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把十七岁的小女孩打的鼻子中间骨头突出粉碎骨拆能判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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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花油菜蜂蜜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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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花油菜蜂蜜的功效
刚刚开始二人世界时,无论是刚刚醒来的早晨,还是慵懒的午后,你是否发现你的他/她总是“性”致勃勃……可日子久了,就好像“左手摸右手”,再也提不起“性”趣了。美国著名性学杂志《红书》指出了提升性欲的秘诀。...
据中国医学论坛报报道,加拿大药物不良反应通报2005年第2期发布公报称,蜜蜂制品有产生变态反应的危险,提醒公众和医务人员要有所警惕。蜜蜂制品包括蜜蜂花粉、蜂王浆和蜂胶。蜜蜂花粉可能来自多种植物,包括人们一般对其过敏的花粉(如豚草花粉);蜂王浆是工蜂下咽...
众所周知,喝蜂蜜水有很多好处,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多的是把蜂蜜水作为润肠通便的饮品,然而蜂蜜的营养价值你是否知道,下面就一起来看看蜂蜜的营养价值吧。...
每个女性都希望自己的脸是嫩白没有东西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30岁左右的女人,常常是刚生育,孕激素、黄体酮、雌激素失调,易构成妊娠后的蝴蝶斑、妊娠斑。或者是因为工作的繁忙,脸色也会不好。面对这些斑我们有哪些方法祛除呢?蜂蜜祛斑就是一种很好的方法哦。...
平时广大朋友们可能会注意到自个的手臂浮肿是很多朋友面临的肥胖问题,采用蜂蜜减肥法加上适当的瘦臂运动,能助你解决麒麟臂,轻易就能穿上吊带衫自信满满地秀秀你的瘦臂。...
红豆有利尿消肿的功效,在《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在炎热夏季,非常适合吃红豆。下面就为大家推荐一款夏季的美食蜂蜜红豆沙吧,让消暑消脂同步进行!...
蜂蜜水有很好的润肠排毒功效,所以蜂蜜水减肥法今年来得到越来越多减肥人士的欢迎。下面就让小编来为你详细介绍蜂蜜水减肥法怎么进行效果最显著!...
蜂蜜具有优良的杀菌效果与解毒效果,它有助于把体内积聚下的废物排出体外,使全身的新陈代谢功能得到改善。白醋中所含的氨基酸,不仅可消耗人体内的脂肪,而且能使糖、蛋白质...
蜂蜜醋减肥法也是大家稀松常见的方法,虽说蜂蜜中含有糖分,但是这种糖分是能燃烧脂肪的!它是一种天然营养品!因此蜂蜜是有助于减肥的!在蜂蜜中加入白醋效果会更好!因此就有了蜂...
当前流行着这个减肥方法,其中蜂蜜醋减肥法就深受减肥者的喜爱,据研究表明,蜂蜜和食醋都有预防便秘的功效,那么蜂蜜醋减肥法效果到底怎么样呢?...
原料:枇杷8颗,饮用水200毫升,蜂蜜适量。做法:将枇杷洗净去皮去核;将枇杷果肉和饮用水一起放人榨汁机榨汁;在榨好的果汁内放人适量蜂蜜搅拌均匀即可。养生功效:枇杷...
蜂蜜是大家熟悉的营养品,蜂蜜也是爱美女性的最爱,搭配蜂蜜做的面膜之后,皮肤润滑有光泽,蜂蜜不止美容的功效,还能帮助消化系统分担责任的,那么蜂蜜对消化体统有什么保健功效呢?蜂蜜最常用于治疗胃肠道疾病,中医认为蜂蜜能润滑胃肠,被认为是便秘特别...
夏天到了,很多美女们都为了能够穿上美美的衣服而坚持减肥,但是减肥也要选择正确的方法才行,今天小编就为你支招一个绝招,蜂蜜减肥法让你瘦到尖叫。...
每个爱美的女人都不能忍受自己出现双下巴,胖一点点都会用尽各种方法消灭掉讨厌的赘肉,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一定是胖子才会出现双下巴,那么,如果出现双下巴我们应该怎么解决呢?下面就请女性保健专家为我们详细介绍一下!...
蜂蜜是一种天然的养生食品,因为味道甜美受到人们的喜爱,很容易被人吸收,是妇女和老年人的最佳保健食品,下面介绍一下蜂蜜怎样吃更健康?1、白蜂蜜、威灵仙各50克,每日一剂分早晚服,连服一周,对食道癌有一定疗效。2、蜂蜜100克,开水冲服,治误吞水蛭(...
蜂蜜一直都是人们青睐的天然保健品,蜂蜜的滋补作用很强。同时呢,蜂蜜也是众多女性推崇的美容佳品。除此之外关于蜂蜜的作用和功效,您了解多少呢?蜂蜜的作用与功效,原则上两者是分不开的,一起来看吧。第一、护肤美容金庸小说《神雕侠侣》里面,不食人...
蜂蜜在养生和美容两个方面也是有很好的功效的,蜂蜜作为最受欢迎的一种天然保健品,人们对它的研究自然也越来越精细。蜂蜜的美容和养生功效都有哪些呢?我们一起来看看。蜂蜜的美容功效蜂蜜可以美白肌肤,淡化色素,使皮肤紧致细腻,延缓衰老。用法:1、蜂...
对于工作繁忙、耗费了大量脑汁的白领男性一族而言,很有必要给自己养一养身体。过去人们习惯用药材炖肉类,这样的效果当然最好,但却要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不是人人都赔得起的。于是人们在寻求一种捷...
蜂蜜一直都受大家的认可,具有养生保健的功效。因此,很多人,每天都会坚持喝一杯蜂蜜水的。但是大家还是要当心,蜂蜜也有副作用的,下面一起来看看文章的介绍吧!...
我们都知道蜂蜜具有美容养颜,养生保健的作用,老少皆宜。你知道蜂蜜具有哪些美容养颜的功效吗,一起来看看吧,让蜂蜜成为你的美容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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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位丈夫讲述他们对另一半的心动时刻
每一对恋人的爱情故事中都有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吵架,当然还有第一次坠入爱河。但是恋人之间是怎样从相爱发展成愿意厮守终身的呢?
Reddit网站上有一个帖子,让许多已婚男性描述他们是在什么时刻认定妻子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的。下面23个小故事读来让人格外温暖。
1. 当发现两人很匹配&简直是一模一样
&当我们第一次搬到一起住时,在各自把自己的藏书从行李箱搬出来之后,我发现我们最爱的小说全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每一本书现在都变成两本了。我记得当时对自己说,&对,她就是我的另一半了&。&
2. 当她成为了他的依靠
&我父亲刚刚去世,我去一个附近距离五小时车程的州参加了他的葬礼。晚上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呆在旅馆,这时我的女朋友打电话给我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还行,但是实际上我悲伤欲绝。半夜我睡不着觉,没想到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敲房门。。。我从窗口一看,立马就哭了。我的女朋友大半夜开车五个小时过来了,只为了在我最艰难的时刻陪着我。&
3. 当他意识到她无条件地支持他
&我们刚认识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失业中,相比之下,她的各方面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当我勉强告诉她我失业了的时候,她很淡定地说&看来今晚的酒水饮料要我买单了!&我当即觉得她很特别。一年后我向她求婚了。我们现在在一起已经十年,有两个孩子,她在家当全职太太,而现在当然是我为酒水饮料买单了。&
4. 他们会为同一个笑话大笑,即使别人都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们和一群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电影本身很傻,但我发现我在笑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总是和我一起笑。我找到了这个人,并且把她约了出去。我们继续在没有别人笑的场合放声大笑。我们现在已经结婚近25年了,仍然如此。&
5. 当他发现两个人已经合二为一
&某一个时刻,我发现我不再想&我&怎样怎样,而是总想着&我们&怎样怎样。&
6. 当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自己的童真,而她从不介意
&当时我们已经约会了三四个月。有一天我们手拉手走出一家商店,到了人行道边的台阶,我俩毫不犹豫地一起跳了下去,就像小孩子一样。现在我还经常和女儿一起跳台阶。如果你有一颗童心,那么找一个同样有童心的另一半吧。&
7. 当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有那么一次记忆,是在我的18岁生日时。当时我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四点都在做一个重体力的工作,每天回到家只想洗个澡,打个瞌睡。不过我妈妈有时会折腾些别的。。。那天她找了我的一些朋友和亲戚,要给我办一个惊喜生日派对。任何一个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并不想要这种惊喜。但是在所有朋友和亲戚当中,只有我现在的妻子提前告知了我派对的事情。那年夏天我就给她买了订婚戒指。&
8. 突然间,他的女朋友同时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我是在她凌晨五点喊我起床去酒吧看球赛时认定她的。&
9. 当他发现女朋友爱他所爱的一切
&有一天我正在卧室穿衣准备出门时,听到我老婆(当时的女友)在客厅大喊&混蛋,这就是你阻挠印第安纳琼斯的下场!&随后不久我就向她求婚了。我知道她当时在看一部我爱看的电影《最后远征》(《夺宝奇兵》的续集)。&
10. 当他在想骂街的时候不需要克制,因为她也不会克制。
&我开车的时候,如果有其他司机做了让我不爽的事,我之前的女朋友们一般会劝我不要骂街,要冷静下来。我不是个疯子,只是个意大利人而已。我只是朝那些司机吼几句,然后就继续开自己的车。当我第一次和我现任老婆同坐一车时,她开着车,突然有另外一个车强行插到了前面。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大骂:&你XX这是耍我呢?& 当时我就认定了她。&
11. 当他的女朋友与他分享同一个梦想时
&我特别喜欢澳大利亚,希望有一天能去旅游。我和她开始约会后不久,我的生日就到了,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二十澳元的纸币,送给我作为生日礼物(当然还有其他礼物)。我一直藏着这张纸币。直到有一天,我们终于到了南半球,去澳大利亚旅游了。我把这张钱花了,给她买了东西。&
12. 当他觉得&和她永远在一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记得在我们第一次约会后,我心里想:&我想一直和这个女孩子呆在一起。& 四个月后我们结婚了,现在已经结婚十年。&
