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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我当方士那些年》所有番外
第一篇《缘起》1邯郸素有富冠海内,天下名都之称,马车疾驰入城时赶上古城积雪,赵王城荒台高耸旧堞犹存,秦赵持续两年的长平之战已经过去一个月,秦军坑杀四十万赵国精锐一时间赵国村村戴孝,城城披麻,如今漫天大雪平添邯郸萧瑟之意。华灯初上游女巷达行人络绎不绝,巷内遍布楚馆妓舍楼船锦绣、各色游女善于歌舞兼善媚术,往来各国达官贵人追欢逐乐、纸醉金迷,依稀还能让人记起邯郸曾经的繁华。马车内一老一少,老者神清气爽鹤发童颜,闭目养神正襟危坐,神情有几分凝重焦灼,身旁的小女孩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天生美人胚子,虽然年纪不大举止却颇有大家之风。车外奚落咒骂之声传来,女孩童心未泯掀帘而望,巷口一群人围着地上衣着污秽醉汉讥笑,两名男童护在左右,其中一名男孩凤眼默然气宇轩昂,虽然年纪不大可气势却让周遭锦衣华服的好事之徒自惭形秽。而另一名男孩满身是伤,淤青的脸颊辨不出五官,一手拖拽醉汉一手握紧成拳双目溅火大有不死不休之威,楚馆护卫竟不敢上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没钱还敢跑到楚馆寻花问柳。”妇人一身虽是珠光宝气却俗不可耐,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给我打。”毕竟是两个年幼孩童,护馆又岂会放在眼里卷起袖口正准备大打出手。“住手!”车内女孩扔下两金。“让他们走。”妇人见地上金币顿时喜笑颜开,拾起一枚也不再计较招呼手下护馆离开,围观的路人也纷纷散去,女孩放下车帘时刚巧和那伤痕累累男童对视,即便身体单薄一脸稚嫩可目光冷傲大有睥睨天下之势。“赠金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定当加倍奉还。”男孩稽礼不卑不亢。原本以为是市井之徒,没想到言谈举止竟有君王之风,女孩不免多看了几眼才驱车离开,车内老者缓缓睁眼笑容可掬问:“你可知刚才所助何人?”“师父,我见那两男童与我年纪相仿,所以动了恻隐之心,并未细想他们身份。”女孩举止得体回答。“我传你命理相术也有时日,不妨你为他们观相如何?”老者笑问。“倒地不起醉汉虽纵情声色不思进取,但头骨突兀高起乃是龙脑者,身在地而神不动谓之龙行不动身,再观其面色明润如祥云,前程似锦且通达太平。”女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师父,子栖斗胆断言此人将来必位至侯王。”“可得善终?”老者问。女孩聪慧过人摇头对答:“此人虽是伏犀贯顶,主大富大贵,一世人生福禄不弃,可惜腾蛇锁唇为困龙之兆,怕是终将忧愤成疾难有圆满。”“醉汉身旁年长男童相貌又如何?”老者点头颇有赞许之意。“那男童骨耸神清骨相貌俊雅,如昆山之片玉必高尚之士,子栖观此人相貌,骨相突峻而高耸,居官必威权忠节之臣,将来势必会名扬天下。”女孩对答如流。“师父,此人怕也是王侯之身,就是子栖诧异,烟花之地为何两位王侯都如此落魄潦倒。”老者顺捋白须笑而不语,重新闭目养神良久又问:“与人争执的幼子相貌又如何?”“那人面目淤肿难观全相,不过相貌比起他身旁两人就显平庸无常。”女孩细想片刻不是太肯定。“但我与他对视一眼,却发现此人双眼神视不转逼人若炙,眼如虎睛其性必烈,触之必怒验之必应,子栖不明如此寻常面相之人怎会有逆鳞之相?”“你命理相学竟然精进不少,观人入微已是难得。”老者一脸慈爱抚摸女孩头顶面露欣喜。“你天资聪慧可惜却是女儿身,若是男子假以时日必定权操乾坤。”“师父说笑了,子栖是在您老人家面前卖弄,说起玄学相术试问天下谁能与凌虚真人您相提并论,子栖不过是学到您的皮毛而已。”女孩不骄不躁彬彬有礼问。“论相术您登峰造极独步天下,您既然问子栖刚才市井三人面相,想必师父已经从相术知道他们身份了吧。”“他们身份并不难猜,而且根本不用相术。”老者爽朗大笑气定神闲说。“你说的没错,那三人之中有两人将来必成王侯,邯郸城内多质子而如此潦倒不济的除了异人之外,为师实在想不起还有谁。”“秦国质子异人!”女孩恍然大悟。“长平之战秦军坑杀赵卒四十万,赵人对秦人恨之入骨,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却在闹市中救济秦国质子,你身份显赫特殊一举一动关系重大,若有好事之徒加以杜撰会影响你父王与赵王之间的关系。”老者虽声音平缓却一语中的。“是子栖考虑不周,但我并非是想救助异人,只是见那两孩童与我年纪相仿,不忍见他们被欺凌。”女孩埋首歉声回答。“为师知道你宅心仁厚并没责怪之意,你既然随我研习玄学就该知道天命难违之理,今日你赠金之谊注定是你与那二人的缘分,缘由天定,既然是上天注定的你又何必介怀。”凌虚对女孩慈爱有加说。“只是往后慎言慎行凡事以大局为重。”
2 伤痕累累的男孩从井边取水泼在异人脸上,清醒过来的异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刚想发作就看见男孩手里的金币,浑浊的眼睛立刻恢复了光泽,堂堂秦国王公却被丢弃在赵国成为质子,如今长平之战更是让异人惶惶不可终日,与其每日都提心吊胆活着还不如纵情声色醉生梦死。异人夺过男孩手中的金币,也没问是从何而来,向他这样心里从来没打算过将来的人,根本不在乎还有没有明天。看着异人消失在游女巷的楚馆中,男孩靠墙坐在地上揉了揉脸上的伤,旁边年纪稍大的男孩从身上摸出发硬的菽饼递给他。“再这样下去不用赵王下命,你父王也会被楚馆里的护卫打死的。”男孩叹息一声。“我父王本就不受宠爱,如今寄人篱下当了质子也难怪他如此消沉。”吃菽饼的男孩并没埋怨。“倒是你堂堂燕国太子,将来会继位称王,等你当了燕王会做什么?”“赵人嚣狂,他日我继位必定兵伐赵地,今日之辱百倍……”“燕丹,你小声点。”男孩一把捂住他的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如今燕赵交战而且燕国大败,你这些话若是被赵王知晓还有命回去?”“怕什么,我堂堂燕太子丹凭什么要受赵人欺辱。”燕丹理直气壮看了身旁男孩一眼。“听说秦王有意立安国君为储君,你父王是安国君之子,将来你也会有机会继承王位,等到你继位时我和你一同发兵灭了赵国如何。”男孩咬了一口菽饼露出稚嫩的笑脸:“这天下还不够乱吗,你瞧瞧这赵王城中多少人披麻戴孝,为什么非要兵争不断呢,我若为王会向六国修好,待到天下太平我与你周游六国可好。”“瞧你这点出息。”燕丹白了男孩一眼,最终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早就想逃出邯郸,可又怕我走了之后就没人保护你了,还有,菽饼你省着点吃,我不是每天都能给你偷出来的。”