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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门螺杆菌确实是1类致癌物

目前我国Hp感染率约占50%

儿童更是幽门螺杆菌的易感人群

幽门螺杆菌(Hp)是一种微厌氧、寄生在胃内的细菌,黏附于胃粘膜及细胞间隙;目前我国幽门螺杆菌感染率约50%,且Hp感染是目前最明确的胃癌发生危险因素。让我们听听曜影医疗消化内科专家昂健医生的见解。

· 感染者能和孩子一起吃饭吗?

· 已经感染的阿姨做饭会传染Hp吗?

· 感染后可能出现哪些症状?

· 何时需要去做Hp感染的相关检查?

· 如何检测已经感染Hp?

· 查出已经感染,治疗需要多久,会重复感染吗?

▲感染者还能和孩子一起吃饭吗?

幽门螺杆菌感染率在中国很高,我们周围的人约半数以上都是幽门螺杆菌携带者。东亚三国(中国、日本、韩国)因为胃癌发生率高,所以对幽门螺杆菌感染相对重视。

感染者做饭会传染Hp吗?

首先我们可以明确:幽门螺杆菌主要的传播方式是粪-口传播(来自污染的食物,如生的食物、腌渍食品)或口-口传播(唾液交换)。所以经常吃生冷、腌渍的食物,口对口喂食不用公筷,是很有可能传染的。做饭过程中如果能避免餐具的交叉使用,会降低被感染的风险。家里有小孩子的特别要小心,因为儿童(特别5岁以下儿童)最容易被感染。反而成人,随着年纪增加,感染幽门螺杆菌的概率会下降。如果已经到了45岁或50岁以上,之前从来没有感染过幽门螺杆菌,那今后您的感染率会非常低。

感染后可能出现哪些症状?

大多数幽门螺杆菌感染患者没有症状,但是有溃疡的患者可出现由溃疡引起的症状:

· 主要症状是胃胀、胃痛、嗳气等。

· 会引起慢性胃炎,主要临床表现有:上腹部不适、隐痛,有时发生嗳气、反酸、恶心、呕吐,病程缓慢,但是容易反复发作。

· 可能引起胃黏膜损害/胃溃疡,临床疾病的发生呈现多样性,患者多出现反酸、嗳气、摄入少量食物即产生饱腹感、大便呈深色或黑色、易疲倦等。

☆ 儿童Hp感染与成人Hp感染有所不同:

· 儿童Hp感染者发生严重疾病的几率很低,大部分感染Hp后没有明显症状,少部分有腹部不适,如恶心、呕吐、返酸等消化道症状。

· 儿童Hp感染根除后再感染率可能较高;而成人真正根除后,再感染率较低。

· 儿童在其生长发育过程中,有一定的自发清除率,大约10%左右,而成人Hp感染,不经治疗,不可能自发清除。

☆ 感染了Hp一定会得胃溃疡吗?

并非一定会得溃疡病。但大多数胃溃疡与十二指肠溃疡患者都存在Hp感染。

感染了Hp一定会得胃癌吗?

虽然Hp感染率那么高,但在感染人群中真正能患上胃癌的也就1%左右,而且这1%还多见于溃疡病患者。胃癌的病因除了幽门螺杆菌感染外,还有免疫力差、遗传因素、长期精神压抑、喜欢吃腌制食品、抽烟嗜酒等等,与幽门螺杆菌协同作案,最终引发胃癌。

何时需要去做Hp感染的检查?

如果有胃部不适、胃痛等症状或存在以下情况,应检查是否感染了幽门螺杆菌:

· 胃部或十二指肠溃疡

· 需长期使用非甾体类抗炎药或阿司匹林

如何检测已经感染了Hp?

幽门螺杆菌可以藏在唾液、牙菌斑、胃和粪便里。医生可进行不同的检查来诊断幽门螺杆菌感染,这些检查可包括:

· 血液检测:抽血检测血液中的Hp抗体;

· 呼气试验:呼气试验是在让被检者饮入一种特殊的液体后,检测其呼出气体中的物质;

· 实验室检测:检测大便标本以判断是否患有Hp感染;

· 活检:从患者的胃部衬里取一小块组织,医生在显微镜下对该组织进行观察。

治疗后,大多数患者会进行随访检查以判断其Hp感染是否已经消退。随访检查可包括:

· 检查大便标本的实验室检测

· 上消化道内镜检查联合活检

Hp感染在大多数时候可以治愈,但有些时候无法治愈。治疗后仍有Hp感染的患者可能需使用更多的药物。

治疗需要多久,会重复感染吗?

幽门螺杆菌感染可采用药物治疗。大多数患者需使用3种或更多种药物持续治疗2周。这些药物可包括:

· 减少胃酸生成量的药物:这些药物有助于治疗感染和溃疡愈合

· 不同类型的抗生素

诊断为幽门螺杆菌感染的患者应接受治疗,因为治疗可以:

· 减少溃疡恶化或导致癌症的风险

应遵从医生有关您如何用药的全部指导,这非常重要。如果用药后有任何副作用或问题,应告知医生或护士。幽门螺杆菌治疗成功以后的再感染率其实是不高的。当然,您还是要尽量分餐,管住嘴,生的食物、腌渍食品、咸蟹醉虾那些就别吃了。

怎样去预防和治疗呢?

让我们养成好习惯,远离幽门螺杆菌感染。

· 饭前便后洗手:七步洗手法认真洗手(点击查看正确洗手方式),不要给幽门螺杆菌机会。

· 食物要经过高温:幽门螺杆菌有个弱点,就是不耐热。水要烧开才能喝,肉要做熟才能吃,牛奶要消毒才能饮用。

· 少刺激胃:少吃刺激性食物,少食多餐,不吸烟,不喝酒饮食,营养均衡,细嚼慢咽。

· 建议分餐:家里有感染患者应选择使用公筷,直至其完全治愈。

· 禁止口对口喂食:一定要避免给孩子口对口喂食。

· 牙具定期换:建议使用一段时间漱口水和抑菌牙膏,缓解口腔炎症,牙刷三个月换一次。

现在您知道家里无论谁体检出“幽门螺旋杆菌阳性”该怎么做了吧~

*以上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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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最近迷恋上了《尼伯龙根之歌》,她有一位奥地利的混血巫师母亲,会一些高地德语——然后她在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里自学了剩下的部分。在排除了最开始语言带来的障碍过后,她畅游在了中世纪冗长的叙事诗之中,并把温和而幽深的水波推向了她的朋友们。

她读到第十一章,即西格弗里携妻子回国并在家乡举办婚礼时正值秋夜,心潮澎湃地找到一面漆黑的墙,让光打在墙上,用手影和羊皮纸剪出的小人演了其中的一部分,我和阿方索坐在蜡烛两侧,是她唯一的观众。

