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博报 ：盛世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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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高祖李渊：(二)屠平天下
&武德元年﹙公元六百一十八年﹚六月，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睺，秦帝薛举悉众来援，军屯高墌，纵兵虏掠，至于豳、岐之地。命秦王世民为西讨元帅，加授雍州牧，率众讨薛举。世民军次高墌城，度举粮少，意在速战，乃命深沟坚壁，以老其师。未及与战，会世民不豫，行军长史刘文静、殷开山请观兵于高墌西南，恃众不设备，为举兵掩乘其后。世民闻之，知其必败，遽与书责之。未至，两军合战于浅水塘，竟为举所败，死者十之五六，大将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皆陷于阵。世民退还京师，举军取高墌，又遣薛仁杲进围宁州。秋七月丙午，高祖以刑部尚书萧造为太子太保。追封第三子玄霸为卫王，谥曰怀。是月，王世充诛杀洛阳皇帝杨侗内史令元文都等。初，李密称臣奉制于洛阳天子杨侗，以兵拒宇文化及于黎阳，每战胜则遣使告捷，洛阳朝廷群臣皆悦。“七贵” 颇不协。王世充独谓其麾下诸将曰：“元文都之辈，刀笔吏耳，吾观其势，必为李密所擒。且吾军人每与李密战，杀其父兄子弟，前后已多，一旦为之下，吾属无类矣！”出言以激怒其众。元文都知而大惧，与卢楚等谋，因世充入内，伏甲而杀之，期有日矣。纳言段达庸儒，恐事不果，遣其女婿张志以卢楚等谋告王世充。其夜，世充勒兵围宫城，将军费曜、田阇等拒战于东太阳门外，曜军败，世充遂攻门而入，皇甫无逸以单骑遁走，获卢楚杀之。时宫门闭，世充遣人扣门言于隋帝杨侗曰：“元文都等欲执皇帝杨侗降于李密，段迏知而告臣，臣非敢反，诛反者耳。”初，文都闻变，入奉侗于乾阳殿，陈兵卫之，令将帅乘城以拒难。段达矫杨侗命，执文都送于世充，至则乱击而死。达又矫杨侗命，开门以纳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卫者，然后入谒陈谢曰：“文都等无状，谋相屠害，事急为此，不敢背国。”隋帝杨侗与之盟。其日，进拜世充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世充去含嘉城，移居尚书省，专宰朝政，以其兄王世恽为内史令，入居禁中，子弟咸拥兵马，镇诸城邑。未几，李密引兵而西，其劲兵良马多战死，士卒疲倦。遣使朝于东都，执弑炀帝凶手令孤行达献洛阳皇帝杨侗。侗召密入朝。密至温县，闻王世充作难，乃归金墉城。李密留王伯当守金墉，自引精兵就偃师，北阻邙山以待之。时密新破宇文化及，有轻世充之心，不设壁垒。八月，郝瑗言于薛举曰：“今唐兵新破，将帅并擒，京师骚动，可乘胜直取长安。”举然之。临发而举疾，召巫视之，巫言唐兵为崇，举恶之，壬午，薛举死。举子薛杲代位，谥举为武皇帝。薛仁杲，举长子也，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为“万人敌” 。然所至多杀人，纳其妻妾。获庾信子立，怒其不降，磔于猛火之上，渐割以啗军士。初，拔秦州，悉召富人倒悬之，以醋灌鼻，或杙其下竅，以求金宝。举每诫之曰：“汝智略纵横，足办我家事，而伤于苛虐，与物无恩，终当覆我宗社。”举死，仁杲立于折墌城，与诸将帅素多有隙，及嗣位，众咸猜惧。郝瑗哭举悲思，因病不起，自此兵势亦衰。命秦王世民为元帅，讨之。九月辛未，高祖追谥隋“太上皇”杨广为炀帝。&是月，宇文化至魏县，其弟士及劝西归长安，不从。士及遂与封伦求于济北征督军粮。化及称尊于魏县。初，宇文化及与李密战于黎阳，败，尚有众二万人，北走魏县。张恺等与其将陈伯谋去之，事觉，为化及所杀。于是腹心稍尽，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醉后乃相互埋怨。化及怨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求立我。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杀主之名，天下所不纳。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都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兄弟数相斗咀，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其众多亡，自知必败，化及叹曰：“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隋帝杨浩，自称皇帝，国号称“许” ，建元为“天寿” ，署置百官。庻人﹙蜀王﹚杨秀及其诸子皆被杀。&王世充大破李密于洛口。初，王世充欲乘李密之其弊而击之，恐人心不一，乃假讬鬼神，言梦见周公姬旦。乃立祠于洛水，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世充﹚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俗信妖言，众皆请战。世充简练精勇，得二万馀人，马二千馀匹，军于洛水南。世充夜遣三百馀骑潛渡河入北山，伏谿谷中，令军人秣马蓐食，迟明而仆李密。密骁将十馀人皆被创返。明日，李密留王伯当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师，北阻邙山以待之。密与众将议所便，裴仁基曰：“世充悉劲兵来，东都必虗，请选众二万向洛，世充必自拔归，我整军徐还。兵法所谓彼归我出，彼出我归，以疲之也。”密眩于众，不能用。仁基击地叹曰：“公必后悔！”李密出兵应之。世充阴索貌类李密者，使缚之。既两军接，埃雾嚣塞，世充军皆多江淮士卒，出入若飞，李密兵心悸。李密军阵未成列，世充督众疾战，使牽类李密者过阵，噪曰：“获李密矣！”士皆呼万岁，李密军乱。而两军合战。其伏兵发，乘高而下，驰压密营，又纵火焚其庐舍，密军溃，单雄信、程咬金、秦叔宝、张童仁、陈智略，裴仁基、祖君彦等并为世充所虏，偃师劫郑颋叛归世充。密与万馀人走保洛口，将入城，邴元真已输款世充，潛导其军。密知不发，期世充渡兵半洛水，掩击之。侯骑不时觉，比出，世充绝河矣。密即引骑遁武牢，元真遂以城降世充，众稍散。初，世充兄王世伟及子王玄应隨宇文化及至江都，李密得而囚之于城中，至是尽获之。又执李密长史邴元真妻子、司马郑虔象之母及诸将子弟，皆抚慰之，各令潛呼其父兄。李密将入洛口仓城，世充进兵，次洛口，邴元真、郑虔象等举仓城以应之。密自度不能支，引数十骑而遁，径赴武牢。世充尽收其众，单雄信、程咬金、秦叔宝等大将亦降，世充待之甚厚，振旅而还。洛阳天子杨侗拜世充太尉，以尚书省为其府，备置官属。世充立三榜于府门之外：一求文才学识堪济世务者，一求武艺绝人摧锋陷阵者，一求能理寃枉擁抑不申者。于是上书陈事，日有数百，世充皆自省览，殷勤慰劳。好行小惠，下至军营骑士，皆饰辞以诱之。杨侗尝赐食世充，世充食后还家大呕吐，疑遇毒所致，自是稀有朝请。遣云定兴、段达入奏于杨侗，请加九锡之礼。&李密将如黎阳附徐世勣，或有人谓李密曰：“杀翟让之际，徐世勣几至于死，今向其所，安可保乎？”