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铁岭中学生,想考沈阳到铁岭客车的高中。不知道那个学校可以考,好一点的高中

我小孩在沈阳上的小学,户口在铁岭,能否报考东北育才初中?谢谢了!_百度宝宝知道&发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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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那些曾经发生在小城里的故事,唤起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记忆........
有一种生活状态,已经被现代人渐渐忘却,而那样的生活状态,正是每一个中国人曾经经历的,它就好像一张张珍贵的黑白照片,被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值得我们去品味、去回忆。
一九七O至一九八O年,是我从八岁长到十八岁的十年。这十年,是一个人人生经历中最重要的时期,也是中国现代史上最激烈变革的阶段。所以,对我来说,所有的记忆都是那样的深刻。
我们都经历了太多事情,从文化大革命、林彪叛逃、批林批孔、评《水浒》,反击右倾翻案风,到周恩来、朱德、毛主席相继逝世;然后是粉碎四人帮,邓小平执政,恢复高考、十一届三中全会、否定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没有人会想到,中国会从那样一种状态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现代化。如今看到全国各个城市的摩天大厦,满街跑着的豪华汽车,星罗棋布的商场超市,我们这些人做梦都没敢想,这辈子还能赶上这样的好日子。再回想起童年时候的艰辛岁月,真的是千般的感慨、万般的惊叹。
我常常想象,如果有一天,毛主席从天安门广场的纪念堂里重新站起来,让我们的胡哥带他到全国各地视察一次,他会作何感想呢?他回省察自己吗?他会怒发冲冠吗?他会再次举起反修防修的大旗,发动文化大革命吗?他所创建的共产党,已经与时俱进,跟上了世界发展的步伐,真正地带领中国人民“超英赶美”了,他会反对?还是赞同?
巴金先生曾建议建一个文革博物馆,至今这个倡议无人实施,这确实是一种遗憾。“文革”只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地消磨,等我们这一代人从历史的长河中流逝之后,没有人会想起,或者在乎,我们这个民族,还曾经有过那样荒诞的历史。
我没有意思去批评历史,我只是想以伴我长大的小城铁岭为背景,从我童年的记忆中,撷取一些有趣的片段,讲给大家,以此去说明,或者是共同回忆,我们曾经有过的生存状态。
如果你读了某个故事,触发了你记忆中类似的故事,可以写在下面,我们把它编在一起,组成一个大家的故事,用这种方法,去记录我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那段历史。
把这段故事留给三百年后的中国人读,那时候的人们会作何感想呢?
1. 毛主席逝世
对于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任何人,都会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因为这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是中国近代最最重要的历史转折点。我常常问一些同事或朋友,宣布毛主席逝世那天,你在干什么,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几乎百分之百的人都会想起当时的情景,因为年龄不同,感觉不是一样;有得说,完蛋了,中国的天塌了,谁来管这个家;有的说,当时就哭了,比自己亲人去世哭的还凶;有的说,当时傻乎乎的,不知道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前几年回到铁岭,见到了小时候的朋友毛宁。我问他:“你记不记得宣布毛主席逝世那天,你在干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那还能忘?咱俩上山打柴,回来的路走,走到龙首山下山坡的时候,大约是下午四点钟,听到大喇叭里广播的。对了,那天你还和尚狗窝打了一架。”
童年的岁月充满了艰辛,也充满了许许多多惊险和刺激。要不是毛宁的提醒,我还真把打架的事忘了。
“尚狗窝”的真名我忘了,他是一个相当爱撩闲的淘气鬼。那天我和毛宁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打够了柴,捆起来要往家里走。这小子上来说那柴是他的,我想他是在开玩笑,就没理他,没想到他竟然走过去,把柴搂起来就走。我火了,上去问他,“你把柴放下”。他见我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说:“不放下怎么着?你敢用镰刀砍我吗?”这倒是提醒了我,这之前我真的没想用镰刀砍他,看来他是怕我的镰刀。于是我说:“你以为我不敢砍你,你敢把柴背起来走五步,我就让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你不信就试试。”这小子真有胆量,背起柴捆就走,我一看急了,真要拿镰刀砍他,我也不敢,要是砍坏了,回家我不但要挨揍,还要给他家赔钱,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给他。可是看他背起柴捆洋洋得意地挑战我,我怎么能忍下这口气。我把镰刀一扔,告诉毛宁“你给我看着镰刀”,然后上去,一把把“尚狗窝”抓过来,照他的脸上就是一拳。巧了,他的鼻子中马上冒出血来,他一见鼻子出血了,立刻吓得大哭,也没功夫跟我还手,捂着流血的鼻子跑了,一边跑一边告诉我“你等着,我叫我哥打死你。”
那天晚上我回家时才发现,我家的门上被大石头砸了好几个大坑。好在玻璃没有被砸,尚狗窝知道,他如果砸坏了我家的玻璃,他家也会给我家赔钱,他才不会那么傻。
就在我刚刚打完架,胜利凯旋的时候,忽然听到山下的大喇叭里放哀乐。我和毛宁都支起耳朵听,一边听一边猜,又有谁去世了?那一年周恩来、朱德刚刚去世不久,又听到哀乐,这又是谁呢?毛宁一边走一边念叨着那几个当时国家的主要领导人,说“不会是毛主席吧?”我说,“你真敢胡说,毛主席万岁,怎么会死呢?”毛宁说:“你真天真,皇帝都万岁,有一个活到现在的吗?毛主席也是人,怎么不会死?”我说:“回家看看再说吧”。
于是我俩背着柴捆,急匆匆地往家走。进屋打开收音机,那里面正在播报毛泽东主席逝世的“告全党全国人民书”。
我急忙跑到毛宁家的窗户下敲窗,说:“毛宁,你小子猜对了,是毛主席。”
那一刻是一九七六年九月十日下午四点半。
2.追悼大会
九月十八日开全县追悼大会。
铁岭城当时有五万多人口,除了老人和小孩,几乎全部被集中在人民体育场。事先已经搭好的主席台上,有一幅巨幅毛主席像,大家都在预先安排好了的厂矿、学校的各自位置上站好,与北京的主会场通过广播开追悼会。
天气相当的恶劣,风特别大,天下着雨。在当时那种政治气氛下,没有人敢打雨伞,大家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心里盼着早点结束,但谁也不敢说出来。会还没有开始,有些人开始哭泣,很快这种哭泣传染给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开始哭泣。终于,广播里有人宣布追悼会开始,由王洪文副主席主持追悼会。
这时雨越下越大,忽然雨变成了冰雹,同时狂风大作。当王洪文宣布让大家向主席三鞠躬的那一刹那,冰雹变成了黄豆粒大,打得所有人抬不起头来。到第三次鞠躬时,许多人手捂着头蹲在了地上站不起来。风越刮越大,突然间,只听见前面主席台上“咔嚓”一声,主席台的一侧开始倒塌。人们惊呼着躲闪。因为我们是站在后面,不知道伤没伤着人,只见好几台待命的救护车马上开过去,又呼啸着把一些人送往医院。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雹,直到现在也再未见过。大家说,这是因为毛主席逝世,苍天哭泣,大地哀恸。
好多年以后我和妻子谈起这件事,她说她那天就是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的,不过不是受伤,而是那种气氛把她吓的,吓得她当场晕倒在地。
这是铁岭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所有那时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从追悼会会场跑回家,与刚刚回家的爸爸妈妈一起换掉所有已经湿透的衣服,妈妈那天洗了一晚上的衣服。
那一年我十三岁,刚上初中两个月。
3.防空洞与小桥子
铁岭城东有一个地方叫“小桥子”,铁岭人叫习惯了,没有人想过这地方为什么叫“小桥子”。那一年挖防空洞,挖到了小桥子附近。在十字路口的路基下面真的挖到了一座古桥。那时候我每天要从小桥子经过去上学,有一天真的看到被挖开的马路下面,有一座完好的石拱桥,象教科书上写的赵州桥那样,南北走向,石拱的桥洞朝着龙首山的方向。仔细端详了一下方位,发现原来从龙首山方向到小桥子,应该是一条河。山上的水从东面流下来,流过小桥子,流进当时的古铁岭城。因为小桥子西面不远就是鼓楼子,是古城的城门,想必是山上引水道城墙边上形成护城河,或者引水供城市人汲水饮用。反正从小桥子十字路口往东那道路一定是古河道。我每天从那里走,只有那一刻,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那是大约一九七三年或一九七四年,挖防空洞的年代。毛主席说“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所以全国到处有人防工程(是人民防空的简称),挖防空洞的目的是防止苏联的飞机轰炸,原因是 1969年中国与苏联打了一仗。小桥子往东一百米处挖了一个好大的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盖上盖子,上面又盖了一个小房子,算是防空洞入口。我总是对那个入口充满了好奇心,总想有一天能打开那个小房子的门,下去看看下面都是什么样子,说不定顺着里面的通道一直能走到小桥子的桥洞下面。
去年回铁岭,我去了一趟小桥子,看到防空洞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房屋开发的住宅楼。我真有些担心,那下面可全都是空的,一旦地震,那楼不都掉下去了吗?不过也有好处,一旦敌机来了,下楼就可以钻到地下室去了,那地下室可太大了,一直可以通到龙首山的防空洞系统,安全得很。
铁岭人很少有人知道小桥子名称的来历了,因为现在的路面离桥面至少有两米多,没有人把那路面挖开去干点什么。如果不是挖防空洞这样的大工程,我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所以现在的铁岭人应该记住,小桥子下面有一座保存相当完好的古桥。
4.鱼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一个挖防空洞挖出的大坑,是在第二小学的院子里。从一九七四年开始挖,那时候我在小学三年级,一直挖到七六年。由于政治气候变化,那个大坑挖完了就没有人管了。
一个敞口的大坑一放就是两三年。直到后来,不知哪一年把盖封上了,在校园的中间留了一个象小房子样子的入口,现在还摆在那里。
有一天我们参加挖大坑劳动,陈老师说大家不要动,保持劳动的姿势,给大家照张像。于是我们把铁锹举得老高,让一个拿相机的人咔咔地拍了一顿。本来想老师会把像片给我们一张,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动静。想找老师问一问,又没敢问。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照片都弄哪里,干什么用去了。
要知道,那年月得到一张照片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大坑敞口放着,到了夏天下雨,从山上流下的水合着雨水在坑里形成了两米深的水塘,许多孩子把这里当成了游泳池,下去游泳。疯老头“炸瓣肉”的孙子下去游泳,溺水了。让人给打捞上来,已经快没气儿了。疯老头平时疯疯癫癫地总骂人,这会儿一点见不到他疯癫的样子,让人取一口大锅,让他孙子趴在倒扣的大锅上控水,然后用担架抬着往医院跑。据说后来总算抢救过来了,没出人命。
从那以后,下去游泳的孩子少了。又过了一个夏天,到了第二年,怪事发生了,在那大坑里有人钓到了小鱼,有人用网在坑里捞出了许多小鱼。大家觉得太奇怪了,这些小鱼是从哪里来的呢?有人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可山上怎么会有鱼呢?有人说是雨水里带来的,可雨水是水蒸气变的,鱼怎么会随着水蒸气上天上去呢?这引来了我们同学之间一场激烈的大讨论。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然界中有土就有草,有水就有鱼。这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的复杂?对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些多么难以理解的哲学问题呀。
现在第二小学已经搬迁,只剩下几间破旧的教室和突兀在院子中间的防空洞出口。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这使我想到了那句“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这里虽没住过刘寄奴之类的大人物,可也曾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如今旧事已去,荒草凄凄,只剩下那个动荡年代的防空洞以及我脑子里“小鱼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千古诘问。
5.龙山二校
第二小学,在一九七一年的时候叫龙山二校,后来全县所有的小学校来了一个大排行。龙山一校叫第一小学,龙山二校叫第二小学,可见当时的龙山二校是排在前面的,是很重要的学校。
我刚从关门山抗大小学转过来的时候,我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学校怎么能有这么多学生。每个年级有八个班,或六个班,而我在关门山的抗大小学,整个学校才两个班。
教室也好得不得了,每三个人都能有一个课桌,有一个长板凳。更让人惊讶的是,有一个风琴,音乐课可以抬进教室,老师用风琴教唱歌。
我一直特别敬佩我们的音乐老师,我认为“打靶归来”那首歌诗她创作的。因为我有一天从她办公室门前过,正看见她和其他几个老师在试唱,问这么唱好不好听,那么唱是不是更好听。我和别人打赌,如果不是她创作的那首歌,她怎么敢这么唱或者那么唱呢?