“古老的传说给我们留下了无数奇迹,

夸说英雄,声势显赫,无比刚强,不屈不挠,

唱庆典,誉欢乐,是非曲直,可歌可泣,

还赞颂无数勇士血战疆场,且容一一讲说明白,

当年布尔恭腾国,有个高贵的姑娘,

芳名克里姆希尔特,天生丽质,

婀娜多娇,出落成漂亮的少女。

为了追求姑娘,多少英雄丧身捐躯。

因为《尼伯龙根之歌》太过冗长,我们当天并没有看到结局,潘多拉只演到了西格弗里初次见到克里姆希尔特的场景。少女把用纸剪出来的小人摆在光源下,墙上投射出来一个长发美人的剪影,而另一个更加高大的剪影属于西格弗里。

“不管抱着什么愿望,任何人都得承认,

他在尘世间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

就像是从夜晚的云间露出的月亮,

她皎洁的清辉使一切星辰黯淡无光,

这位公主就是这样冠绝一切的美人。”

她摆出了一个优美的手势,表示今天到此为止。

阿方索很喜欢,提议以后持续这项活动,我抱着书走在最后表示默许。

“如果你想要演其他故事,我可以把《阿尔萨斯的妖精传说》转借给你。”我如是建议道。

“哇呜。”潘多拉感慨一声,把手里的羊皮纸小人一个个收回打着补丁的绒布袋子,“那样我就可以做更多的剪影小人了。”

“古代的传说里有太多可以挖掘的了,”阿方索拿起我的《阿尔萨斯的妖精传说》看了一眼,“特别是妖精们,他们的传说体系很复杂。”

我们踏着宵禁的点回到了公共休息室。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不得不说,任何时候都非常安静,同学们围坐在一起小声谈论,书页翻动时发出柔软的沙沙声,拉文克劳女士的雕像伫立在穹顶的最中央,精致的面孔美丽得令人生畏,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揶揄的微笑,一簇簇的蓝银玫瑰在她象牙雕成的裙摆下盛放。

我们打开门的时候,里面居然难得地出现了骚动,就像是麦田里突然降临了一只鸽子。

“怎么了?”我问坐在门口的约瑟夫·马丁。

马丁一拍大腿,仿佛他要宣布什么大快人心的喜事:“帕利,他们都说格兰芬多的鸡终于被逮住了。”

“格兰芬多的鸡”,确切地说,是布莱克和波特的鸡,因为波特给它塞了太多的精制猫头鹰口粮,而体型过于肥胖,行动迟缓,终于在今天晚上被费尔奇的杂种猫逮住了。他的功臣诺丽斯夫人在格兰芬多的塔楼附近追击到了这只无法无天的鸡,终结了这一场持续了两个月的闹剧,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终于不再弥漫着鸡屎和鸡毛的味道了,感天动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波特和布莱克提着水桶和抹布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学校的盥洗室附近。费尔奇有了两个通马桶的帮手,希望他感觉好受一些——如果布莱克和波特不会趁机炸掉马桶的话。

那天我抱着书离开图书馆,在楼梯的拐角处撞见了布莱克和——他的抹布与水桶。他见我的时候不出意料的没有好脸色,皱了皱鼻子,发出极其响亮的“哼”,转身扬长而去,走向他的终点,男厕所。

当然,在他面前碰一鼻子灰并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我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乐子。我打算自己做魔药实验,纯粹是出于兴趣。

我不能在寝室里摆弄我的坩埚,因为会影响到室友,课堂和公共休息室就更不要想了,被人围观并不是什么大好事,我时常因为他人的注视而颇感羞赧。至于斯拉格霍恩教授,他肯定不会允许我单独做实验,因为坩埚随时会炸,而我不想要他的指导。

抱着我的坩埚探寻了好几天之后,我把魔药据点定在了三楼一个空荡荡的过道里的女盥洗室,上面写着“故障”,环境阴暗潮湿,几根蜡烛头低低地在托架上燃烧着,地板阴森森的,我随手拉开一扇门,发现它的铰链还脱开了。

我知道这个地方并非最佳选择,它太脏了,但出于对隐蔽性的要求,我只好把坩埚放在这里。

然后我从费尔奇的扫帚间里偷来了一整瓶清洁剂、一个拖把和一沓抹布,把隔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还顺带修好了门锁,整个隔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正当我打算打开马桶水箱往里面倒清洁粉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白乎乎的身影漂浮在里面。

我把盖子“哐当”一声摔了回去,跌坐在地上。

那个身影穿过了水箱的盖子,冒了出来。

“连你都讨厌桃金娘——”那个鬼影子尖叫着大声哭泣,“桃金娘又做错了什么,让大家都讨厌她,往她身上扔东西!?”

我瘫坐在地上,和她面面相觑。我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桃金娘。事实上,我连皮皮鬼都没怎么见过,因为它显然更喜欢和格兰芬多们相爱相杀,酷爱掉书袋的拉文克劳会和皮皮鬼讲道理,它有点嫌弃我们。

“你!你要来这里做什么?”桃金娘朝我大喊,“来嘲笑可怜的桃金娘吗?”

我摇头,可怜的心脏依旧在胸膛里怦怦直跳。

桃金娘的突然出现把我吓得不轻,以至于我当天做实验的心情都被打消得一干二净,直接回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

当我真的开始着手魔药实验的时候,材料就成了一个问题,因为我不能去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里不问自取。所以我问对角巷的斯拉格&吉格斯药店订购了一部分我觉得我需要的魔药原料:甲虫的眼睛、用粪石处理过的干草根、弗洛伯毛虫的粘液、艾草浸液和灰熊的爪子。

我在信里反复强调要把药材分开包装,分成几批次送到霍格沃茨,但事实上,在寄出信和定金的一个星期之后,猫头鹰还是把一个巨型的包裹直接扔到了我桌上——颇像往拉文克劳的长桌上丢了一个地雷,包装也相当漫不经心,艾草浸液洒了一地。

我连声道歉,清理完艾草浸液准备提着包裹偷偷去三楼女盥洗室的时候,就看见莉莉双手叉腰一脸不满地站在我身后。

“别人可能没有察觉,但我知道,”她指了指我那个还有些潮湿的包裹,“那是艾草浸液。”

我抿了抿嘴,有点歉疚,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你答对了,莉莉。”

她拉了拉我的袍子,扬扬眉。“所以,我有没有幸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一开始没有把这个实验据点告诉她是因为担心她拉来斯内普。我深吸一口气,朝她晃了晃食指:“不许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她淡绿色的眼睛兴奋地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在偷听之后就朝我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我把包裹捧在手里,朝楼梯口努了努下巴。“跟我来。”

就这样,莉莉加入了我的魔药实验。

当天晚上,我给斯拉格&吉格斯药店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的投诉信,告诉他们这次购物体验到底有多糟糕,如果不提高邮购服务质量,我就会选择他们的竞争对手——在对角巷新开的玛维斯&哥罗德药店,特别当他们还有新店优惠的时候。

回复来得很快。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一瓶全新的艾草浸液、一张积分卡和两张优惠券,“满二十金加隆减八”和“全场六折”,还在后面都写了“可叠加使用”。我和莉莉在隔间里高兴地尖叫,又订购了一系列我们觉得可能需要的魔药原料,轰轰烈烈地开始了魔药实验。

