  第二天评选结果出来了,出线的竟然是火葬场的宾仪队。导演和院里一个当评委的老师交涉了好几次,老师说这是评委们评的,问其理由,老师说《梁祝》演得很有真情实感,能够催人泪下。
  我们出线的希望破灭了,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愤青和一号的关系得到长足发展,给我们的感觉似乎是可以共赴月光广场了。月光广场是C大的爱情圣地,每天晚上路过月光广场你都能看到里面一对对抵死缠mian的亡命鸳鸯。在众人的鼓舞下愤青决定对一号展开进一步攻势。沙沙是生活委员,专门负责领取班上同学的信件。有一天晚上沙沙拿到一封一号的信,计上心来,要愤青给一号送去。愤青害羞,让我和老二陪他一起去。老二不高兴地说我们去不是当灯泡吗,一旁不说话的螃蟹冷不丁冒了一句:有两个灯泡照着也好,免得他们在黑暗中做出什么事来。
  我们兴奋地骑上自行车,从银沙一直开到绿柳6舍楼下。一号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和老二锁上车,在远处观望,愤青一个人视死如归地走过去。走到一半愤青折了回来,一脸惨白地说信忘带了。老二气得大骂愤青傻逼。我赶紧找个电话亭给寝室打电话。十分钟后螃蟹把信送过来了,愤青小心翼翼地接过信,轻轻捧在手上,一脸虔诚地向一号走去。半分钟后愤青回来了,脸色比刚才还难看,我们问怎么了,愤青一脸郁闷地说信是她高中的男朋友写给她的。
  愤青失恋了。这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也是他第一次失恋。沙沙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他:“女人如衣服,有了钱还怕买不到吗?”愤青直楞楞地瞪着沙沙看了半天,突然猛拍脑门:“上次你买衣服借了我五十块,什么时候还?”沙沙奸笑着说:“那你想不想我还你一百块啊?”愤青说:“想。”沙沙说:“那你就再借五十块给我。”愤青二话不说操起了神圣的扫帚。
  愤青的爱情大业就这样碰壁了。光棍节那天大家一起喝得烂醉。算起来这应该是我们在大学里第一次喝醉。但我们对女人的向往并没有就此破灭。老二提议每人凑几块钱买本阿毛来看(别问阿毛是什么,男生都知道),买回来以后班长说我怎么看不懂啊上面怎么除了省略号就是感叹词啊。旅管的王子已经买了电脑,我们就每周周末去北二门外租碟回来看。由于租的多是生活片,也就是A片,租碟一事自然就由生活委员沙沙负责。看碟时我们都关上门拉上窗帘,惟恐被门卫发现。
  但有一次我们还是不小心忘了关门。刚好门卫过来收电费,听到声音就走了进来。一群人正看到精彩处,见了门卫一个个都吓得面无血色。门卫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斯斯艾艾地说我能坐下一起看吗,我们松了一口气,说当然可以,大家都是男人么。我们和门卫就这样认识了,以后晚上出去吃烧烤冒菜回来迟了他总是会殷勤地替我们开门。
  日子快得像撒出去的尿一样,转眼离期末只有半个月了。回想几个月的大学生活,螃蟹深沉地感慨道:“大学是令人堕落的天堂。”
  沙沙听了庄严地说:“我们要当耶酥。耶酥死了三天都能复活,很牛逼的。我们来到这个堕落的地方,就是为了拯救这里的罪人。”
  我笑道:“说到罪人,你应该算一个吧。”
  沙沙:“我犯了什么罪?”
  “**苟且罪。”
  班长纳闷:“你说什么?野鼠?”