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阳，密以轻骑自武牢归之，谓伯当曰：“兵败矣，久苦诸君！我今自刎，请以谢众。”伯当抱密，号哭恸绝，众皆泣，莫能仰视。密复曰：“诸军幸不相弃，当共归关东，密身虽愧无功，诸君必保富贵。”其府掾柳奭对曰：“昔刘盆子归光武帝，尚食均输。明公与唐帝李渊同族，兼有畴昔之遇，虽不陪从唐帝李渊起义，然而阻东都，断隋帝杨广归路，使渊不战而据京师，此亦公之功也。”众咸曰：“然。”密又谓王伯当曰：“将军室家重大，岂可与孤俱行哉！”伯当曰：“昔汉高帝刘邦诛项羽，萧何率子弟以从，伯当恨不兄弟尽从，以此为愧耳。岂以公今日失利，遂轻去就。纵身分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于是从入关者尚二万人。唐帝李渊遣使迎劳，相望于道，密大喜，谓其众曰：“我有众百万，一朝至此，命也。今事败归唐，幸蒙殊遇，当思竭忠，以事所奉耳！且山东连城数百，知吾至此，遣使招之，尽当归国。比于窦融归光武皇帝，勋亦不细，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十月壬申，魏公李密至京师，高祖待之礼数益薄，执政者又来求贿，密意甚不平。是日，高祖封从父弟襄武公李琛为襄武王，黄台公李瑗为庐江王。寻拜李密光禄卿，封邢国公。癸巳，傅仁钧首陈七事，言戊寅岁时正上元之首，宜定新历，以苻禅代，由此造《戊寅历》。祖孝孙、李淳风立理驳之，仁钧条答甚详，于是诏行《戊寅历》。魏征隨密来降，至京师，久不见知，自请安辑山东，乃授魏征为秘书丞，驱传至黎阳。魏征字玄成，钜鹿曲城人也。父长贤，北齐屯留令。征少孤贫，落拓有大志，不事生产，出家为道士。好读书，多所通渉，见天下渐乱，尤属意纵横之说。初，武阳郡丞元宝藏举兵以应李密，召征魏征使典书记。密每见宝藏之蔬，未尝不称善，既闻征所为，遽使召之。征进十策而不能用。及王世充攻密于洛口，征说密长史郑显曰：“魏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死伤多矣；又军无府库，有功不赏，战士心惰，此二者难以应敌。未若深沟高垒，旷日持久，不过旬月，敌人粮尽，可不战而退，追而击之，取胜之道。且东都食尽，世充计穷，意欲死战，可谓穷寇难与争锋，请慎无与战。”显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征曰：“此乃奇谋深策，何谓常谈？”因佛衣而去。魏征受高祖旨，与世勣书曰：“自隋末乱离，群雄竞逐，跨州连郡，不可胜数。魏公起自叛徒，奋臂大呼，四方响应，万里风驰，云合雾聚，众数十万。威之所被，将半天下，破世充于洛口，摧化及于黎山，方欲西蹈咸阳，北淩玄阙，扬旌瀚海，饮马渭川，翻以百胜之威，败于奔亡之虏。固知神器之重，自有所归，不可以力争，是以魏公思皇天之乃睠，入函谷而不疑。公生于扰攘之时，感知己之遇，根本已拔，确乎不动，纠合遗散，据守一隅。世充以乘胜馀勇，息其东略；建德因侮亡之势，不敢南谋。公之英声，足以振于古今。虽谁无善始，终之虑难，去就之机，安危大节。若策名得地，则九族阴其馀辉；委质非人，则一身不能自保。殷鉴不远，公所闻见。孟贲犹豫，童子先之，知几其神，不俟终日。今公虑必争之地，乘宜速之机，更事迟疑，坐观成败，恐凶狡之辈，先人生心，则公之事去矣。”徐世勣得书，遂使者向帝申述原委，帝大喜曰：“徐世勣感德推功，实纯臣也。”诏授世勣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莱国公。于是世勣等开仓运粮，以馈山东道安抚大使、淮南王李神通之军。&十一月，秦王世民大破秦帝薛仁杲军。世民奉命率师击秦帝薛仁杲大破薛仁杲，相持于折墌城，深沟高垒六十馀日。仁杲众十馀万，兵锋甚锐，数来挑战，世民按甲以挫之。仁杲粮尽，其将牟君才、梁胡郎来降。世民谓诸将军曰：“彼气衰矣，吾当取之。遣将军庞玉先阵于浅水原南以诱之，秦将宗罗睺率军来拒，庞玉佯败，世民亲率大军掩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睺望见，复迴师相拒，世民将骁骑数十人入敌阵，唐师表里齐奋，罗睺大溃，斩首数千级，投涧谷死者不可胜记。世民率众骑追奔，直趣折墌。仁杲大惧，婴城自守。将夕，四面合围，诘朝，仁杲穷蹙，率其百官开门请降，世民纳之。俘其精兵万馀，男女五万口，以仁杲归于京师，及首帥数十人皆斩之。薛举父子相继称尊至灭，凡五年，陇右平。乙巳，李轨仍擅称皇帝于涼州。先是，高祖遣使潛往涼州，与“涼帝”李轨相结，下玺书谓李轨为从弟。轨大悦，遣其弟李懋入朝，献方物。渊授懋大将军，遣还涼州。又令鸿胪少卿张侯德持节册拜轨为涼州总管，封梁王，给羽葆鼓吹一部。轨召群僚廷议曰：“今吾从兄膺受图籙，据有京邑，天命可知，一姓不宜競立，今去帝号受册可乎？”左仆射曹珍进曰：“隋失天下，英雄竞遂，称王号帝，鼎峙瓜分。唐国自据关中，大涼自处河右，已为天子，奈何受人官爵？若欲以小事大，宜依后梁国萧詧故事，自称梁帝而称臣于周。”轨从之。是月，夏国国主“长乐王” 于金城宫设会，有五大鸟降于乐寿，群鸟数万从之，经日而去，因改元曰“五凤”。 有宗城人献玄珪一枚，景城丞孔德绍曰：“昔夏后禹王膺籙，天锡玄珪，今瑞与禹同，宜称夏国。”建德从之。先是，有上谷山君王须拔自号“漫天王”， 拥众数万，入掠豳州，中流矢而死。其亚帅魏刀儿代领其众，自号“历山飞”，入据深泽，有徒十万。建德与之和，刀儿因驰守备，建德袭破之，尽并其地。十二月壬申，加秦王世民太尉、陕东大行台。丁丑，封上柱国李孝常为义安王。庚子，李密坐谋反，行军总管盛彦师追讨斩之。&初，李密所署东海公徐世勣等皆不附王世充，复据密旧境，东至于海，南至于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世勣并据之，未有所属。谓长史郭孝恪曰：“魏公既归大唐，今此人众土地，魏公所有也。吾若上表献之，即是利主之败，自为己功，以邀富贵，吾所恥也。今宜具录州县名数及军人户口，总启魏公，听公自献，此则魏公之功也。”乃遣使启密。而唐帝李渊不知也，使李密领本兵往黎阳，招集故时将士，经略王世充。时王伯当为左武卫将军，亦令为副。李密东行至桃林，高祖复征密还。李密大惧，不若还，或欲重操旧业，重立山寨称王自尊。王伯当颇劝之，密不从，因谓密曰：“义士之立志也，不以存物易心。伯当荷公恩德，期以性命相报。公必不听，今只好与公同去，死生以之，然终恐无益也。”乃简骁勇数十人，著妇人衣，藏刀裙下，自率之人入桃林县舍。变服突出，驱掠畜产，直趣南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张善相，令以兵接应。是时，唐右翊卫将军史万宝留镇熊州，遣副将盛彦师率歩骑数千追蹑，至陆浑县南七十里，与李密相及。彦师伏兵山谷，密军半度，横出击败之，遂斩密，时年三十七。王伯当亦死之，与密俱传首京师。邴元真之降也，世充以为行台仆射，镇滑州。李密故将杜才干恨其背密，伪以兵归之，斩取其首，祭密冢，己乃归唐。&是月，淮南王李神通击宇文化及于魏郡，化及不能抗，东走聊城。神通进兵蹑之，至柳城。会化及粮尽请降，神通不受。其副使黄门侍郎田干劝纳之，神通曰：“兵士暴露已久，贼计穷粮尽，克在旦暮，正当攻取，以示国威，散其玉帛，以为军赏。若受降者，吾何以藉手乎？”田干曰：“今窦建德方至，化及未平，两敌之间，事必危迫，不攻而下之，此勋甚大。今贪其玉帛，败无日矣！”神通怒，囚干于军中。既而宇文士及自济北餽之，化及军稍振，遂拒战。神通督兵薄击之，贝州刺史赵君德攀堞而上，神通心害其功，因止军不战，君德大诟而下，城又坚守。