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她那时是照着歌谱学唱,然后再教给我们。
现在仍然记得她教给我们唱的那首毛主席诗词谱的歌“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旋律优雅,加上她优雅的姿势,让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那时候学校的最高首长不是校长,而是一个叫于师傅的老头儿,他是工宣队队长,被上面派住进学校。毛主席说“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所以学校的领导必须是工人。
他是一个非常朴实厚道的工人,少言寡语的。每当老师说:“现在请于师傅讲话”,就像现在说请校长讲话一样的效果。而每次于师傅都非常紧张,准备得好好的几句话,讲完了,就请老师们讲。他说他文化水平不高,怕讲错了,误人子弟。现在想起来,实际上我们非常幸运,如果上级派来一个不懂装懂的工人造反派,我们就没有那么好的日子过了。现在我的脑子里一想到于师傅,仍然觉得非常亲切。老师们也似乎都很喜欢他。终于有一天,老师把全校学生召集到一起宣布,于师傅就要回工厂了,不再为我们学校工作了,于师傅还讲了好多感谢、期望的话。
大连人在街上问路,要叫人“师傅”,我觉得这个称呼对人特尊敬,在我的脑海中,师傅就是领导,其根源就是来自于师傅。
二年级的时候,特别羡慕高年级的同学手里的红缨枪。每天在操场上操的时候,他们可以用红缨枪做刺杀的动作,下操了还能用红缨枪玩拼刺刀。可不知为什么,等我们好不容易盼着升到三年级的时候,红缨枪取消了。没玩成红缨枪是当时最大的遗憾,为这事我们几个同学还说起过好多次。
6.神人刘老道
第二小学出门往东,就是龙首山的慈清寺,那是一个建自唐朝的古寺。古寺的西面有一条从城里通向城外的山路,叫小岭子,小岭子的上面山坡的最高处有一个神奇的庙宇,人称太阳庙。它之所以神奇,是因为当你走进这座四合院式的院落中的时候,你会发现所有的屋宇,无论是窗、墙、顶、檐、梁、柱均是由石头雕刻而成。院内石阶、石匾、石碑、石头联以及庙内浮雕,构思奇特,玲珑别致,巧夺天工,堪称一绝。
去年回铁岭,心里惦念着那个辉煌的风景,于是特意去了一趟。走进了太阳庙。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道士,我与他谈起那庙内画像上的太阳庙开山道士。我告诉他,我曾经见过这个人。他显得非常惊讶,于是我与他谈起三十几年前我认识的那个刘老道。
据说他的原名叫刘信一,又叫刘荒地,是原铁岭县荒地人。四十岁的时候丧妻,于是受戒于铁岭白塔寺入道教。他以前是石匠,当道士后,利用他的石匠手艺,到处修桥铺路。太阳庙就是他独自一人历经数年才完成的一项工程。有人统计,他自己拿钱,亲自动手修过二十多座石桥。《铁岭县志》曾这样描述过这位奇人:“有道士叫刘信一者,人皆以‘刘老道’呼之,年五十余,蓬首鹤衣,凡道路桥梁有阻碍者,必亲为修治,且必修治尽善尽美而后已……邑西北关多石桥均其成绩也。最著者关东龙首山下小岭子,为邑东各村屯往来必经之路,其岭东西巨石陵起,车马往来伤人之时有所闻。民国十五年春,道士只身修治,虽狂风炎日工作不懈,终年告竣,将中间巨石铲除净尽。远近之人无不鉴其诚而威其德,如刘道士者,可谓好善乐施,而且移山之力矣。”
我家刚刚搬到铁岭的时候,在小岭子下面住了两年,放学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衣着怪怪的老人,仰着头,手里拄着一个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小岭子往高台庙方向走。记得有一次一群小孩子在后面喊叫“刘老道,刘老道。”一个大人上前大喝一声:“不许喊,谁再喊刘老道我就把谁送到派出所去。”吓得一群猴崽子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那时候刘老道有八十多岁了,据说他入的是全真教,是全真龙门派第二十五代传人。全真教以“澄心宝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为旨,以真功讲究“济贫报苦,先人后己,与物无似”为真行。刘老道真的做到了,他一生不吃盐、不吃油、不剪头、不洗脸、自耕自食,甚至连衣服、鞋都自己做,这样的一个人,用怎样顽强的毅力,给后人留下了这样一座精美绝伦的石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一九九八年在埃塞俄比亚工作的时候,我曾见过被埃塞俄比亚奉为国宝级文物的用整块巨石雕成的教堂。我比较了一下,刘信一的这个石庙,虽然不是整块石头雕成的,但其雕工及整体的艺术水平绝对比埃塞俄比亚的石庙好很多。可惜这个石庙并没有被国家重视,甚至没有被铁岭人重视,许多铁岭人都没有注意过它。
7.神秘的天主教堂
小时候总感觉天主教堂很神秘,因为那天主教堂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围墙围着,那墙的砖是极大号的,据说是和修万里长城的砖一样的尺码。文革的时候教堂被破坏,那个高高的围墙也被拆毁,周围的老百姓都到那里拣砖。我和父亲也去拣,拣了好多,后来用这些砖砌了我家的院墙。从那以后,我家就有了一个小院子,那砖的尺码确实很大,长大后到八达岭长城,看到了真正的传说中的长城砖,才知道我家的院墙确实有点文物价值。
天主教堂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尖顶,尖顶上面是一个高耸入云的十字架。文革期间十字架被拿下去了,在尖顶的正面墙上挂了一个巨幅毛主席像。大约是一九六九年,有一天风特别大,把毛主席像刮掉了,从几十米高的尖顶上摔下来,老百姓在下面争抢着拣碎掉的木板木框回家当柴烧。
从教堂下面有一个旋转的楼梯可以直接通往尖顶的最上层。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淘气,乘人不备偷偷钻进教堂,沿着旋转楼梯一直上到尖顶的最上层。从窗户向外望去,看到一片灰蒙蒙的房顶和满城的炊烟,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正在得意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咳嗽,吓得我们急急忙忙从上面跑下来。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是从哪传来的咳嗽声。
教堂下面是一个礼堂一样的大厅,前面是唱诗班唱诗的台子,还有一个神父宣教的讲台,文革中这个舞台变成了铁岭县民间艺术团的排练厅。我们几个淘气鬼有时候就跑到这里看他们排练。有一次看他们排练一个什么剧,女主角让一个好像是导演的人折腾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干脆坐在那里哭了起来。我觉得特别的好玩。赵本山、范伟都是从铁岭民间艺术团出来的,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这个教堂里排练过。
现在这个教堂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尖顶建筑上面又有了一个十字架,只是那高高的院墙已不复存在。我知道那墙已经变成了许多周围老百姓家的院墙。如果有人想找点有价值的文物,到周围还没有动迁的老百姓家也许还会发现点什么。据说真的有人在一家住户的猪圈里发现了以个很有价值的青石板。
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过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过了几十年,这些稀松平常的日子就可以称为历史, 出事儿了,记在书上, 就叫历史事件。
8.神奇的龙首山
龙首山是铁岭城最著名的风景区,虽然外人很少知道,但在铁岭还是有相当高的地位。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法库的学生,要他爸爸带他去看龙首山,他爸爸没有同意,他和爸爸生气就上吊自杀了。这件事登在当时的报纸上,令我非常的惊讶。因为我家就住在龙首山下面,每天都去一两次,从来没有感觉到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知道有人因为没见到龙首山而死了,确实感觉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似乎很重要的地方了。
小孩子经常会念一首歌谣:“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缸,缸里有个盆,盆里有个碗,碗里有个勺,勺里有颗豆,我吃了,你馋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小时候一听到这个歌谣,首先想到的就是龙首山。因为龙首山的确象歌谣中说的那样,在山顶上有一座庙,庙里也确实有缸,而且还不止一个,那是看庙人用来盛水用的。缸里没有盆,却常常看见一只瓢漂在上面。总想在里面找点豆吃,却从来未找到过。
那座庙非常的宏伟,据说是唐朝时修的。门口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唐曰秀峰,明日水潮,清曰慈清。现在慈清寺这个称呼,是从清朝开始的。最让人着迷的是离慈清寺大约二百米的地方,有一座大约五百多年历史的八角塔叫秀峰塔。据说那塔下面是空的,有一个活动门可以进到里面,下面藏着许多奇珍异宝,据说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人发现了这个活动门,后来被人封上了。这个传说不知真假,害的我们几个同学经常在放学后跑到塔下面转圈观察,看每一个石缝是否有打开的痕迹,最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看来是无稽之谈。不过后来据说辽阳人在重修辽阳白塔时发现塔心藏有大量当年建塔时的一些文书资料,一时引起轰动。看来塔中藏些东西是可能的,不过不会是什么奇珍异宝。
真正的奇珍异宝应该是那些被扔得漫山遍野的残破的石碑。文化大革命中龙首山遭到了非常大的破坏,慈清寺两翼的八角亭被推翻,庙中的石碑被推到抛在山坡上。那时候非常大的乐趣就是满山跑着找这样的石碑去读上面的字。从慈清寺通往沙子沟的那条下山的小路上,有好多石碑,现在看来,应该是相当珍贵的。不说上面记载的文字的历史价值,就是那上面的书法,也是有相当高的水平的。学写毛笔字的那段时间,经常拿着毛笔,坐在石碑上,蘸水描石碑上的字,一边描一边惊叹,人家这字写的怎么那么漂亮,怎么练的?我啥时候能把字写成这样?