13. 当她在他生病时不离不弃
&我因为臀部骨折住院,她整整在医院病床前陪了我四天,不愿意离开。那年早些时候我母亲刚刚去世。就在那一时刻,我认定她就是我的另一半,我们从此之后一直相伴。&
14. 当他发现她比他还要书呆子气(当然指从好的方面说)
&当我把甘道夫(电影《指环王》人物)宝剑的名字念错了时,她纠正了我。哦老天,我好爱这个女人。&
15. 当他的女朋友愿意为了他而克服自己的恐惧
&在我和老婆刚刚开始交往三天的时候,她在我嫂子的沙发上为我弹唱&Hey Jude&这首歌。她很害怕上台表演,所以看到她为我表演的时候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另一半。六年后的今天,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为Jude(裘德)。现在世上任何的恐惧我都会陪她一起面对。&
16. 当他真正有了被爱的感觉
&有一阵我负责看管她的车。有一天车在停车场被撞了(非我的责任),她得知后第一时间关心的是我有没有受伤,而不是车的损坏。当你发现你的恋人更关心你,而不是更关心一件昂贵的物品时,你就知道她是你的另一半。&
17. 当他发觉,如果和她共度一生,那么生活会是一场有趣的冒险
&在我们刚开始交往不久,我们准备去意大利旅游,还在机场候机时被告知由于爱尔兰火山爆发,航班被取消了。有一位女士过来问我们&现在你们想去哪儿?&我女朋友(现在是老婆了)转身对我说&天哪,我们去秘鲁看马丘比丘遗址怎么样?&当时我们只交往了几个月,但是我在秘鲁首都利马向她表白了。现在我们结婚了,上个月刚刚庆祝过两周年结婚纪念日!&
18. 当他的女朋友为了帮助他愿意牺牲一切
&我们当时正在出去吃晚饭的路上。我停下来给车胎打气,突然开始下大雨。虽然出门前她花了三个小时梳洗打扮,但是她当时毫不犹豫地穿上一件外套走下车,在雨中为我打着手电。&
19.他记得他们无时无刻不相爱
&我实在是不记得我有哪一个时刻是不想娶她的。&
20. 当他的女朋友成了他力量的源泉
&我们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当时我们正在从芝加哥六旗公园开车回家。我们迷路了,一般迷路的时候我都会很郁闷或者慌乱,但有她在身边指路我就格外镇定。我觉得她仅仅是坐在我身边就能让我镇定下来这一点非常重要,让我感到我们的恋爱关系不同一般。&
21. 当他觉得没有理由不去爱她
&我有一个好朋友曾经问我&你为什么不娶她?&我想了想,确实没有理由不娶她。今天我们刚刚度过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22. 当那些&糟糕&的往事也变成了美好的回忆
&有一次我们在超市购物后,在门口等着外面雨停。我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中跑几步挺有趣的。我转身正准备问我女朋友是否愿意,结果她抢先问我想不想跑到雨中去。于是我们冒着雨走向我们的车,一路淋成了落汤鸡,却大笑不止。&
23. 当很多琐碎的细节聚少成多
&我倒说不出哪一个时刻认定了她,我认为是生活中许多的小事聚少成多,最终让我做出了决定。她是我在世上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看来最美的女人。有一天我决定娶她,让自己下半辈子都有她陪伴。当时我还认为这会不会是三分钟热度,担心一两年后我会不会变心。但这并没有发生。我现在还像第一天认识她那样爱她。
盼望——文/席慕容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麽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我从来不信这世间会无路可走。
&&&文/伊心&&&&昨天和H聊天,她开心地说,我们住进新房子啦。特意拍照给我看,书房的照片墙里有我们大学宿舍的合照,窗台上一排绿植在明媚阳光下仍然青翠好看。&大学时,H的床铺在我的对面。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我一定要在毕业后两年之内让我爸妈住上新房子。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因为那时候哈尔滨的房价就已经很高了,刚入职普通本科毕业生的工资对于首付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吧。&没想到两年后,她竟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承诺。&H的父亲在她初中时得了脑梗塞瘫痪在床,花了很多钱治疗,她母亲没有工作,原本便是低保户的家境更加雪上加霜。父亲刚生病时,她有一个星期没去上学,回去之后发现班主任召集全班同学给她捐了款。正好隔天开家长会,H上台发言,说了很多个谢谢,然后把那些钱全都退了回去,我不知道当时年仅15岁的她说了些什么话,只知她说完之后台下很多大人落了泪。&H说,从那之后她没再花过父母的钱。她从重点中学转学到了普通中学,因为那所学校不仅不收她学费还给了挺高的奖学金。上大学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打工。从每小时30元的家教到自己做各种各样的小生意。&当然了,做这些也没耽误她当学生会副主席,是全院600多个学生人人钦佩的&厉害的人&.她简直做任何事都任劳任怨,毕业前夕院里办毕业晚会,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剪接视频,一点一点地做字幕,视频播放时那么多人感动流泪,她也坐在台下安静地看,但知道她辛劳的却没几个人,她也不会说。&我和她住在一起这么久,眼看着她过得如此拼命和辛苦,却没听过她一句怨言。她只是偶尔会说,其实我也羡慕你们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啊,但是没办法,我有责任。所以她大学四年,不仅没向父母要过一分钱生活费,还每年过年交给他们几千块。工作之后在房地产公司上班,每逢开盘便加班累到团团转。为了早点攒够钱买房子,她跟我描述的生活是&一分钱掰成三半花&.如今她的工资应该已经挺高了,但仍然穿最朴素最便宜的衣服,仍然攒钱给爸妈买最好的东西。&今年五一,我们小聚,我讲起我最喜欢的电影《百万美元宝贝》里的一段。热爱拳击的女主角拿到了艰苦比赛的高额奖金,没有给自己买任何礼物,而是给妈妈买了新房子。没想到站在开阔明亮的新客厅里,她妈妈环视四周,气急败坏地说,你知不知道有了房子我就拿不到政府的低保补助了!她拿着钥匙的手颤抖了几下,原本期待欣喜的表情从黯淡褪变成绝望。&我跟H说,我看这一段的时候总是想起你,当然了,后半段不符合。H大笑,后半段也符合,有了新房子我们家现在也拿不到低保补助了,除非我从户口本上独立出去,因为房产证是我的名字啊哈哈。&她一定不知道,在我苍白贫瘠的生活背后,因为她,因为她爽朗的笑声和弱小但蕴藏着巨大能量的背影,我竟凭空多了不知多少勇气。&在《我比谁都相信努力奋斗的意义》那篇日记中,我写了自己的另一个大学舍友,和H一样又坚强又磊落。实际上,我还有好几个舍友,一个是家产过亿但低调谦逊、又美丽又温柔、大扫除时抢着刷厕所的富二代姑娘,一个是春夏秋冬四季都每天五点半起床或锻炼或学习、在院队连续三年获得校女篮冠军的勤奋小姐,还有一个是自学日语一年通过了二级、在上海过得金光闪闪的灿烂女孩。而在我如今的研究生女同学里,有人是一站到底某一期的站神,有人拿到了第一年年薪便20万的offer,有人开了自己的公司,有人25岁便博士毕业。&没有名校光环,没有倾城容貌,也没有只手遮天的父亲。唯一的那个富二代姑娘也从不任性炫耀,为了出国拼命咬牙复习GRE和TOEFL,丢失爱情时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他的短信上,同样的苦痛难堪。她们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一步一步前往那个最想去的终点。在如此芸芸众生中,她们都是那么普通的人,但却用尽全力活出了最好的自己。&我在她们身边度过了成年之后最重要的时光。看着她们实习时起早贪黑、在寒冬大雪的公交车站下瑟瑟发抖;看着她们写论文时殚精竭虑、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一步一步攀爬;看着她们工作后兢兢业业,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微弱但温暖的光芒。&我不喜欢那次聚餐,几个同事评论某行女客户经理&付出了很多&终于成为了支行副行长。一派烟雾缭绕中,他们读书时的意气风发一点点消失殆尽,目光炯炯也被难以掩饰的啤酒肚代替。他们讪笑着,交换着怀疑和嘲弄的眼神说,不知&多&到什么程度。而只有我悲哀地在心底发出感叹,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为何男生破格晋升掌声一片,而女生便要承受流言蜚语和质疑指责。&相比起来,我更欣赏身边的这些女孩们对校园对职场对生活的态度。她们在&剩女&被津津乐道的世界里坚持着宁缺毋滥的法则,毕业经年仍然保持着清澈的眼眸;她们在女博士被称为&第三性&的时代里守护着做学问的纯良,对枯燥无味没有尽头的学术生活保持着最初的热情。她们似乎天生具备一种独特的韧性,在荆棘遍地的大环境里既不呼天抢地也不固步自封,积极适应着种种残酷的法则,然后在孤独又狭窄的夹缝里倔强地成长着,直至幼弱的蓓蕾终于绽放出幽芳的香气。&我也不喜欢一个老气横秋的同学每每带着怨气絮叨:&这个国家坏掉了&&&相比起来,我更喜欢陈文茜郑重其事的坦言:&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日子不是一天比一天匮乏,反倒是一天比一天有希望,这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幸福。&她并非盲目蔽塞,她只是看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忧患与安逸,悲剧与欢乐,永远并存。&&前几天看书,财经作者吴晓波面对一名大学生对于大学教育的失望与不满,他说:&办法其实只有两个,一是逃离,坚决地逃离;二是抗争,妥协地抗争。&他讲了自己在复旦大学读新闻系时,将数千篇新闻稿件肢解分析,一点点学习新闻写作的方法。因为老师说知识每一秒钟都在日新月异,所以他将自己关进图书馆,然后一排一排地读书。从一楼读到二楼,再从二楼读到三楼,最后读到珍本库。如今他说:&当我走上社会成为一名职业记者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抱怨我所受的大学教育。到今天,我同样不抱怨我所在的喧嚣时代。我知道我逃无可逃,只能跟自己死磕。&&而我也愿意相信,无论酷暑隆冬,无论受难与否,日日都是好日。在我们至短至暂的生命里,希望并非聊胜于无的东西。它是所有生活的庸饶日常。改用廖一梅在《恋爱的犀牛》中的一段话。它是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它支撑着我们日复一日的梦想。让如此平凡甚至平庸的我们,升到朴素生活的上空,飞向一种更辉煌和壮丽的人生。&既然逃无可逃,就一起死磕到底。&我想,总会有一条路能带我们走向最想去的地方吧。
(美)菲茨杰拉德:肩膀与脑袋
  1915年,贺拉斯?塔博克斯13岁。就在那一年,他参加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入学考,在凯撒、西塞罗、维吉尔、色诺芬、荷马、代数、平面几何、立体几何和化学的几门考试中都获得了A等&&优秀&&的好成绩。&