我们最开始的实验相当简单,就像是在黑夜里摸着墙壁前行,用坩埚加热艾草浸液,根据课外书里的记载看看某些反应是否属实,熬制一些书里详细提及制作方法的魔药,比如三年级才会学到的缩身药水。

魔药实验只定在每周五晚上,原来莉莉、斯内普和我自习的时间,斯内普离开了我们的梯队,我过了一阵才知道他在斯莱特林里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猜这也是莉莉和他生气的原因。

某个周五的晚上,临近宵禁时我和莉莉意犹未尽地告别放在厕所隔间里的坩埚。

我和莉莉跨出女盥洗室就看见布莱克拿着水桶经过,他一边走一边晃,水桶叮呤咣啷乱响,还往地上溅出一点灰色的污水。

乍一见面有点尴尬,颇有冤家路窄的意味,我甚至在莉莉脸上看到稍纵即逝的心虚——偷偷做魔药实验显然不是个好学生会做的事。

我沉默地看了看莉莉,又打量了一眼布莱克,我不是莉莉,所以我的表情相当坦然。

他大概以为我们在结伴上厕所,也有点尴尬,但迅速地切换到了冷漠,别过脸继续向前,迅速地消失在了楼道口,留下一串水桶撞击的叮当声。

我迈着疾步走到休息室,一进门就看见阿方索和潘多拉围坐在一起做羊皮纸的小人。

“你们在画小人?”我拉开椅子坐下。

阿方索的面前摆着七八小罐颜料,认真地给羊皮纸上的克里姆希尔特描着金发。

“嗯哼。”潘多拉高兴极了,“阿方索在颜料里加了菩提叶的原汁,这样颜色就可以透过光了。”

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把已经涂好颜色的西格弗里递给我,拉开垂地的深蓝色丝绸桌布,钻到黑漆漆的桌子底下,又用“荧光闪烁”点亮魔杖。

光透过画着西格弗里的羊皮纸,它的投影确实有了颜色:深蓝色的盔甲、蜜色的皮肤、深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充满血色的嘴唇紧闭,显得刚毅。

斩巨龙、通鸟语、浴龙血的西格弗里赫然眼前。

“阿方索画的。”潘多拉解释道。

桌布翕动一下,阿方索也钻进了桌底,把刚上好色的克里姆希尔特递给我。

“看看这个。”他惊喜地建议道。

我把克里姆希尔特的小人像放到了光下。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额头和鼻梁,似笑非笑的嘴唇是鲜艳的红。

“真美。”我低声感慨道。

潘多拉接过克里姆希尔特的小人像,把它和西格弗里并肩:“她用高贵的闺阁之礼向西格弗里问好。这位勇敢的武士一对着美人的倩影,听到她向他问安,脸色不由得泛起红云。”

“爱情开始了。”阿方索用气声说道。

弗立维教授一直在为圣诞公演的曲目为难,除了寻常的《平安夜》和《圣诞颂歌》之外,第三首歌的选择一直悬而未定。苦恼的院长找到了另外一位室内乐爱好者,邓布利多校长。

他否认了院长原来的提议,而是选了另一首歌。我无法相信邓布利多校长居然放弃了雪绒花,而是提议了另一首歌,Once upon a December。

除了歌曲本身的排演外,弗立维教授还一直在操心服装和道具,致力于把蒲蒲鸟合唱队的表演推到至善至美。这首歌来自麻瓜的音乐剧,安娜斯塔西娅公主在沙俄被推翻、家破人亡之际回忆起东宫的最后一场圣诞舞会。

院长要在合唱队里选拔一位低年级的姑娘,负责扮成安娜斯塔西娅的模样和亲人们的“幽灵”共舞,也许是我的苏联父亲多少遗传了一些东欧人的外貌特质给我,也可能是我每次扛着蟾蜍排练态度认真,他考虑了很久,选了我。

摩金夫人得知之后非常高兴,免费包下了所有的演出服装,还给我多寄了一件白色的丝绸斗篷,上面缀满了银光闪闪的羽毛,我知道这是她特意给我出演安娜斯塔西娅这个角色准备的。

被选上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我以后礼拜天下午要和高年级的前辈们加三个小时的排练时间,扮成安娜斯塔西娅和“幽灵”共舞。而我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邓布利多会否定掉那么多阖家欢乐的歌曲,在圣诞表演时选择了那么悲伤的音乐,这甚至有些不应景。

一个礼拜之后,奶油色长袍寄来了,合唱队人手一件,摩金夫人的手艺自然了得,每一件的袖口都有金色的丝线刺绣,有那么点沙俄的意味。几个被挑选出来的高年级学长学姐披着白纱扮成幽灵,象征着公主的亲人已经全部离世,在回忆里与她纷纷告别。

排练塞满了我所有的空余时间,我也不愿意放弃魔药实验和潘多拉的手影表演,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充实而快乐。

然后,毫无征兆地,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天我抱着书在长桌上和阿方索、潘多拉一起自习,但我刚刚拿出羽毛笔,就发现它变成了一只鸽子,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潘多拉盯着那只白色的鸽子消失在高高的气窗里。

阿方索目瞪口呆。“你最近在练习变形术吗,科洛弗?”

“没有,”我的眉头皱得死紧,“真是怪事一桩。”

然后我顺势借走了阿方索多余的那只羽毛笔,翻开课本、铺开羊皮纸开始自习。

在我的第三支羽毛笔变成鸽子飞走之后,我不得不写邮购信去变换墨汁文具店。

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比如我的羊皮纸会自己卷起来并且拒绝展开,如果我强行把它铺平,它甚至会爆发出一阵令人耳膜发紧的尖叫,我当时吓了一跳,直接抱头逃出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只好硬着头皮回去道歉,但好在大家都非常宽容,两个学长学姐还主动借了羊皮纸给我。

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就牵扯到另一件长桌边上的惨剧,当时我正在和阿方索一起画《尼伯龙根之歌》的冰岛女王布伦希尔特。

我用阿方索借我的极细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勾线,按照之前我们三个人的商讨,她该是高颧骨、高鼻梁、下巴略方的年轻女士形象,头发盘成高高的发髻,眼睛傲慢地半垂着。

潘多拉盯着画笔发呆,思绪漂浮在千年前的勃艮第王朝。

“科洛弗,好了吗?”阿方索把颜料调到小盘子上。

我把纸上的布伦希尔特递给他,阿方索用画笔给她点上了傲慢的、绿松石一般的眼睛。

怪事是在这时候出现的。阿方索刚刚把画笔放下想要继续在面前的各个小罐子里选颜色,就发现他的画笔漂浮在了空中,像一只失去控制的飞行扫帚。

“到底是谁在施咒?”他站了起来,周围学生都纷纷回过头来围观我们,小声议论着。

那只沾满了绿松石颜料的羽毛笔突然掉到了我面前。我一惊,刚想伸出手把笔握住,它就又像一只巡航火箭似的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除了在我面前空白的羊皮纸上划了长长的一道蓝绿色。

我把那张肯定不能用的羊皮纸揉成团扔进废纸篓,叫上阿方索和潘多拉一起回公共休息室,身后是布莱克为首的笑声。

“布莱克你在笑什么?”莉莉皱着眉,“同学被恶作剧难道是你的笑料么?”