神通乃分兵数千往魏州取攻具，中途复为莘人所败，窦建德军且至，遂引军而退。&是年，梁国国主萧铣迁都江陵，修复后梁宣帝萧詧、明帝萧岿园陵及庙。引岑文本为中书侍郎。岑文本字景仁，南阳棘阳人。祖岑善方，仕萧詧吏部尚书。父岑之象，隋炀帝末，为邯郸令，常被人所讼，理不得申。文本时年十四，诣司隶称冤，辞情慨切，召对明辨，众颇异之。试令作《莲花赋》，下笔便成，属意甚佳，合台莫不叹赏。其父冤雪，由此知名。其后，郡举秀才，以时乱不应。萧铣迁都江陵，召署中书侍郎，专典文翰。&武德二年正月乙卯，初令文官遭父母丧者听去职。黄门侍郎陈叔达兼纳言。陈叔达字子聪，陈宣帝第十六子也。在陈封义阳王，历侍中、丹阳尹、都官尚书。入隋，久不得调。隋炀帝大业中，出为绛郡通守。唐师至绛郡，叔达以郡归附，授丞相府主簿，封汉东郡公，与记室温大雅同掌机密，军书、赦令及禅代文诰，多叔达所为。丁酉，夏囯国主窦建德围宇文化及于聊城，纵撞车抛石，机巧绝妙，四面攻之，城陷。于是夏军威势大增，山东城邑多归建德。淮南王李神通兵渐散，退保黎阳，依徐世勣。&是月，济北豪右劝宇文士及发青、齐之众北击窦建德，以观形势，士及不纳。闻宇文化及败，遂与裴虔通、封伦等来降。宇文士及，雍州长安人。隋右卫大将军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之亲弟也。开皇末，以父勋封新城县公。隋文帝常引入卧内，与语，奇之，令尚炀帝女南阳公主。炀帝大业中，历尚辇奉御，从幸江都，以父忧去职，寻引为鸿胪少卿。宇文化及潛谋逆乱也，以其是帝女婿，深忌之而不告，既弑炀帝，署以为内史令。初，高祖为殿内少监，时士及为奉御，相互深自结讬。及隋化及至黎阳，高祖遣使携亲笔手谕诏召之。士及亦遣家僮间道诣长安申赤心，又因遣使密贡金環。高祖大悦，谓侍臣曰：“我与士及素经共事，今贡金環，是其来意也。”宇文士及至长安，帝数之曰：“汝兄弟率思归之卒，为入关之计，当此之时，若得我父子，岂肯相存，今欲何地自处？”士及谢曰：“臣之罪诚不容诛，但臣早奉龙颜，久存心腹，往在涿县，尝夜中密论时事，后于汾阴宫，复尽丹赤。自陛下龙飞九五，臣实倾心西归，所以密申贡献，冀此赎罪耳。”帝笑谓裴寂曰：“此人与我言天下事，至今已六七年矣，公辈皆在其后。”是时，士及妹为帝昭仪，有宠，由是甚见亲待，授上仪同。即授谋弑炀帝主犯裴虔通为徐州总管，转辰州刺史，封长蛇男。后，宇文士及欲自立功名，又求高祖从秦王李世民平宋金刚，许之。以功复封新城县公，妻以寿光县主，迁秦王府骠骑将军。&是月，夏国国王窦建德谓其纳言宋正本、内史侍郎孔德绍曰：“吾为隋之百姓数十年矣，隋为吾君二代矣。今宇文化及杀之，大逆无道，此吾仇矣，请与诸公讨之，如何？”德绍曰：“今海內无主，英雄竞逐，大王以布衣而起漳浦，隋郡县官人莫不争归附者，以大王仗义而动，安天下下也。宇文化及与国连姻，父子兄弟受恩隋代，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弑逆之禍，篡隋自代，乃天下之贼也。此而不诛，安用盟主！”建德称善。即日，引兵讨伐宇文化及，连战，大破之。化及保聊城。丁酉，夏囯主窦建德围宇文化及于聊城，纵撞车抛石，机巧绝妙，四面攻之，城陷。建德入城，先谒隋炀帝皇后萧氏，与语称臣，悉收弑炀帝元谋者宇文智及、杨士览、元武达、许弘仁、孟景，集隋文武官对而斩之，枭首辕门之外。化及并其二子承基、承趾，同载以槛车，至大陆县斩之，传首于突厥义成公主，枭于胡庭。建德每平城破阵，所德资财，并散赏诸将，一无所取。又不吃肉，常食唯有菜蔬，脫粟之饭。其妻曹氏不衣纨绮，所使婢妾仅十馀人。至此，得宫人以千数，并有姿色，应时放散。得隋文武官员及骁果尚且一万，亦放散，听其所去。又以隋黄门侍郎裴矩为尚书左仆射，兵部侍郎崔君肃为侍中，少府令何称为工部尚书，自馀隨才拜授，委以政事。其有欲往关东及东都者，亦恣听之，仍给其衣粮，以兵援之，送出其境。&二月丙戌，诏颁诸李氏宗人无职任者，不在徭役之限，每州置宗师一人，以相统摄。闰月辛丑，刘武周侵并州。先是，上谷人宋金刚有众万馀人，在易州界为群盗，定州山郡魏刀儿与相表里。后刀儿为窦建德所灭，金刚救之，战败，率馀众四千奔于刘武州。武州素闻金刚善用兵，得之甚喜，号为“宋王”， 委以军事，中分家产遣之。金刚亦深自结纳，遂出其妻，聘武周之妹。又说武周入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武周授金刚西南道大行台，令率众二万人侵并州，军黄虵镇。又引突厥之众，兵锋甚盛，袭破榆次县，进陷介州。帝遣太常少卿李仲文率众讨之，反而被执，全军皆没。仲文乘其守不备，逃还。己酉，徐世勣以黎阳之众及河南十郡降唐，唐帝授黎州总管，封曹国公，赐姓李氏，赐良田五十顷，甲第一区。封其父徐盖为济阴王，盖固辞王爵，乃封舒国公，授散骑常侍，陵州刺史，令世勣总统河南、山东之兵以拒世充。世勣表请收葬李密，以慰众心，诏许之。唐帝归李密、王伯当尸与李世勣，诏代理嫔殓。世勣发丧行服，备君臣之礼。大具威仪，三军皆缟素，葬密于黎阳山南五里，故人哭之，多有欧血者。于是昔日“草寇” 为大唐创业焉。&三月，洛阳皇帝杨侗策授相国王世充总百揆，封郑王，加九锡备礼。甲寅，“楚帝”朱粲杀唐国散骑常侍段确，奔洛阳王世充。初，朱粲为楚帝，以武横行天下，所克州郡，皆发其藏粟以充军食，迁徙无常，去辄焚馀资，又不务稼穡，以劫掠为业。于是百姓大馁，死者如积，人多相食。军中罄竭，无所虏掠，乃取婴儿蒸而吃之，因令军士曰：“食之美者，宁过于人肉乎！但令他国有人，我何所虑。”即勒所部，有略得妇人小儿皆烹之，分给军士，乃税诸城保，取小弱男女以益兵粮。隋著作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因谴左迁，并在南阳，粲悉引为宾客，后遭饥馁，合家为其所吃。又诸城惧税，皆相继逃散。显州首领杨士林、田瓒率兵以叛粲，诸州响应，相聚而攻之，大战于淮源，粲败，以数千兵奔于菊潭县，遣使于唐帝李渊请降。渊令假散骑常侍段确迎劳之，确因醉侮粲曰：“闻卿吃人，作何滋味？”粲曰：“敢吃嗜酒之人，正似糟藏猪肉。”确怒，慢骂曰：“狂贼，入朝后一头奴耳，更得吃人乎！”粲怒，于坐收确及从者数十人，奔于王世充。世充拜粲为龙骧大将军。粲为“楚帝”&夏四月辛亥，涼国皇帝李轨为其尚书安兴贵所杀，安兴贵据州降唐。初，帝欲结李轨为兄弟，劝去帝号，授涼王，同讨秦帝薛举，轨听仆射曹珍言，不从。遣尚书左丞邓晓隨唐使者入朝，表称皇从弟大涼皇帝臣轨而不受官。时有胡巫惑轨曰：“上帝当遣玉女从天而降。”轨遂征兵筑台以侯玉女，多所糜费，百姓患之。又属年饥，人相食。轨倾家赈之，私家罄尽，不能周遍。又欲开官仓给粟，召众议之。曹珍等对曰：“国以人为本，本既不立，国将倾危，安可惜此仓粟而坐观百姓之死乎？”其故人皆云，给粟为便。隋旧人谢统师等，为轨所获，虽被任用，情犹不附，每与群胡相结，引进朋党，排轨亲信，因其大馁，欲离其众。乃诟珍曰：“百姓饿者自是弱人，勇壮之士终不肯困，国家仓粟须备不虞，岂可散之以供小弱？仆射苟悦人情，殊非国计。”轨以为然，由是士庶怨愤，多欲叛之。李轨将安修仁兄安兴贵先在长安，表请诣涼州招慰轨。唐帝李渊谓曰：“李轨据河西之地，连好吐谷浑，结援于突厥，兴兵讨击，尚以为难，岂单使所能救也？”兴贵对曰：“李轨凶强，诚如圣旨。今若谕之以逆顺，晓之以祸福，彼则凭固负远，必不见从。何哉？臣于涼州，奕代豪望，凡厥士庶，靡不依附。臣之弟为轨所信任，职典枢密者数十人，以此候隙图之，易于反牚，无不济矣。”渊从之。安兴贵至涼州，轨受以左右卫大将军，又问以自安之术，兴贵谕之曰：“涼州僻远，人物凋残，胜兵虽馀十万，开地不过千里，既无险固，又接蕃戎，戎狄豺狼，非我族类，此而可久，实用为疑。今大唐据有京邑，略定中原，攻必取，战必胜，是天所启，非人力焉。