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尺怎么使用,使用,冲突,困扰,

唯我独墨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扫描下载起点读书客户端
  残月,无星。凄迷的月光下,群峰跌宕,夜色苍茫。放眼望去,尽是深渊低谷,万丈高崖。  这里,是一片大山。雄峻的山体层峦叠嶂,数不尽数。正值晚秋时节。山风料峭,凛冽微寒,直吹得山林‘呜呜’作响,伴着几声未知处传来的幽咽狼嚎,更是平添几分森然萧索。山间的一座孤城如同一把耸峙的利剑,倒插于天际,在迷蒙中,只留下一道黑黝黝的轮廓阴影,伟岸且略带狰狞。  然而,此时此刻,嶙峋傲立的孤城之中,一座高台上,却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是一名长相粗豪的中年男子,双目微闭,气息收敛,只有满头长发如神魔乱舞,不知究竟是在打坐还是在静思。罡风肆虐,呼啸而过,可他却像是扎根在了高台上一般,任山风吹的再急,竟也纹丝不动。高台下方跪着的无数人也无一抬头。  在高台前是一座巨大的熔炉,火势滔天,赤炎照亮了他的脸。这是一口炼剑炉,而这个人是剑城之主。  大周天下,只有一座剑城,不在天子管辖之下,不在诸侯控制之中。剑城中只有一座铸剑炉,剑炉之主,也是这一城之主。而这数百年来,天下可以称得上神兵的剑,几乎都是这是在座剑庐之中千锤百炼而成。  蓦然间,中年男子睁开双目,如同绽出两朵星芒,望向通红的剑庐,沉声道:“起!”声音方离口,立时被剑炉之之中炽烈的热风绞碎,根本难以送出多远。然而他却始终注视着铸剑炉,似乎那里有一个能够听懂他话语的存在。  果然,片刻之后,似乎为了回应中年男子的话,那赤红如血的剑庐,竟有一团柔和的光芒冲天而起!光芒中包裹着一道光影向上飘升而来。光影似乎有着一种难以琢磨的节奏,合于天地,看似缓慢异常,实则迅捷难明,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到达百丈之外,与男子遥遥对视。男子在高台上飞升而起,脚踩虚空,紧盯着这团光影驻步不言。  男子细细打量着百丈外的那团光影,当目光划过光影时,他的双目一凛,视线在光影之上微微驻留了片刻,颇为动容。  视线交触,中年男子仿佛看到了一汪幽寂的寒潭,居然怎么也望不到底!身姿一晃,眼神略显凌乱,竟然升腾起一股躁动的气息,令体内的血脉翻腾,他心头微震,猛地闭上双目!闭起的双眼转瞬间又重新睁开,豪不避让的再度迎上铸剑炉之中飞出的光影。这一闭一睁之后,凌乱的目光已恢复如常,眼中的星芒竟似是又亮了几分。  目光聚散之间,他已经看清了光影之中的剑胚!中年人以指尖牵引,将这把散发着光影的剑胚,引出剑炉,交给手下的铸剑师们捶打。他已经完成了最难的部分,接下来的就是让铸剑师们将这把有灵性的剑胚锤炼成型。  “剑胚初成,就有如此威势,想必终能成就一口好剑。”他脸色终于露出少许赞叹之色,继而收回视线,径自弯下腰剧烈的咳嗽。历代剑庐之主,每次铸剑,都将损失一份真元,他也不能例外。  他很快镇定下来,披着宽大的黑色衣袍站在高台,衣袂随风猎猎,恍惚间令人生出一股荒诞无比的错觉,仿佛他就是写就在天地间的一个狂草字,虽身处狂风之中摇摇欲坠,却笔力雄浑,铮铮傲骨跃然于这方寸之地,夜色之间,巍然如山!是的,他是剑城四百年传承之主,他的名字叫干将,当世的铸剑大师。  台下跪拜的铸剑师们齐声高颂,“灵剑出炉,恭贺城主。”  干将微微一笑,但眼神之中淡淡的忧郁之色,却依然挥之不去。他看到了自己妻子莫邪正向自己走来,而她怀里抱着的是他们的儿子。他的笑,是因为这两个人,而他的忧郁则也是因为他们。  “怎么了?还是不成吗?”莫邪轻声细语道。  “剑胚初成,虽然灵气逼人,但依然只是上品罢了。二十年了,你我已经将炼剑的技艺发展到了极致,却依然难以做出真正的神剑。”干将低声叹了一口气,又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提这些了,阿尺还没有好一点么?”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孩子。他其实已经有七岁了,但个头却像是只有四五岁。而且自出生到现在,他从不说话,甚至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啼哭声。只是沉默着,睁着两只大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表情都有些木讷。  莫邪摇摇头,“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先生,都说他没有病。”  干将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我七岁那年,都已经能挥动父亲留下的二十斤铁锤了。他,唉……”  “每一把剑都是不同的,哪怕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每一个人也都是不一样的,哪怕他的父亲是最好的铸剑师。”莫邪轻笑道,“但我始终相信,他将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你一样。即便是没有炼制出真正的神剑,你也是当世最好铸剑师。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她放下了手里的孩子,给了丈夫一个拥抱。  莫邪的话,每一次都会让干将觉得很有道理,他时常庆幸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这个女人。所以他笑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儿子已经晃晃悠悠地迈动着步伐,走到了高台之边。孩子吃力地张开了自己稚嫩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远处已经被很多铸剑师合力控制住的灵剑剑胚,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如同赤练蛇一般诡异扭曲。十几名铸剑师合力都无法控制。他们的重锤砸击在剑胚之上,想要努力压制住其中那不安分的剑灵。  这本是他们常做的工作,但是这一次,却似乎适得其反。他们每一次的锤击,都让这把剑胚变得愤怒和狂暴。这条在光晕之中不住扭动的赤练蛇,在一刹那间,变成了一条狂暴的龙。开始挣脱铸剑师们的铁钳,剑灵化作的巨龙,将要咆哮升天!  在所有铸剑师的惊呼之中,剑灵化龙,仰天长吟,腾空激飞而上。  “不好!”干将蓦然转身,却发现了一幕令他恐惧的景象。狂暴的剑灵飞上高台之后,赫然被握在他那个儿子的手中。正是他那个从来都不说话,从来都只会笑的儿子。炽热的剑胚足以能将一个人的手掌瞬间烧成焦炭,但却在这个孩子的手中握着。  一个年幼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把被烧得通红的剑胚。这场景本该令人感到恐惧,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有恐惧的感觉,反而像是一种极度的和谐。仿佛这样一把剑,就该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孩子手中。谁都不知道自己这种荒唐的念头是怎么产生的,但所有人看着这个孩子握着这把赤红的剑胚,第一反应居然都是一种心安和满足。  不但是人,就连这把剑胚之中,原本狂暴的剑灵,似乎也像是突然变得安详了下来,而且安详得近乎慵懒。像是一条红色的丝带一般,轻柔地围着这个孩子。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百炼钢竟然化为了绕指柔。  干将的反应极快,双指结成剑指,虚空一划,强行将这把火红的剑胚和自己儿子分开。干将控制住了剑灵,而莫邪飞快地抢过了自己的儿子阿尺。  出人意料的是,那把火红的剑胚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灵性,瞬间已经灰暗了下来。而莫邪心疼地查看儿子的掌心,却发现他的掌心依然是一片嫩白红润,别说烫伤,就连一个水泡都没有留下。  “怎么回事?”干将吃惊地转过头,“这剑胚之中的剑灵,像是彻底消散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阿尺怎么样了?”  “他没事。老天,他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即便是聪慧如莫邪,也弄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抱着儿子低声安慰道,“不怕,阿尺不怕。剑毁了就毁了,儿子没事就好。”  “不对,我能够感觉到这把剑的剑灵。”干将低声道,“我能感觉到每一把剑之中的灵性。甚至每一把被毁的剑,我都能感觉到剑灵消逝之时的悲悯和不甘。但是这把剑的剑灵竟然会消逝得如此怪异。让人简直匪夷所思。”  莫邪深知丈夫在铸剑之道上的造诣,他这方面的感觉历来都是最准的。她皱眉道,“你感应到了什么?”  干将闭上眼睛,低声道,“安详,宁静,像是得偿所愿之后的平静。似乎这剑灵像是消逝得甘心情愿,似乎它存在的全部意义,都不如被握在阿尺手中的那一瞬间。”  “它如此狂暴地挣脱束缚,就是为了被阿尺握在手中,甚至不惜为此消逝?”莫邪有些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干将喃喃地道,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阿尺那稚嫩的脸蛋和张开的小手,第一次让这位铸剑大师感到了不知所措。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阿尺居然开口了,“剑!”  所有人全都被这一声童音震慑,城主的儿子开口了,而且第一个学会的词,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剑”。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直到一个月之后,剑城之中的人还在谈论此事,而且越传越邪,成为了城中街头巷尾谈资。  “城主的儿子,那个说话和走路都比别的小孩更晚,只有四五岁模样的孩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就在城主炼剑的那一天晚上,一柄灵剑一接触他就随风而散了。这哪里是剑城之主的传人,倒像是……”酒肆之中的一个汉子低声道,但是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这吊足了其它人的胃口。  旁边立刻有人低声道,“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一个的灾星。”那汉子摇头道。  “嘘!你好大的胆子,这话,也敢说得?要是被城主知道你还有命活么?”旁边的人低声喝止道。  “这可真不是我说的。而是你们真不知道,那天我就在场,亲眼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切。原本驯服的剑胚,居然能够挣脱那些大铸剑师的铁钳,像是一条狂暴的龙。瞬间飞舞九天,瞬息之间就落在了那个孩子的手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一点都没事。那可是通红的剑胚,铸剑炉那温度,金铁都会被熔化的。你觉得一个孩子受得了?可他偏偏就是没事。”那个汉子显然心有余悸。  “我也听说了,而且听说之后还发生了更邪的。”另一个在酒肆饮酒的客人低声道,“那个孩子开口说话了,之后居然下起了雨。那雨,就像是血一样殷红,把整个铸剑台都弄得一片血红。风更是诡异莫名,呜呜地吹了一宿,那声音如泣似哭。这事,全城都知道。很多老人都说,这叫天雨血,鬼夜哭,乃是极为不祥之兆。”  这时,在邻桌的一个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天雨血,鬼夜哭?有点意思。”  这个男子长身而起,将几枚酒钱撒在桌上扬长而去,他去的方向,正是城主府邸。  这时酒肆之中的人才发现这个男子的身材竟然极高,比一般人要高出一个头,刚才盘坐在席上,还看不出他的身高,但此时站起来,却能吓人一跳。正在人们惊疑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走得远了。  在城主府邸之外,身材极高的男人站住了脚步,他一言不发,就如同一杆长枪般挺立在那里。