后来那些石碑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剩下不几块了。据说沙子沟的老百姓都用石碑盖小房当地基用了,真是可惜,这些石碑至少也算是铁岭的历史文化遗产。
最近几年我看动迁也要到沙子沟了,但愿动迁这些民房时,把发现的石碑集中起来,或重新放回龙首山上,为后人留下这笔文化遗产。即使石碑残破了,这残破本身也是一种文化,它述说着我们的文化曾被破坏的一段历史。
最让我感到惊叹的石碑是一个现在仍保存相当完好的一块,它在慈清寺正门左面,被一个大龟驮着,在它的背面刻着最为著名的铁岭八景。
龙首寻秋,蓬渡风帆,
柴河晚渡,红崖积雪,
鸳湖泛月,白塔横云,
帽峰云树,山郭朝烟。
那块石碑之所以让我惊叹,是因为那书法绝了,不信,什么时候我拓下来给你看。其实上小学的时拓过好多次,后来都丢了。
9. 不服本山
铁岭能出一个赵本山,绝不是偶然的。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铁岭人的幽默豁达、爱开玩笑、喜欢讲故事,是任何其他地方的人不能比的。小时候在这个地方长大,以为本来人人都这个样子,长大了走南闯北到过好多地方,接触了好多人之后,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这种素质好像是一种传统,传承在生长在这片黑土地上的人们的血液中。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会发现,你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一句话,都透着一种信息:你是铁岭人。
仅举一个例子:
九十年代初,赵本山刚刚在电视台演小品获奖。有一天我在铁岭和一个开工艺品商店的小老板在一起吃饭,谈起赵本山获奖的事,他有点不屑。我觉得奇怪,就问他原因。他说他在做工艺品生意之前,也在铁岭民间艺术团当演员。
“像赵本山这样能讲笑话的人在我们团里,就象咱家的菜园子里的土豆子一样,一筐一筐的,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团里一不小心,没看住,让他跑出去了,弄到全国去折腾,还获奖了,你说到哪讲理去,这年头。”
我说:“如果你不服赵本山,你也讲个笑话让我见识见识,我看看你是不是一个会讲笑话的土豆子”。
他说:“你出个题目,随便什么都行,我给你现场编瞎话,说相声的行话叫‘现挂’,你来吧“。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能编什么瞎话,题目是对人呢,还是对事呢?”
他说:“对人也行,对事也行,你决定”。
我说:“那就拿我说事吧”。
他说:“不行,拿你说事不行。咱们刚认识,我怕你生气,拿老赵说事吧,他是我好朋友,拿老赵开涮他不生气”。
回过头他对和我们一起吃饭的老赵说:“老赵,今天给王哥们讲讲笑话儿,拿你说事儿,深点浅点多担待,别生气。明天我还请你喝酒。”
老赵憨厚地笑了笑说:“行啊,别骂我祖宗就行。”
小老板连忙说:“没有祖宗的事,放心。”
我说:“开始吧。”
小老板说:“你看老赵的长相有什么特点?”
我说:“老赵长得挺英俊的。”
小老板说:“谁让你表扬他,你是不是觉得老赵脸又点长?”
我说:“有点。”
“咱就从老赵的脸长开始说事儿。”
“说老赵小的时候,住在农村,家里挺穷的。老赵的大哥都三十几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好不容易有媒婆给介绍一个邻村的姑娘,有一天媒婆来和老赵他妈妈说,姑娘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是感觉你家赵大的脸有点儿长。
老赵那时候还小,在一旁一听,和媒婆急了:“胡说,我哥的脸才不长呢。再说了,我家的毛驴脸比我哥的脸长多了,毛驴都有媳妇,凭啥我哥没有。”
我说,你这个笑话挺逗的,就是有点不文明,你看老赵脸都气白了。
小老板看了一看老赵,马上说:“咱们换个题目,这回不说你了,说驴,说驴你就不用生气了”。
“说你们家的那头驴呀,确实不错。为啥,它能帮你们家拉犁耕地,是吧。”
老赵说:“你编故事别问我,凭你随便祸害我,就算是吧,”
“俗话说的好,小毛驴拉车没长劲儿,毛驴再壮实也没有牛有劲儿。干了一会儿就没劲儿了。老赵他爹一看着急了,说‘老四,你在后面扶犁,我在前面拉驴,赶快把这点地耕完’。
于是老赵他爹在前面帮驴拉套,老赵在后面扶着犁杖。到了该拐弯的时候,老赵为难了,喊‘喔,吁’,他爹在前面,不好。于是老赵说‘爹呀,往左拐’,‘爹呀,往右拐’‘爹呀,停’。他爹在前面拉驴,帮驴理解。还可以,活总算干完了。从那以后,他家经常这么耕地。
过了几年,驴老了,不能再耕地了,他家把驴卖给了村东头老李家。没想到第二天老李头儿来找老赵,把驴送回来了。说‘你们家驴有毛病,不买了。’为什么?老李头说那头驴不分里外。老赵笑了,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你看我给你赶。
‘架!爹,往右。爹往左。爹,停’。
看明白了吧,这驴聪明,能听懂人话,你先叫它爹,再告诉他怎么走,就可以了。”
小老板说:“笑话讲完了,怎么样?别光傻笑,第一,这里边有科学道理,根据巴普洛夫条件反射原理,你管驴叫爹,时间长了它也能听懂。第二,这里面还有哲学道理,你要是经常帮属下的人干活,时间一长,把下属惯出毛病了,你就必须叫他爹,否则下属就不干活了。
哈哈,怎么样,领教了吧,铁岭人。
八年之后赵本山开始拍电视剧,什么《刘老根》,《马大帅》,《乡村爱情》。把那里的土豆子演员全拉了出来,逗得全国人民开怀大笑,可见小老板的话并不夸张。
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道讲笑话的那个小老板怎么样了。说不定哪天他也会变成大明星,铁岭又出了个赵本山,但愿如此。
10.抗大小学
一九七O年夏天我七岁。
比我大一岁的小飞,已经在铅锌矿小学上学了,有一天他问我,“你想不想上学?”
我说:“上学好玩吗?”
他说:“好玩,学写字,你会写毛主席万岁吗?我教你。”
我说:“那我也要上学,你们学校收我吗?”
“不收,你们这批要报名的太多了,学校装不下,不过抗大小学在招生,新建的。”
我说:“好啊,你带我去吧。”
他说:“行,咱们走吧。”
于是他带着我去抗大小学报名。
那抗大小学原来是一个破庙改的,有两间房,每个房间能容纳三十几个孩子。前面一个黑板,后面是简陋的桌子,没有椅子,用盖房子用的跳板,下面放两行砖垫起来,就是凳子。三个小孩子坐在一个跳板上,如果有谁淘气,一动跳板,三个人连跳板砖头都会倒下去,引来周围一片哄堂大笑。
全校只有两个女老师,一个姓刘,一个姓唐,是地质队家属中算是比较有文化的。刘老师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报上父亲的名字,就算通过了。再问有没有铅笔和本子,我说,我什么也没有,是小飞带我来的。刘老师说:“明天发书,回家准备一块五毛钱的学杂费,再准备一个书包一个铅笔一个本,就可以上学了。”
原来上学这么简单,回家我告诉妈妈,我报名上学了。
妈妈说:“上学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说:“是小飞带我去的。老师要我准备一个书包,一个铅笔,一个本子。”
于是妈妈匆匆忙忙地位我准备这些东西,书包是用爸爸地质野外勘探时穿的帆布绑腿拆了缝的。
第二天,我就洋洋得意地背着空空的新书包上学了。书包里只有一个铅笔和一个用草纸订起来的本子。
老师给发了一本算术书,一本语文书,还有一个本子。那个本子是印刷的,上面要填上姓名、年级。我不认识上面的字,就问郎崽子。他说,只有女孩子才能把名字写在姓名后面,男孩的名字应写在年级的后面,因为那“姓名”本身就是“女生名”的意思,于是我照着办了。
第一课学习写毛主席万岁,写到“席”字感觉简直太难了,怎么写都不能把所有的笔划放在田字格里,总是往外跑。练了好几天才总算把那么一大堆笔划归拢到一块儿。一个姓鲍的同学更逗,回家告诉他妈,他不打算姓鲍了,要改姓王。姓鲍太麻烦了,怎么写也写不好,姓王多简单,三个横,一个竖连起来就行了。
第二课,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
第三课,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第四课,坚决打倒判徒内奸工贼刘少奇。
第五课,忘了
第六课。也忘了
第七课,爷爷七岁去讨饭,
爸爸七岁去逃荒,
今年我也七岁了,
背着书包把学上。
11. 猴石村
这段时间总写小时候的故事,时时勾起对故地的怀念。二OO八年春节,我再也抑制不住这样强烈的思念之情,开车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回到了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庄。去看看那里的老房子,和那个让我梦里不知回去过多少回的抗大小学。
一九七一年夏天,我家迁到铁岭城内,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叫猴石的小村子。那个村子很小,小得在地图上找不到它,但在六七十年代,那里却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两百多大中专毕业生和三千多地质矿业工作者。连同家属、孩子算在一起,差不多有两万人。什么原因呢?因为在一九五八年,那里发现了一个非常大的矿山――柴河铅锌矿。
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我的脑海里一直想象着那个猴石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记得那时候猴石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有一条宽宽的马路,路旁有一个学校,叫铅矿小学。还有一个挺大的商店,那时候叫“供销合作社”。有几个挺高的楼房,大概是二层或者三层,是关门山地质队的办公楼,爸爸就在那里面上班。楼房围成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是灯光球场。晚上有好多人在里面打篮球,或者放电影。院子的西面是卫生所,那卫生所的门楣上面有一个特别奇特的牌子,正面看是“为人民服务”从右侧看则变成了“纪念白求恩”,到了左侧再看,又变成了“愚公移山”。真的是好奇妙,我小时候曾经在那里琢磨过好多回,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院子的东面有一个好大好大的石墙,上面彩绘的毛主席像。记得有一年刚刚开始绘制毛主席像的时候,有一个人天天在那石墙上划方格,然后手里拿着一个同样划着方格的本子,站在脚手架上画像。刚刚画了一个毛主席的头部,还没有画头发。我回家告诉母亲,那个人很反动,他把毛主席画成了秃头,分明是丑化毛主席。
石墙的后面是一个大礼堂,经常在里面演一些文革时候的剧,是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文化阵地。晚上这里最热闹,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的天堂。记得有一次看一个话剧,是一个人挑着担子,一头担着一个孩子,一头挑着一堆破棉絮,在恐怖的灯光和音乐的衬托下,艰难地走着。说的是在万恶的旧社会,人民被压在三座大山的下面,不得不逃荒要饭,卖儿卖女。后来突然灯光大亮,红旗招展,锣鼓喧天,说是广大的穷苦百姓终于迎来了翻身解放,共产党毛主席把我们救出了苦海,我们终于当家作了主人。这个剧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虽然几乎所有当时的作品情节都雷同,我们这些小孩子看得还是津津有味。因为从化妆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觉得特别过瘾。最有趣的是那个挑担子的人,那么英俊、挺拔,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那天出了礼堂,正在往家走,突然有人说,那个挑担子的人是我爸爸演的。这让我实在是大吃一惊,怎么也不相信,因为那个人的脸红红的,根本就不是我爸爸。回到家里不一会,爸爸也回来了,一问,还真是,奇怪,怎么回事?
我一路走,一路打听去猴石村的路。终于,我问一个农民模样的人:
“离猴石还有多远?”
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说:“这儿就是,你找谁家?”我说:“这哪是猴石,猴石是一个挺大的地方,不是这个样子。”
他说:“我就住在这儿,我不比你知道?没错,这就是猴石。”
我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记忆中的那个故乡的景象。于是我又换了个问法问道:“铅矿小学在哪儿?”