今若举河西之地委质事之，即汉家窦融，未足为比。”轨默然不答，久之，谓兴贵曰：“昔吴濞以江之兵，犹称为‘东帝’，我今以河右之众，岂得不为‘西帝’。 ”兴贵伪惧，谢曰：“窃闻富贵不在故乡，有如衣锦夜行。今吾合家子弟并蒙信任，荣庆实在一门，岂敢兴心，更怀他志。”先是，有薛举柱国奚道宜率羌兵三百人亡奔于轨，既许其刺史而不授之，礼遇又薄，有怨。兴贵知轨不可动，乃与弟安修仁等潛谋，与道宜暗通，率所领部众击轨，将围其城。轨率步千馀出城拒战。轨败入城，引兵豋陴，冀有外救。兴贵宣言曰：“大唐使我来杀李轨，不从者诛及三族！”于是诸城老幼皆出诣修仁。轨叹曰：“人心去矣，天亡我乎！”携妻子上玉女台，置酒为别，修仁执之以闻。时轨尚书左丞邓晓尚在长安，闻轨败，舞蹈称庆。唐帝数之曰：“汝委质于人，为使来此，闻轨沦陷，曾无蹙容，苟悦朕情，妄为庆跃。既不能留心于李轨，何能尽节于朕乎？”竟废而不齿。轨寻伏诛，自称皇帝至灭三载，河西悉平。诏授兴贵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封涼国公，赐帛万段；修仁左武候大将军，封申国公。&是月，段达、云定兴等大臣谓隋洛阳天子杨侗曰：“天命不常，郑王功德甚盛，愿陛下揖让告禅，尊唐尧、帝舜故事。”侗闻，怒曰：“天下者，高祖文皇帝之天下也，东都者，世祖明皇帝之东都也。若隋德未衰，此言不可发，必天命有改，亦何论于禅让！公等或先朝旧臣，绩宣上代，或勤王立节，身服轩冕，忽有斯言，朕复当何望！”神色懍然，侍卫者莫不流汗。既而退朝，对母刘氏而泣。世充更使人劝侗曰：“今海内未定，须得长君。待四方又安，复子明辟，必若前盟，义不违负。”侗不得已，逊位于世充，遂被幽于含涼殿。乙巳，郑王王世充受隋禅位，自称皇帝，国号称“郑”，建元“开明”。 先封隋帝杨侗为潞国公，邑五千户。而后封同姓王隆为淮阳王，王整东郡王，王横冯翊王，王素乐安王。次封叔王瓊为陈王；兄世衡为秦王，世伟为楚王，世恽齐王。又封王瓊子辨为杞王；王世衡子虔寿为蔡王；王世伟子弘烈为魏王，行本为荆王，琬为代王；王世恽子仁则为唐王，道诚为卫王，道询为赵王，道稜为燕王；兄世师子太为宋王，君度为越王。立子玄皇太子，封子玄恕为汉王。世充既登尊位，每听朝，殷勤诲谕，言辞不厌重复，千端万绪，疲于听受。又轻骑遊历街巷，亦不清道，按辔徐行，百姓但避路而已，谓百姓曰：“昔时天子深坐九重，在下事情，无由闻徹。世充非贪宝位，本欲救时，今当如一州刺史，每事亲览，当与士庶共评朝政。恐门禁有限，虑政壅塞，今止顺天门外置座听朝。”又令西朝堂受抑屈，东朝堂受直谏。于是献书上事，日有数百，条疏既烦，省览难遍，数日后不复更出。&梁王萧铣闻隋帝杨侗已黜，亦自称皇帝，署置百官，一准梁故事。追谥其从父后梁国主萧琮为孝靖帝，祖萧严为河间忠烈王，父璿为文宪王，封董景珍为晋王，雷世猛为秦王，郑文秀为楚王，许玄徹为燕王，万瓒为鲁王，张绣为齐王，杨道生为宋王。隋将张镇州、王仁寿击之，不能克。隋之镇，州闻隋灭，甯长真等率岭表诸州尽降于萧铣。九江鄱阳初有林士弘称尊号，俄自相诛灭，士弘逃于安成之山洞，其郡亦降于萧铣。铣遣其将杨道生攻陷南郡，张绣略定岭表，东自九江，西至三硖，南尽交阯，北拒汉川，皆附之，胜兵四十万。&初，窦建德与王世充结好，遣使朝隋洛阳皇帝杨侗。后世充废杨侗自立，乃与之绝交，始自称尊，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下书称诏。追谥隋帝杨广为闵帝，封隋齐王杨暕子政道为郧公。然犹依倚突厥。处罗可汗与义成公主遣使迎炀帝皇后萧氏，建德勒兵千馀人骑送萧氏入蕃，又献宇文化及首与义成公主。于是，夏国兵锋益盛。&五月己卯，高祖加恩，酅国公杨侑暴薨，时年十七，谥曰隋恭帝。于是隋氏寿终正寢矣。大唐史官为之叹曰：“恭帝年在幼冲，遭家多难，一人失德，四海土崩。群盗蜂起，豺狼塞路，南巢遂往，流彘不归。既锺百六之期，躬践数终之运，讴歌有属，笙钟变响，虽欲不尊尧舜之迹，其庸可得乎！”&突厥始毕可汗率兵渡河至夏州，梁帝梁师都出兵会之，谋入抄掠，援刘武周兵五百馀骑，遣入句注，又追兵大集，欲侵太原。始毕可汗病卒，其子什钵苾以年幼不堪嗣位，立为泥步设，使居东偏，直幽州之北，立其弟俟利弗设，是为处罗可汗。处罗可汗嗣位，又以隋义成公主为妻，遣使入唐告丧。唐帝为之举哀，废朝三日，诏百官就馆吊其使者，又遣内史舍人往吊处罗，赙物三万段。&&是月，郑国礼部尚书裴仁基及其子左辅大将军裴行俨、尚书左丞宇文儒童等数十人谋诛郑帝王世充，欲复尊隋帝杨侗。事洩，皆见害，夷三族。世充弟世恽劝世充绝国民恋隋怀旧之情，请除去隋帝杨侗。郑帝从之，使皇侄王行本鸩杀杨侗。行本赍酒诣侗所曰：“愿皇帝饮此酒。”侗知不免，请与母相见，不许。侗遂布席焚香礼佛，呪曰：“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于是饮药，不能时绝，更以帛缢杀之。郑帝赐谥曰恭皇帝。&王世充遣其将罗士信侵榖州，士信率其众千馀人来降。高昌王麹伯雅死，子麹文泰嗣，遣使告哀，高祖皇帝遣前河州刺史朱惠表往吊之。西突厥叶护可汗遣使朝贡。九月，裴寂 诏秦王李世民讨王世充。隋帝杨侗所署楚王杜伏威与其同伙辅公祏遣使来降。初，宇文化及等弑隋炀帝，署杜伏威历阳太守，伏威不受。移居丹阳，进用人士，大修器械，薄赋敛，除殉葬法，其犯奸盜及官人贪浊者，无轻重皆杀之。仍上表隋洛阳皇帝杨侗，侗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高祖即遣使就授伏威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上柱国、封吴王，赐姓李氏，预宗正属籍，封其子德俊为山阳公，赐帛五千段，马三百匹楚王；拜辅公祏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封舒国公。&是月，夏国国主窦建德略地相州，李神通等不能拒，杀刺史吕珉。建德又进攻卫州，陷黎阳，淮安王李神通、左武侯大将军李世勣、皇妹同安长公主等皆被虏。滑州刺史王轨为奴所杀，携其首以奔建德。建德曰：“奴杀主为大逆，我何可纳之。”命立斩奴，而返轨首于滑州，滑州吏人感之，即日而降。齐、济二州及兗州山君徐圆朗皆闻风而下。建德收李世勣父为质，令世勣领其兵复镇黎阳；署魏征为起居舍人。于是建德尽有山东之地。&东海丞人李子通入据江都，自称皇帝。李子通，东海丞人也。少贫贱，以渔猎为事。居乡里，见斑白提挈者，必代之。性好施惠，家无蓄积，睚眦之怨者必报。大业中，有山君左才相，自号博山公，据齐郡之长白山，子通归之，以武力为左才相所重。当此之时，山君士众皆多残忍，唯子通独行仁恕，由是人多归之，未半岁，兵至万人。左才相稍忌之，子通自引去，因渡淮，与杜伏威合。寻为隋将来整所败，子通拥其众奔海陵，得众二万，自称将军。子通率师击陈稜，陈稜求救于沈法兴，西乞师于杜伏威，二人各以兵至，伏威屯清流，法兴保杨子，相去数十里，子通纳言毛文深进计，募江南人诈为法兴之兵，夜袭伏威。伏威不悟，恨法兴之侵己，又遣兵袭法兴。二人相疑，莫敢先动。子通遂尽锐攻陷江都，陈稜奔于伏威，俄耳见杀。子通入据江都，尽虏其众，于是自称皇帝，国号称吴，建元“明政”。沈法兴自克毗陵之后，谓江淮以南可指撝而定，专立威刑，将士有小过，被即诛戮，而言笑自若，由是将士解体。武德二年九月，称梁王，建元曰“延康” ，颇依陈氏故事。是时，杜伏威据历阳，陈棱据江都，李子通据海陵，并握强兵，俱有窥觎江表之志。法兴三面受敌，军数挫衂。陈稜寻被李子通围于江都，稜窘急，送质求救，法兴使其子沈纶领兵数万救之，子通率众攻纶，大败，乘胜渡江，陷其京口。沈法兴使蔣元超拒之于庱亭，元超战死。江都陷，陈稜奔杜伏威，寻而见害。