但他的气势却蓦然而起,远远传荡开去。沉默,有时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城主府邸的门开了,剑城之主干将走了出来。  干将看着这个人,脸上的惊容一闪即逝,似是猜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不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生君亲临!没想到你堂堂的长生君,却也来找我剑城的麻烦。也不怕辱没了你们先辈的名声!”语声刚直,透风而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平静之意。  直到干将开口,被他称为长生君的人才直起腰身,他对干将的话不以为意,而是喟然道:“剑城四百载,没想到世间就出了阁下这等了不起的人物。弱冠之年执掌剑城,铸剑之术已经空前绝后,说是天纵之姿都是委屈阁下了。如此资质,真是令人自叹不如。”说罢唏嘘不已,一声长叹,“剑城传承,果然不俗!”  干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道:“长生君的大名,响彻天下。甚至被凡尘俗世尊奉为圣!再说你们名家一脉,都是公侯王族,何必出言恭维我一区区布衣之辈!”  “此言差矣。”长生君哑然一笑,嗓音暗哑低沉,“武者向以实力论尊卑,如今你我修为不相上下。‘阁下’二字,阁下当之无愧!况且……老夫自五岁习武,从入阶到八阶洞玄之境,用了四十年!参悟九阶圆满大宗师,用了八十年有余!而晋升君阶……则耗费了整整两百九十二年的光阴!两百九十二年啊!若在红尘俗世,诞子生孙,当自成一大脉!”说着他语锋一转,“而阁下年庚尚未及四十春秋,以铸剑之术入道,也能从万千糟粕中脱颖而出,成就这千古之君,怎能不令人叹服!”  “长生君既然来找我,相必定是因为楚王的缘故。”干将慢慢地道,“他们既然也来了,躲得这么远干什么,难道害怕在下当着长生君的面,杀了你们不成!如此作风,怎能做的了楚王的特使!”  远方的未知处忽然传出一阵女子的香音:“干将!少在这逞口舌之利!你仗着自己的一身修为,屡次三番拒绝我王求剑,辱及王上,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大放厥词,此次长生君亲自出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可能是由于距离太远,又或者是因为说话的人功力不够,声音传到这里时,已经是微弱不堪,但以干将的君级修为,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能够听出女子话语里充斥的恨意十分浓厚。  接着又有一个瓮声瓮气的中音附和道:“不错,阁下与我王的恩怨,今日也当有个了断,阁下今日,合该陨落此处!”  说话的两人应该就是干将口中的楚王特使。  干将冷笑一声,转而对长生君道:“长生君,在下与你素来无恩怨瓜葛,莫非你真要受那两个小辈的驱使,为了楚王与在下舍生一战?”他能以铸剑入道,成就君阶修为何等艰难,他自是心中有数。他如果不是因为机缘的缘故成就了今日之境界,恐怕就算是苦练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够破入君阶之境。  千古修行一道!何其艰难!  干将不相信长生君真会为了什么楚王跟自己殊死一搏!况且两人无仇,君阶境界的武者一旦交手,必然是非死即伤的结局。  没想到长生君却平淡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与楚王本是名家一脉。再者久闻干将莫邪,乃是绝世神兵,故欲借之一观。”说着,他解下了背后的长戟,横戟于身前,柔和的光芒迅速暗淡,被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取而代之,“老夫蓄势已毕,阁下怎样?若是拒绝,也可以。那就献出干将莫邪和剑城。这世上也将再无剑城。”  到了这时,干将面色真正的凝重起来,竟然不再看向长生君,而是开始闭目凝神,仿佛身外的事物与他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先机已失,大势已成,现在想夺势,晚了!”戟锋所指,长生君毫无征兆的向前凌空踏出一步!  传说中只有帝阶的存在,才可以凝聚天地之势为己用,蓄天地之大势,杀敌于天地之间!  这长生君虽然只是君阶,但显然已经接近了帝阶的门槛,他虚空中的脚步一震踉跄,闷哼一声,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他瞳孔骤然收缩,逆着狂流,不退反进,向前踏出第二步,嘴里暴喝道:“好!”  “好”字出口,长生君身上便开始‘噼啪’作响,华发生黑,竟像是拥有返老还童的能力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一个垂死的老人变成了一个面孔儒雅清秀的青年!  英姿朗朗,腰背挺直!  他手中的青铜大戟猛地向虚空刺出,隐隐有风雷之象,半途中幻化出如同山岳一样大小的虚影,锋芒所指,无能匹敌!  这才是长生君作为一名晋升君阶之境百年之久的强悍武者真正的战斗形态!  干将在释放出那一股惊天动地的能量之后,似乎也受了极重的反噬,面如金纸,颓容显现,看上起似乎比长生君受的伤还要严重!  但是他依然保持站姿,没有动,也没有闪避的意象。  转眼间所向披靡的戟锋已到面门,不容得片刻迟疑,他对那山岳般的戟影视而不见,双手凌空虚握,抓向身前。  “铿!”  金铁交鸣之声大盛,干将的手中,出现了戟锋的实体,被他双手死死攥住,嗡鸣不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挣脱!  他的一双手,泛出白玉般的光泽,竟然可以与那锋锐无比的戟锋强撼!  原本远在百丈之外的长生君早已经出现在干将的身前,握着青铜大戟的另一端,一只脚已经欺上了干将身前!  长生君额头青筋凸显,似乎极为吃力,他死死盯着苦苦支撑的干将,“你我同为君阶实力,老夫不信!你哪来的如此浩瀚的能量!莫非干将莫邪,果然是绝世神兵不成?”  戟锋再次向前,距离干将的眉心不过一寸,是要再能前进少许,就能将干将的头颅贯穿!  君阶的境界虽威猛,但如果伤及心脑两处要害,依然与凡人无异,当场就会陨命!就这一寸之差却始终未能真正突破,干将胸口白光闪耀,如同一张无形的光盾,两人相持不下。但干将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戟锋以难以察觉的距离向前逼近,他甚至嗅到了戟锋上那遍饮无数鲜血的腥味儿。  他毕竟太过年轻,刚刚晋入君阶之境没多久,而对方却是在这个境界驻留了百余年的巅峰状态,两人之间的差异相当巨大,不可以道计。毕竟武者的境界和功力,需要天长日久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提升之事。如果不是干将苦苦支撑,恐怕早已经落败,命丧戟下!  就算到了此刻,他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正当此时,遥远的天边有飘渺的笛声传来,曲音浩渺,蕴藏无限杀机。一位艳若冰霜的妇人以山尖为顿足之处,在空中灵巧腾挪,如当空起舞,向两人立身之处而来;同时,另一处,似有万马奔腾之声响起,来处却是一个身高两米的巨汉,步如惊雷,所过之处,树木断折之声不绝,竟是从侧翼硬闯出一条路来!  两人的威势虽然比之长生君稍有不及,不能凌空虚渡,但也十分骇人,速度极快!  不消片刻,那女子已到了临近,玉足一点,扶摇直上,手中一根七尺竹笛,向干将的侧脑点来!  “今日当偿我王之辱!”  那两米巨汉也已奔袭而上,到了干将的身后,形成合围之势,一双大如蒲扇般的铁拳砸向干将的脊背!“苍九河,来助君上一臂之力!”  两人原来正是隐藏在极远处的楚王特使寒凝雪和苍九河!  两人虽然不是君劫修为,却也早已步入九阶圆满大宗师的境界,与君阶只一线之隔。他们二人深知干将的厉害,君阶级数的争斗不是两人能够正面插手。所以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时机,以求必杀时刻的到来,倾力出手,势必斩杀干将于此!  转瞬间已是千钧一发!  曾经有无名高手说过,大宗师之境,与君阶之境只是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如果大宗师能够搁置下畏死之心,在与君阶的交锋中,尚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完全没有与之一战的资格。  这句话虽然没有得到过证实,但是由此可见,大宗师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照眼下的情形看来,干将根本没有能力与一位巅峰君阶和两位巅峰大宗师匹敌,那么,后果就只有一个——必死无疑!难道一代铸剑神匠,身为剑城之主的当世君阶高手,今日当真要陨落此间?  然而!  在这生死关头,有两道凝实的青铜戟影从长生君的手中分化而出,后发先至,一道迎向美妇寒凝雪,另一道挡住了巨汉苍九河的铁拳!  两道身影大惊失色,想要避其锋锐,但长生君之威何等迅疾,想要避开已然不及!  “前辈!”“君上!”  两人只有倾力阻挡,两声闷哼,嘴中有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全部如风中的败絮,飘飞出去!  长生君的实力,竟强横于斯!眼前这一幕,不仅两人惊骇无比,就连干将也是惊异难言!  “退下!”长生君眼中历芒大盛,充斥着不可亵渎的威严:“老夫晋升君阶四百年之久!悠悠四百余年岁月,先后闭关不下百次,多则几十载,少则三五日,却终究与那帝王之道无缘!细细数来,而今已历风霜八百三十余载,岁月无情,如今肉身破败,已是行将朽木,虽最后参悟生死玄关三十年,隐隐摸到那大道的边角,却再难已寸进!”他顿了顿,狠声道,“君阶之上有帝王,帝王之上有圣贤!今日!正好借此杀机,助——我——功——成!”  原来这才是长生君肯舍生一战的缘由!风更烈,杀意更浓!  戟芒再次闪亮,杀意滔天,长戟的锋芒已将干将的额头刺出一道深深地血痕!长生君状若癫狂,狰狞道:“你为何还不起身出剑!”  得知今日难有善终,干将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种对生死无心的淡然,“本以为,圆满之上的君阶之道便是真的超脱,没想到苦苦寻觅,却终究要身化黄土,落得个虚妄之名,即便你进阶帝王之境,也不过如此!”  “超脱?”长生君冷笑,“好一个超脱!圆满之上,便都以为是真的超脱,恍然四顾,却只见茫茫苦海,彼岸难寻!在我看来,你不过借助铸剑之道的外力,侥幸成就君阶而已。今日,便斩你于此,真正悟那超脱之道!”  血从干将的额头淌下,流至唇边。他微微伸舌舔了舔,摇头笑道,“长生君,你修为固然胜我,但境界却还差了几分。今日一战,恐也难以突破。不过也难怪。天之大道,岂是人力能够触及。我虽然精于铸剑,但你却不知道,我剑即我,我即剑。”  长生君微微惊讶的时候,干将已经飞身后撤,城主府的大门敞开,一个气度从容的女人走了出来,用一方手帕擦拭着干将额头的血,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城主夫人莫邪?”长生君皱眉道。  “是。”女人转过身,微微一笑,“长生君。我剑城四百年以来,可不臣天子,亦可不事诸侯。这是当初周天子和剑城之主,定下的这个规矩。你今天这么咄咄逼人,似乎有些不规矩吧?”  “哈哈哈,当今天下礼崩乐坏,诸侯争霸,诸子百家争鸣。一切规矩都是用来打破的,一切规矩也都是可以重塑的。”长生君傲然道,他手中的长戟一摆。“久闻两位大名,今天就看看你们夫妻能有什么手段。保住你们的命,和这四百年传承的剑城。”  长戟劈出,但见长生君有如一股旋风在空中疾旋缠绕,长戟虚空划下一个圆,狂风暴雨般的直卷向干将和莫邪,寒气四溢。  远处观望的美妇寒凝雪和巨汉苍九河,睹状无不咋舌惊心,暗呼:“啊,这老鬼好诡异的功法,长生君一身所学,果然真是怪异至极。”  干将却趁机盘膝打坐,运气调息,以防万一,莫邪默默的守护在他身旁,双目却一瞬不眨的凝视着长生君如狂风般卷至的长戟,蓦觉一股凛冽寒气迎头盖下,内心大惊,不敢怠谩,猛提一气,低喝一声:“好怪的长戟。”  她的剑终于出来了,凌厉杀着——一刀剑芒,朝天轰出,疾迎而上。凌厉剑劲正好与长戟的寒芒半空碰撞“波”的一声暴响,漫天冰滔四射,耀眼眩目,众人乍见之下无不骇然惊愕。原来长生君的长戟发动之时,赫然将四周空气凝成了冰。  重击之下,长戟之势不禁为之一乱,强硕无匹的剑劲直射而上,沉猛无匹的反震力硬生生的把其震飞,长生君见之不禁神色微微一变。