布莱克哼了一声。“笑不笑你也要管?”

我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结束,让阿方索和潘多拉先上楼,转身过去拉住莉莉:“算了,莉莉,不要理他。”

“是他,”莉莉咬牙切齿,愤愤地朝布莱克努了努下巴,“我刚刚看见他在长桌底下挥魔杖,但等我想指出的时候,他已经把魔杖收起来了。”

我深感疲惫。“哦,原来是他。”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莉莉显得比我更较真,“不然我就去告诉教授,他凭什么对同学恶作剧?他以为他是谁?”

我摇摇头。“别管他了,莉莉,我们越认真他越来劲。”

我告诉她,面对这种幼稚的小男孩,最好的方式是晾着他,早晚他会感觉无聊然后自己安分下来。莉莉这才悻悻地作罢。

作为对策,我更少地停留在长桌上,如果要写作业的话,公共休息室和图书馆都是不错的选择。

然后我不出意料地在图书馆里又见到了卢平。

“帕利,”闭馆时他抱着书和论文走在我旁边,表情微妙地介于愧疚和窘迫之间,“很抱歉打扰到你,但是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没关系,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我对卢平一贯和颜悦色。

“嗯……我猜你已经发现了,只是出于一些考虑而没有说破罢了,”他的脸色窘迫更甚,甚至有点语无伦次起来,“总之,西里斯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有点——我是说,我乐意代替他向你道歉,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我朝卢平摆摆手。“抛开他对我造成的不便,我不得不承认布莱克在恶作剧方面很有天赋和创造力。还有,你不用代替他道歉,卢平,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再说话,但依旧抱有愧意。

我宽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卢平,不要为他的错误责怪自己。”

卢平沉默,保持低头道歉的姿势。当时离宵禁早已不远了,我跟他强调了这不是他的错,我也并没有生气——和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因为这种事生气?太不值得了。到分岔路时,我朝卢平挥手道别,慢步走上拉文克劳的塔楼。

我一进门就看见阿方索在深蓝色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着。

“我决定去告诉院长。”他一见到我就站起来。

“告诉他什么?”我把书放在沙发上。

他抱着心爱的月光莳萝盆栽,不用问,肯定是问斯普劳特教授要了种子之后自己种的。阿方索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有人在针对你恶作剧,科洛弗。”

我以为拉文克劳里只有我自己发现了。“啊,这样。”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阿方索扑闪着棕色的大眼睛,因为愤怒而垂着嘴角,虹膜里漂浮着我若有所思的倒影,“但院长一定会帮你找出来的。”

我不是很想把这个矛盾拖到院长面前。院长如果真的插手,这件事会解决得飞快。但凭我对布莱克的了解,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这只是恶性循环的开始。

“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我不确定院长愿意管这个,”我如是回答他,略加思索又补充道,“当然,谢谢你的好意,阿方索。如果再有问题,我会及时解决的。”

他沉吟片刻,大概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那就再看看。”

圣诞节步步逼近,我比往常更久地逗留在排练教室,十二月刚开始,我们进入了带妆彩排的阶段。

我不知道弗立维教授从哪里找来的灵感,但他的想法确实很诗意:沙俄的公主怀念着旧王朝的繁华生活,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化作幽灵和她共舞,她想要抓住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位,但他们都与她擦肩而过,消失在漆黑的屏风之后。

我弓起脚背,迈着弧形的步伐接近他们,第一个“幽灵”的扮演者是六年级的赫奇帕奇安妮·乔森,热心友爱的女级长。我和她互相揽住肩膀,在舒缓的歌声里旋转半圈之后,她连续两个分腿跳,碎步绕场一周,离开。

第二位是五年级的斯莱特林,薇拉·瓦尔德,一位比利时来的纯血女巫,我在鼻涕虫俱乐部见过她。很少见的没有血统偏见——如果有的话,她也没对我表露出来。总体来说,是个相当彬彬有礼的前辈。

一起小跳,小跳,转身,逆向转身,舒展手臂装出想要抓住她裙摆的动作,她向我屈膝致礼,别过脸,碎步离开。

第三位是罗纳森·普尔,五年级的赫奇帕奇,学过竖琴,母亲是麻瓜音乐家。

手拉着手共同旋转,舒展手臂,收回手臂。他独自旋转半周,离开。

紧接着又是第四位,四年级的格兰芬多,戈登·林茨,个子不高的爱尔兰人,会吹风笛。

共同向右转身,舒展手臂,向左转身,脚心擦地时双臂敞开。他旋转半周,亦离开。

第五位是三年级的拉文克劳,奥莉薇亚·米歇尔,据说在古代魔文课上令教授频频刮目相看。她是唯一一个真的有舞蹈功底的合唱队成员,在弗立维教授编舞的时候帮了不少忙,她解释说她父母都是麻瓜芭蕾舞演员,从小在练舞室里长大。

转身,逆向转身,拉着手变位跳,变位跳,旋转,逆向旋转。她以优美的阿拉贝斯克姿势对我示意,再以高难度的大跳步离场。

训练过程异常艰难,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走不动路,挨个儿坐在长椅上,擦汗,查看自己被鞋磨破的脚,喝水,聊天,等大家稍微缓过神来,弗立维教授就会让家用小精灵把之前准备的点心送上来,往往是果酱小圆馅饼、牛奶和茶。

我在信里跟摩金夫人抱怨过一次脚磨破的事,第二天她就寄来两双更加柔软的绸缎舞鞋和一盒能让擦伤迅速愈合的药膏。淡粉色的膏状药物装在白色的贝壳里,仔细闻会有一股清凉的花香。我和大家分享着这一小盒药膏,随着排练频率陡然变高,它的消耗速度极快,我可能要给摩金夫人写信,拜托她再给我寄一些。

那天排练结束之后,我龇牙咧嘴地脱了舞鞋,一边往外面的鞋柜走去,一边把装在贝壳盒里面的药膏拿在手里抛着玩。门口经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只见他飞快地一伸手,抢过我的药膏就跑。

我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但还是不顾腿部的酸疼,咬着牙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径直追了出去。

“把它还给我,西里斯·布莱克。”

我踏出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就这么跑出去,因为我还披着白色的丝绸羽毛斗篷,弗立维教授有全天下舞台编导都有的虚荣心,享受大家观看表演时因为惊艳而发出的“嘶嘶”抽气声,杜绝一切形式的剧透,三番五次要求我们保持神秘。

所以我追了几步就停住了。而他居然也停住了,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傻傻地回过头。

我喘着粗气摸了摸头发,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盘好的发髻也乱了,一簇一簇的头发漏了出来,像刚刚在地上打了滚。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请把它还给我。”

布莱克的表情很复杂,冒着傻气的慌乱里夹杂着尴尬和生硬的愠怒,颤动着嘴唇又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这不禁让我怀疑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他是想看我吃瘪,那么他早就在一两个月之前把我羽毛笔变成小鸟的时候就达成了。