沈法兴与左右数百人投吴郡渠帅闻人遂安，遣其将叶孝辨迎之。丹阳山君乐伯通率众万馀归附子通，子通拜其为尚书左仆射。更进击法兴于庱亭，斩其仆射蒋元超，法兴弃城宵遁，遂有晋陵之地。获法兴府掾李百药，引为内史侍郎，使典文翰；以法兴尚书左丞殷芋为太常卿，使掌礼乐。由是隋郡县及江南人士多归之。&冬十月己亥，黄门侍郎杨恭仁为纳言。诏封罗艺为幽州总管，封燕王，赐姓李氏，预宗正属籍。&杨恭仁，本名纶，隋司空、观德王杨雄之子也。隋文帝仁寿年间为甘州刺史，在职务举大纲，不为苛察，戎夏安之。文帝谓雄曰：“恭仁在州，甚为善政，非唯朕举得人，亦是卿义方所致也。”炀帝即位，召入内殿。不为御史大夫裴蕴等贪佞所容，出为河南道大使，讨捕山君，为朱粲所败，奔还江都。宇文化及弑逆，署吏部尚书，隨至河北，为化及守魏郡，时元宝藏据有魏郡，会行人魏征说下宝藏，执恭仁送京师，高祖甚礼遇之，拜黄门侍郎，封观国公。罗艺字子延，本襄阳人也。父荣，隋监门将军。艺性桀黠，刚复不仁，勇于攻战善射，能弄稍。炀帝时，屡以军功至虎贲郎将。炀帝令受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节度，督军于北平。频为景所辱。后遇天下大乱，涿郡物殷阜，加有伐辽器仗，仓粟盈积。又临朔宫中多珍宝，屯兵数万，而山君竞来侵掠。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贺兰谊、晋文衍等皆不能拒，唯艺独出战，前后破山君不可胜计，威势日重。什住等颇忌艺，艺阴知之，将为乱，乃宣言于众曰：“吾辈讨贼，甚有功効，城中仓库粟山积，制在留守之官，而无心济贫，此岂有恤之意也！”以激怒士众，众人皆怨。既而郡丞出城侯艺，艺因执之，陈兵而入，什住等惧，皆来听命，于是发库物以赐战士，开仓以济贫乏，境内咸悦。杀渤海太守唐祎等不同己者数人，威振边朔，柳城、怀远等并归附之。艺黜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州，以襄平太守邓暠为总管；艺自称幽州总管。宇文化及至山东，遣使召艺，艺曰：“我隋室旧臣，感恩累世，实所痛心。”乃斩化及使者，为炀帝发丧，大临三日。窦建德、高开道亦遣使于艺，艺谓官属曰：“建德、开道皆大盗耳，化及弑逆，并不可从。今唐公起兵，皆符人望，入据关右，事无不成。吾率众归之，意已决矣，有沮众异议者必戮之。”会高祖使张道源绥辑山东，遣人谕意，艺大悦，于是率表归附。&乙卯，太尉、秦王世民乃上表曰：“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假精兵三万，必能平殄刘武周，克复汾、晋。”壬子，刘武周进围晋州。帝悉发关中兵以益之秦王，又幸长春宫亲送出征。甲子，帝亲祠华岳。杀民部尚书、鲁国公刘文静。刘文静字肇仁，自云彭城人，代居长安武功。祖刘懿，周石州刺史。父韶，隋时战没，赠上仪同三司。文静伟姿仪、有器干，倜傥多权略，炀帝时为晋阳令，见高祖诸子，尤器重秦王李世民，谓裴寂曰：“此非常人也。大度类汉高祖﹙刘邦﹚，神武同于魏武﹙曹操﹚，其年虽少，乃天纵矣。”寂不以为然。帝自起兵及豋尊位，文静与寂皆元勋也。文静自以才能干用在裴寂之右，又屡有军功，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议，寂有所是，文静必非之，由是与寂有隙。文静常与其弟通直散骑常侍文起酣宴，出言怨望，拔刀击柱曰：“必当斩裴寂耳！”文起忧之，遂召巫者于星下被发銜刀，为厌胜之法。时文静有爱妾失宠，以状告其兄，妾兄上变。高祖以之属吏，遣裴寂、萧瑀问状。文静曰：“起义之初，忝为司马，计与长史位望略同。今寂为仆射，据甲第，臣官赏不异众人，东西征讨，家口无讬，实有觖望之心。因醉或有怨言，不能自保。”帝谓群臣曰：“文静此言，反明白矣！”李纲、萧瑀皆明其非反。秦王李世民曰：“义旗初举，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平京城，任遇悬隔，止以文静觖望，非敢谋反。”帝素疏忌之，裴寂又言曰：“文静才略，实冠时人，性复粗险，忿不思难，丑言悖逆，其状已彰。当今天下未定，外有勍敌，今若赦之，必贻后患。”高祖竟听其言，遂杀文静、文起，仍籍沒其家。文静临刑，抚膺叹曰：“高鸟逝，良弓藏，故不虚也。”时年五十二。十一月，秦王世民率众趣龙门关，履冰而渡之，进屯柏壁。王世充将军程知节、秦叔宝等奔唐。&程知节，名咬金，齐州东阿人也。少骁勇，善用马稍。炀帝大业末，聚徒数百人，共保乡里，以备他盗。后依李密，署为内军骠骑。时密于军中简勇士尤异者八千人，隶四骠骑，分为左右以自卫，号为内军。密称：“此八千人可当百万。”知节既领其一，甚被恩遇。及王世充出城与李密决战，知节领内马军，与密同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领外马军，营在偃师城北。世充来袭雄信营，密遣知节及裴行俨助之。行俨先驰赴敌，为流矢所中，墜于地。知节救之，杀数人，世充军披靡，乃抱行俨重骑而还。为世充骑所逐，刺槊洞过，知节迴身捩折其槊，兼斩获追者，于此与行俨俱免。及密败，世充得之，接遇甚厚。知节谓秦叔宝曰：“世充器度浅狭，而多妄语，好为呪誓，乃巫师老妪耳，岂是拨乱主呼？”及世充拒秦王李世民师于九曲，知节领兵在其阵，与秦叔宝等马上揖世充曰：“荷公接待，极欲报恩。公性猜贰，傍多扇惑，非仆讬身之所，今谨奉辞。”于是跃马与几十人奔唐，世充俱，不敢追。授秦王府左三统军。&秦叔宝，名瓊，齐州历城人。炀帝大业中，为隋将来护儿帐下卒。叔宝丧母，护儿遣使吊之，军士怪曰：“士卒死亡及遭丧者多矣，将军未尝降问，独吊叔宝何也？”答曰：“此人勇悍，加有志节，必当自取富贵，岂得以卑贱待之。”炀帝大业末，庶民起义蜂起，从通守张须陁击山君，屡建奇功，勇气闻于远近。从须陀进击李密于榮阳，军败，须陀死，叔宝以馀众归附裴仁基。会裴仁基以武牢降于李密，密得叔宝大喜，以为帐内骠骑，待之甚厚。密与宇文化及大战于黎阳童山，为流矢所中，墮马闷绝。左右奔散，追兵且至，唯叔宝独捍卫之，密遂获免。叔宝又收兵与之力战，化及乃退。后密败，叔宝为王世充所得，署龙骧大将军。从程知节议，奔唐。秦王世民素闻其勇，厚加礼遇。从镇长春宫，拜马军总管。&是月，夏县人吕崇茂杀县令，举兵反，自称魏王，请援于刘武周。高祖诏从父弟永安王李孝基为行军总管，与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内史侍郎唐俭、陕州总管于筠等率师讨之。&十二月丙申，刘武周遣其将寻相、尉迟敬德潛援吕崇茂，与永安王李孝基等大战于夏县，唐师败绩，执孝基与陕州总管于筠、内史侍郎唐俭，将还浍州。世民遣殷开山、秦叔宝邀之于美良川，大破之，相等仅以身免，悉虏其众，复归柏壁。&武德三年正月，李世勣捨其父而逃归唐，夏国执法者请诛世勣父，夏国国主窦建德曰：“世勣本唐臣，为我所虏，不忘其主，逃还本朝，此忠臣也，其父何罪！”竟不诛。舍同安长公主与淮安王李神通于别馆，待以客礼。帝遣使与之连和，建德即遣公主等与使俱归。&刘武周复攻李仲文于浩州，频战皆败，又餽运不济，军众大馁。宋金刚以众馁而遁。秦王世民追及寻相于吕州，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昼夜行二百馀里，战数十合。至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执辔谏曰：“大王破贼，逐北至此，功亦足矣。深入不已，不爱身乎！且士卒饥疲，宜留壁于此，俟兵粮毕集，然后复进，未晚也。”世民曰：“金刚计穷而走，众心离沮；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必乘此势取之。