莫邪一剑震开了他的长戟,见他竞连哼都不哼一声,似安然无恙,不禁暗忖:“这长生君果然名不虚传,功力之高,只怕已经到了君阶的瓶颈!”  莫邪思忖之际,长生君却半空一翻,闪电般挥戟横扫而到至,刀寒凌厉无匹,快逾电花石火,有如惊虹飞渡,快得不可思议。  莫邪忽见长生君反旋而出,顿觉浑身彻寒如骨,内心大惊,低喝一声,拼命击出一剑,将其震退,但身形已蹬蹬后退。  长生君心中对莫邪与干将完全背道而驰的剑术暗自骇然。这夫妻俩的路数一个阳刚,一个阴柔,几乎代表了两种极致。心中不禁暗忖:“哦?这剑城之主,果然是有些怪异。”  思忖之际,忽然瞥见干将身上散着一股浓浓的自雾,不禁大惊道:“啊?这,你这是什么?”  急俯身细看,赫然是那四溢的长戟寒芒触其全顿时化着热气蒸发。长戟寒芒四散横涌,波及全身,功力弱者尽感彻骨入骨,纷纷后退。长生君微微惊叹道:“好个剑城之主,真想不到剑城之主,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今次幸亏来了,若是再让他成长起来,却是要棘手了。”  他看得出干将虽然受了点伤,却正把吸纳他长戟寒芒的功力融为己用,似乎好戏还在后头。正在他有些惊愕之际。干将已经站起身来,额头的伤痕渐渐收拢,恢复如初,身形退复进,毫不乘势,喘息身形坠地的同时,手中的剑意赫然如狂风般卷起。  莫邪站在了他的身边,干将微笑道,“我们的剑,无法被夺走。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剑。”他举起了手中,手中隐隐约约的剑意炽烈如骄阳。而在他身边莫邪身上的剑意却柔和冷淡如月光。  “人剑合一么?竟然将剑灵引入体内共生,难怪干将莫邪,名动天下,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真正的剑。”长生君乍见之下不禁暗惊:“嘿!这小子快得如此厉害,倒是务须加倍提防。”疾运全身功力布于全身。身形去凌空一旋,长戟挥出,疾攻干将。  干将莫邪也料不到长生君的长戟竟怪异如斯,乍见其提气的抽身一荡,以长戟回旋疾削,内心大惊,不敢硬挡,身形疾闪,险险避过。  长生君见两人避过怪异一击,尚未定神,长戟寒光又起。闪电向其咽喉横劈而至。连绵攻势,快绝无伦,凌厉无匹。  干将被逼得毫无闪避的余地,骤剑长戟又至,大喝一声:“莫邪,带阿尺走。我留下拖住他。”陡提全身功力,右臂一抖,硬挡而出。  “当”的一声脆响,干将的护腕己然被长生君一戟劈碎,直劈见骨,鲜血狂溅而出。不禁大喝一声,身形疾退。  长生君一击得手,更是疯狂抢攻,不给其任何喘息之机,闪电横扫而出,啪的一声,长戟砸在创痛,干将大喝一声,硬拍下青铜长戟。  可惜,干将虽拍下长戟,但上路防守已经空了。长生君已然身形一侧,乘势以腿连环扫向其头部。
  “啪。啪!”两声暴响,干将面门己然连中两腿,不禁冷哼一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但他确凶狠绝伦,强悍无匹,咬牙忍痛,全力轰出了一拳。“嘭“的一声巨响,长生君始料不及,被一拳击在背上,此拳吃昨不轻,顿是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被震得直飞而出。  莫邪见状大惊,脱口呼道:“干将!”身形直扑而出。干将虽击伤长生君,却己是头昏脑胀,踉跄后退。  然而,此时长生君蓦地起了强烈变化,浑身闪烁着一层薄薄的光圈,回旋闪耀,眩人眼目。双目一睁,再度闪现一股战意。  “蓬”的一声响,身形身地上疾弹而起,发动了他的最后一击,当空挥戟,快如狂风骤雨般的直攻向干将莫邪,卷动一片寒芒狂潮。  剑城之中的铸剑师们,乍见之后,尽皆惊然动容,惊呼出口:“主公,小心!”话音未落,干将和莫邪已经联手攻出一剑。  长生君乍见之下也不禁为之神色一变,厉喝一声:“好家伙,你竟然还可以再战?”  不错!干将莫邪融会为一,再攻出这雷霆一击,这一击之快、之狠,此时负伤的长生君根本无法闪避,话方出口,“轰隆”的一声巨响,己然被击中前胸。被强硕无匹,霸道绝伦,石破天开的一击震得横飞而出,长戟脱手,惨呼嘶嚎不绝。  长生君遭重击,体内气浮血涌,不禁暴响一声:“去死吧!”拼命弹起,狠狠攻出一拳,“蓬”的一声巨响击中了干将的腹部,赫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干将不禁冷哼一声,嘴角浸血,身形疾闪,以指当剑疾攻而出。高手过招,却打至拳拳到肉,掌掌奏效,双方都是遍体鳞伤,打得空前惨烈,只因必须有一方死绝,此战才能结束。  转眼又是十招过去,双出招如风,身形奇快,以快打快,一时但见拳掌交错,劲风四溢,荡起地上尘地和血飞溅。  “蓬!”“哼……”蓦地,长生君一拳击中了干将的胸部,蓬的一声响,干将冷哼一声张口吐出一蓬鲜血,直觉胸骨有如碎裂,嚏嚏脆响,浑身功力顿散。身了被震得反弹而出。就在此时,莫邪己如风狂卷而至,剑光疾闪,疾斩向长生君的胁下。  长生君突觉剑风临体,己然闪避不及,卡的一声脆响、已然中了一剑,虽是硬功底子深厚,没有伤及内腑,却亦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涌,冷哼一声,身形疾退。  莫邪一剑得手,更狂更快的剑随即汹涌而出,狂风暴雨般卷向长生君。  长生君狼狈非常,痛苦不堪,却闪避不及,只得咬牙忍痛,强提内气,冷哼一声,挥长戟疾迎而出。  “当!当!当……”一阵脆响,长生君强挡几剑,身形暴退。莫邪却并未抢攻,而是扶起了干将,低声道,“你还好么?”  “为什么不走。”干将喘息着低声道,“我可以拖住他的。”  “既然你要死,我又怎么能够一个人活。”莫邪轻笑道。“放心,阿尺我已经送走了。他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像是我说的,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独一无二的人。”这时干将才看清她怀抱的孩子只是一个虚影。  “幻术?”干将低声道。  她点点头,把干将扶起来,低声道,“今日长生君来此,我就知道,你我二人再无活路。于是我将阿尺送走之后才回来,但即便是死,我们也会共赴黄泉。只可惜从此天下再无剑城,我们也看不到阿尺成人了。”她跌坐在了干将的怀中,无数的血从她身上喷涌出来。她虽然压制着长生君一阵狂攻,但最终自己的伤也是足以致命。  莫邪,她有一手柔弱如水外貌和缠绵不绝的剑术。但她的性格,却是刚烈如铁。致死都不会示弱。  干将咆哮一声,眼眶几乎迸裂,七窍都有黑血喷涌而出,衣衫寸寸断裂,全身赤裸,身上的肌肤迅速膨胀,身体几乎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在他的身体上,丹田上方三寸,脐眼的位置,竟然有一把剑的影子。正源源不绝的往他体内输送着能量!  难怪他的能量居然能够撼动戟不名!那把剑之上,有着一股超出了一般人认知的精纯能量正在无限度的涌进干将的身体!  “干将钝眛,天人合一之道我虽未能触及。但借这剑城之势也足够送你上路了!可叹,这剑城终于是毁了。再叹,我夫妻二人终究没有离开这剑城。哈哈哈哈……干将莫邪,逆!”  干将和他怀抱之中的莫邪,如同暗夜中的太阳般爆射出巨大的光和热,这股能量的庞大让身为君阶的长生君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本能的想要抽身后撤,奈何体内的能量受到影响,竟然撒不开握戟的右手!  身体内的能量被吸扯着,以两人的手臂和戟身为桥梁,迅速成为庞大能量的一部分。  能量的快速流失,导致容貌迅速老化,眨眼间他又回复到苍老无比的状态,甚至比先前还要枯朽几分。  “帝王之业,圣贤之道!”干将蓦然抬首,流着黑血的双目望向苍穹,似乎想将这无尽的黑暗一眼看穿,“路漫漫兮其修远,圣在哪里?贤在何方?”仰天狂笑,连呼三声,“干将莫邪,永不为奴!”颓然顿首,笑声戛然。  他叫干将,有一张粗豪的脸和一手炽烈如骄阳的剑术,但却有着一颗无比温柔的心。  他身上的生机渐渐被能量所掩盖,竟是体内的筋骨脏腑都被能量同化,已然失去了本体生命的意识,坐化于原地!他胸前的剑影碎成粉末,现在,他只余下一副空皮囊,作为能量的载体,不断的膨胀,如同一个充气的球体,随时都有可能爆裂!  “不!”长生君狂吼,不再犹豫,左手如刀,砍向右臂,化作一道柔和的流光,霎时远遁。突然间,一切都像是被静止了,只有无尽的光芒湮灭了一切,仿佛一颗光芒万丈的太阳,从地上缓缓升起,刺痛了长眠的夜。光芒闪亮了很久,才渐渐敛去。  黑暗再次降临,夜空中,依然只有那半颗残月,发出朦朦的冷光。脚下的剑城,却已经面目全非。  不!  不是面目全非,除了城中心的那座铸剑台安然无恙之外,方圆几十里之内的一切,城墙楼阁,绿树花池,城中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竟是被那强大的能量震为齑粉!只是为何那座铸剑台未被这巨大的能量摧毁?要知道,那是连君阶强者长生君都不敢直面其锋芒的剑力啊。  过了好半晌,从十几里开外的尘土中,有一道浑身混杂着血水的人影缓缓站起,面色呆若木鸡,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用左手死死捏着右肩,肩下却已空空如也。正是断了一臂的长生殿殿主长生君,他居然没有死。  长生君身上的光芒暗淡无比,摇摇晃晃的凌空飞起,谨慎的欺向孤零零耸立的断崖。  那座断崖看上去与周围的山体一般无二,但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竟然连这样浩瀚的能量都不能动之分毫。只是这巨大的剑城,早已经空空如也。  不管是干将莫邪还是长生君整条右臂,恐怕都已经在方才的能量暴动中化为了虚无,他那把长戟虽是玄铁打造,但面对这样的能量,估计也不会幸免,很可能已经被蒸发掉了!  长生君远远观望,忽然目光一动,竟然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执笛的寒凝雪与巨汉苍九河也高喊着“前辈”向此处寻来。  两人见到长生君只是断了一臂,并没有性命之忧,才舒了一口气。对长生君郑重行了一礼,似乎在对刚才的贸然出手致歉。  原来两人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长生君出手很有分寸,只是将两人远远震开,并没有伤及两人的根本。而干将刚开始蓄势时,两人就察觉不妙,自问没有长生君的手段,早就远远避开,现在回来,竟是来寻长生君的。  两人看到长生君断臂,也是惊异无比。  “我明白了,”长生君忽然道,“难怪他夫妇二人能够以四十芳华便有如此的修为,除了天赋过人,竟然福缘不浅,还寻觅到剑城地脉这样的宝地为其提供真元!可惜全被毁于一夕之间。这剑城一脉也果然不同凡响,竟能带动大地之元气为己用,助他们两人修成了剑身一体,可惜了,可惜啊。”  寒凝雪也恍然大悟:“这大地元气……到底是什么样的能量?”苍九河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居然如此精纯庞大?”  长生君忽然低眉思考,“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地脉灵力……”  两人转过头看向长生君,等待下文。  长生君低声道,“这剑城初创之时。周天子穆王西行,与当时的剑城之主会面与此,据说相谈甚欢,甚至欲赐之于诸侯。但是那位剑城之主却只要了这个地方。并且名言,此地不臣天子,不事诸侯。所以这剑城就在此地历代传承了下来,成了天子诸侯都管不到的地方。  现在想来,当年的那位剑城之主,恐怕已经察觉到此地的不凡。果然在这剑城之下隐藏着极利修行的地脉。只是干将莫邪宁夫妇折不弯,情愿以死毁之,也不愿这剑城的灵脉落入他人之手。真是可惜了。”