那个农民兄弟说:“在前面拐弯处。”
“那么,商店呢?”
“商店在学校对面。”
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我现在停车的地方,就是灯光球场的西侧,可是,灯光球场呢?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只见东侧有一个二层小楼,破旧的很。地面上时一堆堆的瓦砾,可以看出是一个建筑物的基座。那个当年挂着“辽地一勘关门山地质勘探队”大牌子的大楼已经被拆除了,灯光球场仔细看还能看到老旧的水泥地面,裂缝中长出了荒草,毛主席像已经不复存在。仔细找找,还能看到那塑像的基座。北侧一楼第二个门便是当年的卫生所,那个门楣上写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子的地方,牌子已经没有了。门楣上还真有挂过牌子的痕迹,看来我的记忆还是很准确的。
我仔细地搜寻着大礼堂的影子,在灯光球场的东面有一个建筑,应该是大礼堂。仔细端详,哪里是什么礼堂,似乎只有两个教室那么大的一个屋子,空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我记忆中的大礼堂,怎么变得如此之小,看来小孩子的眼光确实和成年人不同。许多时候,我们都有这样的经历,小时候看一条好长的街道,长大后才发现,只是短短的一条街。小时候看母亲是那么高大,长大了才发现,母亲的身材很小。今天看这个大礼堂,原来是如此之小。
找到了礼堂,我就能想起我家的老屋了,顺着礼堂往东进山沟的一条道,就是我每天放学回家的路,那老屋就在山坡上。我顺着那条路往上走,终于看到了一排红砖的平房,那老屋应该有四十多年了,竟然还没有拆除,走过去,发现里面还住着人。
终于回来了,一九七一年,我从这里走出去,这里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美好的童年回忆。在我成长的好多年中,我曾无数次地回忆过这个地方,只是没有机会回来。今天回来了,我的记忆和实际的地方发生了重叠,虽然这重叠并不完全一致,但至少我完成了多少年来的一个心愿。站在家门前,回忆着夏天山坡上满坡的野花,门前的芦花大公鸡,拉磨的小毛驴,以及爸爸下班后用柳条做成口哨,满院子的小孩子一个人发一个,满山吹着跑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人生有时真的就是这样令人感叹。
在回来的路上,我在我入学的那个小学校――抗大小学门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不再是学校了。老墙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我曾经非常熟悉的标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记得我家从这里往城里搬的那天,汽车走到学校门前,所有班里的同学就站在这里向我挥手道别,没想到这一别,再见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七年了。
12. 单腿驴
小学的时候学习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总觉得毛主席说的“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是不对的,应该是“大河上下,渐失滔滔”。因为每年冬季来临的时候,我们总惦记让大河快点冻实,冻实了就能滑冰了。可是隔几天,到大河边看看,还是不能站住人,真让人着急。要真是“顿失滔滔”就好了。可见毛主席小时候,没有划过冰,他不懂得北方的冰是一点一点冻上的。
冰车是自己做的,一个木板下面固定两个铁条,是一种简易的冰车,叫爬犁。不过,只有胆小的孩子才玩这种冰车,我们的冰车叫单腿驴,是一种高速冰车,在冰上飞。按现在的估计,时速差不多三十公里,顺河而下,一会儿就跑出十几里。
找一个铁板,大约三十公分长,八公分宽,厚度最好不小于五毫米。要在这五毫米厚的中间用铁锯条开一个纵向的槽,以使得它在冰面上走直线,否则很容易横向滑倒。在槽的一端要开一个比中间更深的槽,这是起刹车作用的,当要刹车时,脚后跟儿一使劲儿,那个深槽就陷在冰面里,冰车便戛然而止。
铁板做好后,把它镶在一个木方里,再用木板钉一个方形的盒子,将木方固定在盒子下面。盒子是用来放脚的,盒子的前板低,后板高,两只脚蹲在盒子里,前面低,后面高,象现在女人穿的高跟鞋,很舒服。
冰扦是很讲究的,用两根一米长的钢筋一端磨成尖儿,另一端安上手柄,就成了两根冰扦。磨尖儿相对简单一些,安手柄大有学问,用小刀把选好的两根木棍削成手柄的样子,用砂纸打磨光滑,再把钢钎的一端用火烧红,用手柄往烧红的钢钎上使劲按。随着一股股烧糊味的烟冒出来,烧红的钢钎便钻进了手柄,冰扦就做成了。
有一次我把钢钎烧得太红了,刚刚接触手柄,手柄着火了,差点把手烧了,赶紧松手扔在地上。还有一次,钢钎烧得不够热,手柄按不下去,用锤子一敲,手柄裂了,哎,白忙活了。
最惨的还不是我,有一次弟弟忙活了两天,好不容易把一副非常漂亮的单腿驴做好了,爸爸刚好出差回来,见了大怒,拿起斧头将单腿驴一劈两半,弟弟气得嚎啕大哭。大人不让小孩去大河上滑冰,是怕出危险,因为时常听说谁家的孩子滑冰掉在冰窟窿里。和现在的孩子不同,大人不在,我们才能进入天堂。
每年的三月五日,我们都要安排学雷锋活动,班里几个淘气的小子平时总遭到老师的批评,只有在学雷锋活动中才偶然遭到表扬。因为不爱学习,所以特爱劳动。帮助班里搞大扫除、修桌椅是最高兴的事,因为可以因此逃避学习。
张立仁和小老汉想了一个好主意。头一天晚上别人放学了,他俩没走,把教室中别人已经修好的桌椅一阵乱砸,搞坏了不少。第二天早晨早早跑到教室,拿着修理工具修理。老师来了,一看这两个小子累得满头大汗地在修桌椅,马上宣布所有的同学应该向他们学习。他们应该评为今年的学雷锋标兵,那一天正好是三月五日。
放学回家的路上,小老汉洋洋得意地问我,怎么样,牛吧?我说,你小子真会干好事儿,牛个屁。他说这叫不破不立。
许多年之后我重新想起这件事情,才觉得小老汉有魄力,如果不是那种虚伪的教育体系,小老汉会是一个大有出息的人。
雷锋是个好人,但学起来就很虚伪。
有一个对口快板叫《学雷锋》,说的是雷锋如何勤俭节约,到处收集破烂儿,留着卖钱交给部队。张雷能大段大段地背下来给大家表演文艺节目,因为我帮他背诵,所以记住了一段,开头是:毛主席号召要响应,学习雷锋记心中……
后来是:鞋帮鞋底儿鞋后跟儿,
铆钉螺丝儿大头针儿,
破布头儿,烂布块儿,
麻绳头子废铁片儿,
一件儿一件儿又一件儿,
没有别的净破烂儿
破烂儿就怕你不找,
积少成多也是宝,
卖了钱,交连队,
好为国家省经费。
我总觉得这段有问题,卖了钱交连队。自己付出劳动得不到回报,雷锋能做到,我做不到,除非要象小老汉那样,希望遭到表扬。
还有一段:新三年,旧三年,
缝缝补补又三年,
一件衣服穿九年,
艰苦朴素代代传。
你想想,如果大家都这么穿衣服,纺织厂就该倒闭了,工人也该失业了。
当人民失去了创造力的时候,节俭就会变得尤为重要。
到现在才明白,国家在意识形态领域发生了偏差,这种倡导反而会使国家更加贫穷。
小老汉的故事很有点传奇。
他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外号,是因为他每天嘴里叼着一个烟袋锅,腰里别着一个旱烟袋,活像个小老头。
爬树是小老汉的绝活,让我们羡慕不已,他可以徒手爬上十几米高的杨树,把上面的鸟窝儿连窝端。
有一天马老师收作业,小老汉说没写,老师问为什么,他说没有练习本儿。老师问练习本儿哪去了,他说撕成条卷烟用了。老师大怒,小老汉亦大怒。老师骂小老汉小混蛋。小老汉骂老师大混蛋。老师上去两个耳光,小老汉身单力薄见无法取胜,大喊:“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等着”,夺路跑出教室。马老师当即宣布,取消小老汉学雷锋标兵资格。
过了好多年,马老师提起小老汉,说小老汉经常来看他,而那些上了大学的好学生,早就不和他联系了,很是伤感。我安慰他说,好学生有好多老师,您只是他们初中时期的其中一位,小老汉没能继续上学,初中就是他的最高学历,您就是他最高学府中最好的老师,所以他总是不忘记您。
下面的故事是听曹三讲的。
小老汉初中毕业,没有任何学校可上,就在沈阳一家建筑工地上当工人,一直混到二十七八岁了还是个光棍,小烟袋照常抽,淘气的事照常干,朋友给他介绍过好几个女朋友都吹了。
有一天小老汉在工地干活,看见一个姑娘背着一个老太太走过来在工地旁休息。那姑娘见着小老汉,就向他讨点水给老太太喝。小老汉给了她们一瓶水,就顺便问她,为什么到这里来。姑娘说是从外地到省医院给母亲看病,实在走不动了,在这休息一会儿。小老汉说你背着你母亲,太费劲了,我爸爸是省医院的医生,我帮你把老太太背到医院,找我爸爸,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好医生看病。姑娘感激不尽,老太太也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老汉真的背着老太太到医院,帮助他们办了入院手续,还帮着交了住院押金。
过了半个月,老太太终因病情太重,离开人世。临走前拉着小老汉的手说:“我不行了,想求你一件事,我看你是个好人,我想把姑娘托付给你,如果你能照顾她的后半生,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小老汉在马路边白捡了个漂亮媳妇儿,怎么样?过两年又生了个漂亮的小儿子,神吧。
16.反修防修
我们经常被教育,说我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生活在蜜罐里。而资本主义腐朽没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应该感谢毛主席,感谢共产党。
有一个例子,说明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远远优于资本主义。
说是有一个外国人,在北京的市场上要买西红柿。那时西红柿四分钱一斤,那个老外拿出五元人民币要买四个西红柿。营业员说:五元钱能买一筐。那老外说不要一筐,吃不完,就要四个。于是营业员帮他选了四个最好最大的西红柿,还帮他包好,给他找回四元九角钱。那老外说什么也不要找回的钱,说在我们国家如果五元人民币买四个西红柿就算太便宜的了。营业员说什么也要找回剩余的钱,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外国人面前给咱们国家丢脸。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资本主义国家多么黑暗,我们这么便宜的东西在他们国家那么贵,他们的人民怎么能不流落街头?老百姓怎么能不忍饥挨饿?我们一定要保卫我们的红色江山,一定要把反修防修的斗争进行到底。
2000 年我到美国开展览会,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于是和美国朋友聊起来,我问他六七十年代美国人一个月多少薪水,那个美国朋友说大约2000美元。我算了一下,那时的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大约是三点几比一,也就是说美国人一个月挣的钱合人民币元。那时的普通中国人每月三十几元钱,美国人从那么多工资中拿出五元钱买四个西红柿岂不便宜。
还有一个故事,是听别人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中国改革开放了,老百姓可以与外界联络了,有一个人远在美国的哥哥给他写了一封信,说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不知道家里需要什么,这边可以帮助你们。他回信说,上班比较远,能不能帮助买一个车子,要好点的。过了不长时间,那位美国哥哥给他发过来一台豪华轿车,集装箱压在海关,让他速来办理手续。他大吃一惊,原来他向哥哥要一辆自行车,中国人哪有自己买汽车的,整个县城都没有一辆那样豪华的美国车。后来经协商,他所在的工厂买下了这辆车,给他补偿了一辆豪华自行车和许多现金,这也让其他人眼热了一把,让人们认识到了资本主义的腐朽。不过,反修防修似乎没有必要了,真要是修成那样,岂不更好?