若更淹留，使之计立备成，不可复攻矣。吾竭忠徇国，岂顾身乎！”遂策马而进，将士不敢复言饥。追及金刚于雀鼠谷，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数万人。夜，宿于雀鼠谷西原，世民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军中止有一羊，世民与将士分而食之。&二月丙辰，陕州总管于筠自宋金刚所逃来。庚子，行幸华阴。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反，伏诛。独孤怀恩，高祖舅父独孤整之子也。幼时，以隋文帝皇后之侄，养于宫中。高祖平京城，授长安令，在职严明，甚得时誉。及高祖受禅，擢拜工部尚书。时虞州刺史韦义节击尧君素于蒲州，而节义文吏，频战不利。高祖遣怀恩代总其众，怀恩督兵城下，为敌所败，频战不利，高祖切让之，因此怨望。高祖尝戏之曰：“弟姑之子悉为天子，次当舅子乎？”怀恩遂以为符命，每扼腕曰：“我家岂女独富贵耶？”由是阴图异计。时刘武周将宋金刚寇浍州，高祖悉发关东兵卒以隶秦王李世民，屯于柏壁。怀恩遂与解县令荣静、前五原县令元君宝谋引王行本兵与武周连和，与山君劫永丰仓而断柏壁粮道，割河东地以啗武周。事临发，会夏县人吕崇茂杀县令，据县起兵，应武周。高祖遣怀恩与永安王李孝基、陕州总管于筠、内史侍郎唐俭攻崇茂。刘武周遣其将寻相、尉迟敬德潛援吕崇茂，与永安王李孝基等大战于夏县，唐师败绩，诸将尽没，时元君实与内史侍郎唐俭、开府刘世让亦陷于敌中，元君实谓唐俭曰：“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独孤尚书近者欲举兵图事，迟疑之间，遂至今日，岂不由不断耶？”俄而，怀恩脫身得还，高祖复令怀恩率师攻蒲州。会尧君素为其下所杀，小帅王行本以蒲州降，怀恩勒兵入据其城。元君宝又谓唐俭曰：“独孤尚书今遂拔难得还，复在蒲州屯守，可谓王者不死。”俭闻之，惧怀恩为逆，乃说尉迟敬德，请使刘世让还。密令世让以怀恩之谋奏闻。高祖将济河，已御舟矣。适会世让谒见，高祖读奏，大惊曰：“岂非天命也！”迴舟而归。怀恩不知事已洩，轻舟来赴，及中流而执之，收其党按验，怀恩自缢，时年三十六，籍没其家。馀党伏诛。&秦王世民引兵趣介休。宋金刚尚有众二万，戊午，出西门，背城布阵，南北七里，以拒唐军。世民遣总管李世勣、程知节、秦叔宝当其北，翟长孙、秦武通当其南。诸军与战，小却，为敌所乘。世民帅精骑击之，冲其阵后，金刚大败，斩首三千级。金刚轻骑走，世民追之数十里。至张难堡。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据堡自守，世民免胄示之，堡中喜噪且泣。左右告以王未食，献浊酒、脱粟饭。尉迟敬德收馀众守介休，世民遣任城王李道宗、宇文士及往谕之，尉迟敬德、寻相率众八千来降。世民得敬德，甚喜，以为右一府统军，使将其旧众八千，与诸营相参。屈突通惧其为变，骤以为请。世民曰：“昔萧王﹙刘秀招降铜马，与铜马渠帅﹚推赤心置人腹中，并能毕命，今委任敬德，又何疑也。”刘武周闻金刚败，大惧，率五百骑弃并州北走，自乾烛谷亡奔突厥。金刚收其馀众，欲复战，众莫肯从，亦与百馀骑复奔突厥。世民至晋阳，武周所署仆射杨伏念以城降。唐俭封府库以待世民，武周所得州县皆入于唐。未几，宋金刚谋走上谷，突厥追骑所获，腰斩之。王世充殿中监豆庐达来降。世充见众心日离，乃严刑峻制，家一人逃者，无少长皆坐为戮，父子、兄弟、夫妻许其相告而免之。又令五家相保，有全家叛去而邻人不觉者，诛及四邻。杀人相继，其逃亡益甚。至于樵採之人，出入皆有限数，公私窘急，皆不聊生。又以宫城为大狱，意有所忌，即收执其人及家属于宫中。又每使诸将出外，亦收其亲属质于宫内。囚者相次，不減万口，既难食，饿死者日数十人。世充屯兵不散，仓粟日尽，城中人相食。或握土置瓮中，用水淘汰，沙石沉下，取其上浮泥，投以米屑，作饼饵而食之，人皆体肿而脚弱，枕倚于道路。其尚书卢君业、郭子高等皆死于沟壑。&三月癸酉，西突厥叶护可汗、高昌王麹伯雅遣使朝贡。己卯，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事中。甲戌，内史侍郎封伦兼中书令。山君刘孝真遣使来降。&封伦字德彝，观州蓨人。北齐太子太保封隆之孙。父骕，隨通州刺史。伦善于机变，为杨素所重，称荐于文帝，擢为内史舍人。炀帝时，伦见虞世基幸于炀帝而不闲吏务，每有承受，多失事机。伦又讬付附之，密为指划，宣行诏命，谄顺主心，外有表疏如忤意者，皆寑而不奏；决断刑法，多峻文深诬；策勋行赏，必抑而削之。故世基之宠日隆，而隋政日坏，皆伦所为也。宇文化及之乱，逼帝出宫，使伦数帝之罪，帝谓曰：“卿是士人，何志于此？”伦赧然而退。化及寻署内史令，从至聊城。伦见化及势蹙，乃潛结化及弟宇文士及，请于济北运粮以观时变。化及败，与士及来降。帝以其前代旧臣，遣使迎劳，拜内史舍人。寻迁内史侍郎。&刘季真，离石胡人也。父龙儿，炀帝大业末拥众数万，自号刘王，以季真为太子。龙儿为虎贲郎将梁德所斩，其众渐散。及高祖起兵，季真与弟六儿复举兵为盗，引刘武周之众攻陷石州。季真北连突厥，自称突利可汗，以六儿为拓定王，甚为边患。时西河公张纶、真乡公李仲文俱以兵临之，季真惧，遣使来降，即授石州总管，封彭城王。&四月甲寅，益州置行台尚书省。加秦王李世民益州行台尚书令。六月壬辰，遣使就授杜伏威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上柱国、徙封吴王，赐姓李氏，预宗正属籍，封其子德俊为山阳公，赐帛五千段，马三百匹楚王；拜辅公祏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封舒国公。丙午，亲录囚徒。封皇子李元景为赵王，李元昌为鲁王，李元亨为酆王；皇孙李承宗为太原王，李承道为安陆王，李承乾为恒山王，李恪为长沙王，李泰为宜都王。秋七月壬戌，命秦王世民率诸军讨王世充。遣皇太子建成镇蒲州，以备突厥。陕东道行台屈突通二子在洛阳，帝谓通曰：“今欲使卿东征，如卿二子何？”通曰：“臣昔为俘囚，分当就死，陛下释缚，加以恩礼。当是之时，臣心相誓，期以更生馀年为陛下尽节，但恐不获死所耳。今得备先驱，二儿何足顾乎！”高祖叹曰：“徇义之士，一至此乎！”王世充闻唐兴兵来伐，选诸州镇骁勇皆集洛阳，置四镇将军，募人分守四城。壬午，秦王世民至新安。王世充遣魏王王弘烈镇襄阳，荊王王行本镇虎牢，宋王王泰镇怀州，鲁王王道徇守曜仪城，世充自将战兵，左辅大将军杨公卿帅左龙骧二十八府骑兵，右游击大将军郭善才帅内军二十八府步兵，左游击大将军跋野纲帅外军二十八府步兵，总三万人，以备唐军入侵。罗士信将前锋围慈涧，王世充自将兵三万救之。己丑，世民将轻骑前觇世充，猝与之遇，众寡不敌，道路险扼，为世充所围。世民左右驰射，皆应弦而毙，获其左建威将军燕琪，世充乃退。世民还营，埃尘覆面，军不复识，欲拒之，世民免胄自言，乃得入。旦日，帅步骑五万进军慈涧；世充拔慈涧之戍，归于洛阳。世民遣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南据龙门，将军刘德威自太行东围河内，上谷公王君廓自洛口断其饷道，怀州总管黄君汉自河阴攻回洛城；大军屯于北邙，连营以逼之。世充洧州长史张公谨与刺史雀枢以州城来降。&是月丙申，刘武周欲亡归马邑，事泄，突厥追而杀之于白道。初，刘武周之南寇也，其内史令苑君璋谏曰：“唐主举一州之众，直取长安，所向无敌，此乃天授，非人力也。晋阳以南，道路险隘，县军深入，无继于后，君进战不利，何以自还？不如北连突厥，南结于唐，南面称孤，足为长策。”