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知道那来的疯子把我打了两一巴掌拍出十八条龙脸红了还疼怎么去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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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的故事
.cn 日&14:41 新浪论坛
&&&&作者:河床
  我看了梨三天三夜,我想了梨三天三夜。我只知道梨像只鸡。
  有一天我听梨说城里有很多鸡呢疯子。
  我问梨那是什么样的鸡呢梨?
  梨说鸡是女人呢疯子。
  我说梨才是疯子哩梨。女人是鸡,那男人是什么了?
  梨说男人就是鸭,鸭给鸡钱就能和鸡过一夜哩疯子。梨总说我是疯子。虽然我是疯子,但我不喜欢梨叫我疯子。我说梨才是疯子呢梨。梨说鸭给鸡钱就能和鸡干那事儿了懂不懂疯子。我说梨不要脸了不要叫我疯子了梨,鸡能和鸭干什么事儿呢梨。梨听完就掐了一下我的左屁股,又掐一下我的右屁股。我喜欢梨掐我的屁股。梨的膀子又白又嫩。梨的手掌多肉。梨的手指柔。梨掐我的屁股我就舒服。我说梨我也是只鸭。梨“扑哧”一声笑了,你是只小鸭哩疯子。我说梨我不是城里人我怎么会是只鸭?梨说疯子不是城里人也是只小鸭。我说梨你也是只鸡哩梨。梨的脸略红了一红。我就爱看梨的脸红一红。梨的脸红了就美就惹人喜爱像只母羔羊就让我想亲一把摸一把搂一把抱一把。我说梨不说话就是说梨也是只鸡哩梨,梨不是城里人也是只鸡哩梨。梨说你是疯子就是疯子哩疯子。我说梨我给你钱今晚我们就干那事儿哩梨。梨的脸红了,又在我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梨说你还小哩疯子,知道那事儿是啥事儿?我确实不知道那事儿是指那事儿,但我看见过梨和叔干那事儿,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事儿是哪事儿,后来我把那事儿说给林听,林就说梨和叔干那事儿了疯子。我就知道那事儿是指哪事儿了。那天晚上我去厕所拉稀,经过叔的窗子的时候我听见叔的屋子里有“咿咿呀呀”声,我很奇怪哩怎么啦:梨三更半夜还不睡觉哩,梨怎么和叔这老头唱催眠曲也不给我唱呀?我顾不得上茅房就爬上窗粘了唾液弄湿了窗纸捅破窗纸,眼睛贴着小洞看见了叔和梨在床上光着身子干那事儿。在白色的蚊帐里叔和梨光着身子有时候叔跨在梨的身上有时候梨跨在叔的身上有时候叔乱抓乱摸梨的身子有时候梨又乱摸叔的身子有时候叔亲梨的嘴有时候梨亲叔的嘴,梨就叫着很好听的曲子。后来我就知道男和女光着身子你跨我我跨你你摸我我摸你你亲我我亲你女的还会唱很好听的催眠曲就是在干那事儿。那晚我看叔和梨干完了那事儿从窗口上下来时裤裆已经湿透了,我看见白的黄的把裤裆弄湿了就骂梨唱什么唱呀梨!我说梨我给你钱今晚我们干那事儿梨你就给我唱催眠曲好让我睡个好觉。我想了梨三天三夜没睡个好觉了梨。梨莫名其妙了,就又狠狠的掐了一把我的屁股说你真是疯子哩疯子。说完就扭着屁股走了。
  梨不愿和我干那事儿我就不高兴,但看见梨扭动的屁股那不高兴就消失了。梨的屁股很好看,滚圆滚圆的,像个大南瓜,那有弹性的肉一颤一颤的,我就想上前掐一把就像梨掐我的屁股那样掐她一把。不但梨的屁股好看梨的身子也好看。春天里梨爱穿白色连衣裙夏天梨爱穿白色连衣裙秋天梨爱穿牛仔裤和红色风衣冬天爱穿牛仔裤和红色风衣。梨穿裙子的时候爱把那水蛇腰扭起来,走路时脚步学着模特把屁股翘起把胸脯突起把头发甩起。在田间飘过像一只白蝴蝶。我喜欢白蝴蝶,从小就爱看白蝴蝶。我说梨穿裙子就像一只白蝴蝶。梨就“咯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齿;两个大奶子也一上一下地颤动,就像揣着两只白兔子。我站在梨面前觉得那对大奶子很有诱惑力,真想上去摸一摸揉一揉。林说梨的大奶子性感我就是知道梨的大奶子性感。我看见梨没有戴胸罩。原先我也不知道胸罩是什么东西来的。林说胸罩可以保持女人的奶子不下垂;林还说他还拿过梨的胸罩研究过两天两夜,得出的结论是胸罩确实实用。我记得半年前梨就不见了一个胸罩还哭了一天一夜,把眼睛哭肿得像个桃核。梨哭了眼睛还很好看,水汪汪的像两个深潭可以把男人淹个半死,听说泡在女人的眼泪里的男人是幸福的男人。我想叔和林就是幸福的男人因为我见过梨在叔和林的面前哭过。我没有幸福过因为梨在我面前不是笑就是脸红还爱掐我屁股说我是疯子然后一扭屁股就走了。现在看见梨没戴胸罩大奶子隐约的能看见,我就看见两颗紫色的乳头在裙子里面跳动好像要跑出来的两颗琥珀。梨像一只白蝴蝶从田间飘过时,我就看见流着口水的男人被锄头伤了脚趾头,被女人扭耳朵的男人吃醋的女人自卑的女人羞涩的女人。梨穿上牛仔裤和红色风衣时就像一团火,在村子里跃动就像一个幽灵。梨还爱涂口红。梨不涂口红的时候我还想亲梨,梨浓抹口红的时候我就不想亲梨但林说林想亲梨的口红想得发了疯。我觉得梨涂了口红的嘴唇有一点性感味儿但比不上梨的大奶子性感,而是觉得就像鸡的屁股,于是我推想林想梨想得疯了就会亲鸡的屁股也说不定,还推想出梨就像一只鸡。
  我把梨像只鸡这一重大发现告诉了叔。叔当即甩给我一巴掌。我掉了一颗漂亮的牙齿,血像条蚯蚓一样从嘴角爬出来,顺着我的皮肤一直爬过我的脖子。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血的腥气使我想起十三岁那年揍了土狗揍了二妹揍了树根揍了六婶而骂骂啼啼宰了青蛙杀了花蛇剖了老鼠刺了小猪而尖叫扒了麻雀的皮抽了鱼的筋砍了娟子的十一个手指……血让我笑让我快乐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勇敢。我舔了舔我的血,味道极佳,可作为上等的饮料。叔说梨是你叔的老婆疯子你不能把梨当成鸡知道了吗疯子。我说叔我给梨钱我想和梨干那事儿哩叔。叔又甩了我一巴掌,我又掉了一颗漂亮的牙齿,血又像蚯蚓一样从我的嘴角爬了出来,我又一阵惬意。我笑了笑反给了叔一巴掌,叔的一颗烂牙“咣”的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听着悦耳动听非常舒服。叔的黑色的血就像我抹鸭脖子的时候流出来的血一样丑陋难闻但让我兴奋有一股英雄劲儿。我自豪因为我也敢给叔一巴掌,梨就不敢,林也不敢,村里人都不敢。叔说你打的是你叔哩疯子!我说我打的是我叔哩叔!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疯子,谁叫我疯子我就想揍谁,但不敢揍林因为林一个拳头就可以把我打扁。我看见叔又丑又黑又臭的烂牙在我的脚边滚动又有点可怜起叔来。
  叔已经五十多岁了,没子没女。四十五岁时从台湾回来叔带着几叠厚厚的钞票带着几个戴钢盔帽儿的在村后的山里转了转,就买回几台挖山的机器,轰隆轰隆地响。机器爬了一层地就露出白色的土。叔说这是瓷土我就知道那是瓷土,叔说这是宝哩我就知道那是宝!接着叔请了人修了路,买回两台东风大卡车,把村子震得颤抖抖的。叔说把这瓷土运到城里去就能制成光滑美丽的瓷器,可以给城里的屋子装修哩,又漂亮又舒服。我说叔什么时候叔也起房子粘瓷片起个安乐窝哩。两年后,叔就起了一栋洋楼,还娶了梨做老婆。梨做叔老婆时才二十一岁。梨十九岁时死了爹又死了娘,叔就收了梨做干女儿,一年后就做了叔的老婆。叔发了,村里人都说叔发了,我也知道叔确实是发了。现在我甩了叔的一个牙齿,老了的叔再没有几个牙齿了。没有了牙齿的叔吃饭就成问题了,可能会等着白白饿死。饿死了倒好,饿死了梨就不用每天晚上都给叔唱催眠曲了就有可能给我唱,但也可能不给我唱而是给林唱。林说林想梨想得发了疯,叔死了林就会把梨抢了过去我就抢不了梨,林一个拳头就可以把我打扁了我就不敢碰梨。叔有了瓷土矿有了钱有了风骚漂亮的梨村里人都羡慕叔。我不知道风骚是什么意思,林说梨风骚我就知道梨风骚。林说林很妒忌叔我就很妒忌叔,林说林很喜欢和梨在一起哩我也喜欢和梨在一起,林说林很想要梨我也很想要梨哩,林说山里的梨甜我就知道山里的梨甜哩。