  天上高悬残月,月下阵阵罡风。还是身在剑城之中无疑。只是剑城的一切都毁了,只剩下这似乎亘古不变的炼剑炉。  “真是想不到,剑城的秘密竟然就是这个!”长生君面色阴沉似水,心中震骇之意无以言表,心中暗自思忖。  虽然他没有流露出半点恐怖的力量,但单单只是看着他身影,浑身就涌出一股无力感,不敢言,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寒凝雪和苍九河面面相觑,被骇的面无人色,二人彼此相望,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难道剑城的人都死了?”苍九河皱眉道。  “别找了,剑城地脉以经被干将引动自爆。剑城之中,应该再无活口。可惜了这等天赐机缘,本不是我等能够寻觅!”口上虽这样说,但是长生君的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战意和炙热的渴望!  其实就算长生君不说,寒凝雪和苍九河二人也能够猜到,但是当天赐机缘两个字从长生君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几个字对他们究竟能够造成怎样的震撼!  苍九河脸色惨白,表情精彩的犹若见鬼,似乎无意中向长生君迈进一小步,低声道,“君上,难道……”  “住口!”长生君眼光几乎能杀人,立马将苍九河喝住,厉声道,“干将夫妇之死,可公布天下。诸多变故,却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说完,不等两人回话,化作一道暗淡无比的流光,顷刻间远去。  流光远去之后,苍九河忽然冷下脸来,对寒凝雪道:“寒长老,方才的机会,你错过了!我二人若是联手……”  “别痴心妄想了!”寒凝雪听明白苍九河的话之后,脸色大变。  “难道你真的肯屈居于长生君之下?”苍九河阴沉地道。  寒凝雪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是长生君!你敢对他动手?”说完不再理会苍九河,径自离去。苍九河冷哼一声,暗叫“可惜”,转身踏步而去。  大周历六百四十六年,秋夜,长生君断臂失戟,诛杀新晋君阶高手干将莫邪夫妇于剑城,一战功成。自此之后,曾耸立世间四百余年的剑城,就此消失。  几天之后,在一处山道附近,一人一马车正在赶路。秋日午后依然闷热,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但驭者手里的鞭子,仍不停赶着两匹健马。马车飞驶,掀起的疾风将古道两侧的荒草,都吹得倒下了去。  拉车的两匹马是难得的好马,从它们眼角淡淡的纹络来看,似乎拥有某种异兽的血脉,虽然奔跑了不少路,但依然雄壮强健。站在马车上的赶车大汉身形魁梧,半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铁打般的肌肉。任凭马车颠簸,他的双脚却像钉在了马车之上,毫不晃动。要做到这一点,这人至少也是个不弱的武者。  马是健马,人是好汉。这样的马本不该拉车,这样的一条好汉也不该是一个车夫。  突然,一声雷鸣,撕裂了天地的沉闷。黄昏时,夕阳犹在,哪里来的雷鸣?赶车的汉子面色一变,抱紧了怀中的一个孩童。微微掀起头上的破草帽,锐厉如鹰的目光,自压在眉际上的破帽边向路边望过去。  只苍九河站在路边,锦衣华服。正在斜着眼看他。赶车大汉的面色变得更苍白,突然勒住了车马,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  “一双铸剑的手,本是不该赶车的。”苍九河慢慢地道,“谁都以为剑城的人死绝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活口。噢,不对,应该是两个才是。”  “苍九河。”那个赶车的大汉咬着牙道。  “是我。我们并无仇怨,不过是各为其主。但现在,剑城已经没有了,你的主公也已经死了。你用不着再这样对我剑拔弩张才是。”苍九河转过头道。“你抱的那个孩子,是谁?”  “与你无关!”壮汉咬牙道。  “实际上与我有关。如果不是我刻意隐瞒了剑城还有人逃生,此刻你们早已成了长生君的戟下亡魂。”苍九河狡黠地一笑。  “你想怎么样?”那个壮汉厉声喝道。  “把那个孩子给我,我想那位温柔的城主夫人,应该不会让她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也许他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我不想让寒凝雪和长生君知道。所以我才没有说有人漏网,而且又在这里等了足足三天。你也真够沉得住气,居然躲在山里三天,现在才肯露面。”苍九河缓缓地道。“交出孩子,我放你一条生路。”  “剑城门下,宁折不弯。”那个大汉缓缓地道,“我赵宣虽无力保全剑城,但至少能不负城主和夫人之托。将少主带离此地。”  “你也不过是干将的一个门徒,觉得你有机会对抗我么?或者说,你觉得现在的情况之下,你带着他还能找到容身之处么?”苍九河微微一笑。“你们城主得罪的可是楚王。”  “那又如何?至少这天下还有一个地方,能容下他。”大汉赵宣低头看着那个孩子,缓缓地道。“还有一些人,就连你们的王,也不能迫使他们低头。”  “简直狂妄!”苍九河厉声喝道,他猛然一跺脚。一股强大的巨力自他脚下传来,拉车的马匹骤然暴毙于地,连车也散架了。那个剑城的门徒赵宣,虽然修为也是不弱,但终究不如苍九河。他们这些以铸剑为业的铸剑师,即便是同等实力,也不能和苍九河这样的武者相比。更何况苍九河本身已经是大宗师级别,比赵宣还高出两等级。  赵宣如受重击弯下了腰,单膝跪在地上,一口滚烫的血“噗”地喷在了地上。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开手中抱着的孩子。赵宣吐了一口嘴里的血,他有些艰难地低下头,看看那个孩子。他怀抱的孩童阿尺,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柔嫩的小手。阿尺,用手摸着赵宣的脸,似乎茫然不解眼前的一切。  “你要记着,你是剑城之主,干将之子……”赵宣的声音开始虚弱下来。  “哼,真是不自量力。这就是你们城主那个不祥的孩子吧?我倒想看看,他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宝贝,或许还是你们剑城隐藏的秘密也说不定。”苍九河漫步走向了赵宣和那个孩子。  但!他的脚步就在瞬间停住了……“什么人?!”苍九河猛然回首惊疑地喝道。以他宗师级别的感知力,他分明有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种危险的感觉甚至让他感到恐惧。就有点像是他面对长生君的时候。  远处的山道之上,有一个人拄杖而来。杖只是一把藤杖,衣是最粗劣的麻衣,鞋是草鞋。赤足草鞋,麻衣藤杖。在这午后耀眼的日光之下,来人就像是独自走了很长的路,显得疲乏而憔悴。  来人淡淡地道。“黛眉山隐修士,鄙人而已,本不足挂齿,你可以叫我墨者。倒是你,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对一个带着孩子的人下此毒手。你这宗师级别的武者,不嫌有些害臊么?”  “黛眉山?墨……墨家……”苍九河一阵失神,旋即恢复过来,狠狠地瞪着来人喝道,“我们和墨家素无交集,劝阁下少管闲事。”  “若照你的说法,钜子就不必以兼爱感召天下。若照你的做法,钜子也不必宣天志,明鬼神。天下的事,天下人管。即使天下人都不管,也还有墨者管。义之所趋,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来人说得轻描淡写,脚步却是坚定得丝毫不曾犹豫。  诸子百家,道家隐世,唯有儒墨并起称雄。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墨家完全压制着儒家,独领风骚。因为墨者自有墨者的气概和执着,这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游侠武者,一群自认为正义,公正到近乎偏执的人。  但即使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儒家的夫子也不的不承认,这是一群胸怀伟大行事执着的人。  苍九河心里着实有些发怵,墨者——这是一些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亡命徒。这所谓的一切,包括了其他的诸子百家,天子诸侯,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生命。  日光下,走近来的墨者一脸的风尘憔悴,一张脸晒得发黑发红。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烈日之下,憔悴的墨者就这样拄杖而来,站在苍九河的面前。他的脸色红黑憔悴,他的身影萧索而单薄,他的气势却像一座无可撼动的山岳。  “你!”苍九河脸色骤变,“你是墨门之中的什么人?”  “有区别么?”那个墨者转过头,低声道,“我相信,换了任何一个墨者,都不会看着今天的事情发生。”  “阁下,你这是要仗势欺人啊?”苍九河脸色难看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墨家势力庞大。但你也不要忘了,现在你只有一个人……”他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地伸出了手。他的手中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孤独的墨者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低声道,“原来你是名家的人……苍九河,双拳动九河的大宗师。难怪会这么肆无忌惮……”
  那苍九河傲然笑道:“不错,我就是苍九河,你既然知道,那就是你的错了。”  墨者微微一抬头,盯着他道:“哦?”  苍九河的眼睛里已发出了野兽般的凶光,缓缓道:“错的是你给脸不要脸!”最后一个字未完,他的无双铁拳己攻及墨者面门三寸。苍九河号称“拳动九河”,拳势本就威猛无比,况又是全力攻下,更凌厉逼人。  苍九河暴绽一股霸气纵横的战意,直至此时此刻,彻底爆发了,狂暴的真气不住冲击、流转,霍地,他双目狂睁!“啪裂”一声,他上身衣衫赫然悉数被震破、迸碎!  就在他热血狂奔之下,深不可测的爆炸性力量,蓄势待发!双拳之上的隐隐有着韵动的气流,瞬息之间已逼至眼前咫尺,简直势如恶龙般向墨者吞噬下去。  苍九河赤着上身,一身肌肉贲张,双臂坚如百炼精钢,臂上每条青筋尽给体内那股狂烈的力量激至迸血,他不顾痛楚,忿然挺起双拳!豁尽浑身真气,狠狠向那个墨者轰出他毕生的功力,他毕生的苦心,轰出这排山倒海、足以开天辟地的霸烈一拳!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当声地动山摇,天地色变!同一时间,天上惊雷暴响。苍九河大宗师的力量已经引得天象骤变。  这个墨者似乎猝不及防,显然在极力和猝然袭来的拳影抗争,然而他身体还是崩溃般的不受控制。苍九河眼里渐渐流露除了得意和残忍,忽然发狂般地将无数拳影袭向了这个墨者!  漫天的拳影骤如狂风,一下,又一下,空气之中在发出一声声的钝响。苍九河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但是这个墨者很快就,渐渐平静下来。几分钟之后,苍九河的胸膛开始不停起伏,脸色苍白如死。他不敢再动,甚至不敢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漫天的拳影几乎瞬间被冻结,寂静中,只有苍九河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苍九河的力量突然之间在无声的流泻,时间缓慢得如同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他全身的痉挛慢慢停止,苍白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潮,嘴角在微微颤动。  他睁开眼,虚弱的看着对面的墨者,适才眼里的疯狂和霸道几乎已经如同雾气一样的在消散。那一瞬,他竟然有些惊慌。  那个墨者低着头,这使得他那张看起来憔悴的脸被藏在冰冷的兜帽之下的脸,头上的帽子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眉目和鼻梁,线条如刀刻般利落。长发散开垂落下来,纯黑如墨。刚才他似乎根本没有动。  但苍九河这势大力沉的拳势,竟然被消弭于无形,甚至不知道这个墨者是如何做到的。苍九河不甘心,他蓦然发出一声模糊的音节,嘶哑如某种兽类,迅速合上双手,然后再次爆发。将全身积蓄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作决死一击。  拳芒如电,眼看墨者的脸就要被砸开了花时,苍九河却突然惨叫一声,拳势顿止,眼珠凸出。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看着墨者的藤杖。他的肚了虽没有受伤,但感觉那墨者的藤杖刚才却就点在他的丹田之上,磅礴的力量正如涌泉一般从藤杖上涌了出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  苍九河的一切动作都终止了,刚才那种几乎可以捶裂天空的拳势,瞬间崩散。冷汗却顺着他的额角滴落。  那个墨者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眼能够看见的极限,苍九河的拳挥出一半,小腹之上己赫然被藤杖指着。苍九河简直难以置信,他出身望族,祖上也曾是一方诸侯。