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家养胆小鬼怕事懦弱无能超级窝囊超级怂的家养胆小鬼鬼如何有勇气自杀。今天去17楼顶没胆子跳。如何能有勇气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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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胆小怕事的歇后语
手拿鸡蛋走滑路---提心吊胆乌龟看青天---缩头缩脑乌龟脑壳---伸一下,缩一下打赤脚过刺蓬---小心在意走路看脚印---小心过度了近视眼过独木桥---不敢抬头挺胸向前看捂着屁股过河---多加一份小心黄鼠狼泥墙---小手小脚掉下树叶怕打破脑壳---胆小鬼蚯蚓走路---伸一下,缩一下鱼口里的水---吞吞吐吐
不够精彩?
我要点评:形容胆小怕事的歇后语
写作达人推荐我是个极度胆小怕事,懦弱无能软弱无能的怂包软蛋经常被人欺负被人歧视的胆小鬼窝囊废。哎。。_百度知道
我是个极度胆小怕事,懦弱无能软弱无能的怂包软蛋经常被人欺负被人歧视的胆小鬼窝囊废。哎。。
我有更好的答案
需要从内心强大你自己,要更强硬一点,不要再被人欺负了,转校吧,重新开始
采纳率:63%
等你长大就好了
我已经27了。极度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我太懦弱了,被所有人从小欺负到大,任人宰割,到现在还是受人欺负,男女老幼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因为我真的是太窝囊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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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
作者:连城雪 &上传: &下载:
&更新时间: 19:08:04&文章状态: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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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胆小鬼
  作者:连城雪
  Chapter 1
  电梯叮的一声,稳稳的停住了。
  易佳跟随女人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那依旧亮着的第二十七层按钮。
  原来大城市里的人真的可以住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像自己的家,虽是个顶却只有五楼那么高,每天放学回来高兴地一路喊上去,母亲便能听到,早早的打开防盗门来。
  大厦走廊铺着干净的大理石砖,也是异常的空旷,被女人的廉价高跟鞋踩得叮当作响。
  易佳就那样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背影,也许应该客套下,却找不到话来说。
  女人已经上了四十的年纪,烫了很恶俗的那种小卷发,发尾还有点焦,肥胖的身体飘散着浓浓的香水气。
  她是易佳的大姨,是在出事后唯一的能够照顾易佳的亲人,可是把他接来重庆五六天,买了几件新衣服,便又要托付给别人。
  也是,不能怪现在世态冷淡,谁生活的都不容易,更何况要平白无顾的照顾一个残废呢?
  女人看起来也不常到这里,来回的晃了好几圈才找对门牌号。
  她局促的清了清嗓子,按响门铃。
  这样生分的感觉让易佳也紧张起来,他用不太听使唤的手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裹,想不到以后要发生什么。
  反正发生什么日子都不会更糟了。
  忽然一个干净而磁性的男声响在空气里,吓得两人微怔。
  是头顶上的扩音器:“请问哪位?”
  女人回神赶紧答道:“是我,姐姐。”
  门很快就开了,易佳仓皇的抬头,他发誓自己刹那间看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最美好的一幕。
  陌生的男人很优雅的站在他们面前,虽然身上只穿着黑白相间的家居服,气质却也和大姨这些讨生活的人不同,更何况男人还有张温和好看的脸,微弯的水眸在细碎的短发下很亲切。
  他身后过了门廊便是宽敞的客厅,简约时尚,比电影里那些明星的样板房还要漂亮。
  女人看这孩子又傻呼呼的犯愣,便拍了他下:“快叫程叔叔。”
  易佳看着传说中大姨夫的表弟程然,那么年轻的脸实在是让这个称呼出不了口,便低下了脑袋。
  只当这个瘦的不像样的男孩还没有从灾难里恢复过来,程然并不介意,侧身让开路说:“进来说话吧,不用客气。”
  慢条斯理却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易佳被大姨拉着,忍不住偷看了日后他的监护人,又在程然坦荡的目光下慌张的移开了眼神。
  很明显的洁癖,就连地板都是米白色的。
  易佳坐在软到不像样子的沙发上左手握着右手,一直默默地听他们用重庆话交谈,连口饮料都不敢喝。
  大姨说的无非是些我们生活困难你要多担待之类的客套措辞。
  程然只是淡淡的答应着,问了些易佳的口味和生活习惯之类的问题,也没得到什么准确的答案。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茶几就被女人吃剩的果皮和外国糖纸弄得乱了套,脚下也踩得脏成一片,看的易佳有些自卑,就好像自己也是如此似的。
  其实从前他虽然沉默寡言,却也是个很温和的男生。
  喜欢和人谈心,又因为是学美术的艺术生,在学校里人缘非常的好。
  尤其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成绩下来后,易佳在那所不大的中学简直出了名,大家都说他以后是要当画家的。
  其实就连易佳自己也这么偷偷的认为。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直到现在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惨剧的话。
  大概是为了奖励儿子争气,平日总是节省的易先生易太太也在他高二暑假时大方了一把,全家人都报了去黄山的旅行团。
  那里风景好很适合写生采风,易佳为此高兴地好几宿都没睡着。
  可谁想到还没达到黄山,大巴车就在路上出了严重的坠车事故,除了被爸妈护住的易佳,全车人无一生还,而易佳也因为大脑受到撞击而影响了对右手的控制力,医生说他再也不能拿起画笔了。
  因为贪图便宜,连保险都没有买,自然也没得到什么赔偿。
  父母的葬礼之后,被为数不多的亲戚推来推去,还未成年的易佳最终交给了他嫁到重庆的大姨。
  可是大姨家并不富裕,三口人还住沙坪坝六十坪的小房子里,一个月开不到五千块钱,再多养个青春期的残疾少年,实在是吃不消。
  偷偷摸摸商量了许久,老实的姨夫终于说可以拜托自己当大摄影师的表弟程然,他有的是钱,又是单身,照顾易佳总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很多年也没联系过,电话也是打得战战兢兢。
  没想到程然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
  再错过减负的机会就是傻子,大姨等都没等,放下电话第二天就带着易佳杀了过来。
  眼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女人停止废话,拍了拍都是食物渣滓的腿说:“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事情。”
  程然立刻起身:“那我送您回去吧。”
  女人随便摆了摆手:“不用,你先帮小佳安顿下,有什么需要再给我打电话。”
  易佳表情木讷的坐在沙发上,直到看大姨真的要出了门,才忍不住道:“我妈的钱……”
  他很少说话,都是低着那张苍白的脸坐在角落里,忽然发出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
  易佳是想父母虽然积蓄不多,但也还是有的,他因为没有看到这笔钱被转交到程然手上而感到不放心。
  女人转身急眼了:“你这个孩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姨不是给你存着呢吗,以后你要娶老婆买房子哪个用不到钱了,真是……”
  程然笔直的站在旁边朝易佳微微笑了下,仿佛事不关己。
  等女人骂够了,他便把她送到电梯口。
  生分而客气的说再见。
  其实程然不是慈善家的性格,工作也忙到不行。
  但他听了易佳的事情,还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很同情,那时他想,如果自己不答应,那男孩又会被送往哪里呢,一个右手几乎废掉的中学生,真的没办法在这个残酷社会生存。
  意外的是易佳比嫂子形容得要好的多,很安静又很乖,父母双亡情绪低落心理自闭是难免的。
  自己辗转一夜早就做个更坏的准备。
  现在轻松了些,把实在不擅长对待的亲戚送走,程然便快步回到屋子。
  他一进门看到易佳在吃力的在把垃圾收进袋子的情景,吃惊道:“你不要管,我叫家政来打扫就好,这家具不能拿水擦的。”
  易佳赶紧诧异而自卑的把从厨房找来的抹布拿了下去,大眼睛灰沉沉的:“对不起我不懂。”
  程然温和的微笑:“来看看你的屋子吧。”
  说着便把易佳拉起来带到里面的一个卧房,推开门,里面漂亮的让人惊讶。
  淡淡的绿色墙壁挂着玫瑰的摄影图,大床的精致套被也是白绿相间,木地板上是圈厚实的米色地毯,墙边有组合的书柜衣柜和写字台,设计的很有气质,电脑是崭新而干净的,看不到主机,可能就是杂志上说的那种把硬件都放进液晶屏的新款。
  易佳傻傻的看着,直到程然把新拖鞋放到了他的脚下才紧张的说:“……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进屋这么久竟然就穿着运动鞋把人家的地板踩得一团乱,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蹲了下去。
  趁着这个功夫程然把小孩的的行李拎进屋,朴实衣服一件一件的挂上原木衣架,随口道:“我不知道你多高便没准备新的,一会我们去商场吧,正好也缺很多东西。”
  易佳怯怯的走到他身边摇头:“……不用了,再说也晚了。”
  他长得很普通,但有双很大很黑的眸子,此时此刻正对眼前的陌生人装满了戒备与恐惧。
  程然英俊的脸露出微笑,抬手看看表:“才五点,外面刚有人流好不好?你不要和我客气,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的。”
  易佳低头没吭声。
  很随和的摸了下他的脑袋,程然弯着嘴角。
  “那个……”易佳想问问程然有什么规矩没,他害怕惹他生气,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
  程然很能体会他到新环境的不安,把易佳空掉的包裹放进衣柜下的抽屉才转身很认真的说道:“我就一个要求,你最好能做到。”
  易佳满脸愁绪的看他。
  程然弯着眼眸笑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叔叔?”
  闻言易佳也没忍住的笑了片刻。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刹那,他冰凉而阴冷的心还是泛起了丝诧异:原来自己,竟有这样流露情绪的力气。
  说起来程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他一直在搞摄影,平日里总是给那些大型的时尚杂志拍封面和特辑,所以甚至比眼下的孩子更知道流行什么,也不怕和小侄子没话。
  反倒是易佳极端沉默,买东西什么都不肯要,只是白着张憔悴的脸不断摇头。
  沟通不利,程然索性便看上就买,跟流水似的的花钱劲很让习惯过老百姓日子的易佳手足无措。
  两个人在外面徘徊了四个小时,再回到住所时包装袋几乎都拎不住了。
  程然不许易佳干活,进门后把东西往地上一扔便到浴室看了看喊道:“你先洗吧,我把战利品拿去放好。”
  说完便又开始忙碌。
  易佳只得躲进去费劲的脱了衣服,慢慢的走进盛满热水的浴缸,洗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泡泡浴。
  他受得伤其实很严重,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对于自己曾经最灵活的部位已经全然麻木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堪忍受。
  从出事到住院,到跟着亲戚办丧事,然后便换着家的寄人篱下,易佳早就疲惫至极。
  还是头一回这么奢侈,全身的酸痛好像都在这样的温暖中缓解了。
  默默的把头藏在了臂弯里,他有点想哭。
  程然对自己又能有什么所图呢,他是个好人,以后一定要报答。
  易佳在水中发了许久的呆,才想起是应该打个浴液然后出去帮忙。
  他吃力的蹲起来,伸着手去够浴缸旁边的东西。
  没想到平静了一天的右手忽然便大肆的颤抖了起来,满是英文的玻璃瓶很滑,顷刻便落在瓷砖上摔得粉碎,在刺耳的响声中整个浴室都飘起了淡雅的香气。
  易佳用左手握住颤抖的手腕,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半掩的玻璃门便被推开。
  程然诧异的探头进来:“怎么了?”