“今世你我都生在王侯之家,若有来世我们做普通寻常百姓,我与你成为兄弟如何。”男孩笑起来淤肿的脸变得滑稽。燕丹瞧他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好,若有来世你我兄弟,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一直都是你保护我,等来世就让我保护你吧。”男孩笑的天真烂漫,忽然眉头一皱一本正经问。“可来世我又怎么知道谁是你呢?要不你取一个名字,我能记住的。”“名字……”燕丹若有所思点头。“希望你我之间兄弟情义如山之连绵不绝,我就叫连山吧。”“连山,连山。”男孩在嘴里重复念叨笑着说。“好,你以后就叫连山,我一定不会忘记这个名字。”“那你呢,你也得给自己取一个名字。”燕丹从男孩手里夺过菽饼咬了一口。“我从出生就在赵地从未回过故土,问过娘何时能返回秦国,娘说大雁南飞时便是归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男孩抬头看向远方天际入神。“来世,来世我就叫雁回吧。”“雁回。”燕丹一把搂住男孩肩膀笑的灿烂。“好名字,我一定会记住的。”“对了,刚才给我们金币的女孩出手阔绰,而且乘坐五马大车,这是诸侯王才陪享用的座驾,邯郸城内除了赵王谁敢用这样的马车。”男孩抢过菽饼好奇问。“你还指望赵王会出手相助?”燕丹拍了男孩头一下。“女孩赠的是印子金,楚地多产金上刻有郢爰字样是楚金,车里的坐着的应该是楚国公主芈子栖。”“芈子栖?”男孩眉头紧皱还是一脸疑惑。“楚国公主也不能僭越乘坐诸侯座驾啊。”“芈子栖当然不能,车里还坐着她师傅凌虚真人,听说赵王礼贤下士用自己座驾请凌虚老人到邯郸。”燕丹比男孩大四岁,作为质子自然要关注诸侯之间的动向。“这个凌虚真人做什么么的?”男孩显然对手里的菽饼更感兴趣。“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据传凌虚真人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命理玄学登峰造极无以伦比,若是能得到凌虚真人亲传教导将来必定会有经天纬地旷世治国之才,多少诸侯国想送储君拜其为师,可凌虚真人一直隐居世事偏偏只收了楚国公主芈子栖为徒。”燕丹瞪大了狼吞虎咽吃菽饼的男孩一眼。“我接到父王竹简,凌虚真人突然出山前来邯郸,但凡是储君人选都有机会获得一次甄选机会,独占鳌头者将有幸被收为坐下弟子。”“听你这么说这个什么真人来头真不小,希望你能脱颖而出成为他的徒弟,将来你在燕国称王一定会是一代圣主。”男孩情真意切说。“燕国孱弱受尽欺凌,我倒是希望励精图治振兴国力,若是能所幸被凌虚真人看中自然事半功倍。”燕丹也望着远方踌躇满志,瞟了身边男孩一眼笑问。“难道你就不想抓住这次机会?”“我?”男孩一脸稚嫩的笑,把嘴角菽饼残渣抹进口中。“我可没你那么大的抱负,如果让真能让我选,我宁愿碌碌无为平庸一生,比起名扬四海我更愿意游历六国醉极山林。”“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燕丹很鄙视白了男孩一眼。“你将来要是成了秦王,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国。”男孩笑的更开心,一脸无邪望向燕丹:“不怕,不是还有你可以保护我。”
3武灵丛台是邯郸繁盛的标志,见证了赵国成为战国七雄之一,台上亭阁高耸装缀美妙名扬列国。凌虚登上丛台已是深夜,冬夜雪风凛冽却天象异动,丛台之上风起云涌雷电交加,一道雷闪直劈台顶顿时电光乍现如同白昼,雷光隐去时台顶已多了一人。“弟子凌虚恭敬天尊圣驾。”凌虚上前一步埋首稽礼。男子一袭金甲加身手持双鞭威熬无匹,目视鹰扬可逐月辉,仰头东望声音浑厚:“可有神章下落?”“弟子遍游九州探访六国终没查到龙甲神章的消息。”凌虚毕恭毕敬回答。“这也不能怪你,神章遗落已久就连我都无法探知其下落,只能遣你下界查探,只是你天寿将尽可有周全之策。”男子问。“弟子收楚人芈子栖为徒,此女天赋异禀实属罕见,天尊所传天策弟子才疏学浅只能参悟上册,而下册深奥难明弟子难窥其一二,但此女却聪慧过人竟能将天策融会贯通,假以时日必是大才之士。”凌虚诚惶诚恐回禀。“待弟子天寿尽消,此女能替弟子继续追查龙甲神章下落。”“天策是龙甲神章总纲,你都无法参悟透彻,区区一个凡人竟能悉数掌握?”男子剑眉轻挑。“此女得天独厚有七窍玲珑心。”“那就难怪了,昔年我在朝歌有故人也是七窍玲珑心,此心通透纯粹而且心无杂念,因为此心无尘能映日月可透善恶,如空无之境界,恰似无心胜有心。”男人恍然大悟慢慢点头。“此心可遇而不可求,你能遇到拥有七窍玲珑心之人也是造化,想必此女与龙甲神章有缘,也不枉你下界一遭。”“弟子唐突斗胆,天尊素来不过问世俗之事,突然召弟子前来邯郸收徒是为何?”凌虚问。“前日九星闭宫所以我夜观天象,见晦云遮天群星不明,羽林浴血天狼耀青光,而且北斗南移八鬼横星河。”男子抬头仰望天际声音低沉。“这是天劫之兆,莫非七国纷争导致天怒人怨。”凌虚惊愕不已。“若是天劫我也不必召你到此,我代天巡狩司生司死,天降灾劫我又岂能不知。”“弟子愚钝还望天尊明示。”凌虚更是吃惊。“此次劫难恐怕三界都难独善其身。”“啊!”凌虚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什么劫数三界都难幸免?”“星象混沌难以明辨,不过此次灾劫浩大怕是难以避免,就连我也会受此劫数。”男子神情凝重。“天尊可有破解之法?”“说来奇怪,我观星象虽然凶险无比,但意外发现邯郸城内竟有千年难遇的紫气,紫微星孱弱虽然被晦云遮蔽但萤萤之光竟有逐星月之势,有祥云由东而至护佑其上。”“紫气东来是有帝星入世之兆。”凌虚面露喜色。男子不语伸手一挥,夜空积云顿时散去刹那间云淡风轻,凌虚抬头仰望星象喜色瞬间凝固。“既然有帝星入世,为什么破军光亮,左右七杀、武曲二星晦明不堪?”“破军耀世兵劫难避,七杀不武,武曲不震,天蓬卷旗划天而过.如此帝星入世,其主王者杀伐四方!”男子一脸威严脱口而出。“想必此帝星和我观到劫数有关,群星不明唯独紫微星闪耀,可见此帝星是唯一能化解天劫之人。”“天尊,弟子该如何做?”凌虚连忙问。“邯郸城紫气东来说明帝星定隐于城中,城内所有各国储君之中必有一人是此帝星,我让你在邯郸收徒就是甄选出此人,善加引导教化将来平定劫难全系于此人身上。”男子负手身后说。“弟子还是不明,天尊专制九霄三十六天,执掌雷霆之政主天之灾福,若有帝星入世天尊定能知晓,为何要弟子一一甄选? ”“此次灾劫空前浩大,若不是九星闭宫我也无法窥其一二,晦云遮星蔽月善恶难辨,我也没办法知晓始末真伪,所以才召你到邯郸,此帝星是福是祸还不得而知,因此要你从旁观察辨别,倘若大贤圣能你要尽心尽力辅佐,若是乱世之徒定要铲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男子沉声吩咐。