17.矿石收音机
现在的孩子都可以买到现成的玩具,我们那时候不行,但我们的动手能力相当强,会自己做好多玩具,当然最令人兴奋的,是自己装一个收音机。
找一个磁铁,铁矿石也行,但最好是那种经过加工的永磁铁,黑黑的,圆形。找点铜丝,把铜丝绕在磁铁上,留出两个头儿。家里用过的鞋油盒,把里面剩下的鞋油抠出去,洗净。在盒盖上用钉子打上十个孔,把绕上铜丝的磁铁放进盒子里,上面再盖上一个薄薄的金属片,把盒子盖上,拧紧,矿石收音机就做成了。
把留下来的两个头儿接上长长的电线,接到天线上,就可以在小盒打孔的地方听到广播电台的声音。但只能听到一个波段的声音,因为没有调频装置。不过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当听到小盒子里发出“铁岭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音”的时候,简直是兴奋极了。
天线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外面的晾衣绳(通常用八号铁丝做成的),另一种是直接接到电灯开关的零线上。用晾衣绳当天线,效果通常会很差,接到电灯零线上的办法很好,电台播音的声音大,效果好,但是有危险。有一天我想听广播,拿出小盒子放在耳朵上,没想到突然感到耳朵疼痛难忍,手也被电击了一下,马上扔掉小盒子,拆掉电线。原来是混线了,收音机接到了火线上,差点出人命。
刘大脑袋做的收音机比我们的都好,这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好奇。因为他脑袋大,比较笨,这次比我们聪明,就有点不正常。后来经过我们“严刑拷打”,才招出原来他是到一个公共场合把人家的电话机话筒用剪刀剪断偷了回来,用那里面的磁铁、绕线盒震片做的收音机。
最神的人是曹三他大哥,比我们大几岁,下乡回城没事干,天天学无线电技术。家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二极管、三极管之类的东西,拿着个电烙铁左焊右焊。他做的收音机才是真正的玩意儿,带调频的,能收好几个台,还能接到音箱上放大,让我们实在是羡慕。据曹三讲,后来他大哥考上了高级电工,在美国领事馆工作,负责那里的电器、电台的维护工作。
我们这些人装个矿石收音机是瞎玩儿,人家才是真正地钻研技术。
女孩子一般会玩一些诸如丢手绢、跳方、跳绳的游戏。男孩子们对那些游戏相当的鄙视,我们要玩就玩刺激的,打弹弓就是比较刺激的游戏。
用八号铁丝(有时候是偷别人家的晾衣绳)一尺多长,用铁钳夹出一个弹弓架,用从医院搞来的橡皮筋绑在弹弓架上,再找一小块牛皮布固定在橡皮筋上,弹弓就做成了。找些小石子用牛皮布包住,拉开弹弓,就可以把小石子射出去。
一般练习瞄准是用一个破罐头瓶当靶子,大家站成一排,一个一个地朝着靶子射击。谁将罐头瓶先打碎,谁就赢了,象现在奥运会射击比赛一样。如果那时奥运会设弹弓比赛,我们中说不定会出来一个世界冠军。
一般玩着玩着就下道儿了,射罐头瓶不过瘾,就射别人家固定在烟囱上面的电视天线。那时没有现在的闭路电视,破黑白电视必须接上一个形状很复杂的天线才能看到人影。于是那个形状怪异的天线就成了我们练习弹弓的靶子,打中靶子的,通常会得到同伴的一片喝彩,然后就是天线主人的一顿臭骂。
弹弓练得差不多了,通常会上山打鸟,什么鸟都打,当然麻雀最多。小五子最厉害,一天打二十几只,有的还是全身绿毛的那种,让我羡慕死了。天天练,但打鸟的成绩总不如小五子好。奥运会上有打飞碟的项目,小五子上去肯定能拿冠军,因为我知道,飞鸟比飞碟要难打得多。那时候没有人教我们要保护小动物,却有人告诉我们鸟是害虫,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对不住那些无辜的小鸟儿们。其实小孩子是最好教育的,我们没有一个人敢打燕子,因为大人告诉我们,谁打了燕子就会瞎眼睛。谁也不想当瞎子,所以燕子被保护得很好,看来我们的教育确实有失误的地方。
许多年之后移民到大连,发现大连的鸟儿不怕人,我就奇怪。可能是大连人比较善良,不伤害小鸟儿,小鸟儿也用不着见人就飞。铁岭的小鸟儿让我们这些坏孩子给吓着了,鸟妈妈一代一代地告诉小鸟儿,“见着长得象人的东西马上飞,说不定那个叫人的东西用弹弓打你杀你。”如果我会说鸟语,我会告诉他:“别害怕,我不是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火药枪是比弹弓危险十倍的玩具。
用自行车的车链子五节,排成一排,下面的孔对齐,用八号铁丝从孔中依次穿过,将五节车链串成一串,铁丝其余部分完成一个手枪的枪架,车链下面的孔被铁丝固定后,上面的孔就成了一个枪筒。用另一段铁丝打直做成撞针,再做一个扳机,用橡皮筋套在扳机和撞针上,火药枪就做好了。
将枪筒的前端用铁丝堵死,将火柴棍儿的磷头用小刀剐下来,放入枪筒的另一端,将撞针带在橡皮筋上,一扣扳机,“砰”的一声,那声音和运动场上的发令枪一样,真是过瘾。
大家都做火药枪,一家哥们儿好几个一个人一把火药枪,家里的火柴遭了殃,一盒火柴一百根,放一枪至少要用五根火柴,一会儿工夫一盒火柴就打光了。那时候火柴要凭票供应,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于是家长倒霉了,到做饭的时候找不到火柴了,只好到邻居家借火。有一天大白脸到我家借火柴,不知道他家是哪里人,管火柴叫“起灯”,弄得我直糊涂,后来才搞明白。我说,借什么借,二分钱的东西,拿一盒用吧。没想到第二天他又来借,一问,原来那一盒只用了一根点火做饭,余下的又打火药枪了,这东西和打真枪一样,上瘾,不打受不了,打了火柴受不了。
小五子总比我们机灵,他不知从哪弄来的几颗真子弹,把子弹尾部用铁锯条锯开,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装在火药枪里。那真火药和火柴的磷头不一样,圆柱型,黑色的小颗粒。装完火药,小五子不敢放,不知道真火药有多大威力。他骗大白脸放,大白脸是何等精明,说什么也不放。最后大家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火药枪绑在树杈上,大白脸站在远处用绳子拉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火药枪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他用手拿着枪放,那手炸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不知道大白脸和小五子现在怎样了,他们是否还记得那危险的童年游戏。
20.两个疯子
邻居阿姨得了精神病,整天在院子里胡说八道,连舞带唱,我们每天站在院子里看热闹,长了不少见识。
她是一个典型的文革疯子,据说是文革时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面吓疯的。她总是搞不清玉皇大帝和毛主席的关系,在院子里放一张桌子,桌子上供上一些贡品,再点上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什么玉皇大帝保佑之类的话,然后是高喊毛主席万岁,一会儿玉皇大帝,一会儿毛主席他老人家。
她年轻的时候好像唱过评剧,功底相当的好,她可以大段大段地把评戏老唱段唱出来,还带着念白,这让我们大开眼界。天天听样板戏,都听烦了,听一会儿评戏真的很过瘾。如果没有文革,说不定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评剧演员,她的长相非常俊美,当以个演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她发疯的时候的确很有趣。有一天她突然推门来到我家,跟我母亲说她是毛主席的女儿,刚刚接到通知要到北京见毛主席,要我母亲和她一起去,也可以见到毛主席。我母亲只好笑着应承,说等明天早晨一起去,今天先回家吃饭。她回家后,只听得隔壁又是唱又是跳,什么北京有个金太阳,照到哪里亮堂堂。一直闹到半夜。第二天早上把上北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又开始拜玉皇大帝了。
文革时这样的疯子好多,神经健康的人都发疯了,神经脆弱的人就真的疯掉了。有一个老头儿,外号炸瓣肉,整天站在垃圾箱上演讲,一会儿是通知大家毛主席又来新指示了,一会儿又动员大家准备好要解放台湾。一大群小孩崽子们在下面听得高兴,欢呼雀跃,炸瓣肉在上面讲得洋洋得意。突然有一个小混蛋高喊“打倒炸瓣肉”,炸瓣肉大怒,对着小混蛋开骂:“小兔崽子,老子什么都不怕,你打倒我我也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再过二十年还这么大岁数。你小兔崽子别跑,有本事你过来,老子当年一个人抓了一个连,连根毫毛都没伤着,别看现在岁数大,追你还不在话下。”
于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在前面跑,一个六十多岁的疯老头在后面追,引得围观的人一阵阵哄笑。据说那老头儿原来当过八路,立过战功。
炸瓣肉的孙子在小学校防空洞敞口的大坑里游泳溺水那会儿,炸瓣肉那一刻一点也不疯,沉着冷静地指挥大家抢救他孙子,表现出的气度,让人看到了他当年当八路时的风采。后来就有人怀疑他是真疯子还是假疯子,有人说他是不是象《红岩》中华子良那样装疯。
可我认为他是真疯子,因为有一天他和我邻居的那个女疯子打起来了,两个疯子打架实在是奇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炸瓣肉追着那女疯子大骂,女疯子也不示弱,一边跑一边对骂。那女疯子跑回自己家,关上院门,开始跳着脚在院子里对骂,气得炸瓣肉拣起砖头向院子里扔。女疯子把砖头拣回来扔向炸瓣肉,两人一来一往,相持了好长时间,才被各自赶来的家人劝回家。
21.黄鼠狼迷人
老赵家的媳妇整天胡言乱语,天天说:“我要吃小鸡,我要吃鸡蛋”,老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带媳妇去看医生。医生说可能是神经错乱,恐怕要得精神病。老赵急得不行,一个年岁比较大的邻居告诉他,可能是被黄鼠狼迷住了,让他在家中房前屋后找一找是不是有黄鼠狼之类的异物。
老赵的屋后有一堆石头,是两年前从别的地方拉过来准备砌院墙用的。一连几天,老赵拿着一根棍子,在石堆旁翻来翻去。终于有一天,发现一只灰色黄鼠狼在石缝中串来串去。老赵拿起木棍一阵乱打,黄鼠狼跳着跑到石堆中,再也找不到了。
晚上,媳妇对老赵说:“今天不小心,脑袋碰木头上了,现在还在疼。”老赵一听,想起白天打黄鼠狼的情景,连忙问:“你住在哪儿?”媳妇说:“我家住在乱石山。”还真有一个地名叫乱石山在铁岭城南面。老赵想,绝对不是那个地方,肯定是后院那一大堆乱石头。
第二天,老赵找车把那一大堆石头拉走了,媳妇的病很快就好了。
据说黄鼠狼可以放出一种波,影响人的大脑,身体较弱或意志不坚定的人容易受其影响。
22.抓进派出所
那年月不良少年特别多,警察们整天忙于管理这些人,抓了放,放了抓。
刘英总是抽烟,他偷他父亲的旱烟,放在上衣口袋里捏碎,把练习本上的纸卷成烟卷,天天抽。
有一天,林宽伟和刘英找我一起去浴池洗澡,洗完了三个人坐在床上聊天。刘英烟瘾犯了,拿出卷好的烟卷抽了起来。没过一会儿,来了一个人,说你们三个小孩儿是小偷,刚刚在小桥子商店偷了别人的钱包,买烟抽。刘英说:你看见了吗?那人说:看见了。刘英说:你胡说八道。那人说:你就是小偷。刘英说:你放屁。那人上去揪住刘英的耳朵。刘英反手就给了那人一个耳光。那人大怒,上去给刘英两个耳光。我见此情景,上去抓住那人的手,林宽伟上去照着那人光光的后背就是一掌, “啪”的一声,引得澡堂子里所有的人都翘首观望。那人一见要吃亏,连忙大声喊:“都别动,我是警察。”
“警察?”我们三个先是一楞,打量一下那人,然后是一片讥笑“你是警察,谁信?警察有随便污蔑人的吗?”