  我说叔我妒忌你哩叔。叔说你这疯子瞎嚷嚷什么呀你这疯子。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疯子就甩起了一巴掌。叔看见我的还未成熟的巴掌就现出可怜的笑。叔老了再也打不过我了,但叔有瓷土矿有钱有梨,林不敢惹叔,村里人也不敢惹叔就我敢因为我是疯子,叔总叫我疯子,疯子想揍谁就揍谁,但我不敢揍林。一下子我又想到叔确实是老了,就把巴掌放下但我的火气还是很盛。叔说叔是爱你的哩疯子。叔说叔爱我我就知道叔爱我,因为村里的人都说叔的话屁响包括林也说我就更相信叔了。我相信叔还因为梨不给叔下蛋叔就把我和林当成儿子。我的爹和娘因为我是疯子就把我抛下远走他乡了,于是我就没有人管我就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无聊空虚孤独寂寞吓小孩揍女人打架,于是我就比疯子还疯子,叔看着我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头发蓬乱便可怜我同情我给我吃给我穿给我睡的地方把我当作亲生儿子我就是叔的亲生儿子但我不愿管叔叫爹而叫叔不愿管梨叫娘而叫梨。林的爹和娘一次在瓷土矿放炮的时候被土坯子砸死了。那一天我跑到工地去还能看见两滩黑色的血我就兴奋,嗅着那血腥味儿我就觉得像是走进了激烈的打斗场面。我还看见林的娘比林的爹迟毙命三秒钟,到底是女人比男人长一口气,我亲身体验这一道理后,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特别留意女人。有一时间我觉得林的爹和娘的死是英勇牺牲,毕竟是为了叔的瓷土矿而死的。叔为林的爹和娘举行了村里有史以来最盛大的葬礼。叔用四寸厚的青檀木板做了一个大棺材,把林的爹和娘一起放在里面,还请了最有名的哀乐手闹了一天一夜。那时候我站在棺材边听吹鼓手得意地用功,就仿佛置身于美妙的乐曲中非常的快乐。出殡那天用了八个壮丁抬着棺木下葬。我看见棺材的红色觉得悦目,就像秋天的梨和冬天的梨的红色的风衣一样能给我带来快乐。在整个丧礼过程中,我一直在观察着林。我觉得林从脸上表现出来的哀伤是假的就知道林非常开心,我甚至这样推断:林的爹是个酒鬼,经常在酒后对着林的娘对林拳打脚踢。现在林的爹死了林就不用再受虐待了,而且林还可以得到一定数目的赔偿金。叔在办丧事的途中对林说叔对不起林的爹对不起林的娘对不起林然后把林当作干儿子更让林兴奋就像林得到了梨一样兴奋。我是叔的儿子林也是叔的儿子。叔的财产就是我和林的财产但不是梨的财产谁叫梨是鸡呢!叔死了叔的财产我一半林一半,但林一拳就能把我打扁可能我一点也得不到所以我恨林又怕林。如果我得不到财产只要得到梨每天晚上给我唱催眠曲也好,但林想梨想得发了疯就会把梨抢了去最后我什么也没有就只是个疯子。现在我打了叔但叔仍爱我我就对不起叔,我不该揍叔。叔老了我应该可怜叔同情叔帮助叔服侍叔,但叔说我是疯子我想疯子就不该干那事而该干疯子的事。叔说梨也爱你哩疯子。叔说梨爱我我就知道梨也爱我,如果梨不爱我为什么梨喜欢掐我的屁股让我舒服。叔和梨都是爱我的。
  我说林梨是爱我的哩林。林说梨那小妞怎么会爱你呢疯子。林叫我疯子我不敢揍他也揍不过他,我揍不过林就不反对林叫我疯子。林叫我疯子的时候喜欢用粗糙的手摸我的头我就能感觉到林的手的力量我就不敢惹林。林的手大我的头小,只要林的手一拧我就会没有了小命。所以林就是英雄但林不敢惹叔我就有点小看林。林说话的时候喷着奇浓的酒气和洋葱味儿我就不愿接近林。但林喜欢把我抱起用刚刚长出的几根胡子扎我的脸而且口气臭得厉害我就想呕,可是我不敢呕。有一次我吐了弄脏了林的衣服林就把我摔在地上跌坏了我的屁股以至两天后梨掐我的屁股的时候还痛。梨说话的时候就没有酒气和洋葱味儿而且还有香气,我喜欢和梨在一起。
  林今年十九岁,是瓷土矿的一名司机手,也是最好的一名司机手。林驾车的时候既快又稳,我就喜欢坐在副驾驶室上到城里看女人。林说城里的女人俏哩美哩手白腿白屁股大奶子也大哩疯子。我说林眼光差哩林,梨才是奶子大哩林。林说疯子眼光不差哩疯子,过两年可以挑女人了林帮你。我说我就挑梨哩林。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疯子别瞎想了疯子。林叫我不想我就不再想了,就看路边一闪而过的树木和被大风掀起的城里女人的裙子而露出红的白的绿的蓝的黑的紫的五颜六色的内裤。我说林城里的女人的内裤有好多种颜色哩林。林说梨的内裤也有好多种颜色的哩疯子。我说我回去也得好好看看梨的内裤的颜色哩林。林又白了我一眼,继续驾车。
  我说我揍了叔把叔的牙扇脱了林。林说疯子很了不起了疯子。听到林夸我我就高兴。我说叔掉了牙齿吃不了东西就会死人哩林。林说叔死了倒好呢疯子。原来林也希望叔快点死的。叔死了叔的财产就是我和林的了,但林会抢了全部财产抢了梨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是个疯子。我说叔不能死哩叔死了就没人照顾我了。林说叔死了林会照顾你呢疯子。小狗才会相信林会照顾我呢,连叔的老婆林的干妈梨也要的林怎么会照顾我呢。叔死了梨就会离开叔又会被林抢了去做林的老婆,梨就不是我干妈了就不会照顾我了。我说林叔死了我就没有干爹了林。林说叔死了可以再找个干爹呢疯子。我说林再也找不到和叔一样有钱有梨的干爹了林。林说林以后也是有钱有漂亮女人的人哩疯子。我说我也要有钱有风骚女人哩林。林说林给你找一个吧疯子。我相信林能给我找个风骚女人但我还想要梨就说林不用帮我找了我找到了哩林。林说你能找到谁呢疯子。我说林梨是爱我的哩林。林说梨怎会爱你呢疯子。我说梨爱掐我的屁股让我舒服梨就是爱我哩林。说完我就瞟了林一眼看到林忧郁的眼光妒忌的眼光愤恨的眼光,见到这目光就勾起了我打架的欲望就想上前狠狠地揍林一把但我揍不过林只好作罢。我能理解林的这种复杂的眼光。林没有摸过梨梨也没有摸过林,林对梨就只有想的份儿想得发了疯了就有可能亲鸡的屁股。唯一令林兴奋的是有一次林经过茅房看见梨进茅厕就爬到门缝里看就看见梨大大的屁股滚圆的屁股白白的屁股,后来林一看到梨就色迷迷地傻笑就流口水就像一只呆鸭。
  林有了死了的爹和娘的保险金和当司机手的工资和做了叔的干儿子,脸膛便红火了起来生活红火了起来就有村里女人想和林干那事儿但除了梨。但林对村里女人一个都看不上就爱到城里鬼混就爱想着梨。林有了钱了说话就响就脆就对人们甩膀子但不敢对叔甩膀子,林有了钱了想亲谁就亲谁但不敢亲梨。林有了钱了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但不会欺负我因为我是疯子,林有了钱我没有钱就佩服林有钱,但林怕叔怕梨就我不怕叔不怕梨,我又瞧不起林。但林的拳头比我的头还大我就又怕林。所以叔梨林和我之间的关系还挺有说头的哩。
  瓷土矿离叔的家不远。走路时爬上一座山梁子跳过一条山溪走一段林荫道就到了,公路则像一条白带子绕过山脚才能直通瓷土矿。到瓷土矿去我喜欢走第一条路,因为梨也喜欢走这一条路,还有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可以踢几脚路边的青蛙抽几鞭路边的小蛇抓几只山蚱蜢拉断肚子丢进山涧里,可以拾几颗石子捣烂鸟窝在路中间撒一泡尿突然钻进草丛里又突然窜出来把农村的少女吓得尖叫乃至半死……瓷土矿的瓷土又白又嫩像梨的膀子,是好土。我常常傻傻地躺在棉花堆里又像躺在白云里,听着司机手谈着城里的女人我就呆呆地想着女人。有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睡上一整天,有时候躺在地上痴痴地看着黄的青的黑的灰的翠的各种各样的鸟从天上飞过,看着一台台长手怪“隆隆”地响狠狠地挖瓷土把瓷土一大把一大把地泻在卡车上,然后卡车“呜呜呜呜”地喊几声喷一屁股黑烟就走了。有时候闻着瓷土的气味汽油的气味工人的汗和屁的气味大山的气味我就非常的舒畅身体就像飞了起来。有一次我抓一把瓷土往嘴里啃,还确有甜味和香味哩,怪不得叔这么爱着这瓷土。林也曾说林也爱这瓷土哩我就知道林也爱这瓷土。既然叔和林都爱这瓷土我也爱这瓷土。瓷土能种大把大把的钱呢,谁不爱这瓷土才是乌龟王八蛋包括梨和村里人。这年头谁不见钱眼开呢,所以我知道大家都想独占这瓷土矿,我还知道大家都不知道彼此心照不宣地为叔工作是为了突然有一天可以得到这矿山。林也想得到这矿山,连晚上做梦也梦到矿山白天做梦也梦到矿山。有一次林说有了矿山就有了一切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林的嘴角流着口水就想到了狼看到了肥猪就口水不止地流的动画片,那动画片中的狼不择手段地捉小肥猪让我看得直乐我就想林就是那只狼,后来狼还是捉不到小肥猪我就想把小肥猪打死扔给狼吃,因为走了那么远的路付出了那么多来追小肥猪抓小肥猪就得有回报就得吃小肥猪。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叔,叔说狼是坏的猪是好的,你怎么能够帮坏人呢疯子。我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我想怎么样做就怎么样做。我又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梨,梨说你不能帮狼呢疯子。梨说完又笑着掐我的屁股我就感到很舒服。最后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林说就该为狼着想哩疯子。我说为啥哩林。林说狼饿了就要吃就要满足狼哩疯子。我想林是对的。
  矿山挖了几年了也只是挖了一点点,远远望去,矿山就像一个绿色巨人的一小块白色的伤疤。我想这么高这么大的山究竟要挖多少年才能挖完呢,挖完了那钱叔就不知道往哪里堆了。叔就快死了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有一次我问梨叔要那么多钱干啥哩梨。梨说你叔让梨给你起屋娶女人呢疯子。我说我也要像梨的屁股那么大的女人哩梨。梨的脸一红就像一朵花我就想摸一摸梨的红脸。梨说梨给你找个俏妹子哩疯子。既然梨给我找俏妹子梨叫我疯子我就不生气了。现在那台长手怪还在挖土呢,就这样挖就能给叔挖出了钱,挖出了钱梨就能给我娶俏女人。我想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我就等着梨给我娶俏女人。