一身所学的拳法也是极为不俗。据说乃是出自上古汪芒氏的传承,在名家之中虽然已经没落,但也绝对不会如此不堪。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一个大宗师级别的高手。  他双拳动九河的名声也不是白白得来的。但是这一刻,苍九河面对这个穿着破烂简朴,一脸憔悴的墨者,却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种感觉却像是在他心里深深的扎下了根。苍九河觉得那是一种恐惧。他竟然在心底里惧怕这个人。  苍九河强行将这种恐惧压下,蓦然大笑道:“什么墨家门徒,只是沽名钓誉,自高身价的乡野匹夫。简直不值一晒!”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他的瞳孔却在慢慢的收缩,但他的手却在颤抖。  “我……为何竟会发抖,难道我怕了他?”他终究没有出手。眼前的墨者收回了藤杖,也没有动。他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种淡漠和不屑,本就是对武者的最大耻辱。  这时候,墨者竟然慢慢的从苍九河眼前走过,直接走了过去。  苍九河瞪着他,手仍在微微发抖,但全身就算在一瞬间,也至少可以发出无数拳,轰击此人的后背。但这个墨者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好象对这个杀人食血的一等高手根本毫不在意,就好象料定他绝不敢出手!  墨者只是低下头,看着受伤的赵宣和那个孩子。“你就是向我们墨家求援的人?”墨者看着他道。  “求助的是城主和夫人。夫人说,墨家悲天悯人,为大义兼爱奔走天下。一定会收留这个孩子。此刻剑城已经毁了,他们想必也已经遭了毒手。夫人托我将少主送走,可惜……”赵宣一阵咳嗽。  墨者转过身,看着苍九河皱眉道,“剑城之主是你杀的?”  苍九河眼神闪动,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是,剑城也不是我毁的。只是他们遇上了长生君,又不肯交出剑城。所以最终……”  墨者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剑城和我墨家有旧。今日之事,我也可以看在名家的面子上不再追究。你走吧。”这个墨者低下头,抱起了那个孩子,扶着那个大汉赵宣转身而行。  “等等!”苍九河咬着牙道。  那个墨者停下脚步,转过脸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是谁,报上名来。我也好回去,向楚王有个交代。”苍九河恨恨地道,“除非你们墨家也是藏头露尾之辈。”  “楚王,又如何?”墨者冷冷地道,“你觉得用他能压得住我?”  “你!”苍九河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谁?”  “墨家后学,谢祁。”墨者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而去。  苍九河不禁动容,“谢祁?你是墨家的谢子?”他心中一阵暗惊。这个谢祁是墨家钜子墨翟的亲传子弟之一,在墨门之内声望崇高。他只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个普通墨者。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却又来头极大的人。心中一阵暗惊,不过又有一丝丝的庆幸。幸好自己刚才察觉不好,立刻控制住没有太过份,否则死的一定是自己。  运气更好的是,这个谢祁是墨家门徒之中出名的好脾气。若是换了其他的墨家门徒……苍九河只能低声一叹。  他原本是想拦下那个孩子,看看他和那个赶车的人是否隐藏了什么剑城的秘密。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他们似乎只是从剑城逃出来了而已,身边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这让苍九河有些不甘,但是又有些庆幸。既然自己也得不到,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剑城之秘,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苍九河等他们走远之后,忍不住一跺脚,暗骂了一声晦气,调头就走。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叫阿尺的孩子竟然对墨者谢祁伸出了手。似乎也不像是对着墨者伸手,而是伸到了谢祁身前,想从虚空之中抓住什么东西。孩子的眼中像是充满了一种好奇和惊讶。  墨者谢祁当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这个孩子第二次做出动作的时候。谢祁吃惊了,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孩子,脸色的平静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惊讶。  “你……”谢祁竟然后退了一步皱眉看着这个叫阿尺的孩子。  “谢子!”赵宣立刻抱住了这个孩子,低声道,“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甚至他已经七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墨者谢祁脸色变了变,皱眉道,“他有病?”  “没有,只是他似乎有点特别,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赵宣犹豫了一下道。  墨者谢祁却伸手握住了这个孩子的手,脸色变得更为震惊。愕然道,“怎么会,难道他是天生的通灵者?”  “通灵者?”赵宣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摇摇头,“谢子,我不懂你的意思。”  墨者谢祁叹了一口气,将那个孩子抱起,放在自己的肩头上,低声道,“有时候,不懂也是一件好事。既然事已至此,你们就跟我走吧。我会把你们带到黛眉山。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还得问过墨家钜子的意思。”  赵宣一阵点头,而谢祁肩上坐着的那个孩子阿尺。似乎依然沉默不语,像是懵懂而无知。但那一双眼,却又简直深邃得如同夜色,足以包容一切。
  荒山深秋的夜晚、已经颇为寒冷。  墨者谢祁,斜倚在山坡旁的一块青石上。他的身上依然穿一件有些破旧而宽大的麻布袍子,赤足、麻鞋,一双眼睛比夜星还亮,正盯着前面的一堆火。火焰闪动,火上架着树枝,枝上穿了一只羊,已经快烤熟了,焦香四溢。  “给你。”谢祁将烤好的羊腿撕下了一片,递给阿尺。  赵宣伸手去接,谢祁却摇摇头,“让他自己来。”  “可是,他还是一个孩子。”赵宣有些尴尬地道。  “一直被抱在怀里的孩子,是学不会走路的。一个吃东西,都要依靠别人喂的人,也是上不了黛眉山的。”谢祁平静地道。  “这……”赵宣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过来,自己吃。”谢祁将一块羊肉递给了阿尺。  阿尺非但走不稳,连站好象都站不稳,可是看着谢祁的目光,看见火上的肉,他的眼睛也发出了光。这个孩子眼中的光也比夜星还亮。走了过来,接过了羊肉,抓在手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少主,小心点,别烫着。”赵宣低声道。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才像话。”谢祁点点头。  有风,火更大,肉也更香。  谢祁把羊肉分给他们食用,自己却从身上的包裹之中取出了一块又干又硬的饼,放在嘴里,嚼得牙关作响。  赵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子,你不吃么?”  “我不吃肉食。”谢祁摇摇头,他皱起两条浓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露出种非常奇怪的表情。“墨家可不是什么儒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们崇尚节俭,拒绝一切可能导致自己意志变得薄弱的享乐,包括油腻的肉食。有人说墨家自苦,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是在用这种方式修行,以更加了解我们自己的内心。”  赵宣点点头,但是他依然忍不住道,“谢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少主并非是那种一直过着娇惯生活的公子,他只是……”  “只是什么?”谢祁皱眉道。  “他出生的时候不足月,先天体质较弱,体长还不过尺,差点夭折。城主和夫人给他取小名叫阿尺,就是想让他快点能够身高过尺。他快七岁了,却才刚开口说话几天而已。我这样照顾他,不是因为他天生娇惯,只是因为很多事他自己做不到。”赵宣低声道。  “我能做到。”阿尺突然抬起头。  这个孩子的声音有些虚弱,虽然看起来他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却很难逃过谢祁的眼睛,皱眉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他似乎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也不必担心,他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墨家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弥补这种先天羸弱。而且,阿尺,他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羸弱。也许还是一个可造之材,只是一般人很难理解。”  “可造之材,难道……”赵宣吃惊地道,“这跟你上次说他是什么通灵者有关?”  “你问得太多了。有些事,甚至连我也无法告诉你。我们还是回到黛眉山再说吧。钜子自有决断。”谢祁摇摇头道。  赵宣黯然点点头。正在他满怀心事的时候,正在他前面啃着半条羊腿,满手油腻的阿尺却突然停了下来,两只眼睛闪动着看向远处。  “阿尺,你怎么了?”赵宣连忙问道。  “血!”阿尺伸出了稚嫩的手,指着远处。  “有血腥味……”墨者谢祁的脸上毫无表情地道,心中却一阵惊讶,这个孩子的感觉之敏锐,竟然和他差不多。谢祁皱眉道,“我记得远处应该有个村落,可我们距离那个村子还有数里,血腥味能飘到这里,确实很奇怪。除非——那是很多人的血。”  赵宣微微一愣,喃喃地道,“又是一场像剑城那样的大屠杀么?”  “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你和孩子都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太远。我们过去看看。”谢祁扭头冷冷地道。赵宣抱起了阿尺,老老实实跟在了这个谢祁的身后。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单靠他自己的话恐怕很难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前方山路陡转,山石之后的一片房舍已经露出的轮廓。那是一片茅庐草屋,想来就是谢祁口中说的村寨。他们越走得近,血腥之气就愈加浓烈。连赵宣也感觉到空气中隐含的微微凉意,仿佛这个荒野小村中潜伏着巨大的危险。  谢祁终于停下了,就在村中的空地上,缓缓提起了手中的藤杖,轻轻叩击着村口石板铺就的小路。“啪,啪……”声音不大,却像是黄钟大吕直接敲打在人的脑中一样震撼。  站在一旁的赵宣脑中如受重击,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谢祁的大手提住了他的衣领才没让他一头栽倒。可是古怪的是那个孩子阿尺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依然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几声杖击过后,村道两侧的草屋猛然倒塌。十几个身穿玄色长袍的人仓皇从里面蹿了出来。  为首的中年修士喝道,“五行道方士在此结阵作法,何人大胆敢坏我阵基……”  “哼,五行道方士?