4长平之战让赵国精锐伤亡殆尽,赵王痛定思痛一心想要重整旗鼓,谁知这时隐世高人凌虚居然突然到访邯郸,而且还打算收徒传艺,倘若储君赵偃能得凌虚赏识收为弟子,那赵国日后势必能一扫颓势东山再起。虽说凌虚这次招徒并没有限制,只要三日之内赶到邯郸的储君皆有机会,但赵王又岂能把这个天赐良机拱手送给他人,等到凌虚进入邯郸城便命人关了城门。等到甄选之日有储君身份的就只剩下赵偃,凌虚虽在宫中被赵王奉为上宾但宫外之事却一清二楚,不过凌虚也没声张,既然邯郸城早就紫气东来,说明在他进城之前帝星已在城内,其他各国赶来的储君显然不在甄选之列。邯郸城内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赵偃和燕国质子燕丹,凌虚让赵王将两人传到殿前。“两位公子他日都将会是一国之主,凌虚不才请两位公子各书一字,凌虚看看两位与在下可有缘分。”赵偃当仁不让上去在竹简上刻下一个王字。“子栖,你代为师给公子测测此字。”凌虚捋须而言。“师傅刚才还说你将来会是一国之主,可你偏偏刻王字,主字无头便是王,看来你这个一国之主当不长啊。”芈子栖不假思索说。“你!”赵偃勃然大怒,明明是想在凌虚面前刻王字表面自己有指点江山的抱负,没想到却被一个少不更事的女童讥讽。“子栖,不得无礼,公子是储君你岂能僭越礼法,还不快快向公子赔罪。”凌虚话语虽是责怪但并没有斥责之意。“童言无忌。”赵王脸色本来难看,但碍于凌虚的面子也不能发作。“听闻楚国安平公主幸得您青眼有加收为座下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赵王谬赞小徒顽劣是我疏于管教,冒犯之处还望赵王海涵。”凌虚嘴上说的客气,目光转到面前赵偃身上。“公子刻王字倒是好字,白玉无瑕既是王,我见公子乃是绝佳璞玉,若是善加雕琢假以时日必定光芒万丈。”“好!说的好!”赵王一听兴高采烈。“不愧是隐士高人,一字能测我儿前程,若是能得您老栽培指点,他日定能光耀您老师门。”“多谢凌虚老人赞许。”赵偃转怒为喜。等到赵偃退下,芈子栖乖张浅笑靠在凌虚耳边低语:“师父,您老什么时候也学会信口开河了?”凌虚点了一下芈子栖鼻头笑而不语。燕丹在殿外站立许久,赵王迟迟没有传话的意思,思量片刻礼贤下士问:“真人,不知赵偃可能成为您弟子?”“赵王稍安勿躁,公子虽说出类拔萃但殿外不是还有燕国储君,待我一一比对自有分晓。”赵王暗暗叹口气,冷目一挑看向燕丹,即便再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能传燕丹上殿。“公子也刻一字。”凌虚和颜悦色说。燕丹犹豫片刻后在竹简上刻下一个囚字。“子栖,还是你代为师给公子测此字吧。”在游女巷燕丹已经见过芈子栖,双手稽礼不卑不亢:“有劳公主指点。”“指点不敢当,这个囚字倒是有意思,堂堂燕国太子丹被困邯郸城,虽有鸿途志奈何身不由己。”芈子栖对燕丹分明客气了不少。“你在本王面前刻囚字,是想说本王将你囚禁在邯郸不成,你可是燕国送来的质子,我宁愿要你燕国城池也比要一个**好。”赵王一脸不悦。“赵国可没有囚禁你,你随时都可以走,赵国大军正愁着没理由攻伐你小小的燕国呢。”赵偃在旁边一脸蔑视。“燕丹不敢,刻囚字不过是想提醒自己,要时时刻刻铭记自己是阶下囚,在赵王面前切不可行差踏错。”燕丹埋首隐忍不发,想到燕国积弱万万不可和赵国抗衡,只能忍辱负重保家国安平。“这么说,这个囚字中的人就是你自己了?”芈子栖淡淡一笑问。“公主说的对,燕丹谨小慎微只配这个囚字。”“囚字不好吗?”芈子栖一脸乖巧说。“囚字拆开是口中有人,公子既然说此人就是自己,天下之人众口铄金说的都是公子,可见将来公子必定会名扬天下被世人传颂。”“此言差矣,即便悠悠众口说的都是他,未必一定是称赞也有可能是口诛笔伐呢。”赵偃在旁边讥讽。“公子刻囚字形如镜中照人,可见公子心如明镜坦荡无尘乃是高贤之士。”芈子栖轻描淡写继续说。“公子何必介怀如今处境,他日海阔天空定有公子一番作为。”“不知道真人可有决定?”赵王急不可耐问。“两位储君各有千秋不分伯仲,赵王切莫着急等到结束老夫自有定论。”凌虚说的客气可心里却暗暗诧异,邯郸城中将有帝星入世而符合条件的只有燕丹与赵偃,可从刚才二人所刻之字凌虚就能断定并非是自己所寻之人。赵偃刻王字,芈子栖测的一语中的,赵偃空有抱负可惜天资愚钝骄躁狂妄难堪大任,燕丹刻囚虽然将来会名扬天下,但成也在口败也在口,终是却了王者霸气绝不是一匡天下之主。如果帝星不在这两人之中,凌虚暗自疑惑天尊让其在邯郸城中寻找的又该是何人?一阵吵闹声从殿外传来,赵王不悦大声质问:“何人在殿外喧哗?”侍者在殿前回禀:“秦国质子异人在殿外求见大王。”“轰他出去,本王不想见他。”赵王长袖一挥。“异人醉酒在殿外不肯走,说……”侍者头埋的更低后面的话不敢说。“他说什么?”赵王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说大王没按例给他发放月币。”侍者战战兢兢回答。“放肆!”赵王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重重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本王没杀他已是恩赐,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要钱,给本王轰出去宫去棍杖二十。”“且慢。”凌虚抬手劝阻,心里暗想怎么会忘记邯郸城里还有异人,他虽是潦倒落魄的质子可秦昭王立异人父亲安国君为太子,而安国君宠妃华阳夫人收异人为子,异人将来很有可能继承王位,他也符合帝星的条件,想到这里凌虚向赵王稽礼。“可否请大王让异人上殿,老夫也想让其参与甄选。”“异人?”赵王一愣但居然没有阻止,反而露出嘲讽的笑意,心想异人除了会花天酒地之外一无是处,若不是碍于秦国势大早就想杀掉他,既然凌虚提议想见此人,还不如顺水推舟借机羞辱异人一番。异人被传唤上殿,一夜宿醉浑身酒气难闻,若不是身旁孩童搀扶怕早就烂醉如泥,偏偏倒倒跪在殿上:“秦,秦国质子异,异人……”“够了,够了。”赵王不耐烦挥手打断话都说不清的异人。异人烂醉如泥跪在地上起不来,任凭男孩如何拖拽也无济于事,异人借酒壮胆:“大王,官吏私自克扣月币数月,异人也是万般无奈才来求见大王,还望大王开恩……”“放肆,你好的胆子,秦军无信坑杀我四十万赵人,本王该向谁讨还?”赵王火冒三丈怒不可歇将手中酒樽砸了过去,孩童闪身挡在异人面前,酒樽砸在他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赵王指着异人破口大骂。“你身为质子理应受罚,来人!剥去异人衣衫披麻戴孝长跪殿前,为我赵人枉死兵将祭拜。”侍者捧着白锦上殿,异人身旁的男孩临危不惧上前一步:“大王,我父王虽是质子但贵为秦国王族,让我父王跪拜祭奠疆场阵亡赵国将士怕是于理不合,再者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大王此举实则羞辱秦国王族,势必会触怒秦国届时又将兵祸不断,深受其害的终究是赵民,还望大王三思。”