  沙沙一脸庄严地纠正:“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个。”
  正在伏案狂啃马政经的老二听了不屑地说:“耶稣又怎么样,要是没有你上帝老头子每月寄给你的生活费,就算你不被钉死,也早饿死在十字架上了。”
  我们的大学生活确实很堕落。愤青曾不止一次地说我们的生活被强奸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没有听过这句名言:生活就像被强奸,不能反抗,也就学会享受了。
  期末了,堕落的学子们开始为考试和学分而拼命。老二一天到晚狂啃马政经,就连上厕所都要带上一叠习题,我们常常在厕所里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劳动过程是指劳动者有目的地使用劳动资料,改变劳动对象,创造使用价值的过程。”我和愤青最忌讳的是微积分,在猛做习题时我会在心里暗暗咒骂发明微积分的不知是牛顿还是莱布尼茨。班长平时学得很认真,所以到了期末最轻松的人就是他,晚上当我们都在走廊挑灯夜战时班长的打呼声让我们悠然神往。
  只有沙沙和螃蟹不把考试当回事,每晚都去网吧上通宵,白天就窝在床上睡觉。我和老二劝他们抓紧时间复习,螃蟹哦了一声,说等他睡醒再说,沙沙则兴致勃勃地大谈古今中外的伟人考试不及格的故事。
  考试前一晚螃蟹和沙沙还在网吧通宵,到第二天早上两人才晃悠悠地回到寝室。第一天上午考英语,坐在我前面的螃蟹写完名字就困得趴在桌上,等他醒来听力已经播完了。放听力时我的收音机老跳台,不是跳到同志你好就是跳到老中医门诊,等我好不容易调回学校的波段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是:“听力考试结束,请同学们继续笔试部分的试题。”所以我和螃蟹的听力部分都是乱选的。英语考试是所有考试中最具科学性的,除去十五分作文其它全是选择题,就算不会做,乱选一个也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机会选对。我用发的草稿纸做了四个小纸阄,分别写上ABCD,每道乱选的题都靠抓阄,抓到谁选谁。螃蟹的方法比我先进,抓到哪项所有乱选的题目就都选那项了,可谓一劳永逸。后来在网上查成绩,我们两人英语居然都及格了,螃蟹竟然还上了七十分。
  沙沙自有其高超的作弊手段。用他的话来说考试夹带翻书都是下等方法,上等方法是用肉眼看,这样就不会留下作案证据,监考老师也不会太认真。沙沙每科都是靠偷看班长试卷过关的,每次考试前他总是会去教室替自己和班长占两个挨在一起的座位。但考微积分时沙沙动作太大,监考老师恼火了,将沙沙放逐到前排一个人坐。沙沙眼含热泪,轻轻唱起周华健的《其实不想走》,挥手告别班长。微积分沙沙第一个交卷,据第二个交卷的老二说看到沙沙的试卷上写的不是微积分语言,满篇都是汉字,仔细一看,似乎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所有科目都考完以后大家就赶着回家了。沙沙第一个走,走时叫我们送他。班长和老二不在寝室,螃蟹忙着睡觉,没空,我和愤青只好把沙沙送到了火车站。沙沙很是感动,一脸义气地说开学来时一定会给我们带好多淮南土产——一个月后我们才知道他带给我们的是淮南的煤块。
  最后走的人是我和愤青。互道珍重后我登上了回家的火车。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我禁不住感到一阵悲哀——我隐约觉得这不止是因为坐一趟火车就花了我二十块盒饭钱。听到车上乘客熟悉的乡音,我突然觉得一学期的大学生活变得遥远而游离,就像做了一场记忆清晰的梦一样。
  虽然大学寒假比高中要多十天,但还是一眨眼就过了。假期中我几乎把大学里的人和事忘得干干净净,等到开学了才慢慢回想起来。报到那天我坐成渝高速公路只花五个小时就到了学校,这让颠了几十个小时火车的其他人羡慕不已。
  土产自然是少不了的。除了沙沙带来的煤块不能吃外,其他兄弟带的好吃的让我大快朵颐,当然我带的土产也被他们瓜分了。一个多月没用普通话,都有点生疏了,螃蟹又回到了鸟语时代,好几天才恢复过来。大家在一起摆谈放假在家的生活,沙沙最来劲,说他在家打麻将赢了三百块,我不屑地说那算什么,我打十块一炮的一下午赢五百,沙沙说他可是打的一块钱一炮的小麻将,我听了无话可说。