你们只怕是阴阳家之中的幽者吧……我隔着数里地都能闻出你们身上的尸臭。你们杀戮村落,布下血煞邪阵,你说我为什么要坏你阵基?”谢祁淡淡地道。  中年修士神色怪异地看着谢祁,皱眉,“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墨者罢了……”  中年修士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一个人悄悄地扯了扯中年修士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中年人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了那些倒掉的草屋下所有的地面全部布满了深深的龟裂痕迹。这个山村贫穷,但却多山石,所以草屋的地面都是用厚重的条石铺的。只是此时却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全都被莫名的巨力震得粉碎。  中年修士的心头巨震,这个墨者绝非普通人。轻轻的敲击了几下地面,不但把自己这些隐伏在暗处的阴阳教弟子全都震了出来,还通过毁坏地气的方式,彻底毁掉了原本设下的阵法基台。  这是什么实力?或者……中年修士不敢再想,他突然有些后悔在这里设伏了……  “呵呵……误会误会。此地荒凉,难免有些山贼草寇。我等这在此设下阵法只是为了方便歇脚,免受山贼困扰罢了。我乃五行道的公羊图,敢问阁下怎么称呼……”中年修士脸色不自然地辩解道。  谢祁抬起头对着中年修士道。“我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我告诉你,你也记不住的,因为你就要死了……”说完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藤杖,轻轻的杵在地上。  中年修士惊呼道,“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藤杖杵在地面上,原本不大的力量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以杖击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四周的五行道弟子全都像一滩烂泥一般倒下。中年修士惊恐地发现,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死了。倒在地上的样子非常恐怖,他们的全身骨骼都碎了,失去骨骼支撑的身体就像一滩烂泥。  中年修士的腿一软,自己也倒下了。他惊恐万状的想移动身体,却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他的双腿在盲者的藤杖杵击地面时就被震碎了所有的腿部骨骼,只是这一切来的很快,他甚至没有感到疼痛。因为盲者发出的恐怖力量在摧毁他的双腿骨骼的同时,也完全毁掉了他的腿部经络。  “你……你……”中年修士急怒攻心,哇地喷了一口鲜血。  “我从来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可惜墨家自有墨家的规矩。要怪就怪你不该动用如此恶毒的阵法,屠戮此地无辜的村民。”谢祁皱眉道,“而且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设伏,根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墨家的规矩;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我留着你,是因为还有话问你。”谢祁一动不动的站着,沉声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拦截我们?是受何人指示?”  中年修士的脸已经因痛苦而扭曲,但是听到这句话依然呆了一呆,“我们不是冲你,更不是冲着墨家。我们只是为了楚王的高额悬赏。只要抓住到从剑城逃出的任何人,楚王高价悬赏……你……你到底是谁?留下你姓名!”  “又是楚王?”谢祁皱眉道。“他为什么要对剑城的人赶尽杀绝?”  “不知道,据说是因为他和剑城之主有积怨。因为数次求剑而不得。其他的,我真是不知道。”那个中年修士惨呼道。  谢祁没有再理会他,转身从赵宣手中抱过了那个叫阿尺的孩子,迈步而去。“别再伤害无辜的人,这件事我们墨家管了。我把话撂下了,不管是楚王,或者是你们阴阳家,都别想动墨家保护的人。如果想要找我了断恩怨的话,你也没有资格。叫你们的掌教去黛眉山吧,我在那里等你们……”
  “黛眉山……你……你是……墨翟”那个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墨翟,这个名字仿佛有这某种致命的魔力……  谢祁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道,“你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说出钜子名讳的。”  中年修士怨毒地道,“嘿嘿……我确实没资格。可惜,你今天也要命绝于此了。血煞邪阵,启!”一个“启”字出口,风云顿变,大山脚下的这个村庄顿时被层层血雾所包裹,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令人几欲作呕。八个浑身渗出血水的巨大行尸破土而出,团团将盲者围在中心。  中年修士狂笑道,“血煞邪阵只是表面的一个幌子,杀戮全村也只是一个表面的形式。其实我布下的是借山势地利,星辰运转而成形的地星绝阵。你虽然破去了阵基却破不了这千百年早已形成的阴脉地气和星辰运力。我们阴阳家之力虽然比不上你们墨者强横,但也有一点你们墨者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因为我们能够借助天地之间阴阳五行之力,我到要看看,你凭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挣脱这天地之力。”  谢祁面沉似水,藤杖一挥,一道行尸的灰影被击得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血肉飞溅。令人恐怖的是,那滩血肉竟然缓缓蠕动,又恢复成了人形,再次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满地的血肉碎末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这些行尸竟然像是不灭的。  “卑鄙,杀人还不够,甚至要辱及尸身。你们阴阳家果然尽是些卑劣之徒。”谢祁厉声喝道。  虽然这些行尸根本无法顺利接近谢祁十步之内,但却永生不灭。大地长生不灭,星辰永恒运行。这些借天地之力存在的行尸,也永远无法被消灭,而人的力量却是有限的。谢祁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永远战斗下去。因为再强的人,也总有力竭之时。局面似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躲在一旁的赵宣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手中那个孩子阿尺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快步走上前去。  “少主,危险,快回来!”赵宣不顾一切扑上去,想要把孩子拉回来。但已经晚了,那个孩子已经被两个高大的行尸围住。这几具行尸都是由死去村民的血肉凝聚而成,就像是把一堆碎尸再次拼装了起来的一样,丑陋而恐怖。血水和尸液不住从他们的身上滴落下来。但是那个孩子阿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好像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阿尺一个人走到了阵中,拉住了谢祁的手,然后伸手指着远处的地面。赵宣急得直跺脚,这位少主年幼根本不懂危险,这种等级的拼杀,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的。而且他在谢祁身边,只会成为累赘,加重谢祁的负担。  谢祁横过藤杖,将一个行尸击退。藤杖如电,凌空抽击在行尸的身上,将这行尸打出了两丈远。但是这个行尸却依然爬起来,他身上满是血肉模糊,碎裂的骨骼翻出体,但是这些碎裂的部分,在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肉蠕动之后,又再次恢复如初。  谢祁微微皱眉,不过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把阿尺抱在怀中,免得这个孩子再到处乱跑。这次阿尺却没有挣扎,只是伸出手依然固执地指着地面。  谢祁觉得古怪,单手把藤杖插在地上,然后挥手在空中开始划成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墨门绝术,克而不攻。”  手印结完,谢祁的指尖的一点血色红晕浮现,几乎立刻就迎风化为黑色,显得妖异而诡谲。他轻轻弹指,指尖那滴黑色血液脱指飞出,悬浮在空中。如同墨汁坠入清水,幻化出丝丝墨染般的道韵。原本围在他们身边的行尸,却像是碰到了极度恐惧的东西。四散奔逃。  悬浮的墨血丝丝扩散,将周围的一切染得比夜色更黑。堕落到了地面上,正是刚才阿尺指着的位置。突然之间,地面燃起了一阵黑炎,传出了几声爆裂声。而那些奔逃的行尸稍微沾到一点墨色便燃烧了起来。这些丝毫都感觉不到热量的团团黑焰,轻易便将行尸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啊!!非攻墨炎……你竟然是墨家钜子的高足……”中年修士从团团血雾中现身,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四周黑焰包裹,惨叫着燃烧起来,连一点渣都没有剩下。  墨者谢祁叹息了一声,附身抱起了阿尺,拄杖漫步在黑焰遍布的山道之上。山风凛冽如刀,他的眼中却似有哀伤的雾气弥漫。  山区的气候总是多变,绵绵的细雨说下就下,事先没有一点预兆。那无物不燃的恐怖黑焰却无声无息地被雨水淋灭了。谢祁抱着依旧在昏迷中的阿尺,走在山道上,粗劣的麻布衣衫上却没有沾到一滴雨水。阿尺像是有些疲倦了,他竟然低头靠在谢祁的肩膀上睡着了。  当阿尺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树下,谢祁和赵宣都在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地上却升起了一堆篝火,烤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阿尺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却记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他们在谈论黛眉山。  谢祁似乎察觉到阿尺已经醒了,淡淡地道,“醒了?你还好吧,我们可还有很多路要走。”  阿尺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谢祁的脸,黝黑而清瘦,有着很深的皱纹。“你刚才真的看到了么?”谢祁有些异样地盯着这个孩子道。  阿尺点点头,“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谢祁低声道。  “不知道。”阿尺低着头,用树枝拨动着篝火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向我指出那里是操控行尸的阵眼?”谢祁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总让他感觉有些古怪。  “因为我能看到。”阿尺很认真地看了看周围。  谢祁忍不住道,“你是说你能看到,但是不知道?”  “嗯。”阿尺点点头,“我能看到很多东西,感觉像是有热气在冒出来。”  阿尺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他确实能够看到。就像是夏天的时候,如果盯着地面看,会看到被烈日晒得发烫的地面有一丝丝的热量冒上来。这种热量本来应该是看不到的,但是却能扭曲周围的空气,形成局部视线的模糊。对阿尺来说,这世界到处都能看到类似的感觉。