  两年后,但乔治?迈?柯汉正在谱写《在那里》时,贺拉斯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两年级班级里的尖子,正着手准备以《作为荒废的学术形式的三段论法》为题的论文。在蒂耶里堡战役期间,他坐在书桌边考虑着是否要等到满17岁再开始写关于《新现实主义者对实用主义的偏好》的系列论文。&
  不久,有个报童告诉他战争结束了,他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皮特兄弟出版公司将推出新版的斯宾诺莎的《论理解力的提高》。战争也有它本身的好处,它使年轻人学会了自立,诸如此类,不过贺拉斯觉得他永远也无法原谅他们的校长,因为在那个暂时休战的夜晚,他竟然允许一支管乐队在他的窗下吹吹打打,造成他在《德国的唯心主义》这篇论文里遗漏掉三个极为重要的句子。&
  第二年他去了耶鲁大学,去攻读文学硕士学位。&
  那时他17岁,高高瘦瘦的,灰色的近视眼,从他那惜字如金的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都是超然物外的腔调。&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是在和他说话,&狄林杰教授告诉一个要好的同事说。&他让我觉得我是在和他派来的代表说话。我总是在等着他说出这么一句:&好吧,让我先问一下自己再说。&&&
  接着,就像贺拉斯﹒塔博克斯会变成屠夫比夫先生或服装经销商哈特先生那样不足为奇,生活插了进来,抓住他,调教他,折磨他,把他像周末下午廉货柜台的一卷爱尔兰花边一般摊开。&
  如果要按照文学的方式来表述,我就该说那都是因为在过去的殖民时代里,艰苦的拓荒者来到了康涅狄格的一个荒原,他们互相质问,&那么,我们该在这里造什么呢?&而他们中最坚强的一位这样回答:&让我们造个小城,让剧院经理们可以在这里安排上演音乐喜剧!&至于后来他们如何建造起耶鲁大学,并在那里上演音乐喜剧,已是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了。总之在一个12月,喜剧《霍姆詹姆斯》在舒伯特剧院开演了,所有的同学们一起要求玛西娅﹒梅朵加唱,她唱了第一幕里的一首讲述一个笨胖子的歌,最后还跳了支摇摆的、颤抖的、欢腾的舞蹈。&
  玛西娅19岁。她没有戴翅膀,但观众们大多同意她不必戴翅膀。她天生是个金发女郎,走在正午的街道上她都不用化妆。除了这一点,她并不比其他大多数女人来得优秀。&
  查理?穆恩答应给她五千支培美牌香烟,如果她能够钓到贺拉斯?塔博克斯这个不凡的天才。查理是谢菲尔德大学的四年级学生,他和贺拉斯是表亲。他们意气相投,也彼此关照。&
  贺拉斯那天晚上特别忙。法国人洛里埃无法理解新现实主义的重要性,这个想法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事实上,他对书房门上那一记轻轻的、分明的敲击声的唯一反应,就是使他想到如果能做到充耳不闻那么任怎样的敲门声都是白搭。他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向实用主义靠拢了。不过在那个时刻,尽管他还不知道,他是正在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奔向与现实主义背道而驰的某种命运。&
  敲门声又响起来&&过了三秒钟&&敲门声再度响起。&
  &进来,&贺拉斯不假思索地说。&
  他听见房门一开一合,可是,他坐在炉火前的大圈椅里俯身看书,连头都没抬一抬。&
  &把它放在隔壁房间里的床上,&他心不在焉地说。&
  &把什么放在隔壁房间里的床上?&&
  玛西娅﹒梅朵的歌声很美,但她说起话来就像唧唧呱呱的竖琴。&
  &洗好的衣物呀。&&
  &不行。&&
  贺拉斯在椅子里不耐烦地动了一下。&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衣物呀。&&
  &哼!&他粗暴地答道。&那你该回去拿呀。&&
  贺拉斯面前的炉火正对着另一张安乐椅。他习惯在黄昏时坐那把椅子,作为沉思和改变的一种方式。他把房间里的一把椅子叫做贝克莱,把另一把叫做休姆。他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一个身影沙沙地、柔柔地在休姆上坐下来。他抬头望去。&
  &好吧。&玛西娅带着《噢,公爵喜欢看我跳舞!》第二幕里的甜美微笑说道,&好吧,奥马尔哈亚姆,我就在你身边,在荒野里歌唱。&&
  贺拉斯茫然地望着她。他的心头一时间起了疑惑,怀疑她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女人们不会随便进一个男人的房间,随便地坐在男人的休姆上。女人应该为男人拿来干净的衣服,应该在街车上坐在男人让给她的位子上,应该等男人成熟到懂得分寸的时候嫁给他。&
  这个坐在休姆上面的女人分明是个真实的存在。她那薄如蝉翼的黄裙俨然是休姆的皮扶手吐出来的艺术泡沫!如果他看得再长久些,他就会看见休姆从她身体里走出来,然后房间里又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他真该重操旧业,去操练那些荡秋千的技艺了。&
  &老天爷呀,别用批评的眼光这么看我!&泡沫愉快地抗议道。&我感觉你好像希望我离开你这个私人专用的老巢。那样我的一切都将离开这里,除了我在你眼中的幻影。&&
  贺拉斯咳嗽了。咳嗽是他的两种习惯动作之一。只要他一说起话来,你就会觉得他根本没有身体。听他说话就像是听一个早已作古了的歌手的录音。&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要那些信,&玛西娅用演习般的调门嘀咕道&&&你在1881年从我祖父手上买下来的我的那些信。&&
  贺拉斯沉吟了片刻。&
  &我没有你的信,&他平静地说。&我只有17岁。我父亲是在日才出生的。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你只有17岁?&玛西娅怀疑地问。&
  &只有17岁。&&
  &我认识个女孩子,&玛西娅怀旧地说,&她16岁就参加了闹剧表演。她是个非常自恋的人,每说到自己16岁时总要在前面加个&只有&。于是我们就叫她&只有杰西&。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如果不说是每况愈下的话。&只有&是个很糟糕的习惯用语。奥玛尔&&听上去像是在边界。&&
  &我的名字不叫奥玛尔。&&
  &我知道,&玛西娅点头表示同意&&&你叫贺拉斯。我教你奥玛尔,是因为你使我想到一个香烟屁股。&&
  &而且我也没有你的信。我怀疑我曾经见过你的祖父。事实上,我觉得你在1881年就已经出生也实属荒诞。&&
  玛西娅好奇地瞪着他。&
  &我&&1881?当然啰!弗罗洛多拉六人组合还在修道院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个二线演员了。我是索尔史密斯夫人演朱莉叶的那个戏里的保姆的第一任的扮演者。呃,奥玛尔,1812年战争期间我是个餐厅歌手。&&
  贺拉斯突然灵机一动,笑了起来。&
  &是查理穆恩把你派来的吧?&&
  玛西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查理穆恩是谁呀?&&
  &小个子&&大鼻子&&大耳朵。&&
  她耸了耸肩,打了个喷嚏。&
  &我从来不注意我朋友的鼻子。&&
  &那么说是查理穆恩啰?&&
  玛西娅咬了下嘴唇&&接着又打了个哈欠。&哦,我们换个话题吧,奥玛尔。再这样下去我马上就要在这把椅子上打呼噜了。&&
  &是的,&贺拉斯一本正经地答道,&休姆常常令人昏昏欲睡&&&&
  &他是你的朋友吗&&他就要死了吗?&&
  突然间,贺拉斯塔博克斯纤长的身子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兜里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了起来。那就是他的另一个习惯动作。&
  &我根本不在乎,&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我也不在乎你在这里&&我不在乎。你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东西,可我不喜欢查理穆恩把你派来。我难道是门房或化学家的实验用的实验室标本吗?我发达的智力看上去很可笑吗?我看上去像漫画杂志里的波士顿小子吗?那个乳臭未干的呆瓜,穆恩,老是喜欢唠叨他在巴黎呆过一个礼拜的故事,他有什么权利&&&&
  &没有,&玛西娅坚决地插话道。&你是个可爱的小子,过来吻我。&&
  贺拉斯顿时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要我吻你?&他急切地问,&你难道到处和人接吻吗?&&
  &噢,是啊。&玛西娅平静地坦承。&这就是生活呀。到处去和人家接吻。&&
  &这样的话,&贺拉斯加重语气说道,&我必须说你的这个想法是十分荒谬的!首先,生活并不仅仅意味着接吻。其次,我也不会吻你。因为那样也许就会形成习惯,而一旦形成了习惯我就无法改变。今年我就养成了到7点半还赖在床上的习惯&&&&
  玛西娅点头表示理解。&
  &你有过任何乐子吗?&她问。&
  &你说的乐子指什么意思?&&
  &你瞧,&玛西娅厉声说,&我喜欢你,奥玛尔,可我希望你说话时要更加地的动动脑子。你的话听上去就像你嘴巴里含着许许多多的单词,而你每次吐出来的一点都只会使你一败涂地。我问你是否有个什么乐子。&&
  贺拉斯摇了摇头。&
  &也许以后会有的,&他答道。&你看,我是个别人拿来算计,拿来做实验的对象。我承认有时我也会感到厌倦&&确实如此。然而&&噢,我也说不清楚!可是你和查理穆恩认为的那种乐子对我来说并不是乐子。&&
  &请解释一下。&&
  贺拉斯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再度来回地挪起步来。想要下定决心不去看她可也失败了,此时,玛西娅正俨然望着他。&
  &请解释一下。&&
  贺拉斯向她转过身来。&
  &如果我说了,你可以发誓对查理穆恩就说没遇见过我吗?&&
  &嗯-嗯。&&
  &那好吧。请听我的历史:我是个喜欢问&为什么&的孩子。我还喜欢看车子来来去去。我父亲是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个年轻的经济学教授。他教育我的方式尽他所能地回答我问的每一个问题。而我的反应使他觉得可以做一个关于早熟的实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我的耳朵有病&&在9岁到12岁之间共动过7次手术。当然,这也使得我远离了别的小孩,使我被迫得早熟。总之,当我的同龄人还在费力读《雷默斯大叔》时,我就已经能够阅读原文的卡塔路斯并从中得到真正的享受。&&
  &我13岁就通过了大学的入学考,简直没费吹灰之力。因为我整天接触的都是些大学教授,而且我对自己的高智商也是无比的自豪。尽管我有不凡的天赋,可我在别的方面却也没有什么异常。到我16岁的时候,我厌倦了一直做个别人眼里的怪物;我想到我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人犯了个糟糕的错误造成的。然而,因为我已经到了那种程度,所以我决定最后再那个文学硕士学位。我生活的主要乐趣在于学习现代哲学。我是安东洛里埃学派的现实主义者&&还带点伯格森主义的色彩&&还有就是,再过两个月我就满18岁了。就是这些了。&&
  &喔唷!&玛西娅感叹道。&这就足够了!你的演讲真可谓干净利落。&&
  &满意了吗?&&
  &没有,你还没吻我呢。&&