那人突然打开装衣服的大抽屉,说:“都穿衣服,跟我到派出所。”
我们一听这话傻眼了,再看看他的大抽屉,里面真的装着一套警服。
走在路上,刘英试图消灭他抽烟的证据,一边走一边把上衣口袋中的烟丝往地上扔。我连忙说:“别把烟丝扔了,这是你偷你爸烟丝的证据,也就是我们没有偷别人钱的证据。”
于是我们三个人被警察带到了老虎庙附近的街道派出所。
一进门,他对派出所里另一个警察说:“抓住三个小毛贼,审审他们”。
我一见这个警察,我认识,姓林,是我们街道的片儿警。他俩把我们带到一个小屋子里,拿出本子,问:“犯什么错误了?”
我们说:“没犯错误,是你们污蔑人。”
那警察说:“你们没偷东西?”
刘英问:“你亲眼见的吗?”
那警察说:“是的。”
刘英说:“我偷了我爸爸的烟丝,你看口袋里还有。”
于是刘英翻开上衣口袋,上面还粘着好多烟沫。
“你非要说你亲眼看见我们偷东西了,你就是在撒谎。”
那警察楞了一下,姓林的警察也看了看他。
“你们为什么打警察?”他又问
“我们不知道你是警察,你又没穿警服。”
姓林的警察突然问他:“你不是穿着警服吗?”
林宽伟抢着回答:“在澡堂子里,他光着屁股。”
林警察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他光着屁股抓嫌犯。
“登记吧,叫什么名字?”
当问到林宽伟的时候,林警官多问了一句,“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林奉德”
“老家在哪里?”
“就是当地人。”
其余的人都很奇怪,林警官突然对他的同伴说“把他们带到后面的房间里,然后你回来。”
我们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后院,过了十分钟,那个抓我们的警察走过来说:“都出来吧,你们没事了,可以走了。”
“为什么?”我们问。
“难道你们还想在这儿多呆几天吗?”
“你不是说我们偷东西了吗?”
“不是你们,是另外一伙儿人,已经被别人抓到了,我不知道,所以把你们抓来了。”
原来如此。
走到门口,林警官站在门口,他走到林宽伟跟前说:“我叫林宽城,按你和你父亲名字的排法,我们应该是本家兄弟,千万不要干违法的事,给我们林家丢脸”。
原来如彼。
这是一九七七年的事。
到了一九九八年,我到区公安局去办身份证,发现便民服务榜上有林警官的照片,当年英俊小生已经两鬓染霜,照片旁写着职务:副局长
23.写“反标”
我家门前有一个很大的白墙,上面全是小孩子们的涂鸦,最多的应该是某某大王八小狗子不是人之类的话。
有一天早晨上学,突然发现厚厚的涂鸦上面盖上了五个红色的大字“毛主席万岁”,字写的非常工整漂亮。
中午放学的时候,看到那白墙旁围了好多人,一问,说是有人写反标(反动标语的简称)。我挤过去一看,两个警察站在中间,地上用粉笔划出了警戒线,警察正在询问,是谁看见有人写的反标。我一看,哪里是反标,就是早晨看到的五个字,于是不假思索地说:“这算什么反标,我早晨上学的时候就看见了。”
没想到这句话惹了麻烦,警察立刻怀疑是我写的,让我带他们到我家调查。
母亲一见我领着两个警察来了,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半天笔迹,把我所有的练习本翻了个遍,最后证明我的字写得太难看,根本写不出墙上那么漂亮的字。
警察一走,母亲就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说“以后在外面不许多嘴多舌,看到任何事情都不准参与,别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不说话谁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抖机灵弄不好就惹祸上身。”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从那以后,我就象得了自闭症一样,不爱在人前讲话,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多年后有机会读到《圣经》上面的一句话:“愚笨的人保持沉默也是一种智慧”,觉得对极了,母亲肯定没读过《圣经》,但她知道这个道理,这也许是人类共同的生存智慧吧。
24.雷锋的战友乔安山
赵井才有一个特别值得吹嘘的秘密。他说他家的邻居是雷锋的战友,而且恰恰就是他开车撞倒了木杆砸到了雷锋头上……
我们谁也不信,他翻出《雷锋的故事》,那上面有一段写雷锋帮助战友们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故事:“上至连长下至小乔”,那小乔就是他的邻居,叫乔安山。
“这件事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别告诉。有一天乔叔叔和一个人在他家院子里说话,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那人突然说:‘听说你把雷锋撞死了’。乔叔叔突然大怒,对那人说:‘如果你再敢胡说,我一刀劈了你。’说着果真跑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要与那人拼命,那人一见回头就跑。我在隔壁的院子里玩,偶然见到的。”
“后来听大人们讲,这事儿是真的。”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奇闻,撞死雷锋的人,竟然就生活在铁岭,是赵井才的邻居。
我们经常在赵井才家里玩儿,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邻居。
有一次,林宽伟邀我和大脑袋一起到赵井才家玩,想去看看那个著名的邻居。我们扒在院墙上往隔壁的院子里看,真的见到一个中年男人,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赵井才说:“就是他,乔叔。”
那人面貌清朗,老实厚道的样子。
“据说他每年都去抚顺的雷锋纪念馆扫墓,不是三月五日,好像是八月份”赵井才想把他知道的所有秘密都吹出来。
“他在铁岭运输队开汽车,人特好,就有一样,谁也别在他面前提雷锋。要是有谁敢说他和雷锋有关系,他就要和人家拼命。这人不爱讲话,估计是受刺激了。”
我们四个小学生在隔壁的院子里悄悄地看着他,生怕他发现。如果那个当过兵的中年汉子真的发现我们在隔壁窥视他,估计他会把我们的腿打断。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在赵井才家玩儿,也经常看见乔叔,只是没有提“雷锋”,害怕。
没想到二十年之后,有一个记者发现了这个秘密,而且采访了这个不想让人知道的人,写了一本书,还拍了一部电影,让全国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他。这部电影就是《离开雷锋的日子》。
中央电视台制作了一个访谈节目,由倪萍采访乔安山。我在电视上又看到了这个已经出了名的乔叔。他还是那个样子,不爱讲话,只是比我见到他时老了许多。整个采访过程中,他都显得非常忧郁。我知道,他不想出名,也不想说得太多,别人拿他当新闻,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而对那么多从正道来询问他的人,他没有办法拿菜刀和人家拼命。新闻工作者最好是尊重别人的感觉,不要去碰别人的伤口,新闻应该是有底线的。
据说有一个军报的记者要见老乔,在他家泡了五六天,乔安山没辙了,开着长途车到邻县躲着,一回家还是见着了那个记者。
25.拣金砖发横财
毛主席说“深挖洞,广积粮”所以我们到处挖山洞,一边挖一边幻想,要是哪一天挖出一个古洞,在那里面发现无数的金银财宝就好了。虽然那时候还不知道芝麻开门的故事,却没有少做芝麻开门的白日梦,原来古今中外,人皆如此。
这样的好事竟然降临在法库县农村的两个农民的身上。
天下着滂沱的大雨,道路翻着泥浆,父子两人赶着马车从城里往回走。突然,车掉进了一个大坑,两人下车一看,原来是马车压在路基下面的一个青石板上,把青石板压断了,车轮掉了下去。两人一阵的手搬肩扛,把车轮弄了上来。父亲说,这块大青石不错,把它放在车上,回家垫猪圈。于是两人将两块断了的青石板抬到马车上。没想到,青石板下面有一只水缸,装了一缸雨水。两人大喜,儿子说,把水缸弄出来,回家腌酸菜岂不是很好。于是两人用铁锹把周围的烂泥挖开,一个非常漂亮的水缸露了出来。两人把缸抬出来,把缸里的水倒掉,嘿,没想到缸里面有一个铁箱子,兴奋啊。
两人连忙把铁箱子拿出来,上面锈迹斑斑,已经打不开了。父亲说,看来今天我们发现宝贝了,用铁锹砸。
铁箱子一砸就开了,里面一层一层的油纸,父子两人一层一层小心地打开,全然不顾倾盆大雨,终于看到油纸下面是一排排金灿灿的金砖。
父子俩兴奋不已。
父亲说:“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儿子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金子是什么样子”。
父亲说:“儿子,咱家发财了,不过谁也不要告诉,回家把东西藏起来,等我慢慢研究怎么把它变成钱,给你娶媳妇。”
儿子说:“好吧。回家后谁也别告诉,就咱俩人知道。”
两人赶着马车就回家了,告诉家里人路上拣到了一个大水缸和两块青石板,全然没提金砖的事。父亲把装金砖的铁箱子埋在了猪圈里。
过了两天,儿子无论如何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悄悄地和弟弟说:“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咱家发大财了,我和爹在村头的路上拣了一箱子金砖,你知道就行了,谁也别告诉。”
弟弟很快就和邻居的小朋友吹嘘:“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保证谁也别告诉,我爹和我哥拣到金砖了,一大箱子。”
很快,村子里都传遍了这个惊人的喜讯。
公社派下调查组来他家调查,那农民老实得很,马上就承认了事实,上面研究的结果是:金砖是国家财产,要充公。
于是父子两把金砖从猪圈里挖出来,交到了公社。
公社给了父子俩一些补偿,还多记了几百个公分,不知道是多少。
据研究,那青石板的地方时奉系军阀杨宇霆法库老家的宅基地。
史称:杨宇霆是法库县蛇山沟村人,十六岁随铁岭人张秀才学习,考中秀才。后又到日本留学,帮助张作霖建立东北海军。张作霖被炸死后,因与少帅张学良有矛盾,于一九二九年一月与黑龙江省长常荫槐一起被少帅处死在沈阳大帅府老虎厅。
史称:杨宇霆为官清正,两袖清风,死后家无余财,张学良出钱将其葬于家乡,云云。
26.支援世界革命
我们经常被教育,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要支援世界革命,让那里的人民提高觉悟,用武装暴动的手段推翻帝国主义的反动统治。
怎么样才能体现出我们这群小学生对世界革命的支持呢?