  叔天天往矿山跑我就知道矿山是叔的血是叔的命是叔的一切。我说叔矿山是叔的命哩叔。叔说梨和疯子和林才是叔的命哩疯子。我说我不能挣钱白吃白住白喝白拉还气叔哩怎么还是叔的命哩叔。叔说疯子是叔的干儿子叔的心头肉叔的心肝宝贝怎么不是叔的命哩疯子。叔既然这样说了我就知道对于叔我和矿山都一样重要。我说叔我长大了也给叔赚钱哩叔。叔摸着我的头说疯子长大了不疯了就赚钱娶女人生崽吧疯子。我说梨给我娶俏女人哩叔。叔躺在园子的石板上吸着旱烟晒着太阳抠着脚趾头看了我一眼就不说话了。叔不说话了我就不想说话了就低着头看地上的蚂蚁咬住一只土狗往窝里拖。
  有一天叔搬了张躺椅放在园子的树荫下躺上去就睡了,一会儿就发出了猪一样的呼吸声。我站在叔的身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树上的小鸟蹦来跳去。看到小鸟太快乐了我就不开心就想上去把它们抓下来捏死或者用刀子抹一下它们的脖子让血流出来,但我肯定捉不到它们因为它们有翅膀会飞我没有翅膀不能飞。于是我就拣了几块石头往上扔去。小鸟们肯定是被我吓坏了就吱吱喳喳地往高处飞走了。我分明看见一只鸟的眼睛里有慌张的神色就开心得想跳起来,我又清清楚楚地看见另一只鸟由于怕我竟吓出了屎,那一团漂亮的鸟屎从肛门里一喷而出时还带着一点水花,之后便如炮弹一样在空中舞蹈,勾勒出美丽绝伦的线条,然后沿着无形的抛物线加速度向下,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叔的鼻尖上,叔却没有醒来。我目睹了这一精彩的镜头就想欢呼但我不敢欢呼,因为我怕吵醒了叔叔就会刮掉鸟粪我就再也看不到那么漂亮的鸟粪了。我趁叔还没有醒过来就抓紧时间观察那鸟粪。那鸟粪白中带灰黑一定是偷吃了鸡食所致,现在还冒着热气透过那团热气我看到了叔的脸。叔的脸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就像老树的皮一样难看,叔的脸是古铜色的就像揩了一层油,我看到那层油就想起了牛油就想扇一巴掌儿,叔的深闭的眼睛深陷着就像没有了生命的什么东西里面什么也没有就让我想起“干瘪”这个词,叔的白发稀疏乱蓬蓬的就像一堆枯草我就想点一把火那一定能熊熊地燃烧,那样我会很快乐……那团热气渐渐地消失了,热气消失了那鸟粪就变得丑陋了,叔的脸更清晰了,原来叔老了,原来老了的叔的脸就这么难看就像一团鸟粪。怪不得叔近来走路缓慢了矿山去得少了爱晒太阳了觉睡得死了连鸟粪跌在鼻尖也不知道了,怪不得我近来总也听不到梨给叔唱催眠曲了原来叔真的老了。我想人老了就像叔那样子我就不想老了。叔老了我就看见叔的眼光林的眼光村里人的眼光有了异样,叔老了我就看见鼠的脚鸟的翅膀蟋蟀的叫声有了异样,叔老了我就看见河里的石天上的云山里的动静树上的叶子有了泪水,叔老了我就看见白天的鬼黑夜的神白天的幽灵黑夜的妖怪有了行动……
  我以为有钱有漂亮女人的人就不会生病不用住院不用打针不用吃药,可是叔就被抬进了医院。叔进了医院就会好,叔进了医院我就可以在家里翻天覆地还可以吃冰箱里的梨,我想吃光了那些梨,谁叫叔平时说我是疯子,说疯子不能多吃梨就限制我吃梨,有时候叔吃了三个梨我就只能吃半个。叔有了梨又能多吃梨,我没有梨又不能多吃梨,这就不公平。现在我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梨一边看猫和老鼠的动画片,高兴得不得了,差点儿被梨咽死。我想咽死了也好因为我吃了一大餐梨。在叔病了的日子我这么高兴就想叔最好永远病着最好最后死了,可是叔死了就没有人买梨了我就吃不到梨了,叔还是不要死。但是叔死了林有一半财产我也有一半财产我就有了钱了我可以自己买梨不用叔了叔还是死了好。林说叔是林送进医院的哩疯子,是梨光着身子红着脸三更半夜叫我说叔昏了哩疯子。我还听林说叔是在梨给叔唱催眠曲时昏的哩疯子。林说着又抱起我用胡子扎我的脸,一口的洋葱味儿就像我拉出的屎。我说林你想叔最好死了是不是林。林说疯子想叔死了哩疯子。我说叔死了林有财产哩林。林说疯子也会想东西了疯子。我说叔死了要把梨给我唱催眠曲哩林。林说林没想过林要了梨哩疯子。我知道林在骗我因为林想梨想得发了疯不可能不要梨的。既然林骗我我就不想和林说话了就挣脱林到叔的屋子里继续吃梨看动画片。
  叔从医院里出来已是一个多月后。叔死不了就回来了。我看见林的脸忧郁了起来。在叔住院期间我注意过林的眼神,那眼神很快乐很神气很奸猾;我也注意过梨的眼神,那眼神摇摆不定我就猜不透梨。现在叔回来了叔已瘦得皮包骨头连走路也要拿根棍子撑地,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在夕阳里叔行走在村里的青石板上就像一条干尸一根枯草,我想叔的性命就会在朝夕之间就会在我意想不到的一瞬间熔化在夕辉里或化作一团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叔确实老了。
  叔从医院回来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但在林的眼神里我却读到了什么叫快乐。同时林忙了起来梨也忙了起来,但林和梨忙什么我却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我依旧像疯子一样闲逛。我想一个疯子真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一段时间我抓到田鼠吃了田鼠肉捉到青蛙吃青蛙肉捉了麻雀捉了小蛇捉了蚱蜢我都吃了它们的肉,我还把邻居的小女孩吓得半死病了躺在床上没声没气我很高兴,我还把木根的裤子脱了弹了木根的小鸡鸡木根就哭了然后就跑了木根的母亲就骂骂啼啼就像半夜里发情地叫的母驴……太阳从东边升起落向了西边,屋后的大山还是那样高那样大那样绿油油,但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却总也长不高,叔的楼房太阳出来了看得见太阳落山了就看不到了也没有长大,村里的石板路被叔踩来踩去还是村里的石板路,一切都没有变化。但梨却变了。梨很少掐我的屁股了,可是却往林的房间跑得密了。梨以前很讨厌林的,怎么现在倒喜欢林了?我真想不明白一点儿也想不明白。林很粗鲁胡子会刺人洋葱味儿很臭,怎么了梨?林的房间有很多彩画,画上全是不穿衣服的女人,难道梨也喜欢看到别的女人的大奶子大屁股白腿肚子?林有时间就抱着我到林的房间去看画说画摸画亲画,难道梨也想亲亲那画?林还喜欢用手指截截画中女人的下胯我看着就想呕,难道梨就不会呕?我不敢想了梨和林好了起来梨就不爱我了,梨不爱我了就不会掐我的屁股了我就不会再有屁股被掐的那种舒服了。
  有一天,我看见梨的屁股白得很好看就想掐梨的屁股像梨掐我的屁股一样,怎知梨一回头就抓住了我的手说疯子想干什么呀疯子。我说梨我想掐梨的屁股哩梨。梨的脸红了起来就像一朵花,那花有一个红色的嘴还能说人话哩大家说怪不怪。梨说疯子疯了是不是疯子?梨说我是疯子我就抽回了手虽然手被梨的玉手握着舒服得不得了,我生气地看着梨真想给梨一巴掌儿。我说梨是不是爱林了不爱我了梨。梨说疯子说了什么疯话了疯子。我说梨不回答我梨就承认了是爱林不爱我了梨。梨的脸就通红了,像一朵艳艳的桃花。我很喜欢桃花因为六岁时有个小女孩捧着桃花瓣往我头上撒说我是新郎哩,我很高兴。但我现在记不得是哪个女孩了。我说梨的脸很好看哩梨很可爱哩梨。梨很小心地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梨的脸很好看,就像桃花笑起来那么好看。桃花是会笑的。有一次我到村里的桃园里玩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撕破了裤子露出了屁股蛋蛋。我一抬头就瞧见了一朵桃花在吃吃地笑,一会儿上千上万朵桃花都笑了起来,我羞得没命地往家里疯跑。现在想起了那桃花的笑来才觉得确实很美。我说梨不要爱林哩梨,林很咸湿很下流是一个大色狼喜欢摸城里女人的屁股有洋葱味儿胡子刺肉哩梨。梨的笑有点僵了,我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喜悦。可是梨却一扭屁股就走了也不掐一把我的屁股不让我舒服了我就想恨梨。