  弄坏的定是很贵的东西,易佳惨白着脸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看清楚发生什么,程然松了口气走进来,把大块的碎玻璃都捡进垃圾桶,又拿水把碎屑和浴液都冲进下水道,重新让地面安全了以后,才安慰蹲坐在浴缸里举手无措的易佳道:“是我不对,忘了你的伤,你不方便可以叫我,没关系的。”
  他总是这么慢条斯理,做什么都不慌不忙。
  易佳咬着嘴唇说不出话,一张消瘦的脸仿佛只有眼睛是黑色的,还泛着人在陌生的地方才有的那种怯懦,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程然重新拿了瓶浴液,倒在手上耐心的帮他洗起来,少年瘦到极限的身体看着很可怜,他想起这个孩子遭受的事情,心中又有些难受,便叹了口气。
  原本就因为陌生人这样的帮助而有些忐忑,易佳听到了叹息,沉默的抬头看他。
  程然又微笑,精致的五官在水雾间有些朦胧。
  易佳脑子一热,忽然便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问出来:“你为什么肯……肯收养我?”
  收养,这个词显得很伤自尊,但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
  程然打开淋浴细心地帮他把泡沫洗下去,简单的说:“不为什么,就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本能的觉得我该这么做,况且你都这么大了,并不麻烦。”
  易佳低下头,声音很小:“……你同情我吗?”
  程然没有再回答。
  但这是肯定的,就像你在路边遇见了只泡在雨里的小狗,真的是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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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遇见家里又没有不方便,领回去是出自于良心理所当然的事情。
  轻轻的关了水流,程然拿了件睡衣递给他:“能自己穿吗,多练习练习总是好的。”
  易佳起身点了点头,慢腾腾的套上了新买来的睡衣,才又说道:“我……”
  程然抬眼露出好奇:“恩?”
  易佳深吸了口气,他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同情我。
  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难道说出来程然就不会觉得自己可怜了吗?
  又换了个环境,美好的像是做梦一样。
  整天的客气和小心让易佳早就累的没有力气了。
  他倒在温暖而柔软的被子里,把自己从头裹到脚,特别希望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不用躲避记忆中血淋淋的惨剧,不用强挺着被抛弃的孤独。
  不用对着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卑躬屈膝。
  可是,他胆小,他害怕,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说出隐瞒的实话,每天都是:好,谢谢,好,谢谢,好,谢谢……
  魔咒似的念来念去。
  朦朦胧胧的睡着,像是离整个悲惨的世界都远了,他终于松开了总是紧握的左手。
  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小房间,鼻息间都是妈妈常用的那种洗衣液的味道。
  床头总是放着热好的鲜牛奶,他从前总是忘记,任它待到第二天早晨渐渐变凉。
  真的很想……再喝一次。
  一次就够了。
  心理学家荣格说过,梦是无意识心灵自发的和没有扭曲的产物,大多数危机都有一个很长的潜伏期,只是意识觉察不到而已,但梦能够泄露这一秘密。
  对于易佳的确如此,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回到自己拼命想要忘却的那幕。
  无止境的重复,他的梦就像是反复剜肉的利刀。
  阳光从车窗透进来,照在父亲递过的苹果上面,闪闪亮亮。
  易佳条件反射的想去接,可是周身莫名的震动起来。
  原本美丽的景色变得天旋地转,车身伴着惨叫一次又一次的翻滚。
  他被爸妈抱住,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受到撞击的头渗出了湿湿的鲜血。
  混乱之后,便是死寂。
  这样的梦已经不知做了多少回,却永远那么真实可怕。
  易佳从来没有因此而惨叫过,只会躺在被子里呼吸不畅满脸是汗。
  满是死亡的恐怖漩涡,陷进去就出不来。
  程然处理完照片特意来看看这个孩子的时候,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头。
  没办法叫醒,只好在床边用毛巾慢慢的替他擦拭脸颊。
  仿佛还是被这样的动作打扰了,易佳不知怎么忽然便摆脱梦魇张开眼睛,顷刻间看到程然尖尖的下巴和那双安静的眼眸。
  旁边的台灯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透出柔和的橘色光芒。
  空气也是缓慢的,温柔的。
  程然见状微笑:“不怕,我在这陪着你,快睡觉吧。”
  易佳渐渐平稳住了呼吸,憔悴的脸还是很苍白。
  他有些胆怯的,慢慢的握住了程然修长宽大的手。
  程然愣了下,并没有拒绝。
  易佳便安心的闭上眼睛,在这几乎是偷来的温暖之中,渐渐的沉睡了过去。
  是那种累到极致忽然能够休息后的睡眠,周身全是空白的,没有任何思绪和杂念。
  当然,也没有总是抓住他不放的恶梦。
  只剩下身边那个温柔而高贵的陌生人,住在完美世界的陌生人。
  对什么都会微笑,就像,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泛起恐惧,永远都不会变成像自己这样的胆小鬼。
  第二日早晨醒来的的时候,易佳迷糊了好半天才发觉程然就趴在自己身边熟睡,没有换睡衣也没有盖被子,白净的脸在比平日凌乱的短发下显得异常安静。
  因为拉着厚厚的窗帘,卧室里还是黑暗而安全。
  他看到自己还是握着程然的手,赶忙慌乱的松开。
  就是这样的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让程然醒了。
  他慢慢的张开眼睛,目光落到易佳身上又露出那种温暖到骨子里去的表情:“睡得好吗,我怕你再做噩梦就没有走。”
  易佳腼腆的点了点头,垂下大而无神的眼睛说:“很久……没有睡这么久了。”
  发生那种惨剧,这个孩子得到的安慰似乎有些过多了。
  程然不想说那些让他流泪的话,只是简单的问道:“现在想回学习读书吗?”
  易佳默然的摇头。
  学习不是自己的专长,英语和数学总是很勉强才能及格,他虽然在艺术考试中成绩优异,但被画家视为生命的手经废了,真的找不回力气再去面对从前的任何事情。
  会意的笑了笑,程然又道:“那就先帮我看家吧,养好身体再说。”
  他随后便痛快的起了床往浴室走去,还扔下句话:“快点洗洗干净,我约的医生到时间了。”
  易佳穿着程然给买的小熊睡衣傻呆呆的坐在被子里。
  看医生?
  都已经这样了谁还要想去治。
  有钱没钱在生老病死面前都是一样的。
  果然,经验丰富的老大夫给易佳安排了各种检查,最后定论:他的右手是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操作自如了,虽然经过复健会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但目前尽快适应左手操作才是比较现实的选择。
  虽然明知道如此,听到这样无情的宣判还是让易佳有些绝望。
  从医院大楼出来之后,便没再说过话。
  重庆秋日的太阳也是很温暖绚烂的,照在路边平整的草坪和树木上,非常得生机盎然。
  程然拿着从不离身的单反摆弄了摆弄,忽然说:“小佳,我给你照张相片吧。”
  听说这位大摄影师手下都是一线的明星模特,作品也在欧洲展出过,在文艺圈很是有名。
  易佳闻言微露了些紧张,站在颗香樟树旁硬生生的扯出丝笑来。
  程然站在对面轻声说:“其实我今天只是想知道你的现状,只有这样才能去计划你的明天,小佳,不是一切都结束了,不要露出那种全无希望的表情,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学都没有的上,可是如今不依旧过着比谁都好的生活吗?”
  易佳死寂的心被他的话激起了丝丝涟漪。
  但脸上流淌着的,不是释然,而是不知所措。
  顷刻间的动容,便在相机里成了永恒。
  很久之后易佳都不为人知的留着这张照片,里面的自己瘦弱而凄惨,而身后的阳光却美得不像样子。
  大概程然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但都已经用更加无言的方式表达了
  他一定想告诉自己,只要敢于转身面对,其实正是春暖花开。
  但受过伤的人,最不懂的东西,便是坚强。
  原本动荡到了极点的日子就这样在和陌生男人的相处中渐渐的平静了。
  起初易佳的大姨还会来买些水果来看望,后来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候几句,似乎从前的生活正在抽丝剥茧的消失掉,易佳已经习惯了重庆的空气,习惯了到小区最近的家乐福买东西,习惯了每天等程然回来做饭或者叫些外卖填饱肚子。
  从前接触过很多的成年人,但只有程然能让他全身心的放松。
  他虽然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人情世故也纯熟了,可对待自己却总是都只像个邻家哥哥。
  难怪人说搞艺术的永远年轻。
  为了让易佳锻炼手部活动能力,程然给他买了许多外国玩具,很多实在过于复杂,摸来摸去小孩儿竟然迷上了古董魔方,每天都上网看那些高手的比赛和教程,也会给自己计时,但因为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颤抖而成绩平平,他还是很乐此不疲。
  易佳不喜欢说话和活动,整日坐在那,就和家里没有孩子没什么两样。
  程然问他为何喜欢玩这种东西,易佳的答案很简单:他是看了《幸福来敲门》,被里面的主人公感动的一塌糊涂。
  其实,也是在默默相信着魔方能给生活一次新机会的魔法。
  易佳喜欢威廉史密斯那种什么都能面对的勇敢。
  这天大摄影师照例早早的回了家,换好衣服系上围裙便走到小孩儿的屋子问:“晚上想吃什么?”
  易佳正在拿着新买的四阶魔方走神,抬头想了半天才怯怯说:“我想吃排骨。”
  程然微笑:“好的,你也多看看书,不要整天拿着那个东西嘛,以后还是要学些什么才对。”
  易佳默默的点点头,程然便走进了厨房。
  的确,这样的日子不过是种优待。
  以后还是要走向正轨的。
  他失去性质的放下魔方,深吸了口气才从椅子上起身,晃到厨房门口说:“你教我做饭吧。”
  正在烧水的程然回头,愣了愣道:“我怕你会烫到,而且切东西也不方便。”
  易佳抬起左胳膊勉强笑说:“不是……还有它吗?我只想学些简单的。”
  大概是单身生活的缘故,程然做饭特别的好吃。
  但他每日工作已经很疲倦了,实在没理由再来照顾自己这样一个麻烦。
  易佳很莫名的希望他赶快结婚才好,这么精致的男人应该有个女人来体贴,可是那样,自己就很难住在这里了吧。
  程然突然说话打断掉易佳的走神,他道:“那好吧,不过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才可以做饭,我教你做日本豆腐,正好你爱吃。”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喜好习惯他都能发现并且记得分毫不差,实在不明白程然怎么会变单身。
  易佳的情绪终于因为可以干活而稍微好了些,他照程然说的把豆腐和蔬菜海鲜都从冰箱的各个格子里拿出来,放到厨房宽敞而洁净的组合柜台上,忍不住问道:“……你还有没结婚?”