  接下来还是一样的上课逃课,一样的颓废郁闷,生活被我们过得黯无光彩,破败不堪。
  沙沙和螃蟹上学期微积分挂了,C大重修一个学分五十块,上学期微积分四个学分,两个衰人每人分别交了两百块重修费。学校要把成绩寄回家里,螃蟹的家在一个离台湾很近的小岛上,信一般寄不到,而沙沙故意把信封写得很潦草,估计那封信已经被当作坏信处理了,因为沙沙说他家里一直也没收到成绩单。
  期末考试听力基本乱选的我和螃蟹都被外语老师放过了,这让我们对老奶奶特别感激,英语课也就逃得少了,但其他课还是一样照逃不误。英语课上老师喜欢根据课文内容念十个句子,让学生判断对错,每当碰到这种测试螃蟹毫无悬念的都是满分,挨着他坐的我沾他的光往往都能对六道及格。开始我以为螃蟹发奋图强苦钻英语了,但觉着又不像,那逼一天到晚在寝室除了抽烟就是睡觉,也没见他去上过自习看过书。后来问螃蟹,螃蟹一脸深沉地说:“不懂了吧,浅薄了吧。道理其实很简单,老师只念两遍的肯定是对,老师念三遍的肯定是错。”我恍然大悟。原来螃蟹先把十道题都写上T,然后把可以肯定是错误的再加上一横,就成了F。但是之后几次这招都不灵了,螃蟹一脸鄙视地说:“肯定是被她察觉了,你以为人家老师都和你一样傻啊。”
  我们对英语课的热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去了几次我们又不想去了。严格地说是我不想去,每次都是我提出不去,螃蟹只是顺着我的意思,并没有主动提出过不去。还是聪明的沙沙看出了名堂:我们上课的座位都是习惯性固定的,英语课上螃蟹左边坐的是我,右边坐的是二号。沙沙凭其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推断出螃蟹想追二号。再后来不光是沙沙,我们大家都看出来了。但不管我们如何追问,螃蟹的嘴守得就像他睡觉时的被窝一样严实,行动上也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时间一久我们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才大一我们就觉得时间难熬了,我们嘴上一边念叨着郁闷一边祈求上帝让我们快点毕业。上午时间我们基本上是在被窝里度过,起床第一句话是问几点了,食堂还有饭没,如果还有饭,我们就起床吃饭,如果没有了,我们第二句话就是再睡一下午起来吃晚饭吧。我和螃蟹是班上的两大睡神,并称广告的绝代双觉。我们的床是连着的,每天早上我们都在较量谁睡得更久,结果经常是不分胜负,坐起身来相视一笑,同时下床。有时我醒了但不想下床,躺着又无聊,就在床上唱歌,唱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下床,因为螃蟹不能忍受我模仿的刘德华的声音,我一唱歌他就逃难一样地滚下床,他一走我就没有听众了,又睡不着,只好起床。所以人们要是在上午十一点过听到我在床上唱歌,就知道那是我们的起床号。
  有一天沙沙对我说他要发奋图强了,当时我正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把发奋图强听成了发粪涂墙,一惊之下觉也醒了大半,连滚带爬地下床拦住沙沙叫他不要干傻事。沙沙很是郁闷,说我不够朋友,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他,还是死了算了,活在这世上也真够凄凉……我陪着笑,以一根火腿肠的代价把他留在了人世。沙沙又对我喷了半天他上大学的感触,他对将来的展望……重点在最后才出来:他想重新做人,削发明志,但一个人又显得太瓜,所以想让我陪他一起剪光头。
  三天后我们两人戴着新买的帽子出现在教室里。
  在冬天剪光头确实很瓜,就算戴上帽子也不能完全挡住刺骨的寒风。成都的夏天算不上热,但冬天却绝对称得上冷。每当头皮被寒风拂过,沙沙就会想起他剪光头的目的,然后坐到书桌前开始看书。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天开始变暖了,没有冷风再吹刮沙沙亮光光的头皮,于是沙沙也就忘了他剪光头的目的,变得又和从前一样颓废。