  梨怎么变得这样了。林什么都让我讨厌怎么就吸引了梨。是林的胡子吸引了梨是林的洋葱味儿吸引了梨是林的猥琐相吸引了梨是林的大手吸引了梨?梨很香哩林很臭,林和梨根本就不是一对儿,但梨往林的房间确实是走得密了。我没有胡子没有洋葱味儿没有大手梨就不喜欢我了?那么明天我就要有胡子就要吃洋葱吃得我的嘴像我拉出的屎一样臭就要有大手,梨一定要喜欢我啊不要喜欢林那个家伙。我想梨一定是吃错药了或是吃了蚱蜢,因为有一次我吃了蚱蜢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了村里瞎了眼塌了鼻子拐了腿的女孩,后来我吃了一只小蛇蛋就再也没有喜欢那个女孩了,反而骂她揍她想杀了她因为她什么也干不了吃了喝了就拉就睡。我要治梨的病。我村前村后山里山外地找水蛇胆,跨过臭气冲天的粪池趟过有死鸡死鸭的小溪钻过香味扑鼻的丁香树滑进一片大水田里我就看见了一条拖着大奶子的水蛇,我尾随着水蛇走过水田踏过菜园跃过一堆牛粪穿过一片泥屋溜过一片草地绕过几张鱼塘又回到原来的水田就看见水蛇偷偷的钻进一个在水草遮蔽下的小洞。我高兴得不得了真想大叫起来但我不敢叫怕吓着水蛇了。我连忙找来锄头拔了水草挖开了洞就看见蜷缩的水蛇惊恐地望着我,旁边有一窝白色的水蛇蛋,我笑了起来把水蛇拿起来扔了出去拿了一个蛋走了,但我又回来了把其余的蛋都捏破了,还看见水蛇泪水涟涟很悲伤的样子,我笑得更爽快了。我把蛇蛋捧到梨的面前说梨吃了这蛇蛋病就好了哩梨。梨吓得腿震了手颤了嘴唇抖了一转身就跑了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呵护着蛇蛋在后面追着梨。梨的裙子好看梨的屁股扭得更好看。梨终于被我追上了我就扯着梨的裙子不放,梨不得不停下来,红扑扑的脸娇喘连连好像唱催眠曲而我一点儿也不累。我说梨吃了这蛇蛋病就好了哩梨。梨说了声疯子就把蛇蛋打落在地上蛇蛋就破了梨就挣脱了我就跑了。破了的蛇蛋流出一滩液体后就爬出一条很可爱的闭着眼睛的小蛇。梨这个小婊子不懂事不听话我就恨了梨了,梨走了也不掐我的屁股一把我就更恨梨了就想揍梨一顿。梨走了我就拿起小蛇放进嘴里嚼了两嚼就吞了下去,有一丝腥味,有一丝甜味。
  那确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夜晚。月朗星稀。我半夜起来在青石板路上散步。这样的夜晚比白天好玩多了。我早就料到今晚的月色水一样温柔星星如女人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把人挑逗,夜风轻拂如梨的手掐我的屁股一样舒服。梨掐我的屁股少了我就要多点感受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夜晚古树也入了梦我就故意扯扯树的枝条树就会睡意朦胧地哼几声,这样的夜晚蟋蟀为我唱歌土狗为我读诗老鼠为我作伴蝙蝠给我讲鬼的故事,这样的夜晚溪水响得清脆显得鬼魅就像一个小孩嘤嘤地在荒野里哭泣,这样的夜晚我看见穿白衣服红衣服彩色衣服的人,有的没头有的没手有脚的行走没脚的飘走有翼的飞走,这样的夜晚有很多清晰的影子模糊的影子看不见的影子看得见的影子围着我指指点点叽叽喳喳我俨然一个国王……当我知道有这样的夜晚的时候,我就会在白天睡足了觉晚上就整夜整夜地在外面游荡。可是今天晚上我忘记了拿我的桃树枝。我过我的夜晚生活时一般都随手带着我的桃树枝。我用桃树枝一点老鼠,老鼠就会站定;一点小溪,小溪就会泛起一缕清烟;一点天空,天空就会飞来蝙蝠盘旋在我的头上。这条桃树枝是我跑遍村里所有的桃树林千挑万选才看中的最古怪的枝条。有一个夏天的夜晚,我用桃树枝在头顶上一点,不一会儿远远近近的萤火虫都聚集过来在我的头顶盘旋。我的头顶立刻就像戴上了一顶闪闪烁烁的帽,好看得很。当我拿了桃树枝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间的门的一条缝的时候,我看见了叔的门被拉开一条缝无声无息地,梨探出了头露出高高的胸脯现出白白的修长的腿贴着墙壁拐弯子绕桌子鬼鬼祟祟地游走到林的房间轻轻的一推一闪就不见了。我的头“轰”的一声就像一桶火药爆炸了。我从来没有发现过如此重大的发现也从来没有如此震惊过如此生气过,我好像受了极大的耻辱就像别人在我的头上撒了一泡尿又撒了一泡屎!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耻辱。当初秀花在我的窗下拉屎臭着我了我就撕了秀花的衣服绑在树上抽了几鞭女人的那东西,从此以后我就在村里小孩中树立了威信。现在梨爱上了林不爱我了不掐我的屁股了我就恨透了林就想杀了林。梨那个狗杂种兔崽子村里的鸡臭婊子让我瞎操了心我眼里充满了怒火就像煤气灶里的火苗子“啪”的一声就会窜得老高。我真的恨透了梨真的想杀了梨。
  叔很瘦了我想一阵风就能把叔推倒,一阵大风就能把叔刮得无影无踪。叔再也吃不了肉吃不了米饭只能喝稀粥也只能喝一小碗。而林好像越来越威风了似的,以前只吃三碗就搁筷子现在吃到了第四碗还一副馋相。梨在饭桌上也变了样了。以前梨喜欢夹菜给叔,现在不夹了只是时不时瞥一眼低头喝粥的叔的满是白发的头眼里充满了厌恶;以前梨夹菜给叔的时候叔总会望着梨很亲密地一笑梨也一笑,那时林会很不自在地低头吃饭故意把吃饭的声音弄得很响,现在叔很老了我就看见梨给林夹菜而不给叔夹也不给我夹了。当梨给林夹菜的时候林的眼睛放出了光很了不起的样子而梨则脸稍红耳稍赤而叔的眼光充满了沧桑夹杂着无奈和叹息。我想梨也疯了竟敢在叔的面前给林夹菜梨一定是欠揍了。我看见梨给林夹菜就想给梨甩一巴掌儿但林在这里我就不敢。我找到机会就一定要狠揍梨一顿看梨还敢不敢给林夹菜。林也太放肆了。
  叔出不了门就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梨也懒得料理叔了叔就成了糟老头。叔说疯子要多点陪叔哩疯子。我看到叔鸡窝似的头发单薄的衣衫就想呕但我还是去陪了叔。叔说叔就快死了哩疯子。叔说完就慈爱地摸着我的头我就感觉到叔鸡爪似的手指没有一点儿力量。我想叔确实不行了就说叔多分点财产给我哩叔。叔说疯子要多少财产呢疯子?我说不知道哩叔,但要比林还多哩叔。叔说不会忘了疯子的但疯子要财产干啥哩疯子。我说叔我要了财产就去买好多好多梨堆着吃起房子装修房子让梨给我娶漂亮的女人哩叔。叔又摸了一把我的头说疯子还不懂事哩疯子。我想我怎么会不懂事呢,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就开心就快乐。这时候我扭头看窗子,只见夕阳真他妈的丑陋要走就走干嘛对着我瞪眼睛,我真想飞过去一拳头揍瞎了它的眼睛;那蝉真不知趣正在吵吵闹闹小心我粘了你们煎煎炒炒地吃一顿吃得一点儿都不剩;我又看见路人的眼睛有意没意地往叔的窗子看,碰到我火辣辣的眼神后又迅速的避开。我又抬头看了看叔说叔就快死了哩叔。叔说叔死了就没人疼疯子了疯子。叔说完又摸我的头,我用力甩开叔的手跑了出去。
  梨往林的房间跑得更加密了,有时也坐上林的驾驶室到城里去,又从城里回来带着一身汽油味,和林一样。梨真的看不顺眼了。有一天,叔在房间里睡着了,林就把我叫到林的房间里去。我认认真真地看着墙上一丝不挂的女人,发觉又多了五张,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梨。梨穿着睡衣坐在一张椅子上胸脯高高地昂着像一对小宝宝一样呼之欲出。在梨的旁边的桌子上堆着一桌子稿纸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我一点儿也看不懂,但我又确实看到有的纸上画着几辆大卡车,旁边用红笔圈了一个数字,有的画了一个瓷土矿,旁边也圈了一个数字;令我惊奇的是竟然有一个不穿衣服的叔拿着一叠存折旁边又一圈数字。原来梨晚上到林这里来就是搞这些数字的,但我不敢确定有没有给林唱催眠曲。林说疯子想不想起楼房哩疯子。我说想哩林。梨说疯子想不想娶女人哩疯子。我说想哩梨。林说疯子没钱哩疯子。我说我有叔的财产哩林。梨说叔还没分财产哩疯子。我说就快分啦我就快有钱了啦梨。林说咋啦就快分了疯子。我说叔就快死了叔死了就要分财产哩林。这时我看见林快活的眼神和梨快活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撞出亢奋的精神如初升的太阳一样令人讨厌。林说疯子想不想……(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梨打断了)梨说林先别说知道不知道林。我不知道林和梨在搞什么鬼就一扭头看林就看见林的头蔫了下去。怎么梨的一句话林就蔫了下去?原来林怕梨哩。我不怕梨但林怕梨我一下子就有了一种骄傲的感觉――林这个狗熊。梨说疯子什么时候要财产要房子要女人哩疯子。我说现在就要哩梨。林说叔还没死呢怎么会有财产呢疯子。我说叔就快死了哩林。梨说八仙说叔的命长着哩疯子。我说叔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活不久了哩梨。林说疯子想不想叔死呢疯子。我说叔死了我就有财产哩当然想叔死哩林怎么老说废话哩林。我顶撞了林林就不高兴了,但看了看梨就皮笑肉不笑奇丑无比。林说疯子去杀了叔吧疯子。我一听到“杀”字就来了劲,杀鸡杀鸭杀鼠杀蛇是多么有趣的事儿,那鲜红的带着血腥味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带着热气是多么快乐的景观。但林为什么不自己去杀叔而偏偏叫我去杀叔呢。我说林为什么叫我杀叔哩林。林说疯子是疯子杀叔没罪哩疯子。我想确实如此,疯子杀了人公安抓了疯子又能怎么样呢。我是疯子就得承担起杀叔的义务和责任,杀了叔我就有了财产。我说杀了叔我要一半财产哩林。梨说那当然了疯子。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微微地笑了,很好看。我说梨我杀了叔要给我娶大奶子的女人哩梨。林说那当然了疯子。林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看着梨一起一伏的胸脯像一只动画片里想吃肥猪的狼就想扑过去。林和梨才是疯子。