窗外开始下雪,雪粒落在窗户上,发出颇具颗粒感的声音。

我和他僵持不下,身后传来了安妮·乔森的声音:“帕利,你跑到哪里去了?快来吃点心吧,今天有栗子烤派。”

布莱克像是突然摸了电门似的跳起来,把手里的药膏猛地丢回到我手里,飞快地跑了。

圣诞公演定在放假前的傍晚,全体师生都坐在霍格沃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等待着这场期待已久的表演。弗立维教授焦急地指挥着大家各就各位,我早早地换上了奶油色的长袍和白色的羽毛斗篷,在旁边候场。

虽然过程令人提心吊胆,但演出相当成功。

我迈着圆弧形的步子靠近每一位“幽灵”,因为舞步充满了旋转与摇摆,他们身上的轻纱像极了一个个白色的水母,美妙的歌声像温和的海水一样灌入其中,泛着透明的涟漪。

每一位幽灵共舞过后都消失在了漆黑的屏风之后。尾句的高音出现时,我单独站在舞台最中央,洒下一把白色的花瓣,平和而忧伤的气氛如凛冽的花香一般在空中扩散着。

半分钟左右的沉寂过后,邓布利多开始鼓掌,缓慢地微笑,不消片刻,大家也开始鼓掌。

然后蒲蒲鸟合唱队又连续唱了老生常谈的《平安夜》和《圣诞颂歌》。掌声过后,邓布利多说了圣诞贺词,宣布晚餐开始。

圣诞假期我回了长袍店,摩金夫人给我准备的礼物比我过去十二年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她得知了演出大获全胜,高兴极了,帮我把羽毛斗篷上过于夸张的部分拆掉,说这样的话可以日常穿。

我给阿方索寄了一盒绘画专用的羽毛笔刷,给潘多拉寄了一套《涅瓦河畔的精灵传说》,给莉莉准备了一把滋养护发的梳子,两张斯拉格&吉格斯药店的八折券(用积分卡兑换的结果),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她的礼物盒里又加了一叠绣了牝鹿的丝绸手帕,摩金夫人最近推出的新款。

圣诞节当天,我和摩金夫人在长袍店门口合了影,是对门依旧坚持开张的福斯科先生帮忙拍的。照片里摩金夫人穿着挺括的深紫色长袍,戴了一顶尖尖的巫师帽,亲昵地搂着我的胳膊,神色满足而略带骄傲。我站在她身边,深红色的裙子配白色的羽毛斗篷,不由自主地对着镜头微笑。

当晚,我收到了莉莉送的红色缎带发箍和松木相框,潘多拉送的星星手镯在第二天早晨被猫头鹰送到了长袍店的窗台上,最后一份礼物是阿方索的一整盒自制干花书签,圣诞卡上写着“送给科洛弗,永远的安娜斯塔西娅,圣诞快乐”。

摩金夫人和我的合照被装进了松木相框里,一直摆在二楼的壁炉边上。

圣诞假期非常短暂,没过几天我就回到了霍格沃茨,果不其然,莉莉的头上戴了一个金色的同款缎带发箍,抱着书和斯内普简单地说了几句就转过身朝我走来。

“我们走吧。”她朝大厅的长桌努了努下巴。

她拉着我,在斯内普的瞪视下走到长桌边,有些同学看到我会和我打招呼,甚至会叫我“安娜斯塔西娅”,一切源于圣诞公演相当成功。

傍晚时分,潘多拉兴冲冲地找到了我,宣布她决定放弃演到一半的《尼伯龙根之歌》,在《涅瓦河畔的精灵传说》里找到了新的故事。

“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阿方索追问道,也许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精心画出来的羊皮纸小人。

潘多拉眨眨淡灰色的大眼睛。“我觉得它太长了……有点无聊。”

她转向我:“科洛弗,我们开始画新的吧。我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阿方索意外地坚持。“但,但《尼伯龙根之歌》才演到沃尔姆斯的宣战。”

我夹在他们俩中间,面面相觑。说实在的,我很少见阿方索对某样东西有特别的执念,下意识地想要帮他说话,但潘多拉也执着地惊人,声称她迷恋上了一个全新的精灵传说。

两方僵持了三天,一度有些剑拔弩张的趋势,我最头疼朋友之间吵架翻脸,左右为难之际,直接在公共休息室里找了阿方索,就在罗伊纳·拉文克劳女士的雕像脚下。

我并没有偏重两位好朋友里哪位的意思,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极其固执,但如果真要说,阿方索的固执是人的固执,那么潘多拉的固执就是石头的固执,劝她是肯定不行的,我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阿方索。

“我知道你是来劝我的,”他的手里端着那盆他一直照料的月光莳萝,垂着眉毛,“潘多拉是不会让你来的,所以你是自己来的。”

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是的,我是自己来的。”

他追问。“因为你也想看新故事,是这样吗?”

“我也喜欢《尼伯龙根之歌》,它很有意思,”我比划了一下它的厚度,“但作为一部叙事诗,它冗杂的部分有些多,确实不适合表演,我理解潘多拉的厌倦,嗯……并且你也说过,传说故事也很适合演手影戏,对吧?”

“我是说过。”阿方索承认,但是不继续说下去,也不表态,安静地坐着。

对话陷入僵局,我抚摸了一下月光莳萝的楔形叶子,纯粹是想要找话说。“嗯……它长得很好,你照料得很用心。”

他捧着花盆沉思,不置一词,月光莳萝的叶子时而卷起时而舒展,它们对种植者的情绪很敏感。

我挠了挠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把《尼伯龙根之歌》演完,我们两个,然后我们和潘多拉演精灵的传说,”我觉得这是我能想出的最高明的两全之计了,“你的书看到哪里了?我看到西格弗里死了,他——”

他一惊,月光莳萝也跟着缩了缩叶子。“什么?西格弗里死了?”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剧透了,懊悔里带了一点愧疚,他的表现让我怀疑,他是真的很崇拜西格弗里这位英雄,而我提前给他心中的舞台落下帷幕,这种想法让我愧怍,但也无可奈何,话是收不回来的。

“对,”我硬着头皮点点头,“前半部是以西格弗里的死为结束的。”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说他可能想要考虑一阵。

“抱歉,”我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脸色,“提前给你剧透了。”

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岔开了话题开始聊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作业,随后又聊了一会儿魔咒学的论文。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见五年级的级长挥挥魔杖,变出了全新的蓝银玫瑰放在拉文克劳女士的脚下,随手把昨日的枯枝捡起来丢进了壁炉里,温暖的火光里散发出一阵若隐若现的、略带苦涩的、清新的香气。

阿方索最终还是妥协了,把《尼伯龙根之歌》的小人像全部自己收了起来。

春季学期开始了,霍格沃茨的春天漫长而阴冷,阳光是奢侈品,因为天气寒冷,我非常嗜睡,准时起床成了难题。不幸的是,蒲蒲鸟合唱队的排练照样放在礼拜天的早上,那天我抱着蟾蜍冲下塔楼,知道自己已经赶不及早饭了——希望排练不要迟到就好了。