  &它不在我的程序里,&贺拉斯反驳道。&你不要误解为我超越在肉体之上。它们有它们的位置,可是&&&&
  &哦,别老是讲那套该死的大道理!&&
  &我不是有意的。&&
  &我讨厌那种人云亦云的家伙。&&
  &我向你保证我&&&贺拉斯接着说。&
  &哦,闭嘴!&&
  &我自己的理性&&&&
  &我并没有说到过你的国籍。你是美国人,不是吗?&&
  &是的。&&
  &噢,那就好。我想要看你做件不在你那故弄玄虚的程序之内的事情。我想要看看一个&&你是怎么说来着,带点巴西色彩的&&就是你所自己是的那种人&&能否变得更有点人情味。&&
  贺拉斯又摇了摇头。&
  &我不会吻你的。&&
  &我的生命枯萎了,&玛西娅用悲剧的腔调嘟哝道。&我是个失败的女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吻一个有巴西色彩的人了。&她叹息道。&无论如何,奥玛尔,你会来看我演出的吧?&&
  &什么演出?&&
  &我在《霍姆詹姆士》里演一个恶劣的角色!&&
  &是轻歌剧吗?&&
  &是的&&在某种程度上。其中有个角色是个巴西的稻米种植园主。也许你会对他感兴趣。&
  &我看过一次《波西米亚女郎》,&贺拉斯大声说道。&我蛮欣赏那出戏的&&在一定程度上&&&&
  &那么你会来的啰?&&
  &呃,我&&我&&&&
  &噢,我明白了&&你要去巴西度周末。&&
  &瞎说啥呀。我很愿意去的&&&&
  玛西娅拍了拍手。&
  &你真是个好人!我会把票子寄给你的&&礼拜四晚上,行吗?&&
  &呃,我&&&&
  &好了!那就礼拜四晚上。&&
  她站起来向他走过去,伸出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喜欢你,奥玛尔。我很抱歉我本打算要捉弄你的。我本以为你是个冷冰冰的人,可你是个好孩子。&&
  他讥诮地看着她。&
  &我的年岁可比你大了好几千呢。&&
  &我显得很后生。&&
  他们郑重地握了握手。&
  &我的名字叫玛西娅梅朵,&她加重语气说。&记住了&&玛西娅梅朵。我不会告诉查理穆恩遇见了你的。&&
  过了一会儿,当她三级一跳地下到楼梯的最后一段,听到楼上的扶手处传来一个声音:&噢,听我说&&&&
  她停住脚步抬头望去&&看见一个靠在扶手上的模糊身影。&
  &噢,听我说!&天才再次喊道。&你听得到吗?&&
  &到到你的信息,奥玛尔。&&
  &我希望我没有给你留下我认为接吻在本质上是不理性的这么一个印象。&&
  &印象?噢,你根本就没吻我嘛!别自寻烦恼了&&拜拜!&&
  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她旁边有两扇门好奇地打开了。楼上传来一声紧张的咳嗽。玛西娅提起裙子,狂野地冲下最后的台阶,随即消失在物外康涅狄格的夜色里。&
  楼上,贺拉斯又在书房的地板上来回踱步了。时不时地,他会向温柔高贵地静候在那里的暗红色的贝克莱瞟上一眼,垫子上有一本摊开的书在诱惑着他。接着他发现他在地板上的巡游每次都要把他带向休姆。此刻的休姆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感觉。那个别致的身影似乎还在它上面逗留着,如果贺拉斯在那里坐下,那他就会感觉仿佛是坐在一个女士的怀里。尽管贺拉斯讲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里,可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存在&&对喜欢沉思的脑袋来说它完全是不可捉摸的,但它又是真实存在的。休姆在那里散播着什么,那是在他对人类两百多年的影响史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休姆在散发出玫瑰精油的芳香。&
  礼拜四晚上,贺拉斯塔博克斯坐在第五排一个靠走道的位子上观看《霍姆詹姆士》。非常奇怪,他竟然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出戏。坐在他旁边的几个愤世嫉俗的学生被他惹恼了,因为他对哈默斯坦剧院式的历史悠久的插科打诨大笑着表示出欣赏。不过贺拉斯还是在焦急地等待着玛西娅梅朵的出场,等她出来演唱一首《一个喜爱爵士乐的笨胖子之歌》。当她登台的时候,在一顶鲜花点缀的软帽下的她显得熠熠生辉,他随即被一股暖流包围,而在她唱完歌后他也没有加入那如风暴般的掌声。他都感觉自己有点僵住了。&
  在第二幕以后的幕间休息时,一个引座员来到他身旁,问他是不是塔博克斯先生,随后递给他一张字迹饱满而稚气未脱的纸条。贺拉斯有点困惑地读起来,而引座员则怀着枯萎的耐心等在一旁。&
  &亲爱的奥玛尔:演出结束后我总觉得饥肠辘辘。如果你愿意在塔夫特烧烤店犒劳我一顿,只要告诉那个给你纸条的大块头就行了。&
  你的朋友&
  玛西娅梅朵&&
  &告诉她,&&&他咳了一下&&&告诉她就按她说的办。我会在剧院门口等她。&&
  大块头傲慢地笑起来。&
  &我认为她的意思是想叫你去后台。&&
  &哪儿&&后台在哪儿?&&
  &在外面。出门坐船,笔直走道地。&(此人发音严重口齿不清)&
  &什么?&&
  傲慢的家伙走掉了。贺拉斯后面的一个大学生窃笑起来。&
  半小时后,在塔夫特烧烤店里,天才坐在一头天生的金发对面,讲着一桩离奇的事情。&
  &你一定要跳最后一幕里的那支舞吗?&他热切地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拒绝跳那个舞他们就会解雇你吗?&&
  玛西娅露齿一笑。&
  &很有劲的。我喜欢跳那支舞。&&
  贺拉斯脱口而出讲了句FAUXPAS。(法语,失礼的话。)&
  &我本以为你会讨厌它,&他言简意赅地说。&坐在我后面的人都在谈论你的胸部呢。&&
  玛西娅一下子涨红了脸。&
  &我也没办法呀,&她急忙说道。&跳舞对我来说仅仅是一种杂技表演。上帝啊,那支舞是很难跳的!我每天晚上都要往肩膀上抹一个小时的止疼膏呢。&&
  &你在舞台上&&开心吗?&&
  &呃&&噢&&那是自然!我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奥玛尔,我喜欢那种感觉。&&
  &嗯!&贺拉斯脸色阴沉,陷入了沉思。&
  &巴西色彩到哪里去啦?&&
  &嗯!&贺拉斯又嘀咕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问道:&接下来这出戏要去哪里演出?&&
  &纽约。&&
  &要表演多久?&&
  &那要看情况了。整个冬季&&也许。&&
  &噢!&&
  &上那儿去看我吧,奥玛尔,没兴趣吗?这里不像在你的房间里那么好,对吗?我希望我们现在是在你的房间里。&&
  &在这个地方我感觉自己像个白痴,&贺拉斯坦言道,一边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太糟了!我们本来相处得非常愉快。&&
  听到她这么说,他一下子变得忧郁起来。她也改了语气,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他的手。&
  &以前带女演员出去吃过宵夜吗?&&
  &没有,&贺拉斯伤心地说,&今后也不会有了。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来。在这里,在这样的灯光下,看着大家都在那里有说有笑的,我觉得自己完全是来错了地方。我不知道该跟你谈些什么。&&
  &就谈我好了。上次我们谈的都是你。&&
  &好极了。&&
  &呃,我的姓确实是梅朵,不过我的名字不叫玛西娅&&而是维罗妮卡。我今年19岁。提问&&这个姑娘是如何飞跃到舞台灯光下的?回答&&她出生于新泽西州的帕塞伊克,就在一年前她终于获得了生存的权利,在塔伦顿的马塞尔茶室找到了一份推销纳比斯科饼干的工作。她开始和一个叫罗宾斯的男人交往,他是塔兰托音乐餐厅里的一名歌手。有天晚上,他让她试唱了一首歌,并和他共舞了一曲。就这样足足有一个月,我们的表演让餐厅里每晚都座无虚席。后来我们去了纽约,手里拿着厚得像一沓餐巾纸似的推荐信。&
  &两天后我们就在蒂凡纳里斯餐厅找到了工作,我还从一个皇宫大饭店的小子那里学会希米舞。我们在蒂凡纳里斯餐厅表演了半年,直到有天晚上专栏作家彼得伯伊斯温德尔去那里吃了份牛奶吐司。第二天的晨报上登出了一首他写的献给玛西娅的赞美诗,就这样在两天里我就收到了三份让我参加歌舞表演的邀请,还得到了一个在&午夜狂欢&里演出的机会。我给温德尔写了封感谢信,他把这封信也登在了专栏上&&说这封信带点卡莱尔的风格,只是更为犀利,还说我应该放弃舞蹈而投身于北美文学。这篇文章让我获得了更多的歌舞表演的邀约,还有一个在正规的舞蹈剧里扮演一个天真少女的机会。我接受了&&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奥玛尔。&&
  她讲完了,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她放下叉子上的最后一块威尔士干酪,等待着他开口讲话。&
  &我们走吧,&他突兀地说。&
  玛西娅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峻起来。&
  &怎么啦?我让你讨厌了吗?&&
  &没有,可我不喜欢这儿。我不喜欢和你坐在这儿。&&
  没有第二句废话,玛西娅向侍者打了个手势。&
  &要多少钱?&她简洁地问。&我的一份&&干酪和姜汁啤酒。&&
  贺拉斯茫然地看着侍者数钱。&
  &你瞧,&他开口了,&你的帐也应该由我来付的。是我请你呀。&&
  玛西娅轻叹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餐厅。贺拉斯,他的脸俨然成了困惑的标本,放下一张钞票跟了出去,上楼进入大厅。他在电梯口赶上了她,他们互相打量着。&
  &你瞧,&他重复道,&是我请你呀。我说什么冒犯了你的话吗?&&
  玛西娅的目光在片刻的惊奇之后柔和了下来。&
  &你是个粗鲁的家伙!&她缓缓说道。&你不知道你很粗鲁吗?&&
  &我不是存心的,&贺拉斯用坦率的话语消除了她的敌意。&你知道我喜欢你。&&
  &你刚才说了你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我是不喜欢。&&
  &为什么呢?&&
  他那黑黑的目光里忽然燃起熊熊火焰。&
  &就因为我不喜欢。我已经形成了喜欢你的习惯。我已经整整两天不能思考别的事情了。&&
  &噢,如果你&&&&
  &等一等,&他打断道。&我有话要说。是这样的:再过六个礼拜我就满18岁了。等我一满18岁,我就上纽约去看你。在纽约有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吗,人少一点的地方?&&
  &当然!&玛西娅微笑着。&你可以去我的公寓。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睡在沙发上。&&
  &我不能睡在沙发上,&他直截了当地说。&可我想和你谈谈。&&
  贺拉斯兴奋无比,把手插入了口袋。&
  &好啊&&只要我们能单独见面就好啊。我想要像上次在我房间里那样和你说话。&&
  &甜蜜的小子,&玛西娅笑着喊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吻我吗?&&
  &是的,&贺拉斯几乎是在乱叫了。&如果你愿意,我会吻你的。&&
  电梯服务员心怀不满地看着他们。玛西娅向电梯的格栅门挪了下步子。&
  &我会给你寄明信片的,&她说。&
  贺拉斯的目光已相当疯狂。&
  &一定要给我寄噢!过了年我随时会去的。那时我就满18岁了。&&
  当她踏进电梯,他神秘兮兮地咳了起来,就像是听见了一声呼唤,又像是接受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挑战,随即飞快地离去了。&