“区区小儿竟敢在本王面前巧舌如簧,来人,给我掌嘴。”赵王一怔心想殿前这个孩童竟然字字珠玑,倘若真让异人披麻戴孝正好给秦国出兵落了口实,可碍于自己脸面总不能就此便宜了异人。燕丹顿时大吃一惊,如此孱弱孩童又岂能经得起宫中侍者抽打,正想上前阻止,男孩处变不惊上前一步将白锦系在头上,伤口的鲜血瞬间浸透白锦。“我虽在赵地却是秦人,而且无名无分愿代父王受罚,为阵亡赵国将士祭拜。”男孩说完一桩跪在殿上,上前的侍者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赵王等候王命。“听闻赵王仁德,想必不会责难幼童,今日之事若是传言出去,好事之徒添油加醋说赵王暴戾不仁,怕是有损赵王威名。”芈子栖实在看不下去起身义正言辞说。“大王,老夫本不问世事,素闻大王贤德所以特到邯郸,今日若再有干戈老夫只能告辞。”凌虚声音平缓却不怒自威。让凌虚选赵偃为徒远比责罚异人重要,而且异人在自己手中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罚,赵王权衡轻重挥手示意侍者都下去。 凌虚依旧让异人在竹简上刻一字,异人拿起刻刀想都没想便在竹简上刻了一个币字,旁边男孩一看脸色大惊,事到如今异人居然还敢提钱,倘若真的触怒赵王今日父子二人恐怕是走不出着赵王宫。“父王宿醉未醒难以刻完,就让我代父王刻此字。”男孩说完从异人手中拿过刻刀,在币字上多刻了几笔,然后从容不迫对赵王说。“我父王一直希望两国修好,永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此次兵祸非我父王而起,看见两国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父王也于心不忍,所以刻此字希望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凌虚低头一看,男孩在竹简上刻了一个帛字。刚巧男孩额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竹简上,不偏不倚落在帛字上,凌虚赫然一惊抬头凝视面前男孩。之前在市井凌虚和男孩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男孩浑身是伤凌虚并没在意他的相貌,如今细看心里暗暗震惊。男孩眼光清莹顾盼不斜,容色澄彻举止汪洋,言不妄发性不妄躁,喜怒不动其心,荣辱不易其操,万态纷错于前而心常一。论命理相学男孩样貌绝无仅有,凌虚伸手摸到男孩后脑,在他天庭左右显有两根玉柱,此乃日月龙虎骨为帝王格,凌虚越摸越吃惊,额头竟有汗珠渗出。最让凌虚惊愕不已的还是男孩刻在竹简上的帛字,站在旁边的芈子栖都无法测出此字,但凌虚却心知肚明,男孩有帝王骨相书帛字非同小可,当年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就是说将来这孩童称帝势必万国臣服。这本该是好事才对但让凌虚惴惴不安是,男孩如今头系白锦,上白下巾刚好正是一个帛字。古有三皇五帝都是先贤大圣之尊,而帛字拆开便是白巾,皇头帝脚让这孩童一人独占,由此可见将来此子风云际会定独揽乾坤无人能匹,最麻烦的是他的血偏巧滴落在竹简的帛字上,凌虚心绪不宁重新抬头凝视面前男童,想起天尊嘱托所寻入世帝星就在眼前。但是男孩入世便以鲜血为凭,将来一旦此子君临天下势必江山血染,天尊观星象预知会有一场祸及三界的浩劫,不知道是否就和眼前帝星有关。“你,你叫什么名字?”凌虚平复心绪惴惴不安问。男孩双手稽礼不卑不亢:“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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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器》1.楔子
六朝遗迹此空存,城压沧波到海门。万里江山来醉眼,九秋天地入吟魂。于今玉树悲歌起,当日黄旗王气昏。人事不同风物在,怅然犹得对芳樽。六朝烟雨中,四百多年的古都南京始盛于天下,上岁数的老辈坚称南京是虎踞龙盘的帝王城,多称之为金陵,指的其实就是紫金山,自古便有秦皇厌东南王气,铸金人埋于此的传闻。到民初那会,这座六朝古都更是奇闻异事层出不穷,坊间好事之徒耳闻口传乐此不疲,此类异闻多出于夫子庙周围的茶肆,凌云阁就是其中之一。夫子庙的凌云阁在民初是金陵最大的书茶馆,每天下午座无虚席,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上至手提鸟笼的满清遗老或者是穿着时髦的达官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不分尊卑贵贱,围坐八仙桌入座买水听一段说书先生的评书倒也乐乐陶陶。书茶馆的行话叫灯晚儿,以听书品茶为主,民初那会夫子庙的书茶馆鼎盛,但生意最好的就数凌云阁,来这里的茶客倒不是图远近闻名的翡翠包子和茶水。别的书茶馆艺人千篇一律,文来包公案,武来说梁山,听忠杨家将,听奸正德年,而凌云阁的说书人多讲坊间异事奇闻,一时间金陵老少不分男女趋之若鹜,三层高的凌云阁是一座难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台上说书人醒木一拍定场诗出口场下鸦雀无声。诸位明公、老少先生,各位稳坐排行,莫嫌在下拙口笨腮咬字不真,在下今儿给各位消愁解闷,说的好各位爷打赏叫好捧个面,要是您不中意,那是在下才疏学浅扫了您的兴,这儿先给您赔个不是。说书人声音略带沙哑的嗓音,给人一种沧桑的韵味,在台上不卑不亢颇有大家之风,场下人声鼎沸满堂喝彩。在下说书一不点曲,二不择书,我一说您一听,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必深究。台下有人问今天说什么。说书人卷起袖口,手中折扇往窗外一指。六朝金粉,水洗凝脂的奢华,南宋隅安,晚明落魄的萧瑟,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一段段醉生梦死全在这一水秦淮之中,在下就给各位说说秦淮河。这里曾经叫龙藏浦,千年前祖龙秦皇命人挖出这条河道,断了金陵王气,十里河道因祖龙秦始皇而得名秦淮河。十里秦淮虽不及当年的繁华,不过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多少还能感受到这一水秦淮,美人在怀丝竹犹耳的香艳。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今儿在下给各位说的不是秦淮河的香艳,话说朦朦之初,天地不分,故有盘古开天辟地,自此虽廓清了天、地、人三界的界限,但仍有不少妖邪留在人界作乱。直至大禹铸成九鼎,刻山川河岳于其外,聚九州精魂于其中,人界才彻底的安定下来,于是便有了夏商周。