  春天来了。这是我们进大学的第一个春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我们的生活和心情都有了一点起色。我和螃蟹起床时间明显早了,从十二点变成了十点,足足提前了两个小时。我和沙沙的头发都长出了少许,不用再戴帽子出门了。
  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沙沙买电脑了。
  沙沙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是由电脑专家老二陪同一起去的,技术顾问和苦力都由他一个人包了。机子抱回来以后大家都很兴奋,因为这是我们广告男生的第一部电脑。第一总是很有价值,班长因为期末考试班上第一而得甲等奖学金,我和沙沙因为头发长度倒数第一而扬名工商。从此我们有了自己的电脑,不用再凑到旅管那边很多人拥挤地围在一起看片了。当天晚上沙沙到老地方租了两盘A片,大家一起爽了一晚上。
  我们不再寂寞空虚了。除了看片,我们还能在沙沙电脑上玩游戏。沙沙在中学时代是街机高手,碰巧我也是,我们就在电脑上装了以前的很多街机游戏,每天玩个不亦乐乎。沙沙比我技高一筹,几天游戏玩下来以后就得出了沙沙广告街机第一我广告街机第二的定论。其他人也积极参与我们的游戏大业,连班长没事也要打上几把侍魂。班长打侍魂打得不好,但很有特色,总是所有键一起按,靠发出的声音乱敌心神而取胜。但他一个人和电脑对打时这招对NPC就完全失效了。不久就有旅管的高手来挑侍魂,沙沙和旅管第一高手小常苦战九场,每场都战足九局,最后在决胜局中以一招卑鄙无耻下流的拖延时间而最终获胜。
  我们看得最多的还是周星驰的片,尽管在上学期他的所有片子都被我们平均看了三遍以上,连他在射雕英雄传里演宋兵乙的片段都重温过。平时无聊的时候我们就会无厘头,一无厘头就会说上几句星爷片子里的经典台词,不小心把钱包弄掉了会悔恨地说“曾经有一个鼓鼓的钱包放在我面前……”,自我介绍时会说“在下读过几年书,尘世里一个区区小书童”,郁闷兼诗兴大发时会吟“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武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赶人时会说“地球是很危险地,还是回火星上去吧”,高兴时会模仿周星驰的招牌怪笑。一学期下来星爷被我们嚼得连渣都不剩。也许我们喜欢周星驰只是因为我们在大学的存在就跟他的片一样都很无厘头。
  学校里的电影院连续几个周末都放周星驰专场。虽然看过无数遍,但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去看,毕竟几个人一起看和很多人一起看感觉肯定不一样,这点我们在看A片时就深有体会。意外的是螃蟹没有和我们一起去,说晚上另外有活动。
  到了电影院愤青无意中瞥见螃蟹和二号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前排。老二坏笑着说这下可算是捉奸捉双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我觉得老二这样说太过分了,就一脸严肃地纠正他:“老二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太难听了嘛。大家不都是兄弟吗?说狗男女也就比较中肯了。”我们正要过去和他俩“不期而遇”,班长拦住我们说这样不大好,还是回寝室再慢慢拷问吧。
  接下来我们开始商量回去如何拷问螃蟹,整个计划可谓滴水不漏,完美无缺。当天晚上十二点螃蟹才回寝室,还没等我们拷问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原来他和二号的关系已经进了一大步,虽然二号还没答应当他女朋友,不过螃蟹带有几分余秋雨式历史沧桑地唏嘘说道这应该是迟早的事。我和沙沙大叹倒霉,因为整个拷问计划主要是由我们精心策划的,没想到居然胎死腹中,完全派不上用场。尤其是沙沙,想到二号居然就要被螃蟹拿下了,心里更不是味道。