学校不知从哪弄来大批的黄豆,让我们把坏的黄豆挑出来,好的交上去用来支援世界革命。这让我们实在是兴奋,因为挑黄豆不用上课,也不用交作业。
把黄豆倒在书桌上,黄灿灿的一片,对于我们这些每天只能吃得半饱的小崽子们实在是太大的诱惑。挑着挑着就起了坏心眼儿,把挑出不太好的黄豆偷偷地装进书包里一把,回家放在炉子上烤熟了吃,香极了。不过好景只维持了一天,第二天有人告发,说老亮偷了黄豆。于是大家开始开批判会,说他破坏世界革命。这顶大帽子实在吓人,让我们这些偷了黄豆和没偷黄豆的都吓得够呛,再也不敢动一丝邪念了,老亮也被折腾了好几天。
后来,那烂的瘪的黄豆都交公了,据说都用来榨油给中国人吃了。好的黄豆都出口到越南、老挝、柬埔寨,让那里的人民吃饱了打美国鬼子。后来才发现,越南人吃了我们的黄豆,不仅仅打美国鬼子,连中国人也打。于是中越开战,那是一九七九年。黄豆白送了,还不如当初多吃几个豆儿。
哎,还是老亮有远见。
当时有一个笑话,不知是真是假。据说中苏交易,苏联人让我们中国支援一些猪肉,周恩来说中国没有猪肉,有猪尾巴,于是中国向苏联支援了一火车的猪尾巴。
猪尾巴都成火车运,中国有多少猪肉?有是有,就是不给你。猪尾巴送一车,气死苏联老大哥。
那时候叫苏修社会帝国主义。
27.大米干看
崔永元写了一本书叫《不过如此》。其中有一段,说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糖葫芦当饭吃。
我可没有他那时的远大理想,吃糖葫芦太奢侈,能当饭吃从来没敢想。不过也有一个很类似的想法,档次低了点,就是吃冰棍能吃饱。
终于盼到了这么一天,曹三的二哥不知从哪搞了许多冰棍票,他买了几饭盒的冰棍来招待我们,我们一直吃到快要冻成冰块了,还不肯罢休,那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尽管第二天肚子遭了好多罪,我还是从心底感谢曹二哥,这个人情总想还,到现在也没还上,估计现在请他在五星级酒店吃一顿法国大餐,也还不上这个人情了,这笔账我到现在还记着。
吃冰棍的愿望满足了之后,心中又升腾起了一个新的愿望(看来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大米饭炒鸡蛋,外加猪肉炖粉条?于是有人戏言,大米干饭应该是大米干看,鸡蛋糕应该是鸡蛋搁,猪肘子应该是猪走子,粉条子应该是粉挑子。过年了,请你吃大餐,大米干看,鸡蛋搁子,肥猪走子,粉挑子。
28.白跑磨鞋记
另一个比较奢侈的事情是看电影,样板戏两分钱一个票,不知看了多少遍,烦。《奇袭》还可以,《地雷战》、《地道战》百看不厌,《闪闪的红星》拍得太差,完全没有小说中的那种意境。《向阳院》还不错,和书里写得差不多。《南征北战》最牛了,张军长把军大衣一披,说:“我来说两句”,帅呆了,大家都学,张雷把词儿改了,把破棉袄往身上一披,说“我来放俩屁”,大家都笑翻了。
听说来了个新电影叫《原形毕露》,那里的女特务绝对漂亮,学校说小孩子不许看,说里面有恐怖镜头,不利于身心健康。不说还好,一说非看不可,搞到了电影票,老师不给假,逃课,老师批评,哭了,说老师“师道尊严”,于是相安无事。
小伟最气人,有一次他告诉我,又来新电影了,名字叫《站地看蓝天》,我说那咱们去看吧。于是我们俩走了半小时,来到电影院,他说《站地看蓝天》演过了,改成另一部电影,叫《白跑磨鞋记》。我说,哪有这种名的电影,他说,对呀,你陪我到我舅家取自行车,站在地上看着蓝天发傻,走了一路,白跑磨鞋……
上当啦,原来他舅家就住在电影院后面那条街。
29.半夜三更盼明天
班长外号叫大脑袋,他的脑袋的确大。有人说,把我的脑袋装到他的脑袋里还能晃荡几下。
大脑袋智商高,学习成绩好,这也很自然,脑汁儿多嘛。可有一样,唱歌记不住词儿。有一天,他突然站在前面说:“我给同学们唱一首歌《闪闪的红星》中的插曲”
大家鼓掌,于是大脑袋正儿八经地唱道:
“半夜三更呦,盼明天”
全班五十多人几乎晕倒一半,原来那歌词是: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那么优美的歌词,让他给记反了。
不过倒也蛮合理,半夜三更的,当然要盼明天了。
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很开心。
我们都会画老丁头:
拿一个树枝往地上划,一边划一边嘴里念叨着:
一个老丁头(画鼻子),该我俩糖球(画眼睛)
我说三天还(画额头),他说四年还(画嘴),我说去你娘个球(画脑袋)。
买了三根韭菜(画头发),花了三毛三(画耳朵)
买了一斤肉(画身体),花了六毛六(画腿)
老丁头画成了,漂亮吧!
谁说的,这样就算不错啦!
龙首山的东面有一条大河,叫柴河。上游有一个水坝,叫二道坎。二道坎下面水浅,是我们学游泳的好地方。
夏天,河岸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水芹。赵井才,大脑袋,张雷,大龙,二龙,小伟,立刚我们几个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把衣服一脱,光着屁股扑通扑通下到河里,开始学游泳。谁也不会游,只是在里面瞎扑腾。扑腾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干脆打水仗。张雷站在水中,用手击水,打得小伟满脸水。小伟也不示弱,一边还击一边往前冲。张雷且战且退,突然张雷“啊”的一声,整个人掉进水里不见了。小伟满心欢喜大呼胜利了,没想到好一会不见张雷冒出水来,才意识到出事了。不好,张雷掉沙坑里了,大家一时慌了手脚,还是大脑袋聪明,说“大家手拉手往里走”
果然才走了四五步,大龙就踩到了张雷,张雷一下子抓到了大龙的腿,一口气冒了上来。只见他满脸惊慌,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都变紫了。
这下可把大伙吓坏了,赶紧上岸,找个地方坐下来。二龙拿出一盒“大生产”香烟,每人发一支,给大伙儿压压惊。
过了一会,张雷也缓过神来了,就问怎么水里有大坑呢? 小伟说,冬天柴河水库蓄水,下游全部都干涸了,周围的居民就到河床上挖沙子,用来盖房子,河床上就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大坑。有水的季节,在大坑的周围形成一个很大的漩涡,刚才张雷就是被漩涡吸进去的。
太危险了,大家已经没心情再下去了。二龙却鼓励说:毛主席都说要到大江大河中去锻炼,怕什么?谁怕,谁就是小狗。
谁也不愿意当小狗,于是大家又战战兢兢地往水里走。不过这一次学乖了,不敢往远走,只在河边用手划拉着。
半学期过去了,这件事谁都没再提起。万万没有想到,期末时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原因是老师在给我们每一个人的期末鉴定的末尾有这样一句话:该生经常到大河野浴,吸烟,违反校规,望家长严加管教。
于是我们每个人,在过大年之前,都被家长严厉地“管教”了一番。
“这里边肯定出了叛徒”大脑袋把所有当事人找到一起,一个一个地审问。最后二龙招了,他说那天回家,他爸爸突然问,是不是又跑到大江大河里锻炼去了,他说没有,他爸爸往他后背上挠,皮肤上出现一条白色的指甲印,于是照着他光光的脊背“啪”地就是一巴掌。大吼道:“说,是不是去游泳了?”二龙还不承认,他爸爸又吼道“你刚从冷水里出来,皮肤一挠就出一条白印。平时挠,只能出红印,知道吗?”二龙再也扛不下去了,只好将我们几个人所有的事都招了。
“今天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在柴河里游泳淹死了,我就以为是你,这几天你就天天鼓吹要听毛主席的话,到大江大河里去锻炼。你要是再不听话,去野浴,早晚被淹死。”二龙从他爸爸那里得着的教训是最重的。快要到期末时,陈老师家访到二龙家,二龙他爸又向老师告了一状。
既然是二龙当了叛徒,就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大脑袋当场宣布,由他代表“祖国和人民”判处叛徒“死刑”,立即执行,于是二龙又挨了大家一顿揍,直到他哥哥大龙出面求情才罢手。
大龙总戴着一顶退了色的军帽,这让我们羡慕不已。有一顶军帽就够牛的了,褪色的军帽更牛,因为它代表资历。大龙总是吹牛说这顶军帽是他爸爸抗美援朝时戴的,后来复员了,一直藏在家里。真的假的谁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个羡慕。
铁军也戴了一顶军帽,也说是他爸爸当兵时戴过的,不过这回应该是真的,上面有别过五角星的痕迹。
十三岁的小伙子,戴上一顶军帽,就象十八岁了,真神气。长大要当解放军,一定当,不为别的,混顶军帽也值。
我和刘英说,要是我们能搞到一顶军帽就好了,哪怕不是褪色的,新的也行。新军帽用漂白粉使劲洗,几次就变成旧的了(和现在年轻人爱穿旧牛仔裤的概念差不多)。
回家问各自的父母,家里有没有典藏的军帽,回答是没有,于是很失望,怪他们怎么年轻时不去当兵打仗。刘英的爸爸说“我去读书了,比当兵强多了”“强什么,连个军帽都没有”刘英很生气。
张雷有一个好主意,去抢一个军帽戴。
我和小伟不同意,说要是被抓到了,肯定被打个半死,张雷其实胆子挺小的,没有我们同意,他自己是绝不敢干的。
幸亏我们没有任何动作,半年之后,有一个案子,全县人都知道了。一个小青年骑着一辆自行车,在“东大岭”上飞快地骑下来,将路边走路的一个小伙儿的军帽抢下来,一溜烟地逃走了。过了几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于是警察准备抓捕,有一天一个便衣警察戴着一顶旧军帽,在东大岭上走来走去,那小子再次行抢,被另一个骑自行车的警察当场抓住。
那小子被判了徒刑,判了几年我忘了,好像是5年,多冤,为了一顶帽子。
还是胆小点好,胆小不惹祸。
看来,犯罪动机谁都有,就看你有没有动作。
“人性本恶”--这是荀子说的。
“世界上没有一个义人”--这是耶稣说的。
真是智者见智,千真万确。
在孔夫子“人性本善”的旗帜下,人只好变得虚伪一点。
33. 看爸头,好气派
大庆比我们大四五岁,按现在的说法,他已经进入青春期了,因为他经常把头发用豆油抹得溜光锃亮。
样板戏《海港》中马宏亮有一段唱:
看码头,好气派,机械列队江边排
大庆把词给改了。
看爸头,好气派,儿子列队两边排。
他骂我们是他儿子,自然遭到一顿攻击。不过他自有办法制服我们这群小猴崽子。他会给我们讲故事,尤其是柯湘的故事。
他认为中国所有的演员中,《杜鹃山》中演柯湘的演员杨春霞是最最漂亮的,那眉眼、那身段、那嗓音、那唱腔,尤其是那发型,绝了,绝了,看一眼就睡不着觉,看两眼想入非非。
我们越听越糊涂,非非什么呀,我怎么没感觉,哪有你说的那么美?他笑话我们小屁孩不懂事。
果然,过了没多长时间,社会上遍流行“柯湘头”,女孩子都把自己的头型改成了柯湘的头型。燕子她姐从下乡的青年点回来,梳了一个柯湘头,怕人笑话,告诉家里人,是青年点的同学趁她睡觉时把她的头剪成那个样子的,你看,撒谎都不会。
大家一致表示佩服大庆的眼光,他怎么知道柯湘最漂亮?