  他又出现在那里。当她向骚动的曼哈顿观众扫去第一眼时,就看见了他&&坐在第一排,脑袋微微前倾,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在她身上。她知道对他来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尽管眼前有一排浓妆艳抹的芭蕾女郎,耳际回响着提琴的哀鸣,可它们都像维纳斯石像上的细粉一般难以觉察。一股本能的怒火在她心头升起。&
  &傻小子!&她匆匆自言自语道,而且拒绝了观众的加唱要求。&
  &一个礼拜才收入100块,他们还能指望什么呢&&永动机吗?&她在后台自说自话地咕哝道。&
  &你怎么啦,玛西娅?&&
  &我不喜欢下面第一排里的那个男人。&&
  但最后一幕里她等待着出场表演她那个特别节目时,奇异的舞台恐惧症突然向她袭来。她并没有给贺拉斯寄她答应过的明信片。昨晚她假装没有看见他&&一跳完舞就立即匆匆地离开了剧院,回到公寓里一夜无眠,想着&&就像上个月里她常常会的那个样子&&他那苍白的、相当神经质的脸颊,纤细的、孩子气的前额,还有他那令她着迷的无情又天真的任性。&
  现在他真的来了,她觉得有一丝遗憾&&就好象有一份不情愿的负担被强加到了她的头上。&
  &神童!&她大声说道。&
  &什么?&站在她旁边的黑人喜剧演员问。&
  &没什么&&我是在自言自语。&&
  登上台她觉得好些了。这是她的舞蹈&&她总是觉得她这么跳并不比任何一个漂亮姑娘对男人的吸引来得更强。她是在摆噱头。&
  &城郊,市区,调羹上的果冻,&
  太阳落山后,在月光下颤抖。&&
  他现在没有在看她。她看得很清楚。他是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背景上的一个城堡,脸上的表情就和在塔夫特烧烤店里时别无二致。一波怒潮向她席卷而来&&他是在批评她呀。&
  &内心的震动令我恐惧,&
  感情将我淹没,多么奇怪&
  城郊,市区&&&&
  无法克制的厌恶俘虏了她。她突然可怕地意识到了她的观众们,这还是她第一次登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前排的那张苍白的脸是在向她抛媚眼吗,一个小姑娘的嘴撅着是表示讨厌她吗?她的肩膀&&摇摆着的肩膀&&是她的吗?是真实的吗?肩膀的作用当然不是拿来干这个的!&
  &那么&&你看一眼就会明白&
  丧礼上我要用圣维塔斯舞蹈团来助兴&
  到了世界末日,我要&&&&
  一只巴松管与两把大提琴喧嚣着进入了最后的乐章。她停顿下来,肌肉紧张地踮起脚尖,矗立了一会儿。她那张年轻的脸百无聊赖地注视着观众,后排有一个小姑娘叫着&你看她的表情多么奇怪,多么困惑呀&接着她顾不上观众鞠躬致意就奔下了舞台。在化妆室,她迅速地换下服装,出门就喊了出租车。&
  她的公寓里很暖和&&狭小的公寓,墙上挂着一排剧照,还有她从一个蓝眼睛的书商那里购得的吉卜林和欧亨利的文集,她偶尔会读一读这两套书。房间里有几把应景的椅子,但没有一把坐上去觉得舒服的,一盏粉红色灯罩的台灯,上面绘有几只乌鸦,无处不在的粉红色简直令人窒息。房间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可这些好东西都在无情地相互敌视着,无时无刻不在那里散发出仓促的、焦躁的品味。最糟糕的代表是那副橡树皮框的从伊利铁道上看出去的帕塞伊克的大型风景画&&俨然就是一次为了在房间里制造出欢乐气氛的糟糕的、奇特而夸张的、失败的努力。&
  天才走进这个房间,尴尬地握住她的双手。&
  &这次我跟踪到你了,&他说。&
  &噢!&&
  &我要你嫁给我,&他说。&
  她张开手臂投入他的怀抱。她热情地、心无旁骛地亲吻起他的嘴唇来。&
  &好啊!&&
  &我爱你,&他说。&
  她再次吻他,随后发出一声轻叹,跌进了一把扶手椅里。她半倚着椅子,颤抖着身子,发出荒唐的狂笑。&
  &真有你的,你这个神童!&她喊道。&
  &很好,如果你想就这么叫我好了。我曾告诉过你我比你大一万岁&&确实如此。&&
  她又放声长笑。&
  &我可不想与你作对。&&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与你作对了。&&
  &奥玛尔,&她问,&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天才站起来,把手插进兜里。&
  &因为我爱你,玛西娅梅朵。&&
  此话一出,她就不再称呼他为奥玛尔了。&
  &亲爱的小子,&她说,&你知道我也有点爱你。你身上有些东西&&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每次我在你身边时都会让我心潮起伏。可是我的小甜心&&&她顿了顿。&
  &可是什么?&&
  &可是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你才18岁,可我已接近20了。&&
  &废话!&他打断道。&不妨这么说&&我在进入19岁,而你正是19岁。那样就拉近了你我之间的距离&&更何况我还提到过比你年长一万岁的事呢。&&
  玛西娅笑起来。&
  &可是还有更多的&可是&呢。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天才激动地喊道。&我的家人想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怪物。&他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那么凶猛。&我的家人都可以滚回老家去坐着了!&&
  &我的天!&玛西娅慌张地喊道。&他们都是那样吗?我想,你是想用钉子把他们都钉起来吧。&&
  &钉子&&是的,&他疯狂地赞同道&&&随便用什么。只要我一想到他们是怎么让我变成一具干枯的小木乃伊的&&&&
  &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是那个样子的?&玛西娅温和地问&&&是我吗?&&
  &是的。自从我遇见了你,我在大街上碰到的每个人都叫我羡慕,因为他们比我先懂得爱情的意义。我过去常把它叫做&性冲动&。天哪!&&
  &还有更多的&可是&,&玛西娅说。&
  &是什么?&&
  &我们怎么谋生?&&
  &由我来维持生计。&&
  &你还在上大学。&&
  &你认为我很在乎文学硕士这学位吗?&&
  &你在乎的是成为我的主人,对吧?&&
  &对的!什么?我是说,不对!&&
  玛西娅笑了,敏捷地跑过来坐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疯狂地搂着她,在她的颈项那里留下了一个吻痕。&
  &你身上有股洁白无瑕的味道,&玛西娅说道,&可这听上去不符合逻辑。&&
  &噢,别讲该死的大道理!&&
  &我不是有意的,&玛西娅说。&
  &我讨厌人云亦云的家伙!&&
  &可是我们&&&&
  &哦,闭嘴!&&
  玛西娅总不能用耳朵说话吧,所以她只好闭嘴了。&
  贺拉斯与玛西娅在2月初忘了婚。这个消息极大地震惊了耶鲁和普林斯顿两所大学里的学术圈子。贺拉斯塔博克斯,这个在14岁时就有文章刊登在《大都会》周末版上的人,放弃了他的事业,放弃了成为全球知名的美国哲学专家的机会,和一个合唱队里的姑娘结婚了&&他们管玛西娅叫合唱队里的姑娘。可就像所有的现代神话一样,这个奇闻也仅仅维持了四天半的热度。&
  他们在哈莱姆区(租下一间平房。在两个礼拜的寻找之后,在此期间他那具有学术价值的头脑被无情地粉碎了,贺拉斯终于在一家南美出口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小职员的工作&&以前有人告诉过他出口业是个新兴产业。玛西娅打算再在剧团里呆上几个月&&总之,要等到他能够自立嘛。他开始时工资是每月125块,当然啰,人家告诉他只要过几个月他的工资就能翻倍,可是玛西娅甚至拒绝考虑放弃她当时挣到的150块一周的工钱。&
  &我们把自己叫做&脑袋与肩膀&组合吧,亲爱的。&她柔声说,&那个肩膀还需要再继续摇晃上一段时间,直到那个老脑袋开始发挥出作用。&&
  &我讨厌这种状态,&他阴沉地反对道。&
  &呃,&她加重语气答道,&你的薪水不够付房租的。你别以为我喜欢抛头露面&&我也不喜欢的。我想要只属于你一个人。可如果我现在就坐在房间里数着墙纸上的向日葵等你回来的话,那我就是个傻子了。等你一个月挣到300我就立马辞职。&&
  尽管这样说很伤他的自尊心,可是贺拉斯不得不承认她的主张更为明智。&
  三月甜美地过去了。四月来临了。五月见证了曼哈顿的公园和河流的华丽而喧嚣的一幕,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开心。贺拉斯,他没有养成任何一种习惯&&他从来也没有时间去养成什么习惯&&证实了自己是个很适合为人夫的人,而且,由于玛西娅对令他感兴趣的事情全无意见,所以他们之间几乎从没有什么不快与冲突。他们的头脑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的。玛西娅是个实际的家务总管,而贺拉斯不是活在他那个过去的抽象世界里,就是得意洋洋地活在对他的妻子的崇拜与爱慕里。她可以连续不断地给他惊奇&&以她头脑的新鲜性与独创性,以她思维敏捷的巨大能量,和她那永不落幕的愉快心情。&
  玛西娅9点档的演出伙伴们,无论她在哪里展示她的才华,都会对她那为丈夫非凡的智力而自豪这一点印象深刻。而他们对贺拉斯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一个瘦长的人,一个沉默寡言,相貌看上去还不成熟的年轻人,还有就是每晚晚上他都会等在剧院门口把她接回家去。&
  &贺拉斯,&有天晚上她说,就在他们像平常那样在11点碰头的时候,&你站在路灯下看上去就像个幽灵。你的体重是不是减轻了?&&
  他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他们今天给我加薪到135了,还有&&&&
  &我不在乎,&玛西娅严肃地说。&你晚上还要工作,简直是在自杀。你读那些厚厚的经济的书&&&&
  &是经济学,&贺拉斯纠正道。&
  &嗯,每天晚上在我睡着以后你还要读到很晚。你又要变得像我们婚前那样弯腰驼背了。&&
  &可是,玛西娅,我必须&&&&
  &不对,你不是必须,亲爱的。我想现在该由我说了算,我不会让我的爱人把身体和眼睛都搞坏的。你必须做点运动。&&
  &我做的。我每天早上,我&&&&
  &噢,我知道!可你的那几个哑铃连消耗两度热量都做不到。我说的是真正的运动。你应该去健身房。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是个体操好手,在大学里人家还想让你参加体操队,可是因为你和赫伯斯宾塞有定期的约会才不得不作罢了。&&
  &我以前是很喜欢的,&贺拉斯沉思地说,&可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呀。&&
  &好吧,&玛西娅说。&我来和你做笔交易。你去做健身运动,我就从棕色的那排书里捡一本出来读。&&
  &是《佩皮斯日记》吗?哦,那本书你应该会喜欢的。读起来很轻松的。&&
  &对我不是的&&它并不轻松。读起来就像是在咀嚼平板玻璃。不过你一直对我说这本书能让我开阔眼界。好吧,你每周花三个晚上去健身房,我就喝一大口塞米。&(塞米即塞缪尔佩皮斯,这里是说读他的日记就像喝药一样难受。)&
  贺拉斯犹豫不决。&
  &呃&&&&
  &就这样讲定了!你为我做大空翻,我为你补习文化知识。&&
  临了,贺拉斯还是同意了。就这样,在整个炎热的夏季里,他每周花三个有时是四个晚上去船长健身房练吊环。到了8月份他向玛西娅承认,这样的锻炼使他白天的脑力劳动更有成效。&