  班长请所有男生一起去吃饭,因为他上学期拿了甲等奖学金。席间螃蟹不说话,只是一个人很郁闷地喝酒。班长很奇怪,说你不是找到女朋友了吗,怎么还这么郁闷?螃蟹说骗你们的啊,还真信了,她并没有答应当我炮友,不,女朋友,我们只是说好做好朋友而已,再说我也不是真的喜欢她,我郁闷是因为今天早上掉了五十块钱,唉,曾经有五十块钱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螃蟹这下酒后吐真言,听得沙沙心里大是平衡,一个劲和大家碰杯,没多久就喝翻了。
  喝得最多的还是我。本来吃饭的时候我心里还很高兴,但几杯酒下肚后就郁闷起来,生活在我眼中变得像踩烂的狗屎一样极其不堪。越喝越郁闷,越郁闷就越想喝,到最后是老二扶着我回去的,因为三个人里我喝得最高。在路上沙沙尿急了,我们就把他围在一个僻静的墙角,让他痛快淋漓地倾泻了一把——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路过那个地方沙沙就会条件反射地想撒尿。
  回到寝室后老二和班长好不容易把我弄到床上。沙沙自己勉强上了床,一个人在放声大吟李白的《将进酒》。我跟着一起吟了一会,觉得无聊了,又睡不着,就放开喉咙大唱《国际歌》,引得周围寝室的人大声抗议。最奇怪的是螃蟹,喝醉了居然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他喝酒喝醉了——第二天他在电话里被他妈骂了一个多小时。
  有电脑的生活过久了也很无聊,因为沙沙的电脑只是一台单机,不能上网。以前我们上网都是在学校的机房,一块钱一个小时,比外面网吧便宜,就是速度比较慢,在线看片老是缓冲。现在有了电脑了,不上网实在说不过去。在寝室通网一年要交两百块钱,虽然平均下来比在学校机房上便宜,但沙沙还是心疼钱。为了撺掇沙沙安网线,我对他作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有电脑不上网,就好像有女人不上chuang一样。沙沙听了,沉思十分钟,最终决定交钱上网。
  于是我们寝室就有了一台能上网的电脑了。老二从网上下载了CS,一天到晚在校园战网上杀得不亦乐乎。老二的枪法算不上有多好,只是在我们这一片能排上第一,因为我们这一片就他一个人打CS。愤青喜欢打即时战略游戏,星际魔兽都打,还常常和旅管那边几台电脑联机一起打。旅管有几个魔兽迷,其中王子号称人皇,小常号称梦幻精灵,而愤青因为最喜欢用兽族,又兼愤青身份,当之无愧地被称为兽王。有一次三个人在校园战网上被一个妹妹一挑三打败了(小常中途断线)——据说那个妹妹就是C大魔兽界传说中的不死皇后,不死亡灵族被她用得出神入化。此事成为三人有生以来的最大耻辱,此后半年内三人没有再打过魔兽。
  沙沙是广告旅管有名的炮圣,其口号是一切皆有本能。电脑上了网后,沙沙在QQ上泡妹妹找炮友就更方便了。沙沙的战略方针一向是撒拦河网,网住几条是几条,上学期的席梦思追到手没几天就分了,现在又勾搭上了法学一个大四老乡——据说那个女人还长得很丑。沙沙喜欢在网上恶作剧,把自己的昵称改成自己的QQ号码,别人看到他的昵称和号码一样,就不断按更新键,结果按了半天昵称还是没变,才知道被耍了。我也是被耍的人之一。为了报复他,有一次在他上网斗地主的时候我悄悄把网线拔了,害得他一对王和四个2全部报废,还被系统判强退扣了三倍的分。
  在QQ上我时常能碰到高中的她。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按理说应该知道,当初有关我和她的风言风语还是很多的。填志愿时我把她填报的第一志愿放到了我的第二志愿,谁知高考发挥正常,我考到了C大。我常常想为什么我把她报的学校放到第二而不是第一,得出的答案是或许她在我心里还不是第一位。但就算不是第一位也是比较重要的位置,上了大学后我经常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和她去同一所学校。事实上也许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也许从来就没有人知道。嘴上挂着“爱情”两个字的人绝对不懂什么是爱情,这是沙沙提出来的。我问他懂不懂,他说他也不懂,他对爱情既充满渴望,又十分绝望,因为他不认为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