西周末年,周幽王昏庸无道,九座宝鼎失位致使神器之中的精魂灵气散于四方,九州随之分裂,是为春秋战国。如此过了五、六百年,四散的灵气才重新聚集在和氏璧上,后来秦王嬴政得到和氏璧,重新统一了九州,于是定和氏璧为传国玉玺。秦后八百年朝代屡屡更替,玉玺却始终是镇国之宝,可惜唐亡之后,传国玉玺下落不明,精魂灵气再度四散,九州复乱战火纷飞、狼烟四起,华夏大地生灵涂炭、哀嚎遍野。上天有好生之德,降下山河社稷图拨乱反正,据传得图者得天下,神图威力无穷能锁天地妖邪精魂,若参透神图玄机按图索骥可得惊世宝藏里面蕴藏天地瑰宝,并且得图者与山河永固长生不老,死而复生。此图最后一次出现还是五胡乱华,每逢乱世必是妖孽作祟,幸有神图庇佑华夏炎黄一族才得以保全,可惜从那以后山河社稷图下落不知所踪。到了明末天下大乱,北平西山有十个修炼千年的精魂幻化成人,在下不说明,相信诸位明公也心知肚明,便是坊间传闻的西山十戾。正是因为这西山十戾才让满清从龙入关逐鹿中原,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咱汉人一苦就是三百年,满清一匡天下获悉山河社稷图一事,历朝历代不遗余力想寻得此图却始终无果。到了乾隆年间,乾隆担心山河社稷图落入汉人之手,更是亲临山海关下了一道圣旨,封仙家于山海关之外,一封就是五百年。仙家指的是狐黄白柳灰,都是修炼成人的妖邪,乾隆怕关外妖邪入主中原会引出山河社稷图败了满清国运。这便是民间所说的,自古仙家不过山海关的由来。话说西山十戾有九戾如今已是一捧黄土,还剩下最后一戾到底是谁不得而知,此戾一亡大清气数也就尽了,改朝换代定是祸乱不断民不聊生,想必山海社稷图重现之日不远。山河社稷图可遇而不可求,传闻此图寻人而非人寻图,神图只等有缘人,有幸得之必是大贤之辈。而据说此图的下落的秘密便和这秦淮河有关。说书人折扇挥开言尽于此,场下一片沉寂所有茶客全神贯注听的聚精会神。“赏!”一楼角落传来一声洪亮,茶客这才回过神,顷刻间凌云阁内掌声雷动,打赏叫好此起彼伏,说书人在台上稽礼谢场,坐在三楼雅间的慕朝颜低头望向角落中叫赏的男子。一袭白色大襟盘扣的绸缎长衫,让那男子即便在角落也异常醒目,慕朝颜怎么看都感觉男子和这里的茶客格格不入,不免多看了几眼。那男子刚毅的面容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连两道浓秀的柳眉泛起柔柔的涟漪,仿佛一直都带着笑意,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下面是乌黑深邃的双眼,整个人透着一股不羁的放荡。男子生的太俊俏,加上摆放在桌上的鸟笼,像一名无所事事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慕朝颜对这类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喝完茶随慕书桥上车。“爹,怎么喜欢听这些市井戏言,您该不会真相信这些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吧?”慕朝颜在后座笑问。“您可是同治年的进士,刚才那个说书人讲的可都是大逆不道的事,这要是以前可是要诛九族的。”“大清都亡了,我这个前朝进士就是个笑话,再说坊间传闻听听无妨就当消遣取乐。”慕书桥豁然一笑,轻拍慕朝颜手背。“真要说到大逆不道,你可是首当其冲啊。”“爹,说好的,今天陪您出来喝茶,不说其他的事。”慕朝颜娇笑。“我家事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国事,慕家从你太祖开始就悬壶救世,传到我里已经是第五代,在金陵谁不知道我慕家百草庐,我还指望你光耀门楣,谁想到你偏偏要留洋还学了西医。”慕书桥苦笑一声对疼爱有加的慕朝颜无可奈何。“都是我把你惯坏了,你让我这张老脸怎么去见列祖列宗,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大逆不道。”“爹,学医哪儿有中西之分,都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我虽学的是西医,但您的医德就够我学一辈……”慕朝颜话还未讲完,车猛然一个急刹像是撞到什么,司机慌慌张张下车查看,回来时脸色大变:“老爷,撞到人了。”
慕书桥大吃一惊,连忙下车看见车前一人倒在血泊之中,上去搭脉神情顿时凝重,招呼司机把人送到百草庐。慕朝颜查看伤者发现竟然是之前在凌云阁看见的那名男子,伤势严重气若游丝,肋骨断了好几根,嘴角一直渗血怕是伤到内脏。“爹,他命在旦夕。”慕朝颜神情严峻压低声音说。“必须马上送到医院手术抢救。”慕书桥权衡轻重点头同意,伤者被送到医院后,男子气息已经愈发微弱,慕朝颜让护士把他推进手术室,自己换衣准备手术,刚换好衣服出来,迎面而来的护士表情黯然。“慕医生,伤者肋骨穿透心脏引发大出血,来不及抢救已经去世了。”慕朝颜取下口罩默默叹息一声,来到手术室看见浑身鲜血的男子闭目平躺,作为医生慕朝颜见惯了生死,早已能泰然处之,可不知道为什么死去的男子却让她久久无法释怀。重新检查确定男子死亡后慕朝颜亲手盖上白布,让护士送到停尸间。不管怎么说,他的死都和自己有关,好好的一个人刚才还在喝茶听书,转眼说没就没了,或许是有一面之缘的缘故,慕朝颜感叹生命如此脆弱。慕朝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自责,忽然想起还不知道死者的姓名,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难辞其咎,必须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想到这里慕朝颜去停尸间,想从男子身上找到联系他家人的方式。停尸间在医院的地下室,因为金陵风俗临死之人都要送回自己的家,有落叶归根之意,因此医院的停尸间几乎没有用过,走到停尸间慕朝颜发现门是开着,忽明忽暗的灯让这里显得异常诡异阴森,慕朝颜倒不是害怕只是在心里责怪护士不认真。停尸间里只有男子的尸体,慕朝颜掀开白布时整个人吃惊的愣住。刚才还躺在上面的男子已经不见了。慕朝颜心里大惊,自己明明确定死亡的人怎么会消失,即便诊断有误,以男子的伤势根本不可能行走。慕朝颜找来负责送尸体的护士询问,得知尸体不翼而飞,小护士一脸惶恐,但她很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是把男子尸体送到停尸间而且关上门才离开的。