就比如谢祁的身上,隐隐也有这样的气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到的,但他就是看得到。  “你果然是个天生通灵者。”谢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什么是通灵者,我们要去哪里?”阿尺低声道。  “去眉山,剑城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你们剑城得罪了楚王。普天之下,你都不可能活下去。除非去黛眉山。”谢祁淡淡地道。“有钜子在,休说是楚王,即使全天下亦莫敢奈何。”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言语中的自傲之气却溢于言表。墨家是天下之显学,在各诸侯国都拥有大批门徒。而且墨家门徒重义轻生,死不旋踵,是天下闻名的强横势力。在高高的黛眉山上,墨家钜子的一句话便可以令九州震动。  天下诸侯争霸,百家争鸣。但不是每一家都能成为最显赫的学派。而墨家作为当世显学,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之崇高,并不在诸侯王者之下。谢祁的自傲,并不是毫无理由的狂妄,而是一种坚定如铁的信念。  一个月后,墨者谢祁和赵宣、阿尺走在了黛眉山下。  黛眉山主峰四壁如削,奇崖怪石,千姿百态。或如危塔,或如城阙,或如楼阁,或成坛台,连绵不断,鬼斧神工。山路峭石林立,攀路艰难,林繁藤茂,山下却是一片大湖泊。阿尺似乎在一时之间看得呆了,他从没见过如此雄浑壮丽的山色湖光。  山下的村庄不多,来往的人大都和谢祁一样脸色黝黑,穿着极粗劣的麻布长袍和草鞋。这些人大都神色严峻,来去匆匆。  令阿尺惊讶的是,这些人当地人对谢祁的态度非常尊重,凡是见到他的都会谦逊的行礼,尊称一声谢子。  “子”在这个时代是非常了得的尊称,非学识渊博的有道君子,无以称子。在剑城的时候,阿尺虽然懵懂,但还算知道一些诸子百家的传闻。可这位谢子,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只听他自称是墨家钜子的次徒。  这样厉害的人,竟然也只是墨家钜子的次徒。那么这位墨家钜子,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赵宣也并不知道墨家钜子是谁,但他对这位钜子依然心怀最大的感激。剑城之毁,在家破人亡之际。主公干将莫邪夫妇能够向一位从未谋面的人托孤,足以说明这位钜子的能量和声名。而这位墨家钜子能够为了同样不相识的人,毫不犹豫地派弟子出手救助,也足见这位钜子的品德和气度。
  阿尺跟着谢祁和赵宣顺着崎岖的山道,一起走上山去,约莫两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这黛眉山也奇怪,从下面看,山壁陡峭,山顶却开阔平坦,林木茂密,花卉丛生,系一天然草原。山顶的人却比山下还多,高耸的城墙,连绵的石屋木楼,俨然是一个城了。  等他们走进点才发现,竟然真的是座城,城墙以巨木和巨岩相互契合,雄浑之外却有种天然而成的随性。城砖都不是方的,而是锲形,彼此相互咬合,根本不用任何多余的泥灰涂抹,却严丝合缝。这种建筑技术也堪称鬼斧神工了。这座山顶城上写着两个篆书文字——墨城。  赵宣看得暗自惊叹,据说墨家擅长机关傀儡术和筑城术,果然是名不虚传。而阿尺却似乎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和有趣,睁着两只大眼,到处东张西望。  城门口的墨者持戈而立,看到谢祁之后立刻礼貌地让开道路。因为谢祁是墨翟之徒,在墨者之中身份也算是尊崇,城中墨者几乎无人不识,也无人不尊敬他。  谢祁淡淡地点头道,“钜子在否?”  甲士垂手道,“钜子已于前日归来,现正在城中。”  谢祁点了点头,带着赵宣和阿尺一路走了进去。不过这城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奇怪,一切都很简单,却似乎精巧无比。城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是相似极为简约,但却极为坚固精巧。三个人在城里低矮的建筑群中穿行,顺着平整的石板路,来到了一座低矮木屋。谢祁低声道“就是这里了。”赵宣和阿尺一言不发地跟他,走了进去。  木屋里很简单,里面的陈设几乎简单到了极致。一张铺在石制地板上的草席,一张矮几,一个缺了口的陶制水壶。除了这些再无一件多余的物品。  进屋之后,谢祁放下手中的木质手杖,盘膝坐了下来。“我们到了。这些天赶路,你们也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赵宣你看着点阿尺,别让他别乱跑。我有点事要去办。”谢祁对赵宣道。  “你是要去见钜子么?”阿尺抬起头,冷不防地道。  谢祁有些意外地转向他,点点头。“嗯。”  “那个,大叔……我能跟你去见他么?”阿尺好奇地小声道。  “这……恐怕不行。但我会尽快回来的。等着我……”谢祁微微摇了摇头。墨家学派有着极为严密的组织,作为墨者首脑的钜子不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哦,那好吧。”阿尺显得有些失落。  谢祁微笑道,“别担心,只要留在黛眉山,总能见到钜子的。或许,钜子过几天就会见你的。”说完这话他自己也一愣,因为这简直就不像他自己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和这个小孩子一起,谢祁觉得自己话好像多了很多,心情也愉快了很多。  大叔?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过。谢祁苦笑着摇摇头。  安顿好了他们,谢祁返身赶往钜子的居所。山顶城中一座低矮却足够宽阔的木屋,墨者的最高首领——钜子墨翟就住在那里。  木屋同样没有任何的奢华装饰,简单到了极致,却也干净到了极致。屋内的陈设如禽滑厘一般,堪称简陋却整洁而干净。  这便是墨者,他们有着无私奉献的精神,对世界有着深厚的、难以为平常人所理解的爱。尽管墨家门徒所积累的财产富可敌国,但他们本身却过着清贫的生活,因为每一毫的银钱都可以救助他人。他们以裘褐为衣,以草鞋为履,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却随时准备以身殉道。  墨翟的脸色黝黑,脸上皱纹很深,长年的忧心劳力,加上四处奔波已经使他的两鬓斑白。任何一个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饱经风霜的老农,便是声名动天下的墨家钜子。墨翟似乎刚刚回来,脸上有汗,身上似乎还带着远方道路上的尘土。  但他的笑容依然爽朗,声音依然洪亮。一看到了谢祁便大笑道,“谢祁来了,坐。”  谢祁俯身,执弟子礼才道,“钜子,弟子有愧,晚了一步,剑城已经完了。”  墨翟脸上笑容微微一滞,转而长叹道,“我已从告子处得到了消息。事发突然,怪不得你。此事楚王和长生君必定早已谋划,猝然发难。你得到消息启程之时就已经晚了,城中百姓的如何?”  “百姓大都在战前逃离,但剑城之主……干将莫邪包括他们的门徒在内,全部身死。”谢祁低声道。  墨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诚如我所料,在欧冶子之后,干将莫邪本是最伟大的铸剑师。不过剑城地处地下灵脉之上,虽然能够使得那里的铸剑师强盛一时,但同时也会导致剑城之人本性刚烈,又极为固执,好走极端。否则他们夫妇也不会败得如此彻底。可叹……剑城一脉竟就此断绝。世间再无这样的铸剑大师了。”  “这倒未必,弟子在剑城外的发现两人,是剑城一脉之中的唯一幸存者。其中一个幼童是干将之子,颇为灵异。弟子寻思,此子若是流落在外,必将难以存活。所以我已经将他带回到城中。”谢祁低声道。  墨翟颔首道,“城覆巢倾,但幼子何辜?我墨家以兼爱非攻持身立世,自当急人之难。谢祁,这件事你做的很对。”  谢祁犹豫了一下道,“弟子还有一件事,一直徘徊心头,不知当不当讲……”  “嗯?有话便直说,你几时变得如此犹豫了?”墨翟微微有些诧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弟子,刚毅勇猛嫉恶如仇,偏生有一颗仁慈的心。但不管如何,他是几乎是一个从不犹豫的人。  “弟子在途中遇见名家的人在追杀他们,而且似乎连阴阳家的幽者也牵涉其中……”谢祁皱着眉道。  “哦?阴阳家的幽者?”墨翟沉吟道。“这些阴阳家自邹衍上位以来,经常以大家自居,行事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错,他们甚至杀人驭尸,手段残忍。不过我也因此发现,干将之子阿尺,似乎是个天生的通灵者。”谢祁看着墨翟,小心翼翼地道。  墨翟猛然惊悚,双眼中的精芒一动,沉声道,“你确定?”  谢祁深吸了一口气道,“弟子不敢妄言。钜子,这个孩子能够看见我身上的气息,甚至能够一眼察觉阴阳家设置在地下的阵眼位置……而且他的年龄很小,也从未修行过。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天生通灵者么?”  墨翟疲惫地闭上了眼,喃喃地道,“通灵者,已经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不过灵者降世,必然有异象产生……”  “是的钜子,就在出事前的几天,据说干将正在铸剑,而一把剑突然失控,很多人都看到那个孩子阿尺和此事有关。而且事后,天降血色暴雨,整个剑城被血雨染红。狂风呼啸如百鬼夜哭凄惨无比。众人都说,这是天雨血,鬼夜哭的绝世凶兆。”谢祁低声道,“当时干将就遣散的城中百姓,只有少数人不肯离开,而几天之后,剑城就遭到了大难。”  “天雨血,鬼夜哭?”墨翟猛然吃了一惊,“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不过钜子,这个天兆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真的是大凶之兆么?”谢祁低声问道,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墨翟语气之中的震惊之意。  墨翟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这里有些典故,告诉你也无妨。上古时代,在文字发明之前,人们用结绳来记事。到黄帝时代,结绳记事的方法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于是仓颉创造了文字。也就是仓颉造字的传说。据说当他造出文字之后,天雨粟,鬼夜哭。因为据说有了文字之后,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那么,钜子这到底是吉是凶?”谢祁低声问道。  “很多事情是难以用吉凶定论的。”墨翟叹了一口气道,“相比吉凶,这更像是一种变革的预兆。”  “变革?”谢祁吃惊地道。  “是的,仓颉造字,就是一种大变革。汉字的产生惊天地,泣鬼神,天上下起了粟米,鬼神在黑夜里哭泣。从此之后流传千古,中华文明不灭,而文字不绝。只是我想不出,为什么一个孩子也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难道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凡之处么?”墨翟皱眉道。  “仓颉是被称为文祖的上古先贤大能。而阿尺,再怎么样,也无法给世间带来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吧,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谢祁不解道。  “我也不清楚。”墨翟叹道,“原本的世间众生都受到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约束,这种力量是冥冥中存在的规律,再强大的人也无法超过这个制约。而这种力量被打破时,往往会产生异象。也许这个孩子也有某些过人之处吧?”  “他还是个天生的通灵者……但……这究竟对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呢?”谢祁低声道。  “无论是好是坏,我们总不能见这个孩子流落在外。这样吧,先让这个孩子留下。”墨翟点点头微笑道,“我墨家行事向来秉持兼爱之心,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引发过某种异常天象,就对他弃之不顾吧。”