  &MENSSANAINCORPORESANO,&他说。(拉丁语,健全的精神寓于健康的身体。)&
  &别信它,&玛西娅答道。&我以前也试过一种专利药,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你还是要坚持锻炼。&(显然,玛西娅将那句拉丁语误以为是一种药名。)&
  9月初的一天晚上,他正在一个几乎已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的吊环上做着屈体运动,一个若有所思的大胖子跑来和他说话,他知道那个胖子已经观察他几个晚上了。&
  &嘿,小子,再做一下你昨晚做过的那个绝活。&&
  贺拉斯在空中向他露齿而笑。&
  &我发明的,&他说。&灵感来自欧几里德的第四命题。&&
  &他是哪个马戏团的?&&
  &他早死了。&&
  &噢,那他一定是做那个绝活时摔断了脖子。昨晚我坐在这里,想着你一定会摔断脖子的。&&
  &就像这样!&贺拉斯说,一边荡起了吊环开始表演那个绝活。&
  &这样不会扭伤你的脖子和肩部肌肉吗?&&
  &一开始会的,可是过一周我就给它盖上了QUODERATDEMONSTRANDUM的图章。&(拉丁语,意思是证明完毕。)&
  &噢!&&
  贺拉斯在吊环上悠闲地荡来荡去。&
  &想过要以这个为职业吗?&胖子问。&
  &我不要。&&
  &如果你愿意以这个行当谋生,而且能够保住性命的话,是能够赚到大钱的。&&
  &再看我另外一个动作,&贺拉斯急切地叫道。胖子看着身穿粉红色运动服的普罗米修斯再次挑战上帝和艾萨克牛顿,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了。&
  在这次相遇的第二天晚上,贺拉斯下班回家,看见躺在沙发上等他的玛西娅脸色十分苍白。&
  &我今天晕过去两次,&她径直说道。&
  &什么?&&
  &是啊,再过四个月你就能看见小宝宝了。医生说我在两周前就应该停止跳舞了。&&
  贺拉斯坐下来,仔细考虑了一下。&
  &当然,我很高兴,&他思虑重重地说&&&我是说,我很高兴我们就要有个宝宝了。可这也意味着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已经在银行里存了250块,&玛西娅自信地说,&而且还有连个礼拜的工钱。&&
  贺拉斯很快估算了一下。&
  &加上我的工资,我们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大概有1400块收入。&&
  玛西娅脸色阴沉下来。&
  &就这些吗?当然,这个月我还可以到哪里去找份唱歌的活。而且,到三月份我就又能去上班了。&&
  &什么话呀!&贺拉斯生硬地说。&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让我们来合计一下&&会发生的医生和护士的费用,还要一个护理工:我们必须要有更多的钱才行。&&
  &好吧,&玛西娅疲倦地说,&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弄钱了。现在该由那个老脑袋来想办法了。我这个肩膀要歇业了。&&
  贺拉斯站起来,穿上了大衣。&
  &你要上哪儿去?&&
  &我有主意了,&他答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十分钟后,他沿着街道向船长健身法走去,对他将要去做的那件事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平静的惊愕,只是这份惊愕里一点也没有搀杂着幽默的成分。要是在一年期做这事他自己也会惊愕地瞠目结舌的!大家都会瞠目结舌的!可是,当你听到命运的敲门声,一旦你打开门,放进来的东西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健身房里灯火通明,等到他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明亮,他看见那个若有所思的胖子坐在一摞帆布垫上,抽着一根大雪茄。&
  &嘿,&贺拉斯开门见山地说,&你昨晚说我做吊环表演可以赚到钱是认真的吗?&&
  &噢,当然,&胖子惊讶地说。&
  &那好,我认真考虑了一番,我想试一下。每天晚上和周六的下午我都可以进行表演&&如果报酬够高的话,我也可以做全天。&&
  胖子看了看表。&
  &呃,&他说,&你该见的是查理保尔逊。一旦他看到你的表演,在四天之内就会和你签约的。他现在不会来,不过明天晚上我可以叫他过来。&&
  胖子很守信用。第二天晚上,查理保尔逊果真来了,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津津有味得观看天才在空中上下翻飞,划出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抛物线。翌日晚上,他又带上两个老头一起来看他表演,这两个人看上去天生就是抽着黑雪茄、用低沉有热烈的声音讨价还价的那种人。于是,在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六,贺拉斯塔博克斯的身躯便在科尔曼街花园体育馆做了首次的专业体操表演。尽管到场的观众人数接近五千,贺拉斯一点也没觉得紧张。从他的童年时代起,他就经常在大庭广众下朗读他的论文&&他早就学会了把自己和观众间离起来的窍门。&
  &玛西娅,&表演结束后的那天晚上他开心地说,&我想我们已经脱离困境了。保尔逊说他可以为我在竞技场剧院找到登台的机会,那就意味着整个冬季的合约。竞技场剧院,你知道,是个很大的&&&&
  &是的,我听说过,&玛西娅打断道,&可我想知道你到底在表演什么样的绝活。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自杀表演吧,对吗?&&
  &没什么的,&贺拉斯平静地说。&不过,如果你还能想出比为你去冒险更好的自杀方法的话,我倒很乐意那样去死的。&&
  玛西娅深处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吻我,&她低声呢喃。&叫我&心肝宝贝&。我喜欢听你叫我&心肝宝贝&。再给我一本书让我明天可以读读。我不要再看萨姆佩皮斯了,给我本有劲点的通俗小说。我整天都闷地要死。我想写信,可又没有对象好写。&&
  &写给我好了,&贺拉斯说,&我会读的。&&
  &我要是能写就好了,&玛西娅叹息道。&如果我有充足的词汇量,我就会给你写一份世界上最长的情书&&而且永不会厌倦。&&
  可是又过了两个多月,玛西娅真的十分厌倦了,因为一连几个晚上都会有一个非常焦急疲惫的年轻运动员出现在竞技场剧院的观众面前,接下来的两天他的位置被一个身穿淡蓝而且并非白色运动服的小伙子代替了,而此人得到的掌声也是寥寥无几。可两天后,贺拉斯又重新出场,而那些坐得离舞台较近的人们看到了这个年轻运动员脸上如天使般的幸福表情,即使是在他气喘吁吁地在空中翻腾着做出他那令人称奇的独创的肩膀运动的时候。在那天表演结束后,他在电梯里对操作工人大笑,还五级一跳地冲上楼去&&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走进一个安静的房间。&
  &玛西娅,&他轻声说。&
  &好!&她脸色苍白地朝着他微笑。&贺拉斯,我想让你做件事。在我柜子最上面的一个抽屉里,你会看见一大堆纸头。那是本书&&算是吧&&贺拉斯。那是我在这三个月里闲来无聊写下来的。我希望你能把它们拿给那个把我的信登在报纸上的彼得伯依斯温德尔看一看。他会告诉你这是否是一本好书。我是像平时说话一样写这篇东西的,就和写给他的那封信一个写法。那只是篇关于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许多事情的文章。你拿给他看好吗,贺拉斯?&&
  &好的,亲爱的。&&
  他俯下身去,直到他的头靠到了她的枕头边。他开始抚摸她的金发。&
  &最亲爱的玛西娅,&他柔声说。&
  &别,&她呢喃道,&像我要求过的那样叫我。&&
  &心肝宝贝,&他激动地耳语道&&&心肝宝贝。&&
  &那我们给她起什么名字呢?&&
  他们在幸福与满足中静默了一会,贺拉斯陷入了沉思。&
  我们就叫她玛西娅休姆塔博克斯,&他最后说道。&
  &为什么叫休姆?&&
  &因为他是我俩的介绍人呀。&&
  &是吗?&她嘀咕道,懒洋洋的,吃惊的。&我以为他叫穆恩呢。&&
  她的眼睛模糊了,过了一会儿,她胸口的被单开始缓慢地起伏,她睡熟了。&
  贺拉斯蹑手蹑脚地走到五斗橱那边,打开最上面一只抽屉,看见了一大堆字迹潦草,间距靠近、龌里龌龊的纸头。他看着第一张纸:&
  桑德拉佩皮斯,缩写本&
  玛西娅塔博克斯着&
  他笑起来。看来,萨缪尔佩皮斯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印象。&
  他翻过这页读了起来。他的笑容更深了&&他读了下去。半小时就这么过去了,他意识到玛西娅醒了过来,正在床上看着他。&
  &甜心,&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玛西娅?&&
  &你喜欢它吗?&&
  贺拉斯咳嗽了。&
  &我不知不觉就读了下去。蛮有劲的。&&
  &把它拿给彼得伯依斯温德尔。告诉他你曾经是普林斯顿里最优秀的学子,所以你知道一本书的质量好坏。告诉他这本书会畅销全球的。&&
  &好的,玛西娅,&贺拉斯温柔地说。&
  她的眼睛重又合上了,贺拉斯俯下身去吻她的额头&&接着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温柔的怜悯。然后他离开了房间。&
  整个晚上,那狗爬似的字迹,比比皆是的语法与拼写错误,古怪的标点符号都在他眼前跳舞。他晚上醒过来好几次,每次都会沉浸在对玛西娅想要通过文字表达自己的欲望的隐约的同情之中。对他来说这件事有无限可怜的味道,而且也是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重又想起他自己那个已几乎忘却了的梦想。&
  他原本打算写一套系列书籍来普及新现实主义,就像叔本华普及了悲观主义,威廉詹姆士普及了实用主义。&
  可是事与愿违。命运捉弄了他,逼迫他去做什么吊环表演。想到那记窍门声他不禁笑起来,还有那坐在休姆上的雅致的身影,还有玛西娅那强迫的吻。&
  &我还是那个我,&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惊奇地大声说道。&我还是那个坐在贝克莱上面的鲁莽的人,我还怀疑过那记敲门声是否真的存在,如果我充耳不闻我就不会去开门。我还是那个人,我犯下了罪行真该叫我去做电椅的。&&
  &可怜的轻薄灵魂想要把自己表现为某种有形的事物。玛西娅用她完成的书;我用我流产的书。每个人都想要通过某种手段来获得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那样他才会幸福。&&
  《桑德拉佩皮斯,缩写本》,由专栏作家彼得伯依斯温德尔作序,开始在乔丹先生的杂志上连载,然后又在3月份出了单行本。从首次出版以来,这本书就一直受到广泛的关注。一个早已司空见惯的主题&&一个姑娘从新泽西的小镇来到纽约做登台表演&&单纯的文字处理,遣词造句里有一种奇特的栩栩如生之感,在措辞严重匮乏的行文里有一种萦绕不绝的淡淡的哀愁,这些造就了这本书的难以抗拒的魅力。&