  程然不以为意:“结婚做什么,我没有时间。”
  在易佳的城市里三十多的男人孩子都会上小学了,易佳奇怪:“那你都不去约会的吗?”
  程然抬眼看了看他,秀美的脸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干净的就像在化妆品广告里似的,他很含糊的回答:“偶尔约会但没有固定的,我不会随便把人带到家里来,你放心好了。”
  看他会错意,小孩儿赶紧解释道:“不是的,我还挺希望你有女朋友,会不会多了我你都找不到对象了……”
  程然微笑:“我的行情还没有那么差,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你有女朋友吗?”
  易佳把锅从橱子里拿出来,表情淡淡的说:“从前有,还是班花呢,可是后来……”
  都是孩子经不起风雨的感情,好像失去了也没有太心痛。
  这段时间易佳的身体好了很多,也渐渐的有了点肉,即便不是那种运动型的男孩,但干净的还是和让人熟读,没有初次见到那么可怜而凄惨,虽然仍旧总蒙着层让人看不透的阴霾。
  都是同性就没有太多顾忌,程然一边煎东西一边笑道:“你是处男吗?”
  突然这么问把易佳吓得够呛,他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当,当然是了,那怎么会不是,我又没有结婚。”
  程然觉得好玩:“你还排斥婚前性行为?男生有需求是很正常的,不过约会一定记得要带安全套。”
  在易佳的观念里约约小会无非是看个电影逛个街,他被程然嘱咐的都说不出话来,只好埋着头在旁边切豆腐。
  程然觉得太安静而看了看易佳,发觉这孩子耳朵都红了,跟个兔子似的。
  真是没见过这么纯情的。
  易佳手心出汗的拿起锅想要起火,因为有些慌而忘记了换左手,过度的重量忽然就让他颤抖起来。
  一直仔细观察的程然赶快帮他拿稳,皱眉道:“怎么这么大意,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可以进厨房,听见没?”
  程然比他高大了很多,虽然住在重庆却是纯正的北方人,只是一米八五的身高就不是刚过一米七的易佳能够企及的,背靠在他的胸前连那淡淡的古龙水味道都异常分明,因为说话而扑到耳侧的气息很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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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让易佳红着脸点了点头。
  像是察觉到这孩子的不自在,程然转身就去做别的事了。
  他还没想好如何要易佳来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的生活。
  如果不是那天偶然的发现,易佳绝对会把程然当做全世界最好的叔叔。
  但有的秘密就是这样,其实它并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可你一旦知道了,还是会因为这个秘密而坐立不安。
  好像什么事情因此都变了质。
  整日躲在房间里是很无聊的行为,在重庆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即使程然总劝他到外面去玩,易佳也想不出要去哪里。
  他性格安静,倒宁愿在客厅用那个效果超级好的家庭影院看电影,或者在书房玩玩魔方。
  程然的屋子里有很多外国影片,一些易佳只是偶尔在同学的杂志上见过,市面上都没有的卖,这回倒是可以随便看了,只是英文不大好,明白意思很吃力。
  礼拜日的时候程然有外景没回来,易佳中午随便热了点饭吃,又进了他的书房找电影。
  程然是个过度洁癖的人,DVD的盒子从大到小码得分毫不差,找起东西来很是方便。
  独自在家的时候小孩变得很自然,加以叼着勺子左右看了看,还没想好今天要看什么,忽然发现有两个盒子中间夹了几张刻录的光盘,便好奇的拿出来,上面是程然用麦克笔写得英文单词,没背过不认识。
  多半是出于偷窥心理,易佳以为是他工作录影之类的便想有点偷偷的看看,犹豫片刻还是把盘拿到客厅塞进影碟机里。
  他蹲在茶几前他满意的吃了口方便粥,抬手按下PLAY。
  结果接下来的场景真的在短时间内彻底的颠覆了易佳这十几年来坚定的两性观念。
  大到离谱的屏幕上面竟然出现了两个完全没有穿衣服的外国男人。
  他们在,在……
  易佳含着粥目瞪口呆。
  因为喜欢音响效果而把声音开得巨大,但此时此刻传出的呻吟和喘息声简直让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间楼道里有人经过,易佳慌张的回神试图把盘退出来,结果手又开始抖,一碗粥被撞得洒了满地都是。
  刻录碟还是缓缓的滑了出来。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小孩儿身上的新衣服弄得脏兮兮,好不容易才收起自己惊愕到僵硬的表情。
  他想起程然平时干干净净的模样,又想起他对自己的耐心和温柔。
  不知怎么就不寒而栗了起来。
  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易佳把客厅收拾干净又把GV片放回了原处,有些无精打采的躲进了被子里纠结。
  这次他完全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再去面对那个男人了。
  确实是有工作,今天的来的艺人又很不识相的耍大牌,折腾的程然半夜才回到家。
  即便在这个时间,若是往常易佳也会迷迷糊糊的来迎接他。
  可是今天客厅黑黝黝的,连卧室也没点上灯。
  程然把钥匙放在鞋柜上面,边脱下带着夜色寒气的风衣边敲了敲易佳的门:“睡了吗,还是不舒服?”
  其实听到开锁的声音小孩儿就醒了,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索性装死不动。
  完全反常的样子让程然泛起担忧,难道他又在想爸妈?
  轻轻的走到易佳的床边,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却被易佳神经质的躲开。
  程然轻皱眉头开了灯问道:“说话好吗?”
  有点不走大脑,在看到那张清秀到中性的脸时,易佳顷刻就乱了:“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真的,从前怎么没觉得他像变态,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的。
  程然完全僵在那里,雪白的皮肤在黑衬衫下几乎有些病态。
  就连天生会笑的眼眸也没了欢快的气息。
  他沉默了半天,才冷冰冰的问:“你听谁胡说的。”
  易佳全身都有点抖,坐起来喊道:“我自己发现的,你看那种恶心的东西,你要是正常才不会看,真让人想吐,你干吗还给我洗澡还在我旁边睡觉,变态!”
  彻彻底底的恐同心理,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但被刚刚开始习惯依赖自己的小孩子说出来,滋味似乎比以往都要苦涩。
  程然站在床边深深地呼吸片刻,拿着白色风衣的手几乎露出了泛青的指节。
  可是最终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猛然间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易佳的大脑随着安宁静了下来,他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明白好脾气的程然被他的话伤到了。
  “……
  1973年,美国心理协会、美国精神医学会,将同性恋行为自疾病分类系统去除。对于同性恋的定义更正为:同性恋是指一个人无论在xing爱、心理、情感及社交上的兴趣,主要对象均为同性别的人,这样的兴趣并未从外显行为中表露出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同性恋并不单单指的是性取向问题,很多出于好奇,被迫等原因与同性发生性关系的人并不是同性恋。
  日,《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出版,在诊断标准中对同性恋的定义非常详细,同性恋的性活动并非一定是心理异常。由此,同性恋不再被统划为病态。不再把同性恋看作一种病态心理,这是中国大陆社会的一个进步
  ……”
  桌上的闹钟指过两点的位置,电脑的屏幕还淡淡的亮着。
  易佳的眼睛因为熬夜而有些泛红,他呆呆的凝视着从百度里搜索出来的关于homo的知识,心乱如麻。
  那么陌生那么遥远的词汇就这样发生在了身边,有不理智是正常的,可他的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
  四处孤立无援的时候,是程然伸出了援手。
  而自己发现他与别人不一样,便用那种词汇去羞辱他。
  怎么想也是自己的不对。
  曾经真的以为同性恋就是有病,是太监,是娘娘腔,是要找医生去看的。
  虽然有些不甘心,易佳却不得不承认这回是犯无知了。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严,能隐隐的听到程然从浴室出来的声响。
  易佳心中忍不住泛起胆怯和退却,起身在木地板上徘徊了好几圈,终于鼓足力气迈出门去。
  原来程然就坐在书房里面。
  他只穿着宽大的睡袍,头发湿湿的抽着烟,瞅到易佳眉头便不易察觉的皱了皱,轻声问:“有事吗?”
  易佳怯怯的扶着门框道:“对不起,我……”
  程然打断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怪我没有告诉过你。”
  闻言易佳准备的道歉言语就说不出来了。
  程然把烟掐掉,淡淡的说:“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讲。”
  易佳很勉强的晃到他身边,大眼睛开始瞅别处。
  程然无奈的把自己露着大片胸膛的睡袍系好,直起身子道:“虽然我是同志,但并不代表只要是男的就能让我发情,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照顾你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因为我喜欢孩子而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只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不要由于我的性向而影响到生活。”
  易佳咬了咬嘴巴,又满脸愁苦的小声问:“那你会赶我走吗?”