  杀叔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会要了叔的命。但我要杀得英勇壮烈有男子气概烈士气魄就不得不考虑怎样杀叔。整个下午我都嘟着腮帮子想着应该怎样杀叔。傍晚时林从外面回来悄悄塞给我一把刀子,我欢喜得不得了。
  吃了晚饭林就开车走了。梨也一扭屁股钻进林的驾驶室一声不吭地走了。叔吃完晚饭就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夜幕拉下来,我钻进厨房在磨刀石上磨起了刀子。我磨了上半夜又磨了下半夜。“霍霍”的磨刀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叫人听了心寒。我不用水磨而是干磨刀子把刀子磨得滚热,干磨刀子的声音伴着一股热气从厨房向外消散似一段不可多得的音乐从地狱的底层向地表扩散,也似战场上一声单调的号角刺激着斗士的士气,还似在深夜里从魔鬼的心脏里呼啸而出的死亡的前奏。我被这声音鼓舞着。这熟悉的声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早已印刻在心。我经常爬在爹的宽阔的背上听爹磨刀看爹磨刀感受着爹磨刀,磨刀的声音是我童年的音乐是我童年最好听的声音悄悄启蒙了我。我后来也渐渐地学会了磨刀。干磨刀子的声音大较锋利但不耐用。水磨刀子较慢磨得锋利但耐用不易钝。我有了磨刀的经验磨刀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按照刀子的用途分别用干磨或水磨。杀鸡杀鸭杀猪杀牛的用干磨,砍树打柴削竹的用水磨。现在杀叔只需一刀子就完事当然用干磨干脆。
  夜深人静磨刀杀气重重,武打片中的英雄杀人也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准备,其中也不乏磨刀的细节。磨刀的细节我有同感觉得特别亲切。这时的电影放的是慢镜头且通常是在漆黑的夜杂乱的厨房或鬼气重重的寺庙或空旷的原野或寂静的溪边,英雄的眼里充满愤怒且满脸杀气头发蓬乱怀着深仇大恨似有一堆火在眼里燃烧。这样的镜头我记忆犹新但我永远也进不了那种境界。现在我的神情木然眼里假装充满愤怒刀子也慢慢地磨。我想我杀了叔我就是孩子们心中的大英雄穿着古装背配宝剑骑在大白马立在悬崖边披风被朔风高高扬起,我的心里立刻涌起了一股豪气。刀,是一种武器。我磨的刀子雪亮,闪着寒光。
  我一直想着该怎样杀叔。叔瘦得像一条木棍干脆不用刀子,把叔拎起来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往地上一摔就会咽了气。但这样我似乎不够英雄。我要用刀子杀叔但怎样杀法还是个问题。杀动物是我的拿手好戏。杀鸡的时候左脚踩住鸡脚,左手抓住鸡翅再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鸡头的皮往上一扯把鸡头昂起来朝天仰望露出鸡脖子,右手拿起刀子对准鸡脖子一抹,鲜血就喷涌而出如一股小喷泉,最后血流尽了鸡蹬蹬脚一翻白眼就没有了命。我想用这种方法杀叔但叔的头太大很难把握脖子太粗很难控制挣扎的时候恐怕按不住。杀老鼠的时候,一棍子把老鼠打晕,用刀尖从头到尾划一圈,再用手扣住划缝往两边一扒就剩下红嫩嫩的肉煞是好看。我想用这种方法杀叔,用闪亮的刀尖从纵面划开叔的头皮,往下划过额头划过眼睛的对称点划过鼻子露出冒着热气的鼻梁骨划过嘴巴划过颈部划过胸膛划过肚脐划过叔的小鸡鸡,再划过叔的肛门划过屁股的中线顺着脊柱一直划上去直至头顶与原来的起点重合,然后用手扣住头皮往两边一撕,露出叔血淋淋的光洁明亮的裸体,如一具圣佛。如果以上两种方法都麻烦,就用杀蛇的方法可谓干脆至极。杀蛇的时候,一刀往蛇的七寸砍下去,蛇头蹦两蹦蛇身扭两扭就丢了小命。杀叔时叔的脖子粗一刀下去怕断不了,那血必定如喷泉一样飞溅如一朵蓬勃开放的花,这样子杀叔叔会痛哭会咆哮会喊爸喊娘会操十二岁的女孩,我没有亲手杀过猪,但我亲眼看过二百零二次杀猪的场面。几个大汉把猪按在条凳上,杀猪手紧握尖刀对准猪的肩内侧用力一捅再一捅又一捅钻两钻往外一抽,猪血就如决堤的水流冲破伤口奔泻而下;猪便拼命挣扎大喊大叫死去活来一般辛苦,不到一分钟便蹬蹬腿命送黄泉。杀叔就不能从肩内侧插进去。武侠电影里的一般是从心脏插进去,刀子留在身体上,血流不多但一下子就一命归西了,那样的场面令我快活令我兴奋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令我又感觉走进了打斗场面杀杀杀血沫子飞溅。这样杀叔一定干净利落叔“呜哇”一声就永远睡去了,真好。但我想这是我的第一次杀人不能老用传统的方法一定要推陈出新落一个好榜样,电影里还有割耳刺股砍手割腿烙印等惩罚但不是杀人,这种方法虽死不了人但使人痛苦别人痛苦我就快乐。
  天刚蒙蒙亮,我磨的刀子锋利,可以削铁如泥。我向磨刀石劈下去,磨刀石蹦的一声断为两段我士气大增。我蒙上一块黑色的布,紧握着刀子轻轻地推开叔的房门蹑手蹑脚地摸向叔的床边。疯子整夜磨刀子拿着刀子想干啥哩疯子。叔死到临头还说话真是岂有此理。我压低声音用愤怒的声音说叔我想杀了叔了叔。我的声音充满了愤恨像叔杀了我爹蹂躏了我娘又杀了我娘然后又企图杀了我。“啪”的一声,叔打开了房间的灯,一阵“雪花”飘落下来。我看见叔的眼睛充满了惊惧瞪着我嘴唇颤抖着身子蜷缩着像一条冬眠的蛇。说时迟那时快我扬起了刀子刀子一落便去了叔的右耳。叔的右耳蹦蹦跳跳地跌落在地上,血一点一点地从干滑的伤口渗出来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小溪淌在地上,一股腥味注入我的鼻孔就如注进了一股兴奋剂。我看见叔双手捂着右脸一脸快乐的痛苦,我听见叔说要杀我爹操我娘操我祖宗十八代杀了我宰了我,疯子疯了是不是疯子。我想叔一个小老头还硬着呢又扬起刀子……我的刀子没有落下去,我的膀子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了。我操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冒犯太岁爷我用力甩了甩刀子。怎知那大手用力向后一拉,我便飞出了窗子,“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白亮的刀子在残月的光辉下飞舞了一阵发出“嗡嗡嗡”的鸣叫最后垂直落了下来,插进我的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缝里。
  一会儿,我看见林抱着叔轻快而又沉重地跑了出来,跳上卡车冒一屁股烟就径直往县医院疯了一般跑去……
  世事难料。
  我并不明白太阳为什么要从东边升起向西方落下,人们为什么要在白天干活晚上睡觉,小河的水为什么向下流而不向上流,人为什么爬坡的时候慢而吃力下坡的时候快而轻松,猪牛羊为什么有四条腿而人要立起来……我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了,在我的脑子里早已经塞满了,还有很多叔的事梨的事林的事我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了我就不再想了依然想着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儿。叔没有了一只耳朵听话的时候就有点困难。叔从医院回来后像一只瘦极了的猴子。从此叔对我就爱理不理有一搭没一搭的。我想叔一定会后悔收了个疯子作干儿子。像林多好啊,有大手有力气又能开卡车赚钱只是下流了一点还能救叔于我的刀下;像梨多好啊,有大奶子大屁股粉嫩嫩的肉还会唱催眠曲。我是疯子,叔也是疯子。
  只剩下一个架子的叔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吃喝拉都是梨和林照顾的。梨再也不钻进林的驾驶室到城里去了,也整日整夜地围着叔团团转,挺勤快的样子。从此屋子里就充满了药味儿梨也一身药味儿再也没有了香味儿。梨对叔真是贤惠极了,帮叔煎药喂药做饭喂饭洗脚抹脚倒水……一到晚上梨就娇喘连连红扑扑的脸惹人喜爱。林一从外面回来就风尘仆仆的样子把大包小包的药和瓶子撒在叔的床上,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诉说着那包药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医生如何难找药有多贵,说得叔眼泪都掉了下来。梨在一边帮叔抹眼泪。隔几天林会背着叔在傍晚的夕阳下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散步,梨在一边抚摸着叔的背。傍晚的林荫道撒满了碎碎的黄金,叔、林和梨披着金子踏着金子心里念着金子,金子堆在他们的生活里。三人组成会移动的雕像在夕阳里有着虚假的幸福和虚伪的亲密,但每经过一家邻居的门口那些邻居都用羡慕的眼光赞赏的口气慈祥的话语关注一个构成一体的有分离的整体,之后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我。我感觉到许多无形的利剑一剑一剑又一剑地刺向我,我非常愤怒地挥起我的拳头在如血的残辉中如两个铁锤要把他们揍扁,我如何了我杀叔要叔的财产起楼房娶大奶子的女人是我的自由。有时候叔躺在林精心编制的睡椅上由林和梨抬着到瓷土矿去,滑进轰隆隆的声音中去,跌进尘土中去,扎进营造金钱的环境中去;有时候林会拿着小本子到叔的床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读着那些一串串的数字。我在叔的房间的门口听到的,想不到林竟有这种腔调。我以为男人只有在女人面前才会声音柔和,看来林确实有当演员的天分。隔三差五林会用卡车载着一个医生回来,请进叔的房间忙一个下午,之后又用卡车把他送走……