  不管怎么说我都认为爱情和我是绝缘的。以前她没有爱过我,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为此我很郁闷,一郁闷就拿食物出气,一学期下来竟长胖了十多斤。
  每天晚上都失眠。一失眠就去找愤青,两个人游魂一样在校园里逛。愤青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心肠其实挺好的,不管是谁郁闷了,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久而久之,愤青得到一个“三陪”的称号:陪聊天,陪喝酒,陪散步。
  愤青也和我一样失眠,也和我一样为女人而郁闷。晚上睡不着时我们就到寝室门口的小卖部买点零食,然后在校园里边吃边逛,逛累了就回来在寝室外面的草地上找张椅子坐下吹牛。愤青说一号是他有生以来喜欢的第一个女生,他真的很喜欢他,很想和他在一起。我鼓励他说你完全可以横刀夺爱啊,她男朋友隔这么远,再说就算他在成都又怎么样,只要没结婚,你还是有机会,就算结了婚,也可以叫他们离婚……愤青听了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他要开窍了,就没再说话,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思考。谁知等了很久他还是不说话,我转身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我的话对愤青启发很大。第二天上午愤青在微积分课上花了两节课时间写了一封情书。沙沙抢过去一看,大赞愤青写得好,写得朴素而真挚,这比那些山盟海誓的话更能打动女孩子的心。愤青正想抢回来,一只纤纤玉手已经从沙沙手中轻轻地拿过了情书。两人大吃一惊,因为这样纤细的手只有老师才有!所幸下课后老师笑着把情书还给了沙沙,这让沙沙因为挂科而对她的恶感减轻了几分。
  就这么一耽搁,一号已经走掉了。愤青不住埋怨沙沙,沙沙赔笑着说不就是想泡她吗,这件事我帮你搞定了,愤青更正说不是泡,我是很认真的。
  沙沙不愧是情场老手,当天中午就替愤青拟定出一套自称完美的作战计划。愤青看了以后大皱眉头,老二看了也觉得像在看韩剧一样。最后愤青决定不理沙沙的计划,自己把情书拿去给了一号。
  晚上愤青回来了,脸色比上次还难看,像到了癌症晚期快挂掉一样。问他,什么都不说,衣服也不脱就上了床,用被子把脸紧紧盖住。过了半天愤青没有动静,班长以为他被被子捂得窒息休克了,大声叫我们过去救人。我们慌忙跑过去,看见愤青已经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骂我们傻逼,骂过又笑,笑得脸上眼泪直流。
  没有人知道愤青到底遭遇了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件事成为我们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谜。
  工商杯乒乓球比赛开始了,这为我们死水一般的生活多少注入了一点生机。比赛要求一个班出五个人参赛,三男两女,五战三胜。我们班男生由我,沙沙和老二组队,女生则派出了电子芯片和一号两人。
  练习时一号的表现还差强人意,而电子芯片可以说基本上不会打。身为队长的我强烈要求换人,电子芯片很不高兴地转身就走。我们叫一号另外选一名女生出来,一号想了半天,说她也不知道哪些女生打球打得好。沙沙出了一个馊主意:让螃蟹装成女的上场。这一提议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对,我和老二还把沙沙按在球桌上打了一顿。沙沙惨叫着求饶道:“要不我装成女的,让螃蟹作为男选手上场怎么样?”这次连一号都忍不住用球拍砸他的头。
  最后没办法,只好又把电子芯片找回来。一号要我给她赔罪,说是为了大局着想,老二和沙沙也劝我忍辱负重。无奈我只好低声下气地向电子芯片赔了不是,又夸她球打得很有特色——确实很有特色,接球没人比她接得更高。
  事到如今,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争取在短时间内把电子芯片训练一下,不求她赢球,只求她不要输得太难看。芯片也比较好学,几天之内进步很大,已经能把球接得离台只有一米高了。