  彼得伯依斯温德尔,他当时正好是通过直接采用富有表现力的日常口语来丰富美国语言文字的积极鼓吹者,他以这本书的推荐人的身份对那些传统的、轻描淡写的、老生常谈的评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玛西娅的系列连载每期都能拿大三百元稿酬,它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尽管现在贺拉斯在竞技场剧院的月薪比玛西娅任何时候赚到的都多,可小玛西娅常会发出尖利的啼哭,他们把这解释为有必要去呼吸一下乡间的空气了。于是,在四月头上,他们在西切斯特郡找到了一间平房,还带有草坪、车库,一应俱全,还包括一个固若金汤的隔音书房,玛西娅诚恳地答应乔丹先生只要她女儿的索求有所缓和,她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心创作她那文盲式的不朽文学。&
  &这一点都不算糟,&有天晚上贺拉斯从车站走回家的路上这样想到。他斟酌了一番已在他面前展开的几种前景,四个月的演出合约意味着五位数的进账,意味着有机会重返普林斯顿执掌体操队。多奇怪啊!他过去是想回那里去执掌哲学研究工作的,可现在就连安东洛里埃光临纽约这样的消息都打动不了他,以前洛里埃可是他的偶像呢。&
  卵石在他脚底下嘎吱嘎吱地响。他看见客厅里灯火通明,还注意到车道上停着辆气派的轿车。也许又是乔丹先生,来劝说玛西娅定居下来安心从事文艺创作。&
  她听见了他走过来的声音。她出来迎接他,她的身影呈现在被灯光照亮的大门上。&有个法国人来了,&她紧张地低语道。&我叫不出他的名字,可这个人讲的话好像深奥无比。还是你去和他聊两句吧。&&
  &什么法国人?&&
  &我也讲不清楚。他是一小时前和乔丹先生一起开车过来的,说他想要会会桑德拉佩皮斯,大概是那么个意思。&&
  他们进屋后,两个男人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你好,塔博克斯,&乔丹说。&我刚刚引荐了两位名人。我带来了洛里埃先生。洛里埃先生,我给你介绍塔博克斯先生。塔博克斯太太的丈夫。&&
  &不会是安东洛里埃吧!&贺拉斯惊呼道。&
  &怎么啦,是我呀。我一定要来,我必须来。我读了尊夫人的书,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喏,我也读到过你。就在今天的这张报纸上,还有你的名字。&&
  他最后掏出了一份剪报。&
  &读读吧!&他热切地说。&上面也提到了你。&&
  贺拉斯的眼睛飞快地在报纸上扫过。&
  &对美国乡土文学的杰出贡献,&报上说。&没有文学味的虚饰;来自于真实的感人力量,就像《哈克贝利芬》。&&
  贺拉斯的目光凝固在跟下面的一行;他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读了下去:&
  &玛西娅塔博克斯与舞台的联系不仅因为她是个观众,还在于她是一个表演者的妻子。她是在去年与贺拉斯塔博克斯结婚的,她的先生在竞技场剧院以令人惊奇的空中飞人表演给孩子们带来莫大的乐趣。据说这对年轻夫妇把自己戏称为&脑袋与肩膀&的组合,毋庸置疑,塔博克斯太太代表的是文学思想的头脑,而他的丈夫则用他那灵巧无比的肩膀来担负起家庭的重担。&
  &诚然,塔博克斯太太是无愧于那个被滥用了的称号的&&&天才&。只有二十&&&&
  贺拉斯读不下去了,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紧紧盯着安东洛里埃。&
  &我想要给你个忠告&&&他声音嘶哑地说道。&
  &什么?&&
  &如果你听见敲门声,千万别去开门!就让他们去敲好了&&门上最好装隔音层。&&
  姜向明译
余华:古典爱情
  柳生赴京赶考,行走在一条黄色大道上。他身穿一件青色布衣,下截打着密褶,头戴一顶褪色小帽,腰束一条青丝织带。恍若一棵暗翠的树木行走在黄色大道上。此刻正是阳春时节,极目望去,一处是桃柳争妍,一处是桑麻遍野。竹篱茅舍四散开去,错落有致遥遥相望。丽日悬高空,万道金光如丝在织机上,齐刷刷奔下来。
  柳生在道上行走了半日,其间只遇上两个衙门当差气昂昂擦肩而过,几个武生模样的人扬鞭摧马急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遮住了前面的景致,柳生眼前一片纷纷扬扬的混乱。此后再不曾在道上遇上往来之人。
  数日前,柳生背井离乡初次踏上这条黄色大道时,内心便涌起无数凄凉。他在走出茅舍之后,母亲布机上的沉重声响一直追赶着他,他脊背上一阵阵如灼伤般疼痛,于是父亲临终的眼神便栩栩如生地看着自己了。为了光耀祖宗,他踏上了黄色大道。姹紫嫣红的春天景色如一卷画一般铺展开来,柳生却视而不见。展现在他眼前的仿佛是一派暮秋落叶纷扬,足下的黄色大道也显得虚无缥缈。
  柳生并非富家公子,父亲生前只是一个落榜的穷儒。虽能写一手好字,画几枝风流花卉,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能养家糊口?一家三口全仗母亲布机前日夜操劳。柳生才算勉强活到今日。然而母亲的腰弯下去后再也无法直起。柳生自小饱读诗文,由父亲一手指点。天长日久便继承了父亲的禀性,爱读邪书,也能写一手好字,画几枝风流花卉,可偏偏生疏了八股。因此当柳生踏上赴京赶考之路时父亲生前屡次落榜的窘境便笼罩了他往前走去的身影。
  柳生在走出茅舍之时,只在肩上背了一个灰色的包袱,里面一文钱也没有,只有一身换洗的衣衫和纸墨砚笔。他一路风餐露宿,靠卖些字画换得些许钱,来填腹中饥饿。他曾遇上两位同样赴京赶考的少年,都是身着锦衣绣缎的富家公子,都有一匹精神气爽的高头大马,还有伶俐聪明的书童。即便那书童的衣着,也使他相形之下惭愧不已。他没有书童,只有投在黄色大道上的身影紧紧伴随。肩上的包袱在行走时微微晃动。他听到了笔杆敲打砚台的孤单声响。
  柳生行走了半日,不觉来到了岔路口。此刻他又饥又渴,好在近旁有一河流。河流两岸芳草青青,长柳低垂。柳生行至河旁,见河水为日光所照,也是黄黄一片,只是垂柳覆盖处,才有一条条碧绿的颜色。他蹲下身去,两手插入水中,顿觉无比畅快。于是捧起点滴之水,细心洗去脸上的尘埃。此后才痛饮几口河水,饮毕席地而坐。芳草摇摇曳曳插入他的裤管,痒滋滋地有许多亲切。一条白色的鱼儿在水中独自游来游去,那躯体扭动得十分妩媚。看着鱼儿扭动,不知是因为鱼儿孤单,还是因为鱼儿妩媚,柳生有些凄然。
  半晌,柳生才站立起来,返上黄色大道,从柳荫里出来的柳生只觉头晕目眩,他是在这一刻望到远处有一堆房屋树木影影绰绰,还有依稀的城墙。柳生疾步走去。
  走到近处,听得人声沸腾,城门处有无数挑担提篮的人。进得城去,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房屋稠密,人物富庶。柳生行走在街市上,仕女游人络绎不断,两旁酒店茶亭无数。几个酒店挂着肥肥的羊肉,柜台上一排盘子十分整齐,盘子里盛着蹄子、糟鸭、鲜鱼。茶亭的柜子上则摆着许多碟子,尽是些桔饼、处片、粽子、烧饼。
  柳生一一走将过去,不一会便来到一座庙宇前。这庙宇像是新近修缮过的,金碧辉煌。站在门下的石阶上,柳生往里张望。一棵百年翠柏气宇轩昂,砖铺的地面一尘不染,柱子房梁油滑光亮,只是不见和尚,好大一幢庙宇显得空空荡荡。柳生心想夜晚就露宿在此。想着,他取下肩上的包袱,解开,从里面取出纸墨砚笔,就着石阶,写了几张&杨柳岸晓风残月&之类的宋词绝句,又画了几张没骨的花卉,摆在那里,卖与过往的人。一时间庙宇前居然挤个水泄不通。似乎人人有钱,人人爱风雅。才半晌功夫,柳生便赚了几吊钱,看看人渐散去,就收起了钱小心藏好,又收起包袱缓步往回走去。两旁酒店的酒保和茶亭的伙计笑容满面,也不嫌柳生布衣寒衫,招徕声十分热情。柳生便在近旁的一家茶亭落坐,要了一碗茶,喝毕,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正思量着,恰好一个乡里人捧着许多薄饼来卖。柳生买了几张薄饼,又要了一碗茶水,慢慢吃了起来。有两个骑马的人从茶亭旁过去,一个穿宝蓝缎的袍子,上绣百蝠百蝶;一个身着双叶宝蓝缎的袍子,上绣无数飞鸟。两位过去后,又有三位妇人走来。一位水田披风、一位玉色绣的八团衣服、一位天青缎二色金的绣衫。头上的珍珠白光四射,裙上的环佩叮当作响。每位跟前都有一个丫环,手持黑纱香扇替她们遮挡日光。柳生吃罢薄饼,起身步出茶亭,在街市里信步闲走。离家数日,他不曾与人认真说过话。此刻腹中饥饿消散,寂寞也就重新涌上心头。看看街市里虽是人流熙攘,却皆是陌生的神色。母亲布机的声响便又追赶了上来。
  行走间不觉来到一宽敞处,定睛观瞧,才知来到一大户人家的正门前。眼前的深宅大院很是气派,门前两座石狮张牙舞爪。朱红大门紧闭,甚是威严。再看里面树木参天,飞檐重叠,鸟来鸟往。柳生呆呆看了半晌,方才离去。他沿着粉墙旁的一条长道缓步走去。这长道也是上好的青砖铺成,一尘不染,墙内的树枝伸到墙外摇曳。行不多远,望到了偏门。偏门虽逊色于刚才的正门,可也透着威严,也是朱门紧闭。柳生听得墙内有隐约的嬉闹之声,他停立片刻,此后又行走起来。走到粉墙消失处,见到墙角有一小门。小门敞着,一个家人模样的人匆匆走出。他来到门前朝里张望,一座花园玲珑精致。心说这就是往日听闻却不曾眼见的后花园吧。柳生迟疑片刻,就走将进去。里面山水树花,应有尽有。那石山石屏虽是人工堆就,却也极为逼真。中间的池塘不见水,被荷叶满满遮盖,一座九曲石桥就贴在荷叶之上。一小亭立于池塘旁,两侧有两棵极大的枫树,枫叶在亭上执手杆望。亭内可容三四人,屏前置瓷墩两个,屏后有翠竹百十竿,竹子后面的朱红栏杆断断续续,栏杆后面花卉无数。有盛开的桃花、杏花、梨花,有未曾盛开的海棠、菊花、兰花。桃杏犹繁,争执不下,其间的梨花倒是安然观望,一声不吭。
  不知不觉间,柳生来到绣楼前。足下的路蓦然断去,柳生抬头仰视。绣楼窗棂四开,风从那边吹来,穿楼而过。柳生嗅得阵阵袭人的香气。此刻暮色徐徐而来,一阵吟哦之声从绣楼的窗口缓缓飘落。那声音犹如瑶琴之音,点点滴滴如珠落盘,细细长长如水流潺潺。随香风拂拂而下,随暮色徐徐散开。柳生也不去分辨吟哦之词,只是一味在声音里如醉一般,飘飘欲仙。暮色沉重起来,一片灰色在空中挥舞不止,然而柳生仰视绣楼窗口的双眼纹丝未动,四周的一切全然不顾。漫长的视野里仿佛出现了一条如玉带一般的河流,两种景致出现在双眼两侧,一是袅娜的女子行走在河流边,一是悠扬的垂柳飘拂在晚风里。两种情景时分时合,柳生眼花缭乱。
  这销魂的吟哦之声开始接近柳生,少顷,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在窗框中显露出来。女子怡然自得,樱桃小口笑意盈盈,吟哦之声就是在此处飘扬而出。一双秋水微漾的眼睛飘忽游荡,往花园里倾吐绵绵之意。然后,看到了柳生,不觉&呀&的一声惊叫,顿时满面羞红,急忙转身离去。这一眼恰好与柳生相遇。这女子深藏绣楼,三春好处无人知晓,今日让柳生撞见,柳生岂不昏昏沉沉如同坠入梦中。刚才那一声惊叫,就如弦断一般,吟哦之声戛然而止。
  接下去万籁无声。似乎四周的一切都在烟消云散。半晌,柳生才算回过神来。回味刚才的情形,真有点虚无缥缈,然而又十分真切。再看那窗口,一片空空。但是风依旧拂拂而下,依旧香气袭人,柳生觉到了一丝温暖,这温暖恍若来自刚才那女子的躯体,使柳生觉得女子仍在绣楼之中。于是仿佛亲眼见到风吹在女子身上,吹散了她身上的袭人香气和体温,又吹到了楼下。柳生伸出右手,轻轻抚摸风中的温暖。
  此时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出现在窗口,她对柳生说:
  &快些离去。&她虽是怒目圆睁,神色却并不凶狠,柳生觉得这怒是佯装而成。柳生自然不会离去。仍然看着窗户目不斜视。倒是丫环有些难堪,一个男子如此的目光委实难以承受。丫环离开了窗户。窗户复又空洞起来,此刻暮色越发沉重了,绣楼开始显得模模糊糊。柳生隐约听得楼上有说话之声,像是进去了一个婆子,婆子的声音十分洪亮。下面是丫环尖厉的叫嚷,最后才是小姐。小姐的声音虽如滴水一般轻盈,柳生还是沐浴到了。他不由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水波一般波动了一下,柳生自己丝毫不觉。丫环再次来到窗口,嚷道:
  &还不离去?&丫环此次的面容已被暮色篡改,模糊不清,只是两颗黑眼珠子亮晶晶,透出许多怒气,柳生仿佛不曾听闻,如树木种下一般站立着。又怎能离去呢?