  林和梨的生活一下子忙乱了许多。而梨和林也更亲密了。吃饭的时候我看见梨的眼神温柔了很多,林也似乎有了甜蜜的意思流露在眼睛里。那一个夜里,月亮真圆,星星真多,大地如梨的眼睛看着我时一样白,但少了水一样的柔和。我拿着桃子鞭心事悠悠地闲逛着。路边的树木的叶子在夜风的轻拂下眨眼,很鬼气。一群萤火虫盘旋在我的头顶上如一顶皇冠,煞是辉煌,我俨然国王。二十只田鼠纷纷从闷热的洞里出来乘凉,看见了我便围了过来静静伴而我行。只有茅厕里的白猪黑猪才忘了这样的夜晚,“呼噜呼噜”的吵着夜的静,不知是谁家的鸡和鸭偷偷地溜了出来,在路边的一个草丛里抹脖子……我来到一棵山楂树旁,突然有想吃山楂的意思,便爬上了树坐在树丫子上。我摘了一只山楂放进嘴里咀嚼,苦涩的山楂味滑过我的喉咙我一阵惬意。我迷离着双眼往村子的尽头注视。这真是一条好路:在月光铺地的晚上如二叔公故事里的天街,笼罩着雾气,在宁静里。我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在路的那边好像出现一个白色点挨着一个蓝色的点悠悠地向我移动,那飘逸的白色的点,那丑陋的蓝色的点,越来越近……是仙女般的梨和怪兽般的林……手牵着手的梨和林是我的火气。我的目光更加迷离――梨和林在月光做的纱帐里搂抱,亲嘴,林的手搂着梨的腰,梨的手摸着林的脖子;梨和林像鱼一样游动,在纯白的水里旋转,在我的树下飘过,消失在路的尽头。就在快消失的一刹那,梨的眼睛风情万种地望着我,我一阵颤抖,感觉从恍惚中跌落……
  我知道我必须接近一些人,再这样下去我得不到财产得不到高楼得不到大奶子女人得不到梨,叔不要我了梨不要我了林不要我了我要问叔问梨。雨像筛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落下,我在路中央拦住没带伞的梨。我问梨咋不理我了梨?梨气喘吁吁地在雨中大喊疯子让开疯子。梨说完想一扭屁股侧身从我身边像鱼一样溜走。我用力抓住梨的裙子并把裙子掀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腿,梨越用力裙子掀得越高我就看见梨的白色的内裤紧紧地粘在肉上。梨一扭头就恶狠狠的望着我。我说梨我不杀你爹不杀你娘不揍你咋了就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梨说疯子又疯了是不是疯子。梨说话的时候嘴歪向一边凶神恶煞的如泼妇。不行了我扯住一个泼妇了想揍人了?梨死死地盯住我,我一动不动,梨的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如此时的天。梨的眼里冒火,梨的拳头握紧。我看见梨的眼里有我的影子。梨的火燃烧我的影子,我着了火,熊熊燃烧,我的眼睛着了火――梨真的变了,梨要林不要我了,梨想揍我了,梨再也不会掐我的屁股让我舒服了,梨再也不听我的话了,梨再也不对我讲鸡和鸭的故事了,梨再也不会给我娶大奶子女人了……梨的火气引燃了我的火气,雨骤然而至,但雨如油,在火气上煮沸。我的眼前现出风雨交加的电影镜头:电闪雷鸣,风雨滂沱,仇人相遇于广阔的原野,四目仇视,怒火喷薄,瞬时宁静如墨,瞬时地动山摇,镜头在两人之间切换;刀和剑慢慢从剑鞘滑出,闪着寒光,鸣声交错,雷雨浇不灭战火,不一会儿两人扭打一团……此时的梨在我的眼内萎缩,我要一拳揍扁了梨!突然,一声炸雷在我的头顶爆破。梨吓得尖叫了一声――疯子,放开我啊疯子,你叔今晚分财产啦疯子。我一惊,梨的裙子落下,湿漉漉地粘在梨的大腿上。梨疯了一般往家里跑,又一个炸雷,湿透了的梨又一声尖叫,从浓重的雨幕中透过来,甚是凄厉。财产――我紧握着拳头在风雨中挥动,硬性的雨点砸在我张开的哈着热气的嘴里――今晚分财产!
  夜深人静。远处的狗轻吠。叔的房间里灯光明亮。叔躺在床上,像一条咸鱼干,几根银白的头发像蔫了似的伏在头上毫无生气,两只眼睛像两个干枯的水窝,里面有两个即将死去的田螺在拼命的蠕动,竹枝似的手指青筋暴起预示着生命即将完蛋。梨侧着身子坐在叔的旁边,雪白的裙子耀眼,幽幽的眼神信心十足地关心着叔,红色的嘴唇像猴子的肛门。林今晚刚洗完澡把头发往后梳起来露出黝黑的额头,头发上还打得油腻腻的能照出人影来。叔叫我坐在角落里我就坐在角落里,虽然我很不情愿坐在角落里,但现在我要听叔的话;要是平时叔叫我做我不情愿做的事我会揍叔,现在要得到财产我就要听叔的话。我坐在角落里等叔分财产给我,有了财产我就……嘿嘿,我是叔的儿子,有了这充足的理由我就能得到叔的财产,我该像梨一样信心十足的等着,于是我就信心十足了。
  叔的嘴动了两动,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梨开始微微地笑了;林紧张得手掌直搓着衣角,坐不安宁的样子。我仿佛听到了叔说把财产全都给了我,我高兴得一跃而起,我看到了梨轻蔑的眼神林迷惑的眼神,我听到了梨说梨爱疯子哩疯子。我听到林像疯牛一般叫着跑了出去接着又跑了回来,梨又来掐我的屁股了并且还亲了我的脸,梨的手指轻柔柔的嘴唇软绵绵的梨的气味淡淡香,一股快乐一股舒服的感觉从心底漂浮上来……前天我喝了三瓶汽水,轻飘飘的气体在我体内乱钻,我飞了起来……叔就快走了现在叔把财产分了吧梨林疯子要好好相处以后还是一家人要好好做生意……(叔的微弱的声音在软绵绵的气体里和着气体在我的耳边滑过我看着叔)……叔办起这个矿山不容易啊几年过去了村里的人都靠着矿山发了大家生活好了叔就快不行了叔每日每夜都爱着梨林疯子……(叔的话真多气真长赶快把财产分了就得了干吗罗罗嗦嗦的)……叔开始分财产了梨林疯子都听着叔既然分了以后都不许再争了叔把矿山卡车楼房都分给梨由梨掌管这个家吧……(叔就快死了还能说得这么快连停顿都没有真不得了了)……叔对不――叔含着一口气一歪脑袋就把话打住了。叔说话没有停顿我就努力把叔的话分开来再拼凑但怎么拼凑叔也没有说过把财产分给我。我说咋样了梨。梨站起来笑着说叔把财产全都分给了梨啦疯子。这怎么可能呢叔疯了是不是,我又问林咋样了林。林一脸忧郁但又有点奸诈的样子说叔把财产都给了梨了疯子。我的头“轰”的一声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最后我看见梨拍了拍叔的满是皱纹的脸走近林拥着林亲着林踩着我的脊背大笑着走出去……
  我一惊,猛然睁开眼睛。我坐在山楂树上,我睡着了又醒了,我做梦,梦是不好的预兆。我不能再这样呆下去就溜下树钻进夜里。我看不见路,月亮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隐去,浓浓的黑重重的暗沉沉地塞进村子里,我被黑暗吞噬。凭着感觉,我要回家。
  我真的要回家。
  梨不是好人。梨虽然有白皮肤大奶子,但有梨在叔会把财产全分给梨,梨就会抢了我的财产。女人真不是好东西,女人不应该有财产,叔把财产分给女人也不是好东西。如果把梨杀了,叔就会把财产分给我和林,我和林都是叔的儿子就得有财产。
  梨该杀。
  漆黑的晚上,我不顾林的反对跳进驾驶室,一屁股坐在皮垫上。林白了我一眼,一踩油门卡车就颠扑地跑了出去。卡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奔走。林疯了一般转着方向盘,我左右摇摆,头一会儿撞向车窗一会儿又撞在林结实的肩膀上,有一阵子我有晕头转向的感觉,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当卡车在城里的沥青路上行走时,我已能安稳地坐在座位上了。我又一次奔跑在黑夜里。卡车的光柱向前面插去,照亮路旁的树木,我就如穿行在通往地狱的的通道上――厚实的黑暗中透出一条白路来,是死神伸出的手,林和我毫无顾忌。
  林一言不发。我必须说话,特别是在这可怕的时段。我说话时不看林。我说林我要杀了梨了林。卡车“呱”的一声速度立即减慢,我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痛得要命,咋啦我操了你林。林一扭头我就看见林惊奇的目光愤怒的目光但愤怒很快就消失了。林说疯子说啥来着疯子。我说我要杀了梨了林。卡车又“呱”的一声停在路中央。我又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痛得要命。咋啦林我宰了你林。林死死地盯着我一脸的迷惑。我看了看林裸露的膀子结实的膀子粗壮的膀子,心底有几分寒气。我说我要杀了梨了林。林的眼光开始变得惊疑不定说疯子发烧了说胡话了是不是疯子。我说林叔把财产全都分给了梨呢林到时候我和你就没有了财产了林。林说疯子胡说八道了叔怎么会把财产都给了梨呢梨是女人呢是不是疯子。我说梨有白皮肤大奶子会给叔唱催眠曲叔就爱着梨呢林叔怎么会不把财产分给梨呢林。林不说话了右脚缓缓踩向油门,卡车又慢慢平稳的向前行走起来。我摸着前额上两个鸡蛋大的包,一阵阵钻心的痛痛得我直冒冷汗,我白了一眼林――林这个家伙。林一边驾着卡车一边好像在思考着很多问题因为我看见林皱着眉头。我从未见过林这个样子林一定思考着怎样帮我杀梨我就不打扰林。我的头歪向一边,我要睡个好觉。