粪蛋是在这时候在我面前炸开的,当我走到塔楼和走廊的拐角处时,一个看不清颜色的东西突然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我根本看不清它是从哪里来的,它直接砸在距离我一步左右的位置,紧接着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大蟾蜍吓了一跳,呱呱乱叫着从我手臂里挣脱出来,顺着楼梯风一般地逃走了,留下一串聒噪的轨迹。

我下意识地去追,但蟾蜍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我心里着急,一晃神就踩空了一节楼梯,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知道这又是布莱克干的,看在梅林的份上,他到底要烦到什么时候?并且更要命的是,我排练真的要迟到了。

布莱克是在这时候出现的,满脸局促的愧疚,他根本不适合这种表情。只见他脸涨得通红——显然不是因为喜悦,抿着嘴才勉强地忍住不说话,直接拉着我的袖子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把不知道他怎么抓住的大蟾蜍递到我手里。

我下意识地想说谢谢,但是又想要揍他一顿,最终还是冷漠地抱着大蟾蜍直接跑去了排练教室。

布莱克的恶作剧消停了一段时间,谢天谢地,我重新回归到太平的日子,看书、写作业、画羊皮纸小人、偷偷做魔药实验、礼拜天早上参加蒲蒲鸟合唱队的排练。相当惬意,相当惬意。

天气终于比前段时间好了些,至少不再下那么多的雨,回暖的迹象有些抬头。

好天气难得,所以周六中午莉莉拉着我去台阶上吃午饭,跟我分享着鸡胸肉、生菜沙拉和烤面包。

莉莉是在这时候问我的,有没有把布莱克针对我恶作剧的事情告诉摩金夫人。

我当然没有。摩金夫人和我通信非常频繁,但我会设一个滤网,只告诉她任何通过滤网的事,各门课的小测成绩,阿方索的新盆栽,潘多拉的白日梦,蒲蒲鸟合唱队的活动,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分(顺便帮她多个心眼去问问赫奇帕奇)。而“被一个十二岁男孩捉弄”显然被滤网筛了出去,我并不希望摩金夫人为我的事操心,特别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应该告诉她,”莉莉从油纸袋里抽出一块暖烘烘的烤面包,“然后让她去找布莱克的父母,让他们——”她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皱了皱眉,“但他的父母,嗯……”

我捏着一块鸡胸,观察着上面的罗勒叶碎片,等着莉莉继续说下去。

她停顿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知道的吧,他妈妈给他寄吼叫信,就因为他分进了格兰芬多。难道格兰芬多有什么不好的么?”

我摇摇头,纯粹是为了表态。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我有时候难免会觉得他有点可怜,”莉莉悄悄地对我说,“他爸爸妈妈从来不给他寄东西,但他那个分去斯莱特林的弟弟好像每天都有包裹。”

说到这里,莉莉露出一种想要表达友善但又难以下咽的表情。

“但无论如何,对同学恶作剧都是不对的,希望他改正。”

“恶作剧确实是不对的,”我附和道,“但我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莉莉继续问:“他后来又找过你麻烦吗?”

我最后还是把那些怪异的部分告诉了她。那一小罐被他抢走又回到我手里的药膏,被粪蛋吓走但又被他还回来的大蟾蜍,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涨红的脸和跑得飞快的背影。

“什么!他又来?”莉莉显然只听进去了前半部分。

“是啊,他又来。”我用手帕擦干净自己油腻腻的手,又用魔杖施了一个“清理一新”。

“他为什么要这样?这……这根本没有意义。”莉莉完全想不通。

实不相瞒,我也想不通。“如果他追求意义的话,那么他就压根不会对别人恶作剧。”

并且我高度怀疑,西里斯·布莱克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意义”。

莉莉皱了皱鼻子,拿起最后一块鸡胸。“算了,别管他了。为什么要在这么美好的天气里谈论他呢?”

我把吃完的包装纸收拾了一下,一不小心漏了一点面包屑在地上,四五只麻雀立刻聚集过来啄食。不远处,波特大摇大摆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中午好,你们在野餐吗?”他遇到了什么好事了?看上去心花怒放。

“是的,波特,”莉莉拿起绣着牝鹿的手帕擦嘴,“并且我们不希望被打扰。”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庄重。“伊万斯,我可是有要事才来的。”

莉莉问道。“什么事?”

“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选拔定在下周六,我要去竞争追球手,”他吟诵一般地开口,“伊万斯,我来邀请你去当观众,”他停顿了一会儿,微微侧过头,像是这时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帕利,你也可以一起来。”

“不了,波特,”莉莉拒绝得干脆,“我想我更乐意去图书馆自习。”

布莱克跟着波特一起走了过来,看到我,露出尴尬的神色。

莉莉皱了皱眉。“我想我和科洛弗该走了。”

“诶,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波特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过她会拒绝,“格兰芬多不会有比我更好的追球手了!”

“抱歉,波特,虽然我会感激你为格兰芬多获得学院杯所做的努力,”莉莉的眉头越皱越紧,“但我个人并不感兴趣。”

“为什么?”波特一头雾水。

“不为什么。”莉莉拉着我作势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狠狠地对他说,“还有,波特,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请你管好你的朋友。”

莉莉像是为了表明立场似的,真的没有观看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选拔赛,我可以作证,因为当时莉莉正和我在女盥洗室的隔间里研究魔药。

那个隔间,因为实在无人问津,已经变得有些像我们的领地。我们一直在往里面搬东西,除了坩埚以外,还有两本和魔药有关的书,一本很厚的精装笔记本,一个多余的黄铜天平,一个磨得看不出花纹的蜡烛台和一捆薄荷蜡烛,可以用来照明,但更多的是用来祛味,后来因为实验次数太多了,她又拿来了一副龙皮手套,随意地丢在水箱上。

“为什么不多加一点牵牛花叶?”我指了指坩埚里浑浊的液体,“如果要做结巴汤的话,我感觉我们加的有点少,我确信它还没有产生沉淀。”

“再加……一盎司?”莉莉从敞开的口袋里抓了一小把干燥的牵牛花叶,放在黄铜天平上。

“从四分之一盎司开始怎么样?”我建议道。

“好啊。”她愉快地称了四分之一盎司的牵牛花叶丢进坩埚里。

她把头伸到坩埚上方,懊恼地宣布:“还没有沉淀。我再加一点。”

她又把四分之一盎司的枯叶丢了进去。

“有了!”她欣喜地低呼,“你看,灰色沉淀。”

我拿起羽毛笔,按照手工索引把笔记本翻到写着“结巴汤”的那一页,找到“4、往眼镜蛇的毒液里加入4盎司干燥过的牵牛花叶”,在“4盎司”下面划了一条波浪线,在旁边批注道“4.5盎司有更显著的沉淀效果”。

我们看时间差不多了,把东西收拾了走出女盥洗室。一踏出门,我们就得知了詹姆·波特入选了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队,三年级开始就能以追球手的身份参赛。