  程然笑了下:“我又不是领养小动物,还可以没事送人。”
  易佳安下心来,壮着胆子表白道:“……其实你还是挺帅的。”
  然后就一溜烟跑回了被窝。
  程然坐在那有些想哭,怎么他说话感觉就让自己感觉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勉强逼着接受了,其实还有些别扭吧。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闹着出柜时,差点被父母打断腿的悲惨经历。
  相比之下这孩子做得已经不错了。
  日后的生活很显然的证明了,易佳只知道搜索什么叫做同性恋,却忘记搜索什么叫做恐同症。
  自从知道程然的秘密之后,本来行为就像个容易受惊的兔子似的他,简直更加不知所措。
  绝不和自己的叔叔在同一个房间里相处超过半小时,绝不和程然在一起换衣服,就连洗澡都不忘记反锁门,看电视看到男女拥抱亲吻目光肯定会停驻相当长的时间在上面。
  程然刚开始还试着和易佳沟通,可惜后来便有些绝望而随他去了。
  原本想解开他父母双亡又生活绝望的心结就显得很不现实,再加上这个对于正常人太恐怖的刺激,程然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仿佛是要多留给易佳些空间,他渐渐变得更加早出晚归,把下个月的工作量都临时提上来了。
  大概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怀揣些梦想。
  随着我们年龄的加大,有的梦想实现了,有些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渐渐忽略掉。
  但那种硬生生被剥夺的梦,就只能成为永远的遗憾与痛苦。
  易佳从小便喜欢画画,他因为不擅长运动和打闹,出门就会被小朋友欺负,所以总是被妈妈关在屋子里,用一沓白纸和一堆彩笔构筑了全部的童年。
  国小时由于主科成绩不好但性格善良,易佳还被老师选做了美术课代表。
  高兴的易太太立马带着儿子学了国画。
  教授他的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先生,很快便带领着易佳进入了美术的世界。
  从此易佳多年的苦练,兢兢业业。
  虽然这个年代大部分学画画的孩子都是成绩实在不好走投无路的选择。
  他们不怎么用心,会画个景物速写便了不起了,穿得花枝招展的整日在学校里装模作样。
  但易佳属于真的喜爱这门艺术的那种孩子,只要是和美术沾边的东西,他都能专心致志的钻进去。
  绘画就是易佳的生活目的。
  突如其来的灾难渐渐平息后,易佳也接受失去双亲的事实。
  但偶尔,只是偶尔,他仍旧忍不住画画。
  脆弱的右手连续工作两分钟就一定会颤抖不止缓上半天,易佳便利用这一个一个的两分钟趴在桌子前勾勒着自己心中的世界。
  因为很怕程然担心他,易佳只会在没人时这么做。
  随着冬天的临近大摄影师在外面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小易佳便也能够多些机会画画。
  经常是程然回家,他早就累得睡着。
  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比起这个孩子的芥蒂,程然躲在外面只是想让他冷静冷静吧。
  平心而论易佳是个好孩子。
  懂得节省,手不方便也会帮忙做家事,从来不多话,有点什么幼稚的要求也只是偷偷的微露期待的瞅上两眼,挺招人心疼的。
  刚巧有个熟识的台湾艺人朋友听说他收养个中学生的事,便很热情的在拍照时给易佳带来了礼物。
  一双美国产的轮滑鞋。
  程然也希望易佳能多出去见见重庆为时不多的太阳,就给拎回了家,想让小孩高兴一把。
  可惜易佳又早早的睡下。
  程然无奈把漂亮的盒子放在床头,伸手给易佳盖好被,却无意间发现他手里还拽着个本子。
  轻轻抽出来一看,全都是天马行空的素描。
  虽然有些稚嫩,但是充满灵性。
  程然站在床边静静地翻看了片刻,又看了看他可怜而老实的睡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轻叹了声,关掉台灯转身关门出去。
  鲫鱼汤,米饭,素菜丸子。
  又到了午餐时间,易佳小心翼翼的把冰箱里的盘子碗一样一样的端出来。
  都是健康而营养的食物,程然的手艺真的没有话说,要是他……不是同性恋就好了。
  易佳很不懂的摇了摇头,正准备打开微波炉来热,外面竟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惊讶的跑过去看:“……你回来的好早。”
  程然身上的大衣厚厚的带着寒冷的气息,表情却很温暖:“没有拍摄工作,相片回家做就好。”
  易佳的眼神变得怪怪的,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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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程然手上拿的东西。
  一个漂亮的画板支架。
  很有规律的先换好室内拖鞋,程然才把支架展开立在地板上笑道:“送给你的,喜欢吗?我还订了些美术用具,下午会给送来,缺什么你再列单子给我。”
  小白兔似的,易佳红着眼睛忍不住撅起嘴,就像每个难以控制哭泣的孩子那样嘟囔道:“我不能画画了,买它做什么嘛……”
  然后便伤心至极的转身回了厨房。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程然连衣服都没脱就追上去道:“我看到你的练习本了,其实当个爱好也挺好,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
  易佳左手带上棉手套把热好的盘在端出来,瘦小的背影微微的颤抖着:“……才不是爱好。”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很敏感,你越关系他的伤处,他就会越痛。
  程然无奈的微笑,满脸温和轻声说道:“You can shine.”
  易佳没听明白,侧头投来茫然的目光。
  悠然的靠在日式拉门边上,程然弯着眼眸说:“潘婷广告,没看过吗?”
  最讨厌的就是广告这个东西了,整个电视都被装满无聊的劣质推销,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易佳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声音小小的说:“我看女孩子的东西做什么。”
  程然笑道:“你等会。”
  然后就走进了书房不知道鼓捣起什么来了。
  易佳莫名其妙的摇摇头,继续热饭,心情却因为门外那个画架而异常低落。
  结果他刚刚费劲的把汤端上饭桌,易佳就听程然叫道:“我找着了,过来看。”
  纯平电视机启动起来。
  程然熟练地换好信号频道,才解释说:“我从前录得许多外国广告,其实也挺不错,你可以欣赏下。”
  刻录盘里果真有很多个小片子。
  用遥控器调进那个叫做You can shine的视频里,顷刻就响起种陌生的语言。
  是个泰国的故事,英语字幕比较简单,易佳勉强懂了意思。
  一个女孩家境优越从小学习钢琴,而另一个拉小提琴的不仅贫困潦倒,更是个聋哑人。
  开篇就是富女孩摔钢琴辱骂穷女孩聋子学音乐的可笑和可悲,然后哀伤的姑娘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行走的心酸镜头。
  穷女孩正在难过之时遇到了个老爷爷在街道边拉琴卖艺,老爷爷用手语问她,你还在拉琴吗?
  穷女孩沉默良久,哭着比划:我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老爷爷笑: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
  然后便是时光如流水的系列镜头。
  穷女孩在老爷爷的鼓励下坚持了自己的梦想,虽然不久老爷爷便去世了,虽然她仅有的琴被流氓砸坏了,她还是把它占豪锲而不舍的在破旧的楼台上练习,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许多年后曾经的富女孩已经成为骄傲的公主,她身着盛装坐在舞台上参加比赛,纯熟的技巧让她稳坐冠军宝座。
  主持人正要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已经成为大姑娘的穷女孩出现了。
  她身着白色的棉布衣裙,手里的小提琴斑斑驳驳缠得都是胶带。
  可在炫目的灯光下,琴弦一拉,流畅而动人的卡农便夺取了其它所有的光环。
  她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心却可以听到全世界。
  惊心动魄的一首名曲,让她犹如破茧而出的蝴蝶,张开了最美丽最夺目的翅膀。
  比赛结束,全场静寂,而后掌声雷动。
  仅仅在最后洗发水的LOGO才出来,伴着美丽的广告语。
  You can shine.
  仅仅是四分钟的片子,程然关掉DVD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易佳没声音。
  程然扭头一看,这傻小孩竟然哭了。
  生怕被笑话似的,易佳赶忙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却红的仍像只兔子。
  从来没想到广告是可以这样做的,虽然很理想化,但是却毋庸置疑的感人至深。
  联系到自己的遭遇,刚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易佳很少发泄自己的情绪,这回却像是撒不住闸了,哭的稀里哗啦。
  程然没办法只好拿着纸巾帮他擦,温柔的劝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我只希望你能打起精神来嘛,真是个小孩。”
  易佳抽噎着问:“我还能画画吗,我好喜欢画画,我只会做这么一件事情,为什么我不能画画了,我都没有做错什么……”
  语无伦次的,却都是他干干净净的心里话。
  从来没对谁讲过,今天说出来,仿佛压抑的情绪也随之迸发,虽然痛苦,但也痛快。
  程然很心疼的抱住易佳,抚摸着他的脑袋说道:“能的,能的,你不要这样了,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宽大的胸膛似乎能遮挡住所有的风雨,易佳把额头抵在上面,眼泪汹涌的痛哭,自己想停也停不下来。
  原本一个阳关灿烂的中午,就因为个广告变得凄风苦雨。
  程然没辄的拍着易佳的后背,一下一下,心想这也许不是坏事情。
  连鲁迅先生都讲过,长歌当哭,势必在痛定之后。
  实际上重庆是个挺阴霾的城市,天空经常是灰暗而压抑的,雨天永远多过晴朗。
  尤其是冬季,虽然气温没有降下去,但是到处都湿冷的让人受不了。
  站在外面,易佳穿着崭新的耐克羽绒服还是冷的直缩脖子,瘦瘦小小的身体躲在大衣服里看着可怜兮兮的。
  程然锁好车款步走到他身边笑道:“有这么冷吗,你真缺乏锻炼,明天起跟我晨跑去。”
  微长的头发被江风吹得很凌乱,易佳哆嗦着说:“……明明是你不怕冷而已,衣服这么薄会生病的。”
  程然的深咖色皮衣连拉链都没系上,长腿长脚劲瘦到不行还满不在乎的笑:“我成年累月在外面跑,这算什么,你这样要是在西藏,非得晕过去不可。”
  谁都羡慕到处旅游的人,易佳张大眼睛问:“西藏是什么样啊?”
  程然笑:“等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玩。”
  其实两个人是来嘉陵江边烧烤的,可是易佳忽然又胃痛不想吃东西,程然只好沿着江水漫无目的的散步,能把这个小宅男弄出来真是特别不容易。
  习惯走到哪里都拿着宝贝相机,程然装好镜头朝远处对焦了会,便干脆的拍摄了几下。
  易佳别羡慕他随便拍哪都那么漂亮,不禁在旁边小声问道:“照相难吗?”
  程然便检查成果边说:“刚操作单反肯定觉得麻烦,其实学会了特简单,关键是要会调焦距抓镜头,你们美术不是也讲构图什么的嘛,差不多。”
  易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程然抬眼问:“想学吗?”
  明明就很想,易佳还是腼腆的微微笑不说话,一副怎么混也混不熟的样子。
  很大方的把相机递过去,程然笑道:“我来教你,凡事要多尝试,没准你也很有天赋呢。”
  易佳这才流露出自己的渴望与好奇,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解起来。
  正说着,大忙人的电话又响。
  程然皱了下眉头道:“你等会。”
  说着便到旁边接起来一通说,好像是工作的事情。
  易佳等的无聊了,便拿起相机对准江水对面的山峦,打算照一张。
  没想到这样的重量举在手里,却仍旧能让他脆弱的神经崩溃。
  简直是催不及防的右手便抽筋的颤抖。
  因为没挂着带子,单反相机捧得一声就摔到了脚下的鹅卵石堆上,碎掉好多零件。
  易佳吓坏了,这可是程然最喜欢的一台机子,要是陌生人碰都不要碰。
  他惊慌失措的蹲到地上用左手按住右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打电话的程然被这声吓了一跳。
  他侧头走过来,把事情讲完挂了手机才淡淡的说:“没事,可以拿去修的。”
  然后便小心的捡起相机和碎片,皱着眉头看起来。
  易佳抬眼,发觉程然还是不高兴了,又自责的低下了脑袋。
  回家在网上搜了下,小孩才发觉那个相机对于自己简直是天价,比起初预料的几万块还要离谱的多。
  想要弄钱去陪,简直是白日做梦。
  谁都有自己珍惜的东西,虽然没有多说半句责备的话,程然这晚还是显得比以往沉默,吃了饭洗了碗就一直在书房的专业电脑上修照片。
  易佳小心翼翼的端了杯热牛奶过去,轻轻的放在书桌上,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程然正聚精会神,闻言抬头愣了愣,温和的回答:“没关系。”
  然后又看向电脑屏幕。
  易佳紧张的心跳都有些剧烈,低着头说:“那个……我没有钱给你买新的,可,可是我有礼物送给你。”
  程然很感兴趣的看向他。
  易佳赶紧跑回屋拿了张素描纸回来说:“……给你的。”
  竟然是程然的肖像,上面的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拿着相机,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和本人如出一辙的温柔高雅,笔触很细腻,也不知道是用那个残废的手画了多久。
  还配上易佳老实巴交的字:我的程然叔叔。
  嘴角泛出丝淡淡的微笑,程然伸手拿过橡皮说:“你知道吗,这个画只有一个缺点。”
  易佳疑惑。
  程然很坚决的把“叔叔”两个字擦掉,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完美了,谢谢你。”
  易佳看着他高兴地眉眼有些哑然。
  也不是很大岁数的人,至于这么怕老吗?