钥匙只有她才有,除了她没有人能打开停尸间的门,除非有人从里面出来……小护士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吓的瑟瑟发抖,慕朝颜留洋学西医对怪力乱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可发生在眼前的事却让她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慕朝颜回到家,慕书桥追问伤者情况,因为事情太过离奇蹊跷,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实情。夜里慕朝颜惴惴不安辗转难眠,脑海里全是那个男子的模样,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死人会突然消失,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隐约闻到阵阵袭来的桂花香。推开窗户刚好看到医馆对面的三进大院,之前宅院的主人是八旗贵胄,后来家道中落变卖祖业,这间大院也空置了很久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前些日子来了新主人听闻是一名画师。想必主人精致把院落打理的井井有条,绿树红花庭内幽深古致,如今春暮夏初,大院后面的花圃姹紫嫣红,扑鼻而来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一扫慕朝颜昨夜阴霾。想起一直在医院忙碌还未拜访过对面的主人,慕朝颜特意换了一套得体的衣服,稍作打扮已是清秀绝俗,容色照人,穿过长街青石站在院落大门前,白墙青瓦耀人眼目。抬头看见匾额上刻着两字。浮生。走进院落一行对联映入眼帘。上联下关风吹上关花,下联苍山雪照洱海月。横批是风花雪月。看到这里慕朝颜心里多少有些失望,想必新主人怕又是风流成性的登徒浪子,再往里走花香四溢怡静幽雅。飞檐重楼的雁翅照壁让宅院平添几分庄严尊贵,慕家在金陵是大户,自家院里照壁可远没这里的气派,仔细一看竟然是琉璃壁,按规制只有皇家和寺庙才能用琉璃照壁。慕朝颜在惊叹中看见站在照壁前的主人,柔和的晨曦洒落在院落中,让这里的一切看上去生机盎然,琉璃照壁折射出流光溢彩,映照在主人的身上宁静而深远。照壁下方是青瓷大缸,主人洒落鱼食引得里面锦鲤欢腾,一动一静定格在慕朝颜的眼中,仿佛一幅妙不可言的画作。主人一袭粉色长衫让慕朝颜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同样是淡粉色,但穿在一个男人身上竟然比她还要惊艳脱俗。“您好,我叫慕朝颜,就住在对面的医馆,看见您刚搬过来不久,特意过来打个招呼。”慕朝颜停在主人身后。主人没有转身,但慕朝颜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分明是在笑,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她会来,更像是在等自己。主人洒完手里最后的鱼食,缓缓转身和慕朝颜对视,阳光覆盖在他身上透着与生俱来的邪傲和不羁。慕朝颜看见主人容貌那刻,整个人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她竟然认识对面的男子,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是在医院的手术台,自己确定了他的死亡并且还亲自为他盖上白布。男子的浅笑犹如院落中阳光一样灿烂,他信步向慕朝颜走去,停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打量了她很久忽然慢慢伸出手,慕朝颜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男子,身体向灌了铅怎么也移不开半步。男子的手轻柔抹过慕朝颜的长发,垂落下来时手中多了几瓣桂花。“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男子的声音和他的容貌一样动人。“慕朝颜,是个好名字。”“我,我见过你?”面前的男子明明在昨天死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慕朝颜却并没有害怕,更多的是好奇。男子迟疑一下,笑容变的有些落寞:“见过。”“在茶馆?”男子点点头。“是你,没错,就是你。”慕朝颜瞪大眼睛吃惊问。“可你昨天已经死了啊,为,为什么你,你还活着?”男子苦笑停顿片刻:“是啊,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慕朝颜下意识看看男子的身后,影子一直蔓延到墙角,听说只有活人才会有影子,分不清为什么,她对眼前这个男子并不害怕。“你叫什么?”男子给人感觉挺神秘,犹豫了半天:“我有很多名字,不知道你想听哪一个?”“一个人怎么会有很多名字?”慕朝颜抱怨了一句。“那说一个好听的。”“闻卓。”……
2.山河社稷图
慕朝颜成了画馆的常客,她问过闻卓为什么给画馆取名浮生,闻卓告之他画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世间百态不过是尘世中人的浮生一梦。事实上并没有人光顾闻卓的画馆,慕朝颜很好奇,一个没有生意的画师靠什么维持生计,但不管怎么看闻卓好像很有钱。诺大的三进宅院就住了他一个人,终日不是遛鸟喂鱼喝茶听书就是流连秦淮河两岸的烟花柳巷,本就生得桃花颜一看就是风流主,也应了照壁上那风花雪月四个字。闻卓换身边的莺莺燕燕就像他换衣服,慕朝颜就没见过重样的,但闻卓从未带姑娘来过这间宅院,慕朝颜是一个例外,在浮生进出都不用给闻卓打招呼。慕朝颜对闻卓没什么好感,但对他的好奇却从未减少过半分,在慕朝颜眼里闻卓只是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医学奇迹。“抬手。”闻卓抬起沾满糯米的手,慕朝颜从他腋下取出体温计,看了看眉头微皱。“体温也正常……”“我本来就是一个正常人。”闻卓拿起旁边的粽叶苦笑。“正常人现在应该在棺材长眠,而不是在这里包粽子。”慕朝颜一筹莫展,打量了闻卓很久,很难相信风流倜傥的他居然还会包粽子,明天就是端午节,她很好奇闻卓包的这些粽子是给谁的。“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亲眼看见你死了,可你又活过来?”闻卓捆绑好一个粽子:“说来话长。”“我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即便我说了,你未必会相信。”“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相信。”慕朝颜追问。闻卓笑而不语,埋头继续包粽子,慕朝颜感觉对面这个男人身上蕴藏着太多神秘,大半个月她天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闻卓显然没有打算告诉她。“好吧,不问这个。”慕朝颜并不死心。“你是干什么的?”