又过了几年,大庆结婚了,新娘子长得模样一般,只是梳了个柯湘头。
看来,大庆爱屋及乌,看走眼了,真想入非非了。
这回轮到我们对他一顿嘲笑,他只好忍着。
有人说“过了山海关,全是赵本山”,足见铁岭方言是东北方言的典型代表。
铁岭人讲话“人、仁”都读成“银”,“热”读成“夜”,老辈的铁岭人把“日”读成“意”。所以大家互相取笑,读“日头热,晒人肉”念成“意头夜,晒银右”读“日本人”是“意本银”
平舌音,读成翘舌音,或者翘舌音读成平舌音,是另一个特点。“中国”读成“宗果”“吃饭”读成“疵饭”“总经理”读成“肿经理”。所以如果念“中国人民银行”就读成“宗果银民银行”,六个字错了三个,没办法。
许多辽宁省其他地方也犯同样的错误,而且越往南越严重,辽阳人当街卖包子,大声吆喝“包子包子热乎包子”喊成了“包治包治夜乎包治”。
有一次听广播节目,主持人讲“今天的为你服务节目由我为大家主持,如果哪位听众朋友有疑难问题,请把电话打到直播间,我们会尽力为你解决。”
于是有一位老兄把电话打进了直播间,说“那什么,那什么,你是主持银吗”
“是的,我是主持人,您好这位听友,您有什么问题”主持人回答。
“那什么,我问你个事儿,俺家吧,昨儿晚上冰箱坏了,不道上哪修?”
“坏得严重吗,是怎么坏的”主持人回答。
“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晚上吧,俺家老婆子吧,拨拉一锅疙瘩汤,孩子们都不乐意疵(吃)大夜(热)天怕坏了,就把剩下的疙瘩汤装盆里放冰箱里了,睡半夜觉吧,就听见冰箱没有好动静叫,后来就不叫了。今天早上打开冰箱一看,你猜怎么着,冰箱不运转了,疙瘩汤还夜(热)乎呢,你看这咋办”
主持人回答说:“听你的介绍,我判断是由于冰箱过载,电机坏了,我告诉你一个电话,你到广裕街的一个修理部修一下。”
“哪要花多少钱呢?”
“换一个电机估计要花四百多块钱”主持人说。
“哎呀我的妈呀,你说这败家娘们儿,一锅疙瘩汤祸害我四百多块钱,行了,主持银(人),谢了,白白。”
铁岭人说话就这么逗,这段话差点没把我乐翻了。上春晚节目都够了
35.铁岭是个大城市
赵本山无论是演小品还是电视剧,总是不忘把家乡铁岭挂在嘴边。一句“去趟比较大的城市铁岭旅旅游”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铁岭是“大城市”。
大连的一所中学有三个中学生周末失踪了三天,把家长老师急得报了警。星期一晚上这三个学生自己回来了,一问,原来是三个人结伴乘火车到铁岭“旅游”去了。回来后告诉家长和老师,赵本山瞎忽悠,铁岭城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大连西岗区大。看来不只是范伟,这三个小朋友也让赵本山忽悠瘸了。
一般在正式场合,如果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会说:“大城市”,大家马上明白,是“铁岭”。
和这种情形相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到大连上学,同学们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我老老实实回答“铁岭”,很多人会怪怪地问“铁岭是哪个省的,黑龙江吗”我说“黑龙江的是铁力,铁岭在辽宁省。”许多大连人竟然不知道铁岭是辽宁省的一个城市,奇怪。
七十年代,我们地质队大院有一个叔叔,是四川人,讲一口地道的四川话。他到长春出差回来,买火车票时告诉售票员“我去铁岭”售票员就卖给他一张去黑龙江“铁力”的票。在四川话里,“铁岭”和“铁力”听起来几乎相同。上了火车,乘警查票,告诉他“乘客,你上错车了。”他说没错,乘警说你应当乘从长春往北行的车才能到铁力,他看了看票才知道买错票了。于是和乘警大声争吵,“我去铁岭,怎么卖我票去铁力”乘警笑了“你说的铁岭,铁力没有什么区别嘛”他说“铁岭,四平南面的小城市。铁力黑龙江的小城市。”乘警没有要求他补票,原因是从长春到铁力的票比到铁岭的票贵。
看来铁岭真的是小城市,现在的城市规模大了一点,以前就更小了,七十年代的铁岭人这么形容城市规模:
一条马路通两头,
一个警察一岗楼,
一个公园一个猴。
太夸张了,谁说一个猴,分明是九个!
有人又加了一句:
两层楼商店叫“大楼”。
老铁岭人一提“大楼”都知道是现在的“人民百货”。而现在的人民百货是三层,第三层还是后加上的。
那时候还能看出老铁岭城的样子,钟鼓楼还存在,叫鼓楼子。下面一条街,全部用小石块铺成,经年不坏。据说小街的尽头就是古城门,不过那时已经不存在了。
查县志知道,康熙十六年编县志时,对被摧毁的明铁岭已废城旧址周边长度做了记录“东西217丈9尺(合726.3米)南北186丈5尺(合621.6米)四周共808丈8尺(2696米),门四,东西相直,南略倚东,北视南又东。砖缺剥,俾睨无存,颓然一垣,可御车马耳”明古城被清军摧毁后,护城河全部淤废,以后也没有再修。
从以上描述可以大致推知铁岭古城在银州区内的基本位置。设以铁岭北市白塔为基本坐标,白塔外向东,位于北市路南侧的临街高楼,当是明初铁岭古城的北城墙,至大约440米左右到东北龙首市场东侧(小桥子)向南折,至第四小学墙外当是古城东城墙,古城西城墙当在白塔外沿广裕街东侧临街相南至银岗路北,古城南墙当在银岗书院南面。
由此看来,挖防空洞的年代,小桥子路基下面挖出一座石桥,一定是当时铁岭城东城墙的护城河上通往城里的通道。
光绪年间,铁岭县维修了古城四门,但拆掉了城墙上的四座角楼。一九0四年日俄战争时,铁岭地处交战的战场,日军从龙首山上向城内开炮,古城又遭战火焚毁。民国六年(1917),古城四门尚存,1921年张作霖时期拆了东门和西门,伪满洲国时期(1932年)又拆毁了南门和北门。
1999年,市交管办在铁岭曙光商店(清铁岭县衙,现已拆除)西院发现两块原铁岭城城门门额。一为薰阜门(南门),一为瞻斗门(北门)皆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
铁岭城的东门和西门地址分别在繁荣路两端,北门当在银州区医院西侧十字路口的北出口处(即鼓楼子),南门约在今博物馆前的十字街头。
现在的铁岭城区大约是古铁岭城的六倍大,比赵本山先生家乡开原县莲花乡大一百二十倍,所以在他的忽悠下,铁岭成了闻名全国的“大城市”。
天主教堂的后面有一个半山坡,被人用铁丝网栏开,里面是警犬训练中心,几条大狼狗被关在铁笼子里,挺吓人的。
每天早晨有一个训练警犬的警察,带着他的爱犬在山上跑步。那条狗特别棒,总是生龙活虎的样子,那个警员也特别精神,有时穿警服,有时穿训练服,跑起来矫健轻盈,帅极了。
我每天早晨上学路过这里,总和那个警察见面,时间长了,就混得熟了,见面打个招呼,不过总是怕他身边的那条大狼狗。
他告诉我,那狗很听话,没有他的命令是不会攻击人的。他说,他和那条狗亲得象兄弟。
后来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李长华,刚刚结婚不久。
再后来就听说他牺牲了,连同那条生龙活虎的爱犬。
我异常震惊。
原因是从辽阳方向有三个持枪的歹徒,逃到铁岭境内,省公安厅要求必须在铁岭境内给予解决,铁岭市公安局派出警力在城东102国道进行阻截展开枪战。李长华带着他的爱犬参加了战斗。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战友们见他受伤,想把他抬下去。没想到他的爱犬死活不让别人靠近,无奈,战友只好开枪将警犬击毙,才把他抢救下来,最终不治……
那天的枪战,六名干警牺牲,使用了机枪、手榴弹甚至动用坦克增援。
这件事发生在一九七九年四月十四日,网上说是中国建国以来最惨烈的警匪枪战。
李长华那矫健轻盈的身影,和他身边那条生龙活虎的军犬的样子,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中,不能离去。
37.校外辅导员
上小学时每个班都请一个校外辅导员,我们班的校外辅导员是个大官儿,是四二三部队的连指导员,姓胡。
胡指导员长得英俊魁伟,说话温文尔雅,大家都特别喜欢他,同学们背后议论,学校里长得最漂亮的女老师会不会追他。
他派两辆大解放车将我们接到部队营房,看他们的新兵训练。
有一个新兵,特别笨,大家往左转,只有他向右转。喊向右转,他又向左转,班长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他直喊妈。后来他告诉班长,他分不清左右,脑子里没有这个概念,怎么训练也没有办法。班长倒是机灵,把他的两只手用钢笔写上“左”,“右”。这回挺好使,喊向左转,他看一下手,再转,只是比别人慢半拍儿。
接下来是到新兵宿舍与战士联欢,我们要求解放军叔叔给我们讲战斗故事,他们说没有参加过战斗,没有战斗故事,只能讲抓特务。
说有一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叫苏爱国,老二叫苏爱民,老三叫苏爱党。有阶级觉悟的人马上意识到这家一定是国民党特务,因为把三个儿子的名字连起来就是“爱国民党”,恰恰爸爸的名字叫“苏美德”。他爸爸是苏修美帝德国法西斯,一家子是反动派,难道这些名字不是故意起的,岂能是巧合?
一个黑龙江兵是个淘气鬼,他教我们唱歌,开始唱: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倒了日本侵略者
消灭了蒋匪兵
后来把词改了:
我是一个官,
坐车不花钱
一直坐到南花园儿
看见了猴爬杆儿
胡指导员知道了,把他退回了原籍。
倒霉蛋儿。
学校里到处飘扬着歌声:
我是一个官……
38.忆苦思甜
学校有一个大教室,专门用来开大会,教室的墙上写着一个大标语“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个标语是于师傅写的,于师傅用一个大板刷蘸上红铅油“刷刷刷”就写成了,特别漂亮,大家佩服极了。
于师傅是上级派到学校的工宣队队长,比校长还大了一级,所以是学校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尽管是“一把手”,他却从来不欺负人,每当老师请他给同学们讲话时,他总是很谦虚地说,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没什么好讲的,请老师们多讲。
那时候经常要请贫下中农讲忆苦思甜课,有一次,不知从哪请来一个贫农李大爷,据说是因为在生产队里积极肯干,刚刚被评上劳动模范。于师傅于是把他请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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