  事实证明程然叔叔还真的蛮喜欢这幅画,第二天就特地让人裱进相框挂在了床前,有事没事的还去附近徘徊欣赏几圈。
  只是易佳看到上面写得“我的程然”就有点尴尬。
  明明就没那么亲切暧昧的意思……
  真是的。
  自从到了重庆以后,易佳就和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断了联系。
  不是他逃避,只不过真的不晓得要和他们说些什么。
  又因为不肯去学校的缘故,每天除却能见到程然和偶尔来访的大姨一家外,就几乎是与世隔绝。
  他绝对不会主动和谁说起自己苦闷,有的时候心里实在低落的不想做任何事情,也会开始试着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但程然给他的钱却从来没有花过半分,他觉得自己已经欠他很多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正好是父母去世半年的时间,他们的骨灰都葬在家乡,易佳没有办法去看望,便漫无目的独自跑到陵园里看别人吊唁自己的亲人。
  大束大束或黄或白的花,被凛冽的风吹起来漂在空中的样子,很凄凉。
  易佳独自站在角落里,目送走又一群黑衣服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那么痛不欲生了,随之而来的是茫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些散落的花瓣,虽然看着还新鲜美好,却只有枯萎腐烂这唯一一种未来。
  难道永远让程然照顾下去吗?
  长大了又怎么办……
  墓地沉重的压力让易佳有些崩溃的痛苦。
  他忽然间便几步走了出去,在城郊好不容易找到了公车搭回城里。
  易佳穿的整齐又长得老实,一路上眼睛都红红的,让售票员忍不住频频注视,还有善良的姐姐给他递来纸巾。
  大约都以为他是个和父母吵了架的乖宝宝吧。
  重庆是个很大的城市,不像易佳从前待的地方,好像一天就能走完。
  只要在这西南大都会迷了方向,高低起伏的马路再想找回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其实自己出来走这么远还是第一次,易佳魂不守舍的,直到天都有些阴阴的黑了,他才在轻轨中回过身来,把目光投向陌生的站牌。
  程然的家住在市中心,而这里是哪,他完全没有概念。
  随着人流下了车,易佳跑到自动打票机那里仔仔细细的研究,也没能弄明白要坐哪趟车。
  不怕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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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不会坐地铁一类的东西,是个纯粹的认路无能。
  正是大家回家的高峰时段,易佳买票买的久了,身后排队的顾客自然有些微词,重庆话纷纷抱怨着,虽然听不懂,但让本来就有些慌乱的小孩彻底手心出汗,调来调去的弄不明白。
  天使总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一声如同少年般的清爽问候在他头顶响起:“要帮忙吗?”
  易佳条件反射的抬起脑袋,恍然看到个外型非常好看的男生,修美的双眸,高俏的鼻尖,紧抿的薄唇让他显得即冷酷又淡漠,然而吹弹可破的皮肤在碎碎的短发下却像是能发光一样。
  他大概也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了。
  那个……就是传说中长不大的娃娃音吧。
  大概任凭谁遇见美人都有点紧张和莫名的好感,易佳收回手小声道:“我想回解放碑……”
  因为早就投好了硬币,闻言陌生的男生便利落的帮他打出票来,自己也买了张说道:我正要去那里,你若不认得路就和我走。”
  随便相信他人不是个聪明的做法,可这么美好的男生,能骗自己什么呢?
  易佳呆呆的点了头,就跟着他朝入站口走去,很快便等来了正确的列车。
  那男生长得精致,个子很高挑,但是话并不怎么多。
  找到座位他很大方的让给易佳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身,睫毛那么长又浓密,像是杂志里的SD娃娃,漂亮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如果是从前易佳肯定会要求给他画个速写,可惜如今……
  愣愣呆呆的,便很快到站了。
  从车里出来进入冷清的地下后男生回身问道:“你能找到家吗,我还有点时间可以送你去。”
  易佳赶紧摇了摇头,不好意识的说:“谢谢你……”
  淳朴的连个客套都说的捉襟见肘。
  没想男生却忽然微笑了:“那好吧,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朝出口走去,穿着白色外套的背影笔挺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
  漂亮的人果然是笑起来也很漂亮啊,易佳不禁这么感叹着想道。
  他要从另外的方向出去,走路时看到家花茶店。
  是从前上学时经常陪女生光顾的连锁品牌,虽然不贵,但是味道很好。
  易佳知道最近程然累的经常总整夜失眠,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给他买了罐安神的薰衣草。
  第一次选礼物,完全摸不到头脑。
  慢吞吞的走到小区里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花园里静的恐怖,只有保安偶尔巡视的低调身影。
  没带有手机不能打电话,易佳很害怕程然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感到着急,想着应该早点上楼才对。
  在阴暗的墙角刚刚加快脚步,身边忽然有辆林肯吉普车猛然开过去。
  把易佳吓了一跳。
  他长大眼睛看着黑色的吉普停在楼下,意外的是程然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驾驶者的是个很成熟性感的男人,比程然要年轻些,头发短短的打扮很是朋克。
  程然没有拿平日的摄影工具,从车前款款的绕到男人面前特别自然的吻了吻他的嘴唇。
  明明是蜻蜓点水的接触,却在男人很急切的拥抱中变得热烈起来。
  除了那天少儿不宜的影片,易佳从没见过男人这样近距离无保留的接触。
  从震惊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的心几乎揪到了一起。
  把男人压在车门上的程然看起来和平时根本不同,灰色风衣衬托下的消瘦侧脸即性感又冷淡,反而在这该动情的时候抽出了自己的灵魂。
  每个动作都只剩下欲望。
  平日的温柔和笑脸,如同扣上了层陌生的面具。
  又或许,平日里的他,才是虚假的他。
  易佳还傻傻的抱着茶馆,情绪已然不自觉的有些坍塌。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恶毒的心理,他竟然走上前去,默默地站在了两个人的不远处。
  楼里透出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道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像是有种奇妙的感应,程然发觉了他的存在。
  竟有些惊愕的松开男人的腰,眯着美丽的眼睛问道:“小佳,你怎么在这里……”
  易佳低下头,很局促的把茶罐藏在了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便默默地走进了大厦。
  程然对男人的抱歉的笑笑:“我家小孩子不高兴了,改日再见吧。”
  说完就匆匆的追了上去,
  男人靠在车门冷哼道:“我靠,你丫哪来那么大孩子,蒙谁呢。”
  因为易佳先一步上了电梯,等到程然到了门口时,他便早就开门进去了。
  但是没有躲起来,只不过半声不响的坐在沙发上呆滞的瞅着角落。
  程然有些头痛,他吃不准易佳倒底怎么想的,没办法的走到他身后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回来。”
  易佳小声回答:“闲逛。”
  客厅里又是阵寂静。
  程然没选择的面对现实说:“你刚才看到的……”
  “你是不是每天都和男人约会?”易佳打断他问道。
  微微的怔了怔,程然失笑:“也不是,最近偶尔和这个人见面而已,怎么了吗?”
  易佳直言不讳的说:“你很让我不舒服……我接受不了。”
  程然低下眼眸瞅着他,好半天才说:“以后我不会让人送我回家了,不会给你看到的,好吗?”
  像是很烦再和他对话下去,易佳突然站起来回身朝程然扔下句话说:“随你的便,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然后便大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程然被他刻薄的话激怒了,大声反问道:“我是哪样的人?”
  安静了好几秒钟,易佳从卧室里出来重复说:“同性恋,同志,GAY。”
  无奈的失笑片刻,程然轻声反问道:“那又怎样,我见不得人吗,我伤天害理了?你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内心的感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易佳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矛盾,猛地转身又冲回去,还分外疏离的锁上门。
  原本就空荡的房间顿时陷入了种死寂。
  最受不了因为性向问题而人被另眼相待,早就出柜的程然心里也因为这个小破孩而泛起了丝恼怒,他气的四处看了两眼打算关灯休息,不小心就看到沙发上扔到的橙色茶盒。
  奇怪的拿来来看看,上面写了些如何让现代白领释放压力的神奇效果。
  怎么想易佳也不是会给自己买的。
  很久没被人无目的的关心过了,程然紧缩的眉宇渐渐平静。
  茶盒握在手里,随后竟渐渐的露出了丝释然的微笑。
  夜里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过去,易佳第二日醒来的也比较晚。
  程然早就上班去了
  他头发翘翘走到卫生间刷牙,却看到镜子上面贴了个便条,是大摄影师的潦草字体。
  “茶很好喝,谢谢,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不可以胡思乱想。”
  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是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易佳把便条轻轻的撕了下来,几乎能想象出程然写下这些字的表情。
  他真的对自己要求不多,也真的是个好人。
  除了喜欢男人,喜欢和男人发生关系以外任何方面都无懈可击。
  昨天自己那么犯浑,程然也没气到前来教训之类。
  其实……真的是宽容了。
  像每个没有成熟的孩子一样,易佳原本因为冷静而忐忑的心情,又泛起了丝后悔。
  其实什么都是程然给的,该学会宽容的人,是自己吧。
  虽然想到程然会和那个男的这样或者那样的亲密就不舒服,易佳还是勉强着尝试祝福和帮助他们。
  心不在焉的挤好牙膏,上刷刷,下刷刷。
  他忽然眼睛一亮,跑回屋找到都没怎么用过的手机给程然发了个短讯。
  “今晚带你的男朋友早点回来好吗?我有话和你们说……”
  不撒谎,男字是由女字改过来的。
  不灵便的手做起饭来是很困难的事情。
  没谁能预料什么时候会剧烈发抖,易佳是没办法用刀的。
  好在程然厨房里的工具够多,什么削丝器切片器应有尽有,方便的很居家。
  易佳从早晨开始就忙忙碌碌的,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像模像样的把材料准备妥当,手都已经被划了无数个小口子,一沾水就刺痛的不行。
  结果刚准备开始煮炖,客厅里就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易佳吓着了,看了看表心想说要早一点可未免也太早了吧。
  还没回过神出去迎接,程然就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
  他慢慢的把风衣外套往下脱,瞅着跟战场似的厨房满脸惊讶的问道:“你……在干吗?”
  易佳不好意思的转身挡住自己的半成品,结巴着回答:“我……我想给你们……”
  话到半截,小孩又呆滞:“你……那个人呢?”