礼拜一的早上第三四节是变形术。我和潘多拉、阿方索匆匆地从温室赶往麦格教授的教室,就看见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成群结队地走出来,他们刚刚下课。

我们从后门挤进去的时候前两排已经坐满了拉文克劳,阿方索抱憾自己晚了一步,只在第三排居中的地方占到了两个位置。

我表示无所谓,抱着书在第五排坐下,然后去第三排找他们俩交流笔记。布莱克把书夹在胳膊下面,本来已经和我擦肩而过,经过我的位置时,他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往我的桌肚里塞了一个纸团,又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他干什么?把我的桌肚当垃圾桶吗?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纸团拿出来看了一眼,没什么不正常的,就是个普通纸团而已。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我只好把皱巴巴的纸团放回桌肚,打算下课之后去扔掉。

麦格教授一板一眼地讲解着如何把甲虫变成纽扣,我打开笔记本开始记笔记,她清清嗓子,让我们挨个儿尝试。

我用魔杖点了点甲虫,念了咒语,眼前的七星瓢虫很快就变成了一颗红纽扣。麦格教授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往教室右侧走去,一本正经地纠正着某位同学的咒语发音。

我又看到了课桌里的那个纸团。布莱克会给我写什么呢?单方面的停战协议?还是别的什么?但我实在是想不出他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打开了纸团。

我手上的纸团抽搐几下,开始飞快地抖动,挣脱了我的手,变成了两只麻雀!

大家纷纷回头,好奇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桌上,确切地说,落到我桌上那两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身上。它们兴奋极了,不停地煽动翅膀,发出“啾啾”的鸣叫,扑腾着翅膀在我的课桌上跳来跳去。

麦格教授铁青着脸。“帕利小姐,希望你解释一下这是哪里来的?”

我根本解释不出它们的来历,从纸里变的?可我不会。

坐在第三排的阿方索突然站了起来。“麦格教授,我觉得这是一场恶作剧,这已经不是科洛弗第一次遇到怪事了。”

“哦,帕利,你说呢?”麦格教授透过方形镜片打量着我,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阿方索,“我希望你们提供证据,不然的话帕利小姐必须为此负责。”

我盯着桌前的麻雀哑口无言,布莱克做事滴水不漏,我根本没有证据。我抬眼看了看阿方索,他的表情跟我一样绝望。

“我对自己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我思忖着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麦格教授,我愿意接受责罚。”

“好吧,”麦格教授推了推眼镜,沉吟片刻,“因为严重扰乱课堂纪律,帕利小姐,晚上去找费尔奇做义务劳动。看在你是初犯,我不扣拉文克劳的分了,但我希望下次类似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当天晚上,以阿方索义愤填膺的“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受罚!”作为背景音乐,我离开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被费尔奇带去奖杯室擦奖杯。

梅林可以给我作证,我从来没有义务劳动过,托布莱克的福,我有了一个体验的机会。费尔奇看我是个生面孔,也没怎么为难我,递给我一块抹布,指了指一长溜的奖杯:“今天晚上宵禁之前,把它们全部擦干净。”

然后他就抱着他的杂种猫离开了。

我把抹布放在桌上,捧起一个落满灰尘的奖杯,在上面隐约看到了“1922年”,感觉自己在参加一个隐形的考古队。

这个东西该怎么擦啊?我满怀疑惑地把它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可能要花几分钟研究一下它的结构。

还没等我开始研究,奖杯室的门猛地被打开了,布莱克一手抹布一手拖把地走了进来。

“把它放下!”他粗声粗气地对我说。

我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服从命令,把脏兮兮的奖杯重新放在了桌上,考虑着他下一句是不是要让我把手举起来。

只见他一把抄起我面前的奖杯,用手里的抹布把它里外各转了一圈,左边右边两个把手各擦了一下就把它“哐当”一声放下了,又举起了第二个,如法炮制,手法相当娴熟,不愧是义务劳动的常客。如果不是他让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甚至会打心眼里夸奖他虽然身为大少爷,但劳动起来绝不含糊。

他看我站着,又指着一把椅子:“你站着干什么?去坐。”

我没有照做,转而问他:“布莱克,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沉默片刻,手里擦奖杯的动作也顿了顿。“运气不好。”

我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没有问他哪里运气不好,多半是又被费尔奇逮到了。

我捏了抹布的一个角,想着要不要帮他什么忙,然后他一把抢走了我的抹布,开始擦他的第七个或者第八个奖杯。不得不说,他的动作相当麻利。

“不是让你去坐着——”他重复了一遍,指着角落里的椅子,“好吧,站着也行。”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埋头擦完了所有的奖杯,然后又提着劳动工具飞快地走出了奖杯室,仿佛有个我看不见的怪物正在追着他。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问莉莉:“布莱克又犯了什么事?似乎他又被费尔奇罚了义务劳动。”

莉莉大吃一惊。“什么?他有被罚吗?我还以为他们几个难得能安分一晚上呢。”

他没有被罚?我搞不清楚状况,抱着书去上课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布莱克的问题始终是个问题,他比我所想象的要执着多了,我低估了他。我感觉自己必须要有所作为,放任他这样下去早晚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期末考试前的那个周末,我在格兰芬多塔楼的楼梯口徘徊着,感觉自己像一位端着猎枪的猎人,终于在晚餐快要开始的时候逮到了他。

“布莱克,”我一见到他就迎了上去,“我等你好久啦。”

他一脸讶异,还往后退了两步。“帕利,你,你是来找我的?”

“当然了,”我朝他眨眨眼,“我来特意对你说谢谢啊,昨天你帮我做了义务劳动呢。”

他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反正,反正我擅长擦奖杯。”

“还有,”我沉吟片刻,继续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什么?”他急切地问,“我一定帮。”

“自从我上了二年级没多久,皮皮鬼就总是找我的麻烦,它把我的羽毛笔变成小鸟,把沾了颜料的画笔在我面前甩来甩去,吓跑我的大蟾蜍,那还是你帮我捡回来的。哦,对了,皮皮鬼还在我的课桌里放会变成麻雀的纸团……”我慢条斯理地陈述着,往前跨了一步,镇定地欣赏他快要烧起来的脸,绞着手指,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去跟皮皮鬼谈谈,给它个教训,让它以后不要再来对我恶作剧了?”

“当,当然没问题,”他窘迫至极,甚至有点结巴,“包在我身上。”

他脸红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透不过气来了,眼神焦灼得甚至有些慌乱,仿佛在害怕自己在一个充满未知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那就拜托你了,”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吃瘪的样子,高兴得浑身舒畅,“谢谢你,布莱克,你真是太好了。”

我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

“那么,布莱克,”我怯生生地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不跟我生气了?”

他不但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番茄,耳朵也变红了。“我,我和你生气干什么?从来没有!”

“本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呢——”我拖了一个长音,继续欣赏他濒临窒息的脸,“那就好,那就好。”

他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我,我当然不会和你生气。”

我神清气爽。“那可真是太好了。再见,布莱克!”