武周不听。及败，泣谓君璋曰：“不用君言，以至于此。”刘武周既死，突厥又以君璋为大行台，统其馀众，仍令郁射设督兵助镇。高祖遣使谕之，君璋部将高满政谓君璋曰：“夷狄无礼，本非人类，岂可北面事之，不如尽杀突厥以归唐朝。”君璋不从，满政因人心夜逼君璋，君璋亡奔突厥，满政遂以城来降，拜朔州总管，封荣国公。初，帝封刘季真为彭城王，赐姓李氏；封弟刘六儿为岚州总管。季真见宋金刚与官军相持于浍州，久而未决，遂亲刘武周，与之合势。岚州总管刘六儿从宋金刚在介休，秦王世民擒斩之。季真弃石州，亡奔高满政，满政杀之。&八月甲辰，黄君汉遣校尉张夜叉以舟师袭回洛城，克之，获其将达奚善定，断河阳南桥而还，降其保聚二十馀。世充使太子王玄应帅杨公卿等攻回洛，不克，乃筑月城于其西，留兵戍之。世充阵于青城宫，秦王世民亦置阵当之。世充隔水谓世民曰：“隋室倾覆，唐帝关中，郑帝河南，世充未尝西侵，王忽举兵东来，何也？”世民使宇文士及应之曰：“四海咸仰皇风，唯公独阻声教，为此而来！”世充曰：“相与息兵讲好，不亦善乎？”又应之曰：“奉诏取东都，不令讲好也！”至暮，各引兵还。　辛己，行台左仆射屈突通、尚书殷开山言于秦王世民曰：“敬德骁勇绝伦，今既囚之，心必怨望，留之恐为后患，不如遂杀之。”世民曰：“不然。敬德若叛，岂在寻相之后邪！”遽命释之，引入卧内，赐之金。曰：“丈夫意气相期，勿以小嫌介意，吾终不信谗言以害忠良，公宜体谅之。必欲去者，以此金相资，表一时共事之情也。”是日，世民以五百骑行战地，敬德因从猎于榆窠，遇王世充领歩骑数万来战。世充骁将单雄信领骑直趋世民，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下马。雄信拒战，枪几及世民，李﹙徐﹚世勣呵之曰：“秦王也！”雄信乃退。敬德护卫世民以出敌包围，更率骑兵与世充交战，其众大溃，擒世充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斩首千馀级，获排稍兵六千人。世民谓敬德曰：“比众人证公必叛，天诱我意，独保明之，福善有征，何相报之速也。”特赐金银一篋，此后恩宠日隆。&单雄信，曹州济阴人。与翟让友善。能马上用枪，李密军中号“飞将” 偃师败，雄信降王世充，世充引为心腹，授大将军，待之甚厚。&尉迟敬德，朔州善阳人。隋炀帝大业末，从军于高阳，讨捕山君，以武勇称，累授朝散大夫。刘武周起兵，以为偏将，与宋金刚南侵，陷晋、浍二州。金刚败，奔于突厥。敬德与寻相收其馀众守介休。秦王李世民遣堂兄弟任城王李道宗与大臣宇文士及往谕之，于是敬德与寻相举城来降。世民引为知心爱将，授右一府统军焉。刘武洲降将寻相等多叛去。诸将疑尉迟敬德，囚之军中。敬德善避矟，每单骑入敌阵中，敌丛矟刺之，终莫能伤，又能夺敌矟返刺之。齐王元吉以善马矟自负，闻敬德之能，请各去刃相与校胜负，敬德曰：“敬德谨当去之，王勿去也。”既而元吉刺之，终不能中。世民问敬德曰：“避矟与夺槊矟，孰难？”敬德曰：“夺矟难。”乃命敬德夺元吉矟。元吉操矟跃马，志在刺之，敬德须臾三夺其矟；元吉虽面相叹异，内甚耻之。&九月，唐将王君廓攻拔世充之轘辕县，东徇地至管城而还。冬十月庚子，北燕国主高开道遣使请降。上年十二月，高开道复称燕王，建元，置百官，罗艺在幽州，为窦建德所围，告急于开道。开道乃率二千骑授之。建德惧其骁锐，于是引去。开道因罗艺遣使来降。诏授蔚州总管，封北平郡王，赐姓李氏。十一月，窦建德又遣人结好于王世充。初，王世充侵窦建德黎阳，建德袭破殷州以报之。自是二国交恶，信使不通。及唐兵逼洛阳，世充乃遣其兄子王琬及内史令长孙安世报聘于窦建德，且乞师援救。建德中书侍郎刘彬说建德曰：“天下大乱，唐得关西，郑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势。今唐举兵临郑，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郑地日蹙，唐强郑弱，势必不支。郑亡，则夏不能独立矣。不如解仇除忿，发兵救之，夏击其外，郑攻其内，破唐必矣。唐师既退，而后从容观其变，若郑可取则取之，并二国之兵，乘唐师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德从之，遣使诣世充，许以赴援。又遣礼部侍郎李大师、职方侍郎魏处绘等诣唐，请罢洛阳之兵，秦王世民留之，不答。&是年，刘武周败，梁师都大将张举、刘旻相次来降，师都大惧，遣其尚书陆季览说突厥处罗可汗曰：“今武周既灭，唐国益大，师都甘从亡破，亦恐次及可汗。愿可汗行魏孝文皇帝之事，遣兵南侵，师都请为乡导。”处罗从之。谋令莫贺咄设入自原州，泥步设与师都入自延州，处罗入自并州，突利可汗与奚、霫、契丹、靺鞨入自幽州，会于窦建德，经滏口道会于晋、绛，兵临发，遇处罗死，乃止。，突厥处罗可汗死，义成公主以其子奥射设丑弱，废不立，立处罗之弟咄芯，是为颉利可汗。颉利又纳义成公主为妻，以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为突利可汗，遣使入朝，告处罗死。高祖为之罢朝一日，诏百官就馆吊其使。颉利初嗣立，承父兄之资，兵马强盛，有凭陵中国之志。高祖以中原初定，不遑外略，每优容之，赐与不可胜计，颉利言辞悖傲，求请无厌。稽胡大帅刘仙成率众降梁师都。师都信谗杀之，于是群情疑惧，多叛。师都势蹙，乃往朝突厥颉利可汗。&是年九月，吴帝李子通击沈法兴于吴郡。法兴欲杀其将叶孝辨，更向会稽。孝辨觉之，法兴惧，乃赴江而死。初，法兴以皇泰二年起兵，至此时乃灭矣。&武德四年春正月丁卯，窦建德行台尚书胡大恩以大安镇来降，封定襄郡王，赐姓李氏。稽胡酋帅刘仙成拥部落数万人为边害。辛巳，命皇太子李建成总统诸军讨稽胡。建成军次鄜州，与仙成军遇，逆击，大破之，斩首数百级，虏获千馀人。建成诈放其渠帅数十人，并授官爵，令还本所招慰群胡，仙成与胡中大帅亦请降。建成以胡兵尚众，恐有变，将尽杀之。乃扬言增置州郡，须有城邑，悉课群胡执板築之具，会筑城所，阴勒兵士皆执之。仙成闻有变，奔于梁师都。建成竟诛降胡六千馀人。二月，秦王世民进屯靑城宫。营垒未立，王世充率众二万自方诸门临谷水而阵。世民以精骑阵于北邙山，令屈突通率步卒五千渡水以击之，因诫通曰：“待交兵即放烟，吾当率骑南下。”双兵始接，世民以骑冲之，挺身先进，与通表里相应。敌众殊死战，散而复合者数焉。自辰及午。敌众始退。纵兵乘之，俘斩八千人，于是进营城下。世充不敢复出，但婴城自守，以待窦建德之援。世民遣诸军掘堑，匝布长围以守之。吴王杜伏威遣其将陈正通、徐召宗率精兵二千会于军所。世充郑州司马沈悦以武牢降，将军王君廓应之，擒其荆王王行本。三月，徙封皇孙宜都王李泰为卫王。夏四月甲寅，封皇子李元方为周王，李元礼为郑王，李元嘉为宋王，李元则为荆王，李元茂为越王。初置都护府官员。高祖发迹太原，官名爵位，皆依隋旧。及豋极之初，未遑改作，隨时署置，务从省便。皇太子建成、秦王世民分统诸军为帅出征，属官颇多，皆听各自备置，于是太子党与秦王党亦趋分明焉&窦建德克周桥，虏孟海公，留其将范愿守曹州，悉发海公及徐圆朗之众来救王世充。军至滑州，世充行台仆射韩洪开城纳之，遂进逼元州、梁州、管州，皆陷之。时世充弟世辨为徐州行台，遣其将郭士衡领兵数千从之，合众十馀万，号为三十万，军次成皐，筑宫于板渚，以示必战。又遣间使约世充共为表裏。经二月来至于酸枣。萧瑀、屈突通、封德彜皆以腹背受敌，恐非万全，请世民退师谷州以观之。世民曰：“世充粮尽，内外离心，我当不劳攻击，坐收其蔽。建德新破孟海公，将骄卒惰，吾当进据武牢，扼其襟要。贼若冒险与我争锋，破之必矣。如其不战，旬日间世充当自溃。若不速进，敌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二贼并力，将若之何？”