  程然明明就是自己进的家门。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你也想太多了,东西扔那一会我弄吧。”
  然后就一直笑着回卧室换衣服了。
  易佳傻在原地脸变得刷白,不是男朋友他怎么可以亲人家。
  未免也,太随便了。
  还是程然做事利索,易佳还没看完半截动画的功夫,他就把所有的菜做好端到桌子上。
  还有易佳傻傻的到外面买来的很贵但不知叫什么的红酒。
  满满的好多盘子,两个人吃实在是太多了。
  程然摘下摘下围裙站在桌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以后想做什么和我先说清楚好吗,我以为你今天是想想兴师问罪呢。”
  易佳讪讪的入座,嘟囔道:“恩,我知道了……”
  一顿饭吃得很是尴尬,没有谁提起昨晚的不愉快,但至少小孩儿心里还是芥蒂着的。
  他偷看了程然无数个回合,最后程然实在有点受不了了,看向他问道:“你有事情吗?”
  易佳吞吞吐吐:“你……喜欢昨天那个人吗?”
  程然答得很干脆:“不喜欢。”
  易佳不明白:“那你干什么和他……”
  程然愣了愣,弯着永远明亮的眼眸说道:“这是我们成年人的事,你长大就懂了。”
  易佳没苟同他,只是有点底气不足的反驳:我只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程然淡淡的笑了笑,倒了小半杯红酒尝了口说:“有点酸,以后不要乱买这些东西。”
  易佳点点脑袋。
  程然忽然又说道:“喜欢的人不见得就能和你在一起。”
  “那你喜欢过别人吗?”易佳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程然沉默了了许久,脸色淡漠的答道:“我喜欢过三个男人,第一个是我的初恋,我和他坚持了十年时间,可是他还是受不了家庭的压力结婚了,第二个是我捧出来的小明星,同居三年,后来他出了名,就和我分手了,第三个……是个很好的人,他什么都很好,长得漂亮,善良,人很聪明很上进,都让你找不到缺点,可能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其实他从来不爱我,我和他两年不到,后来他还是回头找他爱的人去了。”
  易佳傻呆呆的听着,怎么都觉得他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喜欢的人最后都抛弃他,应该很痛苦吧。
  可是,程然却总是微笑着,每天都会微笑。
  竟然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了。
  很无奈的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易佳很没说服力的安慰道:“总有不会离开你的人。”
  程然忍不住拍了下易佳的脑袋:“小小年纪不要成天想这些东西,多吃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十七八岁的人,比起林亦霖的成熟和美好,易佳全身上下都幼稚的像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
  这样也挺好,什么都看透了,人生也就不剩多少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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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然叹口气提议说道:“下周我去上海参加活动,你和我去玩吗?”
  易佳摇了摇头,程然认识的都是那些金光闪闪的大明星,相处起来实在是太让人有压力的事情。
  “那……先去你姨家住几天?”程然又问。
  易佳还是摇头。
  闷到极点的个性还真是难搞,程然皱了皱眉头道:“那再看吧,反正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程然二十几岁的时候是很爱玩的。
  自助旅游,泡夜店,组摇滚乐队,整天打扮得新潮到让人接受不了的程度,怎么看怎么是个朋克青年。
  后来长大了成熟了,也便不那么爱出去混日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多半是待在家里上上网看看书。
  其实程然是很渴望安定下来的,可是同志圈太复杂,到处都是虚情假意,并不是人人都能有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被生活磨练过度的他已经濒临死心了。
  和林亦霖分手一年多,两人都没再见过面。
  除却电视或者网络,程然也是从朋友那里听说到他和陈路的消息居多。
  但小林子的电话他没有删掉,在QQ上也依旧是好友。
  这天晚上已经后半夜了,程然正想关电脑睡觉,林亦霖的头像却哒哒哒的忽然亮了起来。
  平日里挺严肃一孩子,网名却叫做小胖雀(北方话读Qiao,三声),如果不是熟悉估计都没人信那是他。
  程然从前就觉得这特可笑,小林子却说他就是云雀,年幼时胖胖的只能躲在窝里不能像别的小鸟那样低低的在林间盘旋,可是长大后它一定会直冲天际,比哪只同类飞得都高。
  很倔强的小鸟,很倔强的男孩。
  林亦霖的QQ签名写的竟是“家有老公好积粮^ ^”。
  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程然正坐在写字台边发着呆,小胖雀的企鹅头像很莫名的来了个窗口抖动。
  沉默片刻又发来条信息:“你做什么呢?”
  程然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和他聊了起来。
  时光 01:32:12
  看网页
  小胖雀 01:32:20
  哦……= = 、最近过得怎么样?
  时光 01:32:25
  老样子,你呢
  小胖雀 01:33:01
  挺好的啊,大四没那么忙了,等着毕业就和路路去米国= = 有点担忧不想走了
  时光 01:33:15
  恭喜,申请到哪个大学了?出去历练也挺好的
  小胖 01:33:23
  普林斯顿,本来是哈佛的,可是他外婆说不好,改来改去就这样了……
  时光 01:33:50
  呵呵,怎么突然和我说话了,不怕你家王子发飙吗
  小胖雀 01:34:10
  = =…… 他不在重庆,都在成都呆一个月了,把我忘掉了
  小胖雀 01:35:26
  早就想和你说话,但是害怕
  时光 01:35:40
  怕什么
  小胖雀 01:35:56
  你知道的……= =
  时光 01:36:19
  小胖雀 01:36:27
  哪天出来吃顿饭吧,走之前我想见见你
  时光 01:36:31
  随你方便,最近忙吗
  小胖雀 01:37:01
  论文完成就没有事情了
  时光 01:37:11
  那你来我家住一礼拜吧
  小胖雀 01:37:29
  程然你……
  时光 01:38:16
  想什么呢,我要去上海参加活动,我家里有个小孩儿,爸妈出车祸去世了,他右手不方便不能照顾自己,我想你要是没有事情就帮我看着他
  小胖雀 01:38:27
  那倒可以,让他来我这吧,路路每天都打电话= =
  时光 01:38:31
  不是把你忘了吗?
  小胖雀 01:38:33
  ……嘿嘿
  时光 01:38:42
  你办个呼叫转移,座机也可以的,我家这个小孩有点心理阴影,到陌生的地方会敏感
  小胖雀 01:38:58
  可,可是……你欺负我T T
  时光 01:39:19
  不方便就算了
  小胖雀 01:39:27
  ……好嘛,我去
  时光 01:39:33
  一猜你就这么说
  小胖雀 01:39:43
  我越发的秀外惠中无比善良了,对了,多大的孩子啊?
  时光 01:39:45
  十七岁
  小胖雀 01:39:55
  啊?你老婆啊
  时光 01:40:12
  不是,是我表哥的外甥,也算我外甥吧,小孩儿倍儿直,你可别说你是gay,他能跟你急
  小胖雀 01:40:22
  ……我不是啊,我无比的直
  时光 01:40:35
  同学,只有在勃 起的时候你才是直的吧?
  小胖雀 01:40:44
  程然你不要招我,小心我对你外甥不轨让你后悔= =
  时光 01:40:52
  真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是个SWEETHEART,不是性感混血熟男,可能不合你胃口
  小胖雀 01:41:18
  ……早说,那我就不去你家了,白兴奋一把的
  程然正对着屏幕淡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易佳就迷迷糊糊的站在书房门口,揉着困晕的大眼睛说:“我胃疼……”
  他总是会半夜犯这个毛病,程然赶紧起身道:“等会儿,我去给你找药,等我有时间非得去医院查查了,总疼也不行啊。”
  易佳最不喜欢去医院,惨白着脸摸了摸肚子,假装没听道。
  等程然满屋忙让他吃了药片重新去睡,再回到书房的时候,不晓得为什么林亦霖已经下线了。
  他满头雾水的打开聊天记录一看,跑不了是易佳做的。
  时光 01:45:29
  你真是个下流的人。
  小胖雀 01:45:34
  ……我开个玩笑嘛= =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时光 01:45:47
  好人不会开这种玩笑的,看你那个签名,原来找男朋友就是为了攒钱啊?
  小胖雀 01:45:55
  你说什么……
  时光 01:46:13
  真是个可悲的人。
  小胖雀 01:46:20
  程然你去死
  时光 01:46:37
  你才去死,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去死!
  小胖雀 01:47:10
  ……(掀桌,走人)
  哭笑不得了好半天,程然没办法给小林子发了个短信。
  “刚才那个是我外甥,你别介意”
  林亦霖回得很快:“嘿嘿,我看出来了,所以跑了。”
  程然问:“这也能看出来”
  林亦霖答得思索当然:“你那么懒,这辈子都不会打句末标点的……和他说明白我可是名草有主的,我不要去当白雪公主的后爹= =”
  “以你在同志圈的影响力永远都只能当后妈”
  “讨厌,大爷不去了。”
  “大爷是不会用‘讨厌’骂人的好不好……别扯了,快睡觉吧,勿回”
  程然利落的把短信发出去,便把手机合着放在了桌上。
  那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就在昨天还和林亦霖说话来着,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悄悄的变了吧。
  小林子的性格真的比以往开朗了一百倍还要多。
  有的人会被爱情毁得什么都不剩,有的人会因为爱情而拥有奇迹。
  他绝对是属于后者的那一类型。
  和王子恋爱就像进酒店拿了张VIP金卡,想得到什么,都比普通人容易得多。
  包括童话故事一样的人生。
  程然洗好澡又去易佳屋里看了看他,小孩儿还没睡着,张着黑眼睛瞅着门口。
  “还疼吗,怎么不睡?”
  “……恩,一下子过了睡觉时间不困了。”易佳小声说。
  程然坐在他床边替他掖好被子,道:“你可以不用去你姨家了,我有个朋友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住在家里面来。”
  易佳疑心病很重:“是刚才在网上那个吗?”