  参赛班级都是大一大二的,共十六个班,分四组小组循环,每组积分最高的两个班出线。第一场比赛是打02工商(1)。这个班的第一主力和我认识,比赛开始前他鬼鬼祟祟地走过来问我第几局上场——租球台是要按时间付费的,体育部为了节省经费,规定每人一局定输赢,也就是说一场比赛最多也才打五局。男生局次是一三五,女生是二四,一个班男生的头号主力一般都要在第一局或第三局上,不可能留到最后一局。我知道他是想用田忌赛马的战术来避开我,心里估摸了一下,沙沙应该比他强一点,我何不将计就计,让我班第二主力沙沙吃掉其第一主力,这样我们班就稳赢了。于是我就一脸真诚地说我是第三局上,叫他一定要和我打,他同样真诚地点着头说一定一定。
  如我所料,那逼避开我,将自己放到第一局出场。事先我已经跟沙沙通了气,把那逼的打法和弱点都告诉了沙沙,所以沙沙很有信心地上了场。开头不大顺利,由于紧张,沙沙频频失误,比分一度落后。后来沙沙稳住了阵脚,逐渐将比分赶超,最后以21:19险险胜出。第二局我们让电子芯片上场,用古典小说里惯用的一句话叫许败不许胜——其实是必败无疑,目的在于耗掉对方女生的头号选手。结果毫无悬念,只是对方由于发挥失常,竟然让电子芯片赢足了十个球。第三局轮到我上了。我知道对方会派个差的上场,但我没料到竟差到这种程度,连电子芯片都不如。此役造就了我21:2的神话,而我输的两个球一个是发球失误,一个是故意让的。至此我班形势一片大好。
  但接下来第四局一号发挥失常,以两分之差输掉了,第五局老二更离谱,不小心将手里的球拍滑了出去,差点砸到对方。裁判和老二一样是体育部干事,和老二在工作中有过摩擦,那逼记仇,故意判了老二一个蓄意伤人,取消比赛资格,02工商(1)获胜。
  比赛结束后大家情绪都很消沉。院足球队要训练,老二就让螃蟹顶替,自己跑去训练去了。我们整体实力并不弱,就这么出局实在不甘心,于是我们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第二场比赛时间排在两天后。在这两天里我们拼命训练,连下午的会计课都旷掉了——这对学习认真的两个女生来说十分难得。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两天以后我们轻易地三比零的大比分战胜了大二一个班。螃蟹发挥神勇,正手攻球让在场外加油的女生频频叫好。
  接着是最后一场比赛,对手也是大二的,赢了就能小组出线进八强了。但这次的对手十分强悍,我们应付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第一局我状态不好,以小比分险胜。第二局一号落后四五分,但裁判把两边比分搞错了,一号莫名其妙地赢了比赛。第三局对方心浮气躁,因为骂裁判而被取消了比赛资格。就这样我们进了八强。
  复赛在礼拜天上午举行。早上沙沙闹着拉肚子,我们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就大骂沙沙:“干嘛早不拉晚不拉,偏偏选这时候?现在拉肚子会泄掉锐气,对比赛不利。再忍忍吧,只要忍住就可以化悲粪为力量,等赢了球再拉也不迟。”沙沙一脸苦闷地点点头,然后趁我们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冲向了厕所。等到他回来,比赛已经快要开始了。
  礼拜天上午没课,班上几乎所有人都来为我们加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号的缘故,前几次比赛愤青一直没来,这次也是一样。
  复赛中前两场比赛我们都以二比三丢掉了——尽管沙沙抛硬币时作了手脚让我先发球,尽管我干掉了市场营销(4)的皇牌石武,尽管号称皇牌杀手的螃蟹以下等马敌上等马的原理让旅管皇牌胡泉求给干掉了。总的说来我们就输在沙沙身上了。沙沙曾说过打乒乓球他最怕三种人:一是左手,二是削球,三是左手削球。想不到两场比赛他的对手都是削球手,有一个还真是左手握拍的。
  还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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