回去的路上我高兴地要命,感觉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又是莉莉抓着我复习,只是斯内普已经不太来了——他在考魔咒和魔药中间的那天短暂地出现过一次,和莉莉在长桌边上说了几句话,然后迅速地卷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布莱克再也没有来找过我麻烦,我也乐得轻松,和朋友们一起准备期末考试。学期结束,我拎着行李回到长袍店。

摩金夫人对我的考试成绩相当满意,她甚至准备歇业一段时间,和我一起去欧陆旅行。

“一次采风,给明年的新款找找灵感。”摩金夫人给我看了地图,她定下的目的地是巴黎,但也愿意带我去西柏林逛一圈,她想看看我出生的城市,虽然我记得的已经不多了。

在巴黎的时候,我和摩金夫人住在麻瓜的地界,学麻瓜打扮。居住的旅馆是木质结构的老房子,房主是一对头发花白的法国夫妻,窄小的木质楼梯让人在经过时会发出尴尬的挤压声。房间不大,但如果跪在床上的话,可以从狭窄的窗口看见埃菲尔铁塔。摩金夫人喜欢这里的墙纸,说它上面彩色的花纹让她想起玫瑰花窗。

摩金夫人带了画册和笔,和我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穿梭,逛累了就坐在露天咖啡馆里画街边往来络绎的麻瓜男士女士,阳光慵懒地洒在咖啡桌边的花架上,让人想起午睡的夏日庭院。街边的小商铺把黑色的尼龙盒子摆在街上,出售各种金灿灿的复古首饰。另一家书店则公然把书架移到了路边,店主戴着贝雷帽,独自坐在太阳底下捏着烟斗沉思。

虽然摩金夫人也会抱怨巴黎肮脏的路面和横冲直撞的汽车,但她对这里还是相当喜欢。逛街采购的时候,摩金夫人不负期望地买了许多麻瓜的服装,“都要带回去,我要用来改良巫师袍的款式”,她是这么说的,把上百来件织物全数塞进了无限延伸的深米色小皮箱里。

我穿着摩金夫人给我买的及膝裙,头上戴了一顶插了两朵白玫瑰的纱帽,而她给自己新买了不同款式的套裙和高跟皮鞋,和任何游客一样,在巴黎到处闲逛。街上什么人都有,深蜜色皮肤的北非女人披着大头巾坐在街头给人算命;举着拐杖西装笔挺的英国男士执意在咖啡馆里喝茶,身边穿着条纹衫的巴黎女郎涂满蔻丹的手里夹着细长的女士烟;胡子拉碴的意大利人开了街边小馆,现烤披萨的罗勒叶和番茄的香味会从中午持续飘散至凌晨。

次日,我们离开巴黎,向东行,简短地去了一趟西柏林,打算看一圈就回来。

也许是因为碰上阴雨天,整个西柏林都是灰扑扑的,我按照记忆去了以前住的那条街,以前老鼠猖獗的小破楼被一个葡萄牙富商买了下来,整栋楼改装成了怀旧风格的饭店。

我指了指四楼西北侧的一个小方窗,告诉摩金夫人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以前住在楼下的另外两个阿尔巴尼亚人依旧在附近的街区出没,我怀疑是在附近的哪里又租了房子,还有了另外一个孩子,也许认出了我是谁,也许没有,他们一家人隔着仓促而过的人群和我对视一眼就别开目光,夹着刚刚买好的奶酪转身离去。

观瞻无用,凭吊无用,我们在西柏林简单得晃了一圈就又回到了巴黎。

在一间卖明信片的小亭子里,我挑了好几张,一张给莉莉,一张给阿方索,一张给潘多拉,最后还是又选了一张给布莱克。用桌子上的圆珠笔给莉莉、阿方索以及潘多拉都写了好长一段问候的话,但对着布莱克的那一张却很难决定到底该写什么。想了一会儿还是写了一句最常见的“假期快乐”,然后换了一行写道“来自巴黎的问候”,又在右下角签了名字写上日期。

摩金夫人带着我去巴黎的魔法世界找邮局,把信寄了出去,穿过街心的一个青铜雕像便是了。然后摩金夫人又去了法国的巫师长袍店,照例又是一通采购。我在巴黎的巫师大道上来回乱逛,买了不少小瓶装的香氛魔药又去给摩金夫人选适合她的唇膏。

当我们短暂停留于St-Germain des Prés站附近的双叟咖啡馆时,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把信送到了我的手上。

“科洛弗,看来你的朋友给你回信了。”摩金夫人笑着搅拌咖啡。

我瞥了一眼信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我花了一段时间考虑这里面放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在麻瓜世界打开,又对着光观察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

只是一封很正常的信而已,语句凌乱,字迹潦草,写了满满一大张。通篇流水账的主题,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总结下来就是两句话,第一句叫“我暑假被关在家里好无聊”,第二句叫做“我恨我家”。

“是小男生么?”摩金夫人比我还激动。

“啊,嗯。”确实是小男孩。我把信折了塞回去。

她继续问。“你现在要给他回信吗?”

“回去再说吧?”我喝了一口加了冰的橙汁,托着脸颊围观路边的花店,“在这里寄信太麻烦了。”

原来摩金夫人或多或少有些担心,东欧人的外貌特质会给我带来一点麻烦,因为“铁幕”的关系。巴黎距离漩涡中心更近,理论上会比伦敦敏感得多。但事实上,铁幕那边来的叛逃者和其他原住民共享这座城市,我们住的旅馆附近就开着一家俄式餐馆,老板一家都是1960年从莫斯科叛逃过来的。

摩金夫人带我去那家小馆吃了一顿晚餐,在我们都吃腻了法餐之后。老板娘一见面就称呼我为Сладкая,把我们带上座位。因为不熟悉菜单,摩金夫人保守地点了广负盛名的红菜汤、面包和炖牛肉。老板娘负责收银和待客,老板和四个正在青春期的男孩在厨房里忙活。

七点过后,餐馆里洋溢着伏特加的味道,急促的俄语一串又一串地在餐桌上穿梭着,墙上肆无忌惮地贴着加加林登月的宣传画和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相关的招贴海报,店老板的小女儿跟我差不多大,跳到桌上用手风琴演奏Катюша,然后很快就变成了食客们带着伏特加气味的大合唱。

走出门到河岸边,喀秋莎

一面走着,一面唱着歌儿

啊,歌儿,女孩悠扬的歌儿

走出门到河岸边,喀秋莎

玻璃窗外就是巴黎潮湿的墨蓝色的夜,但低矮的餐馆里充斥着激昂的手风琴声,红菜汤味和伏特加的酒味,像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唱了好久,喀秋莎的旋律循环往复,厚重的悲伤像是翻越了山川过后又出现的另一座山川。最后一点异色的火种在逼仄的俄式餐馆里孤独地燃烧着,跳跃的音符吟唱着背井离乡之人不可兼得的爱与自由。我从未听过哪首歌里有如此厚重的思乡之情,那些叛逃祖国的人最后还在以另一种方式怀念地、隔山跨海地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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