“画师。”“哪儿有你这样的画师,半个月都没生意,真要是画师你早就饿死了,再说画师的收入也不够你每天挥金如土。”慕朝颜抿嘴思索半天。“你这人虽轻浮纨绔,但举手投足颇显尊耀,莫非你是某个皇家子弟?”“你看我像落寞王孙?”闻卓笑着反问。“不像,真要是皇家贵胄也不至于潦倒如此。”慕朝颜摇摇头,愁眉不展又想了片刻。“你,你该不会是逃犯吧?!在其他地方犯了事,为了躲避官府或者仇家,跑到这里隐姓埋名。”“吃个粽子吧。”闻卓笑的无奈,递过去刚煮好的粽子像堵住慕朝颜的嘴。慕朝颜还不死心,刚想接着问忽然听见后院假山荷塘传来阵阵蛙声,初夏的夜晚皓月当空,荷塘蛙鸣让这幽深别致的院落平添几分古韵。门外有敲门声,这还是大半个月来慕朝颜第一次听见有人来敲门,她拿着刚拨好的粽子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穿着黑绸斗篷,帽沿压的低慕朝颜看不见那人的脸,倒是夜色中那人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格外醒目,慕家五代行医家境殷实,在金陵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珠宝玉石慕朝颜从小见的多,一眼就看出那翠绿扳指价值连城,想必来人非富即贵。“您找谁?”“在下求画。”门口的人声音浑厚,听上去应该上了年纪,但始终没有抬头。或许是闻卓生意太惨淡,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求画,把慕朝颜高兴的不行,就好像这间画馆是她自己的,连忙让那人进门。“有生意,找你画……”慕朝颜进了院子却没看见闻卓,心里暗自琢磨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看看闻卓到底是滥竽充数还是真能一画千金,领着客人绕到后院画室,看见一袭青衫的闻卓单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站立在荷塘边。说来也怪,穿黑绸斗篷的人刚一进来,此起彼伏的蛙鸣立刻沉寂无声,据说当年诗书画三绝的唐寅闭门谢客,可依旧门庭若市千金难求一画,不过慕朝颜感觉闻卓的排场估计比唐寅还要大,别说迎客就是身都没动一下。慕朝颜都有些看不下去,走到闻卓身边低语:“你都大半个月没开张了。”扑通!身后斗篷竟然一桩跪地,埋头敬拜:“恩公救我。”慕朝颜一惊,没想到求画的人这么大的礼数,长跪不起喊闻卓恩公,倒是闻卓泰然处之不为所动,静立良久转身走到石桌前,长衫一抖正襟危坐。“我不太喜欢记事,都忘了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闻卓声音很轻,但令跪地之人不敢仰视,慕朝颜在旁边暗暗吃惊,面前闻卓好不威严,和自己印象中那个花天酒地的登徒浪子判若两人。“咸丰九年,北平西山幸遇恩公。”慕朝颜更加吃惊,咸丰九年是六十年前,跪地的老人少说也有六十岁,可闻卓怎么看也就二十七八,慕朝颜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闻卓为什么能见到六十年前的老人。“可还记得当年你许我之事?”闻卓不动如山,却有雷霆万钧之势。“多事之秋礼德为先,匡扶社稷福国利民,修身律己勤俭廉劳,志在黎民心系苍生。”老人脱口而出。“结果呢,祸乱不止民不聊生,哀鸿满路啼饥号寒,时至今日你才方知大祸临头,殊不知天命不可违。”闻卓不怒自威。“恩公……”“我知你有凌云之志,这甲子光阴你功过两抵,但终究并无大恶。”闻卓打断老人的话。“起来吧。”“在下无颜愧对恩公,岂敢立于恩公座前。”老人句句肺腑没有丝毫做作,只抬头取下斗篷,慕朝颜看见老人的容貌,圆颅圆脸鼻隆颈粗,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慕朝颜越看老人越感觉眼熟,可怎么也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见老人在闻卓面前毕恭毕敬,再听闻卓谈吐更有指点江山的王者之气,一时间慕朝颜心里暗自诧异。“人生在世若白驹过隙,世事无定如梦如幻,世人参不透为何连你也执迷不悟,终是一场虚无的梦。”闻卓对老人多有失望。 “恩公,在下本是蝼蚁之辈,幸有恩公指点想立震世之勋,在下只是想青史留名,没想到铸成大错。”老人懊悔不已。“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闻卓声音微重,剑眉轻挑好不威严。“你留得青史又如何,后人评你只用两字,窃国!”老人一脸惶恐头立刻低埋:“恩公息怒。”“你无帝格又无帝命,却妄登九五之尊,祸国祸民天怒人怨,我看你大限已至,怕是过不了端午节。”闻卓重重叹息一声,沉默片刻。“罢了,随我入画吧。”老人长松一口气,埋地不起声音恭敬:“多谢恩公再造之恩。”闻卓挑灯,在石桌上展开画卷,碾墨执笔挥毫一蹴而就,慕朝颜就站在闻卓对面,却被他气势所迫竟不敢上前观看。闻卓落笔之际,顷刻间风起云涌,院落中夜风阵阵凛冽无匹,慕朝颜看见漫天乌云遮天蔽日,月辉尽失一片漆黑,慕朝颜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退到房中等了良久外面才渐渐安静下来。慕朝颜再回到后院时,闻卓已经收起画卷,奇怪的是刚才跪在地上的老人已经不知所踪,但地上却留着那件黑绸斗篷。“求画的人呢?”“走了。”闻卓起身浅笑。“他衣服怎么还留在这里?”慕朝颜拾起斗篷,听见有什么掉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是那枚翠绿扳指,一声蛙鸣传来,斗篷下面趴着一只癞蛤蟆,叫了一声后跳入荷塘没了踪影,慕朝颜一脸茫然,举着扳指问。“这个也是他留下的?”“他给我的画金。”闻卓拿走扳指,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邪笑。“我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枚扳指值不少钱,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会饿死了吧。”面前的闻卓又变成慕朝颜熟悉的登徒浪子,她怎么也不能把之前在石桌前正襟危坐那个王者和闻卓联系在一起,慕朝颜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刚才找你求画的人是谁啊?”慕朝颜追问。“今晚我和佳人有约,若是不去怕负了如此良辰美景。”闻卓收起玉扳指一脸痞笑。“我看你也颇有几分姿色,如今晚留下和我秉烛夜谈,我倒是可以失约。”慕朝颜瞪了闻卓一眼,明明对他刚有几分好感,可出言如此轻薄无赖顿时突生厌恶鄙视,转身离开了宅院,原本想着再也不和这个人有半点交集,可走到一半还是放不下刚才发生的事。