通又请解围就险以候其变，世民不许。于是留通辅齐王李元吉以围世充，世民亲率步骑三千五百人趣武牢，遣将军王君郭领轻骑千馀抄其粮运，获其大将张青特，虏获甚众。世民屯武牢，相持二十馀日。&五月，建德数不利，人情危骇，将帅以下破孟海公，皆有所获，思归洺州。祭酒凌敬进说建德曰：“宜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居守。更率众鸣鼓建旗，踰太行，入上党，先声后实，传檄而定。渐趋壸口，稍骇蒲津，收河东之地，此策之上也。行此必有三利：一则入无人之境，师有万全；二则拓土得兵；三则捣唐老罺，秦王必回师救援，郑围自解。”建德将从之，而世充之使长孙安世阴赂金玉啗其诸将，以乱其谋。众咸进谏曰：“凌敬书生耳，岂可与言战乎？”建德从之，退而谢凌敬曰：“今众心甚悦，此天赞我矣。因此决战，必将大捷。已依众议，不得从公言也。”敬固争，建德怒，扶出矣。建德皇后曹氏又言于建德曰：“祭酒之言可从，大王何不纳也？请自滏口之道，乘唐国之虚，连营渐进，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关中，唐必还师以自救，此则郑围解矣。今屯兵武牢之下，日月淹久，徒为自苦，事恐无功。”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也。且郑国悬命朝暮，以待我来，既许救之，岂可见难而退，示天下以不信也？”于是悉众进逼武牢。谍者曰：“建徳伺官军芻尽，候牧马于河北，因将袭武牢。”世民知其谋，遂牧马河北以诱之。诘朝，建德果悉众而至，陈兵汜水，世充将郭士衡阵于其南，绵亙数里，鼓噪，诸将大惧。己未，世民将数骑升高丘以望之，谓诸将曰：“贼起山东，未见大敌。今度险而嚣，是无政令；逼城而阵，有轻我之心。我按兵不出，彼乃气衰，阵久卒饥，必将自退，追而击之，无往不克。我与公等约，必以午时后破之。”建德列阵，自辰至午，兵士饥倦，皆坐列，又争饮水，逡巡敛退。世民曰：“可击矣！”亲率轻骑追而诱之，众继至。建德回师结阵于汜水，未及整列，世民先登击之，所向皆靡。建德进军而战，窦抗挡之。建德少却，俄而众军合战，嚣尘四起。世民率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挥幡而入，直突其阵后，张唐旗帜。建德军士卒见之，大溃。建德中枪，竄于牛口渚，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等追奔三十里，斩首三千馀级，虏其众五万，生擒建德并王琬、长孙安世等于阵。世民数之曰：“我以干戈问罪，本在王世充，得失存亡，不预汝事，何故越境，犯我兵锋？”建德股慄而言曰：“今若不来，恐劳远取。”丙寅，世民回至东都洛阳城下，以俘建德等示之，且遣长孙安世入城，使言败状。王世充惶惑，不知所为，将溃囲而出，南走襄阳，谋于诸将，皆不答，乃率其将吏诣军门请降。世民入宫，见隋宫殿，叹曰：“逞侈心，穷人欲，虽欲无王得乎？”于是收其府库，颁赐将士。世充黄门侍郎薛德音以文檄不逊，先诛之。次收世充党羽段达、杨汪、单雄信、阳公卿、郭士衡、郭什柱、董濬、张童仁、朱粲等十馀人，皆戮于洛渚之上。建德所领兵众，一时奔溃，皇后曹氏及其左仆射齐善行将数百骑遁于洺州。馀党欲立建德养子为主，行善曰：“夏王平定河朔，士马精强，一朝被擒如此，岂非天命有所归也？不如委心请命，无为塗炭生人。”遂以府库财务悉分士卒，各令散去。行善乃与建德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及建德皇后曹氏率官属举山东之地，奉传国等八玺来降。帝闻而大悦，手诏嘉奬世民曰：“隋氏分崩，淆函隔绝。两雄合势，一朝清荡。兵既克捷，更无死伤。无愧为臣，不忧其父，并汝功也。”建德起居舍人魏征，亦与裴矩西入关，皇太子李建成闻其名，引直洗马，甚礼之。&六月，秦王世民率诸军凯旋。世民亲披黄金甲，陈铁马一万骑，甲士三万人，前后部鼓吹。秋七月甲子，世民以俘夏国国主窦建德、郑国国主王世充及隋氏器物辇辂献于太庙。丁卯，大赦天下。废止旧币五铢钱，改行新铸唐币开元通宝钱。开元通宝制作工整，每枚直径八分，每十枚为一两；衡法亦由原来一两等于二十四铢，变为一两等于十钱。甲戌，置山东道行台尚书省于洺州。帝数王世充罪，世充对曰：“计臣之罪，城不容诛，但陛下爱子秦王许臣不死。”高祖乃释之。与兄王芮、妻、子同徙于蜀，将行，为仇人定州刺史独孤修所杀。子王玄应及兄王世伟等在路谋叛，伏诛。王世充自篡位，凡三年而灭。斩窦建德于市，时年四十九；建德自起兵，至夏国灭，凡六岁。&是月，窦建德馀党刘黑闼据漳南反。刘黑闼，贝州漳南人。黑闼少与窦建德相友善，家贫无以自给，建德每资助之。炀帝大业末，从郝孝德为群盗，后归李密为裨将。密败，为王世充所虏。世充素闻淇勇，以为骑将。见世充所为而窃笑之，乃亡归窦建德，建德署为将军，封汉东郡公，令将骑兵东西掩袭。黑闼既历山君，又服事李密、王世充、窦建德诸君，善观时变，素骁勇，多智略。建德有所经略，必令专知伺候，常间入敌中觇视虚实，或出其不意，多所克获，军中号为神勇。及建德败，黑闼自匿于漳南，杜门不出。会帝征建德故将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等赴长安，愿等相与谋曰：“王世充以洛阳降，其下骁将杨公卿、单雄信之徒皆被夷灭，我辈若至长安，必无保全之理。且夏王往日擒获唐帝从父弟淮南王李神通等，全其性命，遣送还之。唐帝今得夏主，即加杀害，我辈残命，若不起兵报仇，实亦恥见天下人物。”于是相率复谋反叛。卜以刘氏为主吉，共往漳南，见建德故将刘雅告之，且请。雅曰：“天下已平，乐在丘园为农夫耳。起兵之事，非所愿也。”众怒，杀雅而去。范愿曰：“汉东公刘黑闼果敢多奇略，寛仁容众，恩结于士卒。吾久常闻刘氏当有王者，今举大事，欲收夏王之众，非其人莫可。”遂往诣黑闼，以告其意。黑闼大悦，杀牛会众，举兵得百馀人，袭破漳南县。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权威合兵击之，并为黑闼所败，戴元详、权威皆殁于阵。黑达尽收其器械及馀众千馀人，范愿、高雅贤等宿旧左右渐来归附，众至二千人。于是设壇于漳南，祭已故夏国主窦建德，告以举兵之意，自称大将军。淮南王李神通、将军秦武通、王行敏前后讨之，皆为所败。于是移书赵、魏，窦建德原将士往往杀唐官吏以应。黑闼北联燕国国主高开道，兵锋甚锐，进至宗城，有众数万。&八月，兗州总管徐圆朗举兵反，以应刘黑闼。徐圆朗，兗州人也。隋炀帝大业末，亡命为山君，据本郡，纵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胜兵二万馀人。乃附于李密。密败，归王世充。及洛阳平，归唐，拜兗州总管，封鲁郡公。高祖令葛国公盛彦师安辑河南。行至任城，会刘黑闼复兴兵，为夏国国主窦建德报仇，潛结于圆朗，因执彦师举兵应黑闼，自称鲁王。黑闼以圆朗为大行台元帅，兗、郓、陈、杞、伊、洛、曹、戴等八州豪杰皆杀其长史以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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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汉民：小名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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