  我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卡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散步。我又看见了花花绿绿的城里的女人。扎着羊角鞭的小女孩水灵灵的眼睛瞅着黑不溜秋的我眨眨眼睛,是不是喜欢我了我一阵兴奋又一阵自豪;穿着短裙的女孩踏着自行车在我的眼底飘过;白脸蛋红嘴唇的女人坐在发廊的门口往高高的驾驶室望过来媚媚地笑,我开心极了,一扭头看见笑着的林的口水长长地挂在嘴角上;街边摆摊的妇女弯腰卖衣服时把胸口敞开露出蓬松的大奶子……林一边小心地驾着卡车一边兴奋地望着窗外。林思考了一个晚上一定想好了怎样帮我杀梨了吧。我说林想好了怎样杀梨了吗林?林抹一把嘴巴一扭头“嘿嘿”地笑了两声说疯子想怎样杀梨呢疯子。我说还没想好呢林。林说趁梨上厕所时一把火把梨烧死了就行了哩疯子。我一听这真是个好主意我就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我说林真行哩林我今晚就把梨杀了算了林。林说林告诉疯子一个秘密吧疯子梨每逢日历的单数就要上茅厕今天正好是单数梨七点钟一定会上茅厕的疯子。林果然是林对梨这么熟悉好吧梨今晚就逃不了了。我说林今晚看我杀梨吧林。林把头一扭又“嘿嘿”的笑了两声说疯子林就不看你的表演了我困了就睡了疯子好好干吧疯子。我说好吧林睡吧等我杀了梨叔就会分财产林一份我一份呢林。
  我拿了一盒火柴放在裤袋里,就等着梨进厕所了。我看见红色的太阳藏在茅厕的背后,这红色让我有很多幻想,红色几乎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红色,红色激起我的斗志我对生活的热情;今晚还有火辣辣的红色燃烧生命。我在等待,恨不得时间快过,时间越慢我的愤怒越厚,有红色的时候我就要愤怒,我不满,我对叔不满,我对梨不满,我对林不满,我对村里人不满。愤怒在红色的不满中显现人性。茅厕静静地立在那里,有一个小木窗,被糊上了厚厚的水衣,模模糊糊,让人永远停留在偷看的期望与失望的交界处;还有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看到了梨,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一只白蝴蝶从我身边飘过,一阵香味儿差点击昏了我。我看到梨被屎憋得红扑扑的脸,甚是好看。我好像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梨,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最好看的梨了我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梨。梨走过来时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进了茅厕“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之后我就听见了硬物跌落粪池的声音似一声声哀乐。哀乐激起了我的快乐。我连忙从旁边搬来四捆干枯的稻草悄无声息的堆在门边,我没有忘记泼上一瓶煤油。我划着了火柴。豆子似的火苗红色的火苗蓝幽幽的火苗在我眼前跃动,我把火苗一扔,“蓬”的一声稻草着了火。我连忙跑开爬上二三十米外的一棵柿子树上。我看见火势在稻草上迅速蔓延,“噼里啪啦”地窜上屋顶,茅房顶的木条也“吱吱吱吱”地唱起了快乐的歌。一声女人的尖叫在红色横流中划破了天空,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和兴奋……我曾经在秋天的田野上捉到田鼠,先用煤油淋湿它们再在它们的身上点着火,于是一个火球便在田野里乱窜。我听着“丝丝”的声音闻着一阵阵焦味看着火球在拼命挣扎心里腾地升起一股自豪感:我是英雄!我看过电影,在荒凉的山野,茅草做的小屋燃起熊熊的大火,一个漂亮的女人被困其中,正在万分危急的关头,总会有真正的英雄从天而降飞进屋子抱起女人一跃而逃离火海,就在人刚离开茅屋的一刹那,“轰“的一声茅屋崩塌。就在这时我的心提到了嗓眼儿,手心全是汗水,眼睛在目睹全过程中眨也不眨一下,甚是惊险。烧黄蜂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喜欢在草丛里找野果,黄蜂在草丛里,我经常被黄蜂蛰着眼睛,我经常眼睛红肿,我恨黄蜂。于是,我扎一个火把,烧着了往蜂窝里一伸,就看见密密麻麻的黄蜂在空着盘旋,之后恋恋不舍离家而去。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拨掉来不及逃跑的黄蜂的尸体,拿起蜂窝,里面的幼虫便是我的美食……火给我带来乐趣,我喜欢火。火在慢慢吞噬茅厕。我看到了火的凶相听到了火的笑声闻到了火的味道。茅厕里的尖叫变成了嚎叫,我仿佛看见着了火的梨如那只烧着了的母鼠在拼命地挣扎与死搏斗,梨全身通红如一只火球慢慢西沉,不一会儿烧焦了的梨如黄蜂的尸体发出一阵阵令人激动的富有成就感的焦味……梨就快死了――突然,我看见一个穿着裤衩的黑影,迅速跑进茅厕,一脚踹开木门,闪了进去,眨眼之间抱着梨跳了出来……是林!是林是林!我看见了林,林抱着梨!梨在林的怀里蜷缩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电影中那一幕在现实中重演,林是英雄,我佩服林。但林救了梨不让我杀了梨我又恨透了林,林是好东西又不是好东西。
  我放的火还在烧着茅厕,那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凄厉,我感到了寒冷。
  我依然看见梨穿着白裙子在村里飘过,我依然看见梨漂亮的脸蛋大屁股大奶子,但梨对我却是一脸的愤恨,就像去年一只老鼠咬穿了梨的内裤梨就恨透了那只老鼠一样恨我。我看见愤恨的火在梨的眼里燃烧如茅厕的火越来越旺,要把一切都吞掉,热辣辣中透着冰一样的冷。梨失去了我,我失去了梨。然而,梨对林却是苍蝇粘粪便一样亲密,那种亲热劲儿令人眩晕。特别是在饭桌上,叔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了,林和梨就打情骂俏地说着软绵绵的话,梨开始夹林碗中的菜,林也开始夹梨碗中的菜,我俨然一个透明人。我把碗筷往桌子一掷,往后一退,一转身,很响地走出去。后面却传来林和梨“哈哈哈”的笑声,毫无分别的下流。
  我一整天都在瓷土矿。我仰面躺在腥白的瓷土上,软绵绵的瓷土把我托住,我睡在白云堆上。天空蓝得纯净,无忧无虑的小鸟,一群一群地在空中玩。有一只就是把屎拉在叔的鼻子上的那只,它又长大了许多,羽毛也好看多了,我自由地笑了。突然之间又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在我的额头涌动,两滴泪便从眼里渗出来――我知道我受了委屈,小孩子受了委屈便要落泪。透过泪花,我看得更真切。巨人似的矿山露出白色的伤疤,嚎叫着的长臂深深地插入泥里,掏出一铲铲的瓷土,撒在卡车上,卡车冒一屁股烟就不见了踪影。车轮载走泥土却载回金子,如此奇妙,我想不明白。矿山是孤独的,它带来了快乐,又带来了烦恼,好像还会带来什么。现在它静静的躺在那里任人们贪婪地挖掘,依然冷眼地注视着我,一样地毫无感情。但矿山是叔的命根,我看着叔的命根,心被揪着了似的痛。矿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没日没夜的流。我脱光衣服,一头扎进河湾子里去。我睁开眼睛,看见黑色的鱼透明的虾红色的蟹灰色的蛇……它们毫无例外地快活地游,它们疑心重重地望着我,后来又亲近我。鱼的尾巴轻扫我的脸,蛇的舌头舔着我的脚掌,虾停在我的鼻子上……它们的快活它们的亲热激怒了我,我用力甩开它们,大口大口地吞了几口河水,甜的味道酸的味道辣的味道腥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滑过我的喉咙,我一跃而起如鱼一样灵活。我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夜幕拉了下来。