慕朝颜总感觉自己见过来求画的人,而且老人为什么在闻卓面前如此恭敬,一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画师为什么会有如此威严之势,闻卓到底给老人画了什么?为什么老人临走时要留下衣服和扳指?这些问题一直困惑慕朝颜,在加之闻卓是在她面前死过的人,她越想越感觉事有蹊跷,闻卓和那座叫浮生宅院里好像有太多神秘的事。慕朝颜重新折回宅院,心想着今晚一定要搞清楚真相,等了半天看见闻卓换了一套长衫出门,慕朝颜在心里碎叨,多半是去卖了扳指然后去烟花柳巷花天酒地。等闻卓走远,慕朝颜进了宅院,回到后院的房间找到闻卓刚才画的画卷,在灯下展开后竟然是一幅山水画,慕朝颜从小在慕书桥鞭策下也研习琴棋书画,眼前画作毫锋颖脱、墨法精微堪称佳作。“他还真的是画师……”慕朝颜自言自语嘀咕。长卷画作上山峦映带平缓连绵,草木泽生温润清净,水天一色素雅苍茫,山水跃然于纸上像是另番天地,苍润奇雅好不壮观。可惜画作并没有完成,好多地方还是空白,慕朝颜在灯下找了半天,忽然看见画中一处荷塘,塘边石块上趴着一只神形兼备栩栩如生的癞蛤蟆,慕朝颜定睛一看居然和之前自己在黑绸斗篷下看见的那只癞蛤蟆一模一样。慕朝颜正疑惑忽然那癞蛤蟆竟然跳进荷塘,在画面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慕朝颜大吃一惊调亮灯火埋头细看,水塘并无动静只是刚才石块上的癞蛤蟆已经不见。慕朝颜揉了揉眼睛,心想怕是自己眼花,可又诧异刚才明明看见了一只癞蛤蟆,越想越古怪,好像但凡和闻卓有关的事都充满离奇和神秘。慕朝颜继续展开画卷,直到看见画作左上角挥毫落纸如云烟的五个隶书题字,整个人瞬间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山河社稷图。……
3.西山十戾
百草庐在金陵久负盛名,医馆正堂上方的匾额还是前朝嘉庆皇帝所赐,匾上楷书四字。医良则相。意思是说良相治国平天下,救民于水火,良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相医并论,可见世代行医的慕家地位之高。慕家子嗣历代秉承厚德济世、康乐于民的祖训,加之医术精湛造福桑梓,慕家医馆在金陵极受尊崇,每日慕名而来寻医求药的病人络绎不绝不计其数。“大夫,我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有些惶恐。慕朝颜虽然留洋学的是西医,但慕书桥从小对其言传身教,慕朝颜幼承家学在中医上同样造诣非凡。闲暇无事就会留在百草庐诊症医病,她为对面的中年妇女搭脉良久,可脑海里全是挥之不去的疑惑,那个叫闻卓的男子还有昨晚在浮生宅院发现的那副画,似乎一切都充满了离奇和神秘。慕朝颜分了神,都忘记面前的病人,中年妇女看到慕朝颜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心里惴惴不安。“你的病是风寒之邪犯表,肺气失和所致,气滞血瘀合经不通,倒不是大碍你无须担心。”慕朝颜回过神歉意笑了笑。“我为你开三副药调理,不日便可痊愈。”
中年妇女听完长松一口气满口道谢,慕朝颜起身去抓药,心里还在回想昨晚的事,找闻卓求画的老人倒地谁,闻卓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在书房里看见的那副画会是坊间传闻的山河社稷图?“朝颜,你刚才所诊何病?”慕书桥前来医馆巡视,站在慕朝颜身边半天,她都没有发现。“爹,您什么时候来的?”慕朝颜回头看见慕书桥。“是风寒之症。”“寒者热之,祛风退寒才对,你为何取黄柏?此药大寒清热燥湿,病人服用会凝寒增恶,伤肺肾之阳。”慕书桥表情凝重。“她原本风寒之症,对症下药便可药到病除,但若服用你抓的药只会寒上加寒久病不愈。”“爹,我没用黄柏……”慕朝颜话刚出口就愣住,她明明是想抓法夏,可走了神拉开旁边装黄柏的药匣,顿时懊悔不已。“爹,朝颜知错了。”“医良则相,庸则匠,医者治病救人且不可有半点差池。”慕书桥语重心长教诲,但见慕朝颜神色不济多有担心。“你平日向来心细谨慎,怎么最近我感觉你魂不守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爹,不打紧,可能是有些累了。”慕朝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搪塞过去。慕书桥对慕朝颜疼爱有加,不忍见她太过自责:“我看你气色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慕朝颜应了一声,自己心有旁骛也难静心诊病,重新抓好药交给中年妇女,收了诊金准备回去。刚走到百草庐门口就停住,慕朝颜想起中年妇女给她的诊金是一枚银元,突然急匆匆拉开抽屉,拿起那枚银元看了一眼,银元正面是一个穿军装人的侧面像,那人耳大头圆气势不凡,特别是嘴上浓密的胡须让慕朝颜顿时大惊。“原来是他,难怪我感觉眼熟。”慕朝颜震惊的喃喃自语。“谁?”慕书桥在旁边问。“爹,是他,就是这个人,我认识他。”慕朝颜指着银元上人像,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有谁能不认识他啊。”慕书桥看了一眼银元,声音都有鄙夷之意。“窃国之贼。”慕朝颜一愣,昨晚闻卓斥责跪地不起的老人也说到窃国。“爹,我见过银元上的人。”
“你当然见过,这天底下谁还没见过他。”慕书桥是前朝进士,虽是名满天下的名医,但身上却有文人傲骨,不屑一顾将银元丢到抽屉里。“他把自己头像印在银元上,但凡用钱都认得他。”“爹,不是,我是说,我,我真的亲眼见过这个人。”慕朝颜重新拿起银元。“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慕书桥眉头微皱。“昨晚。”“昨晚?!”慕书桥神情凝重,迟疑了少许伸手按住慕朝颜脉搏,过了片刻自言自语。“你脉象平稳不像有病。”“爹,我没病。”慕朝颜越说越急。“我真的在昨晚见过他。”“他本位极人臣可狼子野心欲登九五,结果四面楚歌天下大乱,最终被迫退位,最后忧愤成疾就在今天此人在北平不治而亡,北平距金陵数千里,你又怎么会在昨晚见过他。”“他,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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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结束,开始第三篇
留个名,改天看
在哪里找的?
楼主加油!
在呢,有人的快写
贱哥,是应该写写前传的
时隔多年,幸得外番,抱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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