  程然微笑。
  易佳缩成一团说道:“我不想……他有点奇怪……”
  程然无奈的解释:“他就是我说的和我待了一年多那个男生,很优秀的。”
  小易佳顷刻满目怀疑。
  现在在他的心里那个小胖雀就是个流氓兼娘娘腔,而且还是危险的同志籍。
  程然也估计林亦霖本该高大的形象应该是被那几句半荤的段子给毁了,心里想的是原来这个完美主义者也能有今天,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还喜欢他吗?”易佳忽然间怯怯的问,眼眸被台灯照的特别亮。
  程然淡笑了下:“他有男朋友,而且很爱很爱他,你别胡思乱想了。”
  易佳渐渐皱起了眉头:“可是他男朋友一定没有你好……”
  程然故意逗他说:“你知道他男友是谁吗,你肯定也喜欢那个人。”
  易佳扁嘴:“不可能……”
  大摄影师满脸神秘的问:“陈路你知道吧,原来唱歌的那个。”
  两年前路王子为了同志爱人推出娱乐界的事情绝对是年度新闻,当时正在上高一的易佳怎么会不知道,至少半个班的女生都哭了,还有另外一半莫名为之兴奋不已。
  小孩儿闻言不敢相信的长大眼睛:“啊……真的吗,陈路的专辑我全都买过呀,那个男生是不是叫林什么……”
  程然微笑:“林亦霖。”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易佳嘟囔道:“那他来我会紧张……”
  刚才的鄙夷已经完完全全被要和巨星家属见面的慌乱代替了。
  程然摸摸易佳的脸说:“不会了,小林很容易相处的,而且他最喜欢小孩。”
  易佳皱眉:“我不是小孩。”
  程然微笑道:“恩,你快长大了,所以快睡觉吧,明天带你去医院然后把你们下个礼拜要买的东西都买齐。”
  易佳小心翼翼的问:“……那我能买件新衣服吗……”
  程然大笑起来:“你真的不用紧张啦,我给你钱让你林哥哥带你去买好了,乖,睡觉吧。”
  说着就亲了亲易佳的额头,关掉台灯走了出去。
  陈路的爱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黑暗之中。
  让小易佳在不由的被窝里再度开始辗转反侧了。
  两年以来见的第一眼,程然只觉得林亦霖又长高了,还是那张接近中性的精致的脸,还是那种仿佛一切都不能打动他的淡漠眼神。
  只是碎乱的短发染成了淡淡的蓝色,低腰裤小夹克穿在身上,没从前那么严肃那么学院气了。
  林亦霖神色复杂的看了程然半秒,忽然微笑:“好久不见。”
  程然却不知为何没有笑出来,侧身给林亦霖让开地方,对屋子里喊道:“小佳,你林哥哥来了。”
  纯粹是躲不开才勉强晃荡现身的易佳,慢腾腾的走到客厅,想和传说中的人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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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抬脸愣在了原地。
  未免也太巧了……
  这不就是在轻轨站帮过他的那个男生吗?
  林亦霖明显也认出了这个小孩儿,却没有提他在外面哭的事情,只是很温柔的笑道:“你叫易佳吗,我是林亦霖。”
  易佳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一福蜗牛表情。
  程然无奈的拍了拍小林子的肩膀,转身又进了屋里收拾。
  林亦霖拖了个老大的箱子,很熟门熟路的把它扔进了书房里,对易佳说:“还没吃饭吧,等我们送走程然我请你去吃披萨好吗?”
  易佳很腼腆,也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个根本不像真人的漂亮哥哥和网上那个有点缺心眼的家伙有什么共同点,便让人看都看不到的点了点脑袋。
  林亦霖站在书房看着他却有些莫名的晕眩。
  这个孩子的自卑,沉默,压抑……
  又怎么能不让他感到熟悉?
  简直太像六年前刚刚走进一中的自己。
  还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程然正巧已经穿好外套拖着箱子出来了。
  两个人把他送到门口,他又嘱咐道:“尽量到外面去吃,小心火电之类的东西……”
  林亦霖哭笑不得:“放心好了。”
  程然顿了顿,才想起他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嘴角泛出的微笑带了点惘然无奈,程然伸手摸摸易佳的小脑袋:“要听哥哥的话,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易佳赶紧点头。
  程然倾身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转身离开。
  其实这种没有多余意思的小动作总是会在生活中出现,但这回易佳却红了脸。
  可能是林亦霖在旁边一直半笑不笑的表情吧。
  易佳在他们面前,忽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生物。
  其实和林亦霖相处真的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话不多,又总会为别人着想,做饭好吃,说起话来温柔的不得了。
  不出半天就把小易佳迷得团团转。
  当然无需想歪了,纯粹是孩子眼里的人格魅力。
  易佳大晚上看了会儿西方画册,喝掉小林子给煮的牛奶,终于压抑不住他的好奇,偷偷的溜达到书房里看看未来的建筑设计师在干什么。
  结果吓了小孩儿一跳。
  他惊奇于满地的木棒工具,更惊奇于那么干净的林亦霖竟然坐在地毯上对着图纸吸烟。
  虽,虽然手指很修长动作很漂亮没错啦……
  林亦霖察觉到了易佳的存在,条件反射的把香烟掐灭尴尬的笑道:“不要对别人说,我只是偶尔,偶尔……有点累了。”
  易佳扭捏片刻,问道:“你在干什么?”
  林亦霖把满地的图纸抽出张给他看:“认识这个吗?”
  很精致的建筑素描,易佳眨眨眼睛问:“泰姬陵?”
  林亦霖点头:“我要做个仿真模型。”
  瞅着地上完全原生态的材料,易佳感觉万分惊奇,还原那种世界著名建筑该是多么困难的工作啊。
  他不禁问道:“是你的毕业作业吗?”
  林亦霖笑着摇头,表情暧昧的说:“是二月十四日的礼物。”
  小孩儿这才想起泰姬陵所象征的爱情意味,缩了缩脖子答道:“不剩几个月了,要怎么做啊?”
  林亦霖没回答什么专业问题,微笑着说:“你以为你又要教训我呢。”
  网上的事成了彻底的笑料,易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还没等林亦霖再说话,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回易佳可知道什么叫做变脸了,林哥哥虽然平时就很温柔,但接电话的声音简直就软的让人脊梁发酥。
  他低着眼睛轻轻答道:“我……我在画图。”
  电话里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弄得林亦霖一个劲的笑。
  易佳再傻也明白是谁打来的,正打算闪开不当电灯泡,小林子却忽然提高声音说道:“你别来。”
  说完又编瞎话解释说:“不是,我这个礼拜有个课题要忙,你下礼拜再来嘛……不是,怎么可能……”
  估计惹到麻烦老公要来检查。
  易佳站在门口吐吐舌头,蹑手蹑脚的跑回了屋。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即便易佳知道林亦霖是个同性恋,也不会对他产生对于程然的那种抗拒。
  就单纯的觉得,其实林哥哥也挺幸福的。
  有人关心有人爱护,还让程然到现在都忘不掉他。
  因为易佳只有在今天才见到,总那么淡定的叔叔终于隐约紧张的模样。
  他,其实依旧是很爱林亦霖的吧。
  林亦霖的泰姬陵从第二天早晨就动工搭建了。
  他支了个大大的板子在上面画好精密的尺寸数据,便开始很巧妙的构建框架。
  几乎除了吃饭和洗澡,便眼睛都不眨的卷着衬衫袖子在书房忙碌。
  易佳看到他那种认真而自信的模样万分羡慕,估计能迷倒无数个女生。
  不知是可惜还是可敬,他所有努力竟都是为了个男人。
  白天的时候易佳画了会儿画发现手颤抖的比从前都要厉害,只好没事坐在小林子旁边观看。
  建筑图的复杂让学了多年美术的他有些叹为观止。
  易佳忍不住问道:“林哥哥,你做的这个所有比例都和真的一样吗?”
  林亦霖小心的粘合骨架,随口答道:“当然了,否则和玩具有什么区别?”
  易佳感叹着点了点脑袋,很不会应酬的他根本想不出多余的话题,尽管他是真的很感兴趣。
  好在林亦霖根本就是喜欢安静,一言不发忙得很自得其乐。
  “哥哥,陈路现在还唱歌吗……”憋了好半天易佳又忍不住问道。
  林亦霖抬头愣了愣,没想到程然什么都和这孩子讲,他好不容易才回神答道:“不经常,有时候去KTV会唱,有时候会练练吉它。”
  易佳好奇:“哥哥你会弹吉他吗?”
  把一个短小的棍子固定在木板上面后,林亦霖才说:“我会钢琴。”
  易佳满脸向往的说道:“那你们一起演奏的感觉多好啊。”
  小林子哭笑不得的反问:“我干嘛要和他‘演奏’,那样很奇怪好不好?”
  易佳摸摸头:“可是我要是会乐器肯定会天天玩的,从小就想学个什么,可惜上音乐课实在是太贵了。”
  林亦霖闻言微怔,片刻又微笑:“想学现在就去宰程然,他穷得就剩钱了,只赚不花的怪人。”
  易佳低着眼睛看了看自己很迟钝的右手,细微的叹了口气。
  小林子这才意识到他是有残疾的,讪讪的说:“对不起。”
  易佳很空洞的大眼睛弯起来笑道:“我已经习惯了。”
  两个都内向的男生原本生活的相安无事,除却第三天易佳接了个怪电话。
  是晚上的时候林亦霖的手机不停的狂响,而本人又躲在浴室死活不出来。
  易佳发誓,他真的没见过第二个洗澡洗那么久的人了。
  也是出于好心,害怕打来的人有急事,易佳便拿起手机看了看,名字是Daniel.
  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起来想告诉对方过会再来联系,说道:“喂?你好。”
  那便很诡异的沉默了很久,才传来个低而磁性的干净声音:“你是谁?”
  易佳慌乱的说:“你,你也不认识我,林哥哥在洗澡,你要不要过会再打来?”
  这次沉默更久,男声才勉强回答道:“好的。”
  说完电话啪嗒就挂掉了。
  易佳心里奇怪了片刻,正想去敲门很林亦霖讲,家里的电话又响。
  小孩儿只好放下手机慌张的趴到沙发上接起来说:“喂,程然现在不在家,有事打他手机吧。”
  电话里有了会轻笑,熟悉的声音才传过来:“我知道他不在家,我找你啊。”
  易佳张大眼睛,很惊喜又不知说什么,竟然憋出了句:“你……到了?”
  程然无奈:“我坐飞机三天都到不了,那是火星吗?”
  易佳不好意,无声的笑起来。
  程然又说道:“因为一直忙没顾得上你,我不在有好好吃饭吗,没气林亦霖吧。”
  易佳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吃很多,林哥哥做饭好吃,脾气又好,我才不会气他。”
  程然嗤笑:“你就会气我。”
  小孩儿嘿嘿了两声,手舞足蹈的说:“我有看林哥哥做建筑模型,他好聪明好像《越狱》的男主角,也会做泰姬陵,真的和天才一样……”
  很少见易佳说起什么来话会变多,程然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才道:“那也是他努力,所以你要多读书,才会变得像他啊。”
  易佳兴奋劲过去,无精打采的说:“不可能啦……我什么都做不来……”
  医生特别嘱咐不可以让他产生自卑绝望的心理,程然习惯性的安慰:“不会的,就算你什么都做不好,也可以来给我做助理。”
  易佳不想让程然担心,故意笑道:“是,程老师,我们下一组照片要拍什么呢?”
  程然说:“要给夏澜天小姐拍新的专辑海报,快准备吧。”
  易佳吃惊:“骗人。”
  程然开始笑:“这有什么好骗的,她就在我这里,要不要和她讲话?”
  提起名人小孩就结巴:“不要啦……和你讲就好。”
  普普通通的问候电话讲了整个小时才挂掉。
  易佳揉了揉有点酸的耳朵,回头发觉林亦霖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了,边擦着湿湿的淡蓝头发边表情奇怪的看着他:“你女朋友啊?”
  小孩汗:“是程然……”
  小林子更汗:“和他说话也能这么开心,你真神奇。”
  易佳始终不明白林亦霖为什么要甩掉那么好那么温柔的程然,听到这话不由扁扁嘴说:“程然本来就很让人开心啊……”
  林亦霖微笑,不只可否的想回书房继续熬夜。
  易佳又跪在沙发上追问:“你干吗不喜欢他,陈路是大明星很耀眼没错,可是程然哪里不好啦?”