  我饿了。我要回家。我从山路里回去,一路上我懒得踢路中央的石子,我看见青蛙爬进洞里小蛇钻进窝里小鸟落进巢里。当太阳公公红着脸隐在山后的一刹那,我经过林的房间。我的心一沉,是梨!是梨是梨!梨在林的房间里,梨在林的房间里唱催眠曲,梨的声音如画眉的叫声一样动听,让人忘记世界,莫名其妙地有着某种冲动,这种冲动激励着人想去把一头猪宰了又把猪肉剁成肉碎,想去把一只蚱蜢捉住后又把它操揉碎……林的笑声如一匹在荒野里的狼在低嚎着,广阔的原野里回荡着低沉……我紧握着拳头,一拳打破了窗子的玻璃。我看见衣衫狼藉的林和梨如蛇般绞在一起。梨红着脸看着我,眼睛里掠过熊熊的火焰;林一扭头,我就看见林嬉笑的脸,还没来得及收敛的脸,甚是丑陋。我像看见了一匹狡猾的狼会吃人的狼,我想狠狠的揍这狼一顿。我绕过林的房间,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我寻找食物,我饿了,我吃饱了才有能量揍狼。我看见饭桌上杯盘狼藉,骨头堆满一桌,两只空酒瓶直直地嘲笑着我。我又揭开饭锅的盖,里面空空如也。我怒火中烧,一脚踹翻桌子,瓷碗“砰砰砰”地跌落在地上,全碎了,瓷碗碎了的声音引起我的一丝快感。林和梨两个鸟男女,当我不存在了?我操!这时候,林和梨走了出来。一下子我就看见林通红的眼睛,鼓胀的脸,紧握的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我的心腾地升起一丝冷气,我有种不详的预兆。电影中发怒的坏人总要破坏点什么的,林也不会例外。我看见林二话没说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掐住我的脖子一提又一扔,如此的轻松,如我仍小鸡一样。我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碎瓷片扎进屁股,我感觉到我的屁股开了很多口子,一丝空气从口子边滑过,煞是凉爽;一会儿我听见血从切口渗出的声音,它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吵吵嚷嚷地溜了出来,看着这丑陋的世界。我用手一摸,粘腻腻的鲜红一掌,猛地我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来自我体内的血腥味。这红色的血腥味刺激着我,我要打架,我要搏斗,我要操林,我瞪着眼睛挣扎着站起来。林一扬手,结结实实地甩了我一巴掌。我听到“啪”的一声,右脸火辣辣地痛,眼前瞬间钻出无数的星星,忽闪忽闪的;忽然间又变成一片红,布满整个世界。我沉醉在红色的雨中,我游泳在红色的雨中,分不清东南西北,我晕头转向。我的一只牙齿“咣”的一声掉在地上,蹦蹦跳跳地滚到梨的脚下。我往上看看到了梨,梨的脸粉红,微笑的嘴唇分明是嘲笑,眼睛里更没有一丝同情。一会儿我的嘴里便注满了热乎乎的鲜血,我一仰脖子“咕咚”一声便吞了下去。我看见梨捂着嘴巴。我一扭头又看见了林,林又抬起了巴掌。我一动也不动。林看了看梨,又看了看墙上的八卦钟,一落手又把我提起。我被林提着进了叔的房间,叔的房间充满了药味。林把我轻轻地放在叔的床边。我看到了叔。自从我砍了叔的耳朵叔就再也不理我了也不让我进叔的房间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叔。现在,闭着眼睛的叔只剩下一只躯壳躺在床上,慢慢变紫的脸痛苦得直抽搐。林说爹疯子来看你了爹。叔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我看见叔苍老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光泽,越来越灰暗。我听见很小的声音从叔的嘴里说出来,叔说疯子……差……差点儿烧……烧死了梨了……疯子。我的嘴里又注满了热乎乎的鲜血,所以我没有回答,依然用没有消散的愤怒注视着叔。叔又说疯子……梨是干……干妈妈呢……疯子。我又没有回答。叔又说疯子……为啥杀叔为啥又……杀梨哩……疯子。我为啥要杀叔为啥要杀梨?叔就快死了我该告诉叔了吧。这时我的胃被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儿憋得透不过气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把一股气从肚子里直顶上来,我一张口,一股血水喷在叔的身上。疯子怎么了疯……我看见叔挣扎着说话但话还没说完头便歪向了一边,永远也听不到我杀叔杀梨的理由了。就在这时,我的脖子又被林的大手掐住,林一扬手我便在空中飞舞,我径直往门外飞去。就在刚落地的一刹那,我回头看了一眼叔,叔的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我;叔的嘴唇变成黑色……
  林和梨操办的丧事非常的隆重,一群道班吹吹打打一天一夜。林特地托人从外地买回四寸厚的青檀木板,请最好的木工用了一天时间做好一口棺材,红艳艳地放在地板上,耀眼的红衬着阳光显现特别光鲜的色泽。林和梨很悲伤的样子,指挥着村里的人干这干那,特别是梨,哭得死去活来,红肿的眼睛像个桃子。我什么事都不用做,所有的人都不让我进屋,我就坐在不远的树上观察着人们办丧事。村里人忙里偷闲看我时,我看见了怨恨的目光,还听到他们咬着别人的耳朵说是疯子气死了叔疯子就是疯子。我知道一定是林和梨告诉所有人是我把叔气死的,即使林和梨不说村里人也认为是我气死了叔了。梨有大奶子大屁股给叔唱催眠曲又细心照顾叔梨怎么可能把叔气死呢;林能开卡车赚钱救叔请医生看叔救梨怎么可能气叔呢;林和梨请最好的道班买最好的棺材请最好的木工操办村里历史以来最盛大的丧事累得满头大汗而我只能坐在树上屁事都不干。我觉得这样好无聊就溜下树往村子的田野上走去。我的屁股我的脖子我的嘴巴还在痛。
  清晨的哭声听起来令人发笑。梨和村里一群妇女伏在叔的棺材前嚎叫,持续半个小时后由林和村里的男人半扶半抱跌跌撞撞地拉了出来,一出门口哭声哑然而止,而眼泪再也不见一滴。有的被自己的丈夫望着,竟羞答答地笑了,即使最丑陋的女人此时也煞是好看。不一会儿,沉重的棺材由八个大汉抬了出来,一路人绵延几里路浩浩荡荡地往村后的山上的墓地走去……
  我没有去送叔,林和梨和村里人都不让我去送叔。我气死了叔,村里人都对我瞪起了白眼。假如我去送叔,千万双白眼一齐刺向我,我受不了就会想打架,但林在那儿林会揍扁我。我在河边的草地上走着,一下子我感觉到世界大了很多,空旷了很多,我失去了很多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我感到莫名的孤独和无助侵袭了我。我置于这个世界之外。我想发怒,我还想报复。但我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前面就是矿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叔死了,就带走了命根。我想扑进瓷土矿的怀里,但刚一抬腿,身子便向后倒去……
  浓烈的啤酒气味直冲我的鼻子。我一跨进门就看见林和梨正对着啤酒瓶猛灌,地上堆着空瓶子。梨已经烂醉,柔软的身子蛇一样挨在林的身上。林满脸通红,似醉未醉的样子,一边骂着叔和我一边摸着梨的奶子和脸蛋。林又“咕咚咕咚”的灌了半瓶酒,推开梨,沉重地走了出来,经过我时用牛眼般的眼睛瞅着我,我也盯着林。林说疯子今晚林高兴哩疯子,林还说疯子叔走了林就高兴今晚喝酒庆祝庆祝哩疯子。我有气无力地说林这个家伙不知羞耻哩林。林说疯子懂啥哩疯子。林说话的时候把一口口的啤酒气味喷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一阵阵恶心。林说完就走了但林又突然转过身子一脚踹在我的屁股上就爬上车子冒一屁股烟就走了。
  我一个“饿狗抢屎”伏在梨脚边的酒瓶上,下颚被撞得生痛。我抬头望梨就看见梨的像两座小山似的奶子直挺挺地坐落在胸前,梨的眼神恍惚迷离,醉了的梨像熟透了的苹果,色迷迷地引诱快乐。我攀着梨白色的腿往上爬,梨一把把我甩开;我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梨,梨“嘻嘻”地笑了两声;我再次攀着梨白色的腿往上爬,梨又一把把我甩开……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累,睡了一夜又一天。当我爬起床的时候,眼睛生痛。我下了楼穿过厨房穿过客厅,看见一群人在神秘地说着话,还有一个女人在“嘤嘤”地哭。我好奇极了就走过去,原来是梨在哭。梨坐在木凳上抹着眼泪,哭着的梨很好看。我躲在一个司机手后面,听了好一阵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昨晚林喝多了酒,架车时酒力发作,把持不住,从一个山岗上翻了下去。林被困在车里,不省人事。司机手们把林拖出,送到了医院抢救了一天,虽保住了性命,但永远也动不了了。梨为林而哭,因林而好看。司机手们对梨说了一些话后就陆陆续续地走了就剩下我和梨。这时候,梨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惧、疑问、求救。我被梨看着,感到害怕,梨变成了魔鬼,我得离开。
  我转过身,往幽静的青石板路上走去。夕阳似血。村子被血浸浴,我被血浸浴。血的红色在我的眼内涌动。我呼吸着混着血腥味的空气,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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