  渐渐地绣楼变得黑沉沉,此刻那敞着的窗户透出了丝丝烛光,烛光虽然来到窗外,却不曾掉落在地,只在柳生头顶一尺处来去。然而烛光却是映出了楼内小姐的身影,投射在梁柱之上,刚好为柳生目光所及。小姐低头沉吟的模样虽然残缺不全,可却生动无比。
  有几滴雨水落在柳生仰视的脸上,雨水来得突然,柳生全然不觉。片刻后雨水放肆起来,劈头盖脸朝柳生打来。他始才察觉,可仍不离去。丫环又在窗口出现,丫环朝柳生张望了一下,并不说话,只是将窗户关闭。小姐的身影便被毁灭。烛光也被收了进去,为窗纸所阻,无法复出。雨水斜斜地打将下来,并未打歪柳生的身体只是打落了他戴的小帽,又将他的头发朝一边打去。雨水来到柳生身上,曲折而下。半晌,柳生在风雨声里,渐渐听出了自己身体的滴答之声。然而他无暇顾及这些,依然仰视楼内的烛光,烛光在窗纸上跳跃抖动。虽不见小姐的身影,可小姐似乎更为栩栩如生。窗户不知何故复又打开,此刻窗外风雨正猛。丫环先是在窗口露了一下,片刻后小姐与丫环双双来到窗口,朝柳生张望。柳生尚在惊喜之中,楼上两人便又离去,只是窗户不再关闭。柳生望到楼内梁柱上身影重叠,又瞬时分离。不一刻,楼上两人又行至窗前,随即一根绳子缓缓而下,在风雨里荡个不停。柳生并未注意这些,只是痴痴望着小姐。于是丫环有些不耐烦,说道:&还不上来。&柳生还是未能明白,见此状小姐也开了玉口:&请公子上来避避风雨。&
  这声音虽然细致,却使勇猛的风雨之声顷刻消去。柳生始才恍然大悟,举足朝绳子迈去,不料四肢异常僵硬。他在此站立多时不曾动弹,手脚自然难以使唤。好在不多时便已复原,他攀住绳子缓缓而上,来到窗口,见小姐已经退去,靠丫环相助他翻身跃入楼内。
  趁丫环收拾绳子关闭窗户,柳生细细打量小姐。小姐正在离他五尺之远处亭亭玉立,只见她霞裙月帔,金衣玉身。朱唇未动,柳生已闻得口脂的艳香。小姐羞答答侧身向他。这时丫环走到小姐近旁站立。柳生慌忙向小姐施礼:
  &小生姓柳名生。&小姐还礼道:&小女名惠。&柳生又向丫环施礼,丫环也还礼。施罢礼,柳生见小姐丫环双双掩口而笑。他不知是自己模样狼狈,也赔上几声笑。丫环道:&你就在此少歇,待雨过后,速速离去。&
  柳生并不作答,两眼望小姐。小姐也说:
  &公子请速更衣就寝,免得着凉。&
  说毕,小姐和丫环双双向外屋走去。小姐红袖摇曳,玉腕低垂离去。那离去的身姿,使柳生蓦然想起白日里所见鱼儿扭动的妩媚。丫环先挑起门帘出去,小姐行至门前略为迟疑,挑帘而出时不禁回眸一顾。小姐这回眸一顾,可谓情意深长,使柳生不觉神魂颠倒。
  良久,柳生才知小姐已经离去,不由得心中一片空落落不知如何才是。环顾四周,见这绣楼委实像是书房,一叠叠书籍整齐地堆在梁子上,一张瑶琴卧案而躺。然后柳生才看到那张红木雕成的绣床,绣床被梅花帐遮去了大半。一时间柳生觉得心旌摇晃,浑身上下有一股清泉在流淌。柳生走到梅花帐前,嗅到了一股柏子香味,那翡翠绿色的被子似乎如人一般仰卧,花纹在烛光里躲躲闪闪。小姐虽去,可气息犹存。在柏子的香味中,柳生嗅出了另一种淡雅的气息,那气息时隐时现,似真似假。柳生在床前站立片刻,便放下了梅花帐,帐在手里恍若是小姐的肌肤一般滑润。梅花帐轻盈而下,一直垂至地下弯曲起来。柳生退至案前烛光下,又在瓷凳上坐落。再望那床,已被梅花帐遮掩,里面翡翠绿色的被子隐隐可见。状若小姐安睡,此刻柳生俨然已成小姐的郎君。小姐已经安睡,他则挑灯夜读。柳生见案上翻着一本词集,便从小姐方才读过处往下读去。字字都在跳跃,就像窗外的雨水一般。柳生沉浸在假想的虚景之中,听着窗外的点滴雨声,在这良辰美景里缓缓睡去。朦朦胧胧里,柳生听得有人呼唤,那声音由远而近,飘飘而来。柳生蓦然睁开眼来,见是小姐伫立身旁。小姐此刻云髻有些凌乱,脸上残妆犹见。虽是这副模样,却比刚才更为生动撩人。一时间柳生还以为是梦中的情景,当听得小姐说话,才知情景的真切。小姐说:&雨已过去,公子可以上路了。&
  果然窗外已无雨水之声,只是风吹树叶沙沙响着。
  见柳生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小姐又说:
  &那是树叶之声。&小姐站在阴暗处,烛光被柳生所挡。小姐显得幽幽动人。柳生凝视片刻,不由长叹一声,站立起来道:
  &今日一别,难再相逢。&
  说罢往窗口走去。可是小姐纹丝未动,柳生转回身来,才见小姐眼中已是泪光闪闪,那模样十分凄楚。柳生不由走上前去,捏住小姐低垂的玉腕,举到胸襟。小姐低头不语,任柳生万般抚摸。半晌,小姐才问:&公子从何而来?将去何处?&
  柳生如实相告,又去捏住小姐另一只手。此刻小姐才仰起脸来细细打量柳生。俩人执手相看,叙述一片深情。
  此刻烛光突然熄灭,柳生顺势将玉软香温的小姐抱入怀中。小姐轻轻&呀&了一声,便不再作声,却在柳生怀中颤抖不已。此时柳生也已神魂颠倒。仿佛万物俱灭,唯两人交融在一起。柳生抚摸不尽,听得呼吸声长短不一,也不知哪声是自己,哪声是小姐。一个是寡阴的男子,一个是少阳的女子,此刻相抱成团,如何能分得出你我。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才使小姐蓦然惊醒过来。她挣脱柳生的搂抱,沉吟片刻,说道:
  &已是四更天,公子请速速离去。&
  柳生在一片黑色中纹丝未动,半晌才答应一声,然后手摸索到了包袱,接着又是久久站立。
  小姐又说:&公子离去吧。&那声音凄凉无比,柳生听到了小姐的微微抽泣声,不觉自己也泪流而下。他朝小姐摸索过去,俩人又是一阵难分你我的搂抱。然后柳生朝门口走去。行至窗前,听得小姐说:
  &公子留步。&柳生转回身去,看着小姐模糊的黑影在房里移动,接着又听到了剪刀咔嚓一声。片刻后,小姐向他走来,将一包东西放入他手中。柳生觉得手中之物沉甸甸,也不去分辨是何物,只是将其放入包袱。然后柳生爬出窗外,顺绳而下。
  着地后柳生抬头仰视,见小姐站立窗前。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小姐说:&公子切记,不管榜上有无功名,都请早去早回。&
  说罢,小姐关闭了窗户。柳生仰视片刻便转身离去。后门依旧敞着,柳生来到了院外。有几滴残雨打在他脸上,十分阴冷。然后听到了马嘶声,马嘶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嘹亮无比。柳生走过了空空荡荡的街市,并未遇上行人,只是远远望到一个更夫提着灯笼在行走。不久之后,柳生已经踏上了黄色大道。良久,晨光才依稀显露出来。柳生并不止步,看看远近的茅舍树木开始恢复原貌,柳生感到足下的大道踏实起来。待红日升起时,他已经远离了小姐的绣楼。他这才打开包袱,取出小姐给他的那一包东西。打开后,他看到了一缕乌黑的发丝和两封雪白的细丝锭子,它们由一块绣着一对鸳鸯的手帕包起。柳生心中不由流淌出一股清泉。于是收起,重新放入包袱,耳边不觉响起小姐临别之言:&早去早回。&柳生疾步朝前走去。
  数月后,柳生落榜归来。他在黄色大道上犹豫不决地行走。虽一心向往与小姐重逢,可落榜之耻无法回避。他走走停停,时快时慢。赴京之时尚是春意喧闹,如今归来却已是萧萧秋色。极目远眺,天淡云闲,一时茫茫。眼看着那城渐近,柳生越发百感交集。近旁有一条河流,柳生便走到水旁,见水中映出的人并非锦衣绣缎,只是布衣寒褛。心想赴京之时是这般模样,归来仍旧是这般模样。季节尚能更换,他却无力锦衣荣归,又如何有脸与小姐相会。
  柳生心里思量着重新上路,不觉来到了城门口。一片喧哗声从城门蜂拥而出,城中繁荣的景象立刻清晰在目。
  柳生行至喧闹的街市,不由止步不前,虽然离去数月,可街市的面貌依然如故,全不受季节更换影响。柳生置身其间,再度回想数月前与小姐绣楼相逢之事,似乎是虚幻中的一桩风流逸事。然而小姐临别之言却千真万确,小姐的声音点滴响起:&不管榜上有无功名,还请早去早回。&
  柳生此刻心里波浪迭起,不能继续犹豫,便急步朝前走去。小姐伫立窗口远眺的情景,在柳生急步走去时栩栩如生。因为过久的期待而变得幽怨的目光,在柳生的想象里含满泪水。重逢的情形是黯然无语,也可能是鲜艳的。他将再次攀绳而上则必定无疑。然而柳生行至那富贵的深宅大院前,展示给他的却是断井颓垣,一片废墟。小姐的绣楼已不复存在,小姐又如何能够伫立窗前?面对一片荒凉,柳生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始料不及,似乎是瞬间来到。回想数月前首次在这里所见的荣华富贵,历历在目似乎就在刚才。再看废墟之上却是朽木烂石,杂草丛生,一片凄凉景象。往日威武的石狮也不知去向。柳生在往日的正门处呆立半晌,才沿着那一片废墟走去。行不多远他止住脚步,心说此处便是偏门。偏门处自然也是荒凉一片。柳生继续行走,来到了往日的后花园处,一截颓垣孤苦伶仃站立着,有半扇门斜靠在那里。这后门倒还依稀可见。柳生踏上废墟,深浅不一地行走过去,细细分辨何处是九曲石桥,何处是荷花满盖的池塘,何处是凉亭和朱栏,何处是翠竹百十竿,何处是桃杏争妍。往日的一切皆烟消云散,倒是两棵大枫树犹存,可树干也已是伤痕累累。那当初尚是柘黄的枫叶,入了秋季,又几经霜打,如今红红一片,如同涂满血一般,十分耀眼。几片落叶纷纷扬扬掉落下来,这枫树虽在盛时,可也已经显露出落魄的光景来了。
  最后,柳生才来到往日的绣楼前。见几堆残瓦,几根朽木,中间一些杂草和野花。往昔繁荣的桃杏现在何方?唯有几朵白色的野花在残瓦间隙里苟且生长。柳生抬头仰视,一片空旷。可是昔日攀绳而上进入绣楼的情景,在这一片空旷时隐约显露出来。显然是重温,可也十分真切,仿佛身临其境。然而柳生的重温并未持续到最后,而在道出那句&今日一别,难再相逢&处蓦然终止。绣楼转瞬消去,那一片空旷依旧出现。柳生醒悟过来,仔细回味这话,没料到居然说中了。此刻暮色开始降临,柳生依旧站立片刻,然后才转身离去。他离去时仍然走来时的路,如数月前一般走出后门。此后在废墟一旁行走,最后一次回顾昔日的繁荣。
  待柳生来到街市上,已是掌灯时候。两旁酒楼茶亭悬满灯笼,耀如白日。街上依旧人流不息,走路人并不带灯笼。柳生向两旁卖酒的,卖茶的,卖面的,卖馄钝的一一打听小姐的去向,然而无人知晓。正在惆怅时,一小厮指点着告知柳生:&这人一定知晓。&柳生随即望去,见酒店柜台外一人席地而坐,蓬头污面衣衫褴褛。小厮告知柳生,此人即是那深宅大院的管家。柳生赶紧过去,那管家两眼睁着,却是无精打采,见柳生过去,便伸出一只满是污垢的手,向柳生乞讨。柳生从包袱里摸出几文放入他的手掌。管家接住立即精神起来,站起把钱拍在柜台上,要了一碗水酒,一饮而尽。随即又软绵绵坐落下去斜靠在柜台上。柳生向他打听小姐的去处,他听后双眼一闭,喃喃说道:&昔日的荣华富贵呵。&
  翻来覆去只此一句。柳生再问过一次,管家睁开眼来,一双污手又伸将过来。柳生又给了几文,他照旧换了水酒喝下。而回答柳生的仍然是:&昔日的荣华富贵呵。&
  柳生叹息一声,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便转身离去,他在街市里行走了数十步,然后不知不觉地拐入一条僻巷。巷中一处悬着灯笼,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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