  “可是这个孩子如果真是灾祸的根源呢?毕竟现在剑城已经彻底消亡,而我们却要为了他而对抗楚王这样的存在么……”谢祁低声道。  “我不知道一个人会不会成为灾祸的根源。但是记住,我们不是为了他,我们是为了所有人,为了我们的理念。为了兼爱非攻的信念,我们墨家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何时又惧过强权?”墨翟轻叹道。  “是的,钜子。我明白了。”谢祁低声道。  “谢祁,我们生于的这个时代,注定是纷争的时代。诸侯争霸,百家争鸣,一切都在剧烈的变革之中,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怎么样。我们要阻止类似剑城这样的事情,而我所担忧的是,也许倾尽我们墨家之力也不可能阻挡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天雨血,鬼夜哭,乃是是传说之中大变将起,圣人将出的预兆。”墨翟轻叹道。  “圣人将出……”谢祁惊道。  墨翟目光清冽地看向屋外,“不管如何,永远记住我教你的一切。也永远不要忘了身为墨者所担当的使命。这是一个钜子的命令,也是对你的警告和提醒。”  木屋外并未下雨,却忽地一声惊雷炸响,回声久久。墨翟和谢祁都不由抬头向天,这天果真就要变了么?而且这古老的传说预兆和那个叫阿尺的孩子之间,真有什么关系么?  黛眉山的一切都似乎很平静,山下的风云变幻永远不会影响到这里,因为这座山上有一个巨人般的存在。墨家钜子的身躯足以遮挡半个天下。而对于黛眉山的墨家门徒而言,只是山顶墨城之中的木屋内多了一个孩子。  木屋内,谢祁和阿尺相对跪坐着。“你来了几天了?”谢祁问道。  “连今天在内已经有三天了。”阿尺似乎还是不习惯这种跪坐的姿势,尽量放低身体,使自己的双腿轻松一点。  “钜子已经答应你留下了……”谢祁犹豫了一下道,“但是你得去一个应该去的地方。钜子已经安排你去学舍了。那里要比我这个地方好,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阿尺点点头,“其实你不必跟我解释的,我是客,客随主便。”  谢祁点点头道,“嗯,学舍有几位授业的教习先生,他们会教你很多东西。下午便出发,学舍离得也不远……”  这个学舍其实并不小,只是几十间宽敞的木屋,墨家的少年弟子们就在这里接受严格的训练和教育。  很多年来,山顶墨城的墨家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传统,整个社会过着半军事化的生活,孩子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军事训练。墨者们崇尚武力精神,却又强调坚忍兼爱,整个山顶城等于是个管理严格的大军营。  墨者的男孩子七岁前,由双亲抚养。父母从小就注意培养他们不爱哭、不挑食、不吵闹、不怕黑暗、不怕孤独的习惯。七岁后的男孩,被集中在一起过集体生活。他们在手臂上纹身,称之为墨痕。要求他们绝对服从,要求增强勇气、体力和信心,他们练习武技和墨家秘术,也有专人负责教授文化和其他技能。  而一旦男孩到了十二岁,他们的生活将严酷了,不许穿鞋,无论冬夏只穿一件麻布衣,睡在草编上。草编是他们不用刀,而是用手拔山上的草,亲手编成的。平时食物很少,每天只有一餐饭。  到十五岁他们会通过公开的选拔。选出其中的优异者。他们将成为真正的墨者武士。而没有选拔出的其他人也会成为墨家的工匠和其他从业者。没有人会嘲笑他们,因为墨家工匠大师的声望同样崇高而令人敬畏。  下午,阿尺跟着谢祁来到了学舍,最大的一间木屋正中挂着一幅字,粗麻布为底,炭墨写成的古篆“墨”。  阿尺年纪不大所学有限,但一眼看去也知道,这是一个墨字。笔画强劲有力,笔锋如刀。整个字之间甚至有一种慑人心魂的力量。  “这是钜子早年亲手所书,你就是谢祁说的那个孩子么?”一个慵懒却充满磁性声音缓缓道。  阿尺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到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一脸倦意地看着自己。这个人似乎已经不年轻了,穿着墨者经常穿着的麻布长袍,却没穿草鞋,光着两只脚。和其他墨者不一样的是,这个人的脸很苍白,而且留着两撇小胡子。此刻更是一脸没睡醒的惫懒样子。  谢祁皱了一下眉,低声道“墨辩,你又喝酒了。”他虽然隔得很远,也闻得到那人身上浓重的酒味。  墨辩从桌上支起身子,从容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钜子虽然说过,墨者自苦律己,不饮酒。我却是墨辩,不在钜子所言的范围内。呃……”话还没说完却又打了一个酒嗝。  “你敢说自己不是墨者?”谢祁冷冷地道。  “我是墨家,却不是墨者。你们墨者都是武士,我墨辩却只会教书而已。你如果一定要纠缠这个问题,那么先告诉我一件事。”墨辩懒洋洋地道。  阿尺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人,难道这个懒散落拓的中年人这就是学舍的教习先生?  “什么事?”谢祁皱眉道,他是一个标准的墨者,对墨辩身上的酒味很是反感。  “一个真正的墨者武士是不是应该经常磨砺擦拭自己的刀剑武器,以免生锈而损坏呢?”墨辩淡淡地道。  “这是自然。武者以武器来发挥武技,自然是要维护的。钜子也曾主张惜物节用。哪有任其生锈的道理?”谢祁答道。  “墨者需要以刀剑发挥武技,那我墨辩却需要舌头来教课授业。那我用些许酒水来润泽保养喉舌,正像墨家武士保养刀剑武器一般,又有何不可呢?”墨辩诡异地笑着。  “这……”谢祁语音一滞,这才发觉自己被这个巧言令色的诡辩之徒给阴了一把。  墨辩正在得意,却不提防阿尺在边上来了一句,“小子有惑,请教先生。”  “嗯?你有何疑惑?”墨辩有些意外地盯着这个小孩看。  阿尺轻笑道,“武器是越磨越锋利么?”  “这是当然了。”墨辩道,“从没听说过越磨越钝的。”  “那是因为武器的锋刃越磨越薄,故而越锋利对么?”阿尺继续问道。  “这个……也对。”墨辩渐渐感觉有些不妙。  “但是如果一直磨呢,就会把锋利的武器磨卷刃,甚至磨得极薄,导致不堪使用的。就像先生喝酒喝过量了,结果喝得舌头麻木,口齿不清。以至于连弟子都辩不过了,对么?所以说磨刀不必磨到卷刃,喝酒不必喝到酒醉。老师说是么?”阿尺看着墨辩微微一笑。  “呃,这个,你?”墨辩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阿尺,又转向叹道,“谢祁,你给我带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哈。”  谢祁也极为难得的笑了笑道,“不是带给你的,而是带给墨铮的。”  “墨铮?嘿嘿,可惜你要失望了。钜子昨天说了,这个孩子由三个人教。”墨辩微微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个人?你是说除了你和墨铮,那个人也……”谢祁似乎吃了一惊,猛然抬头。  “是的。”墨辩耸耸肩道。  “他……居然肯这样做么?”谢祁惊异地道。  “换了别人肯定不行,不过这么多年他对钜子始终言听计从……”墨辩沉默了一会儿道。  “不错,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能令他心悦诚服的人,也只有钜子了。”谢祁叹道。  墨辩苦笑道,“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教与不教却还得看这位老人家的心情。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再大的面子,也抵不上他自己的好恶。”  谢祁似乎和墨辩极为熟悉,两人小声谈论了很久。  阿尺听出来了,这个学舍除了眼前这个墨辩先生和那位没有见过面的的墨铮先生两人,还有第三位不知名的先生。而且,不知为何,连墨辩先生似乎对那位不知名的先生有些畏惧,言语之间很是尊敬。  墨辩先生教授各种知识以及能力的修炼,而墨铮却只负责武技。至于那位神秘的第三位教习先生,却不知道是何许人。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从没有人见过他。  墨辩似乎对这个阿尺颇有好感,看着他道,“你叫什么?”  “我叫阿尺。”  “阿尺,这算什么名字?”墨辩皱眉道。  “因为我出生满月时,身长依然不过尺。父母希望我快点长高,所以取名阿尺。”阿尺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墨辩沉吟道,“不过这始终是个小名,在学舍还是要起个大名才是。这样,我看你虽然年幼,但眉宇之间隐隐有剑气,加上你母亲姓莫,你就叫莫剑尺好了。”  从此之后,阿尺就在这排木屋组成的学舍之中住下了,和其他的孩子住在一起。只是在住宿的木屋墙角增加了一张草席,在讲学台下多加了一张矮几而已。连续几天,除了那个有些慵懒的教习先生墨辩,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略显单薄的孩子。
  墨家学舍的课程排得很满,上午是由墨辩讲授各种知识和原理,下午则是由墨铮教授武技。墨辩的授课经常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讲授得十分仔细,阿尺在几天听下来已经基本对于他所说的墨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世界无论诸子百家,是儒家的儒者,还是阴阳家的幽者,或者法家的咒师,以及墨家的墨者,都是依靠这种被称为原力的神秘力量作战。这种原力指的是本源之力,生物本源之力的强大便是个人实力的强大。诸子百家虽然各有修行法门,却逃不过这力量的本源。  而下午授业的墨铮是个非常沉默的年轻人,有着一双细长的双眼,和紧闭的嘴唇。他很少说话,可以动手的事,他从来不大愿意动嘴。但若是任何一个孩子做错了一个动作,他手里的藤条就会毫不犹豫地抽过来。被抽打的孩子绝不敢发出声音,若是发出呻吟,则会加倍责罚。  除了上课,这些年幼的墨家学徒还必须劳作,负责打扫清洁和一些日常杂事。阿尺负责的是打水,从山下的大湖中取水上山。只有完成这些才有饭吃,每天如此。即便他只有七岁,而且身体远弱于其他孩子的情况之下。他依然必须如此,墨家倡导兼爱,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意味着绝无特权和例外。  除了劳作和学习,白天仅有的一点空余时间,阿尺都坐在后山的大树下,看着黛眉山间的云气发呆,远远望向剑城的方向。他从不和其他孩子在一起,他也从不主动说话。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或者他究竟是谁。他身子瘦小而显得头有些大。一些墨家学徒拿他的新名字取笑,故意把莫剑尺喊成了眉间尺,意在嘲讽他。  而阿尺似乎浑然不在意这些,没有人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把自己的情绪深藏在他瘦弱的身躯之下。  午后的休息时间,年少的墨家门徒们在游戏。“噼……啪……”一阵阵木剑碰撞的声音传来。莫剑尺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身后——几个墨家弟子在用木剑切磋武技。  他看了看,微微一笑,再次扭过了头。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群儿童在游戏罢了,这些孩童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原力,剑上自然也没有,这让莫剑尺显得并不感兴趣。不过他到是有些羡慕这些孩子,游戏虽然很简单,但他们的快乐显得很纯粹。而他似乎很难感觉到这样的快乐,他叹了一口气。  “哥,你看那个傻子又在叹气。我从没看他说过话,我还以为他是哑巴。”一个年幼墨家弟子放下手中的木剑道。  “嗯,我也听见了。算了,我们别理他,专心练剑。”另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奇怪的看了莫剑尺一眼。  “听说他是谢子带回来的,还是剑城来的。没来几天就进了学舍。他都没有授过墨痕,也不知有什么特殊本事。哥……我们找他切磋一下如何?”一个神色灵动的小男孩将手中的木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他的语气}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鲁班尺吉数查询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