  停住脚步,林亦霖沉默半晌,真不知道要如何像个对感情完全不开窍的小男生解释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回过神弯着嘴角轻声说:“一杯温暖的水当然适合任何人,可我从开始就习惯喝冰的,即使最后胃痛到死也还是迷恋喝冰的,不是温水不好,是我品味太怪,一定要胃痛着才活得下去。”
  林亦霖说完就进了书房。
  留下易佳表情纠结的傻在原地,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而后皱起了不解的眉头。
  这种感觉属于问还不如不问明白。
  没想到小林子又探出半个身子笑道:“算了,你就当我喜欢性感混血熟男好了,我只是长得正经,其实是很肤浅的一个人,老可悲了。”
  而后美丽的身影彻底消失。
  易佳气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肤浅不肤浅他是不知道。
  不过林亦霖真的有点锱铢必较,这三天的笑话基本全是围着那段网聊展开的。
  老能调侃人了。
  可惜将要晋级海龟林研究生的林小美乐极生悲,欺负小孩儿的幸福生活在第二天下午就全线结束。
  当时他正在搭骨架的最后步骤,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很不喜欢被打断,便要易佳去开门。
  结果小孩片刻手忙脚乱的跑回来,口齿不清的说:“哥哥,你……那个……”
  黑白分明的眼眸闪了闪,林亦霖何等聪明的人,立马把书房门关好走到客厅里透着猫眼偷看。
  不是他家老公是谁?
  陈路修长完美的身材被黑风衣衬托得更有气质,褐色的头发短而干净,露着整张天使面孔。
  但表情完全是不爽加愤怒。
  带着银戒的修长手指按住领口深呼吸了下,陈路冷着声音说:“你现在给我出来,不然别后悔。”
  林亦霖哭笑不得的蹲下身去,朝易佳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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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嘘了嘘,打算先装无人再说。
  没想到陈路在对待宝贝贞洁的问题上非常较真,等了三秒立马打电话不知道在命令谁:“立刻上来,给我撬锁。”
  小林子赶紧开门,讪讪的说:“算了吧,我开还不成吗?”
  陈路这阵子回成都去修毕业证,因为林亦霖反感他三心二意的劲儿,两个人竟足有一个月没见面。
  不过金风玉露一相逢,大少爷首个动作就是推开老婆直接进屋捉奸。
  在旁边因为看到昔日偶像而完全傻掉的易佳这才回神,怯怯的说:“程然不在啦,他去上海出差……”
  陈路的目光完全是从上到下移动的移动过程,蓝色的深邃眼眸因为这个瘦小可怜的生物而泛起丝疑惑。
  易佳还穿着卡通睡衣,这回换成了泰迪熊图案,脚上还踩着个毛茸茸的拖鞋。
  幼齿到在同志世界里完全可以立刻被判出局的模样。
  林亦霖靠在门框上忍不住笑起来:“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陈路这才看向小林子露出个迷人的微笑,顷刻又平静下脸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出去。
  连挣扎的份都不给,一直把他扔进电梯地关门按了下楼键才低声问:“你在他这里做什么?”
  林亦霖靠着冷冰冰的银色墙壁,顾左右而答说:“程然有事出去,我帮他照顾一下侄子。”
  王子殿下皱眉:“那么大的人了用你照顾?”
  林亦霖解释:“他出过车祸,右手不能做事的。”
  陈路沉默片刻说到重点:“你保证过你不再和程然有联系的。”
  林亦霖这次是真的被抓住小尾巴了,只好低头道:“六月份我们就走了,我只想和他说句对不起,可是因为没勇气说出口,所以帮他个小小的忙……”
  正讲着话,电梯忽然停住。
  有个女孩边玩电话边走进来,看到陈路显然吃了一惊。
  无奈陈路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冷冰冰的把电梯门打开说道:“出去。”
  见鬼的是女孩还真糊里糊涂的走了出去。
  林亦霖苦笑:“你这是干吗……”
  大少爷又把电梯按上去,轻声对小林子说:“看我。”
  林亦霖刚一抬头,嘴唇就被温柔的吻住。
  令人宁息的片刻过后,陈路才稍微放过他,清秀而高贵的脸露出笑意:“我想你了。”
  在生活中渐渐的变得自信变得主动,也开始学习了成人世界的行为与规则,几乎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林亦霖与中学时的不同。
  但面对陈路,他永远都是会紧张,会脸红,会傻呆呆的患得患失。
  小林子温软下冷淡的眼角眉梢,伸手抱住陈路靠在他怀里,很柔顺,很安静。
  陈路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要住在别人家了,和我回去。”
  林亦霖不干:“可那个小孩怎么办,他自己会出问题的。”
  陈路不以为然:“先和我们走啊。”
  林亦霖无奈:“他有点抑郁和自闭,到陌生的地方会太敏感吧。”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二十七楼,陈路立刻拖着宝贝走出去,冷哼道:“哪那么多敏感,都是惯的。”
  易佳正沮丧的坐在沙发上,生怕是自己给人家惹了麻烦。
  结果那两个视觉系的大美男又很快走了回来。
  陈路情绪和刚才完全两样,很平静的坐到易佳旁边说:“程然什么时候回来?”
  易佳紧张,他只看过电视上的王子,没想到有一天本尊竟然能近在咫尺,所以小孩儿可怜的神智足足绕着地球跑了两圈马拉松以后才想起来回答:“大约是下个周三……”
  陈路王子点点头,宣布旨意:“那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我们走吧。”
  易佳立刻白着脸拒绝:“我……我不去,我能照顾自己。”
  根本像是没听见,大少爷伸出四个手指说:“选择题,A,立刻就把你送到上海,B,我留个保镖看着你直到程然回家,C,先住到我那里混几天饭吃,D,我也留在这儿和我老婆在你叔叔的床上做点男人之间的事情。”
  易佳听傻了,张着眼睛不吭声。
  陈路轻声道:“我耐心有限,三秒钟之内你不选我就选D了。”
  易佳慌张道:“C,C……”
  陈路弯着蓝眼睛笑的很好看:“乖孩子,做得十分的好,所以给你半个小时我们就出发。”
  易佳赶紧起身,从那个恐怖兼变态的磁场中跑没了影。
  林亦霖闲闲的站在旁边摇头道:“亲爱的,你去做流氓混黑社会好了。”
  陈路坏笑:“那你就得给我做压寨夫人。”
  小林子顿时报之以冷眼。
  退出娱乐圈后,陈路为了陪林亦霖修建筑学位,基本是都是住在重庆的。
  总之租房子也不方便,正巧女王有个新竣工的房产,他索性就去领了第一把钥匙。
  房子是朝高层建筑的漂亮阁楼。
  几百坪的面积全部是风景优美的落地窗。
  住两个人真的是足够宽敞了。
  易佳背着运动包小心翼翼的踏进客厅,很好奇的把目光投向墙上的装饰油画,惊道:“这是原作,很值钱的啊。”
  陈路心情不错的放下钥匙,肯定道:“小朋友非常识货,喜欢就送给你。”
  易佳赶紧摇头:“我不要。”
  跟个受过伤的兔子似的小心翼翼。
  那一瞬间让陈路有些错觉,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同样自卑到抬不起头来的林亦霖,所以他很有侵略性的俊脸立刻柔和了些:“你睡第二个客房吧,那阳光好,需要我帮你收拾东西吗?”
  易佳拿下运动包懂事的回答:“我自己能行。”
  陈路点头:“那好,一会儿缺什么东西写给我,我让人送来。”害怕易佳不敢说,又补充道:“是顺便的事,我还要买别的呢。”
  小孩拘谨的说了声谢谢,蹑手蹑脚的便走进屋子躲没了影。
  林亦霖换下外套问道:“吃饭了吗?”
  陈路属于追到人立刻金盆洗手型的家伙,这两年也没做过什么家务,闻言马上微笑着说:“没有,等着你给我做。”
  小林子无奈的晃到厨房里面检查食材,抬高声音说:“吃意大利面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陈路已经站在他身后,伸手搂住林亦霖的细腰说:“什么都成。”
  林亦霖无奈的想转身推开他:“别闹了。”
  陈路笑着亲了他一下:“我没闹啊,只是现在想做件很成熟很成熟的事情……”
  小林子吓傻了,白皙的脸马上绯红着说:“你疯啦,易佳还在这啊。”
  “他才不会出来,看那恨不得缩进壳里的样子。”陈路说完就很霸道的吻上了林亦霖,不再浅尝辄止,而是深深地夺取了他所有的呼吸。
  目眩神迷的时刻,陈路很自然便把手伸进了林亦霖的衬衫。
  触到电似的的猛然推开他,林亦霖微微喘息着拒绝:“真的不行。”
  陈路还贴着他温热的身体,手倒是老实了片刻,笑着说:“给他点性教育不好吗,我很小就懂了。”
  小林子嘟囔:“谁都像你世界该毁灭了。”
  王子殿下又低声的笑,似乎看到老婆心情就特别好,还很温柔的抚摸林亦霖有些凌乱的发丝:“什么时候染的,乱弄。”
  林亦霖眨眨眼睛:“不好看吗?”
  陈路表情很暧昧的断言:“像妖精。”
  小林子又怒了:“我说过你少用这个词,不然……”
  陈路伸手摸到林亦霖的下身,低着眼睛挑衅道:“不然怎样?”
  林亦霖开始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
  厨房里正安静呢,易佳冒冒然的闯进来说:“林哥哥,我的手机忘到……”
  话出了半截,发现他们少儿的不宜的状态后立刻脸涨的通红,见到鬼似的跑了。
  林亦霖气的拍了陈路一下:“给我让开,都怪你。”
  陈路假装委屈的说:“我怎么了嘛,连十五禁都够不上……”
  易佳真的是从来没见过那么爱亲热的两个人。
  从前在家的时候,爸妈连手都不回随便拉,男女生周末约个小会便是挺了不起的事情。
  来到重庆,程然的性向问题俨然成了个禁区,他更加不会在易佳面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是小孩搬到陈路的房子里,不出三个小时就被彻底打败了。
  在电视上王子殿下总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偶尔一笑就够FANS在网上激动得不像样子。
  可现实生活中的大少爷,好像特别容易对小林子和颜悦色。
  用个更确切的成语那叫做含情脉脉。
  本来陈路就是一双电眼,结果他竟然能在吃饭的整个过程中,把百分之八十的时间用在凝视林亦霖上面,搞得易佳在旁如坐针毡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出来的部分。
  他们两个人不仅是洗碗一起洗,看电影一起看,就连澡都是一起泡。
  浴室那么热磨磨蹭蹭两个小时死活不觉得长。
  好在易佳的房间就能冲凉,结果他刚带着忐忑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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