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星期三，晴
几日前十堰市团委蒋本娟小姐来电，先说经常读到我的作品，再说想请我回去参加本月18日盛况空前的大型慈善活动烛光晚宴，为兴建家乡学校的希望厨房，如蒙应允，她们书记将亲自来家拜访。因是家乡，又知市团委书记毕业于武大历史系，乃是同校，满口答应。书记名蒋科，在京参加共青团全国代表大会，趁晚带二人到我城南别墅，赠绿松石手镯一副，与我约定赴会之事。我回赠自种葫芦一枚，先选一葫蒂龙头上翘者，知蒋年仅三十有五，又换一曲颈低头葫蒂，以电烙笔烙五言诗一首：
珞珈小校友，故乡书记官。
相逢赠此物，潜龙乃在渊。
“潜龙在渊”是《易经》中的爻辞，较之“飞龙在天”略符身份，“飞龙”乃人生达极高时，再高则“亢龙有悔”了。戏嘱小学弟每日抚摸，以防阴雨潮变。
蒋回后来信，订今日K279次京西至十堰的软卧车票，中饭后即可启程。
正好闻鹃回京，在湖南吃甲鱼吐泻快不行了，不知休息一夜明日可否恢复，抱怨吃喝风尚未煞尽。她回我又走，一人不敢独住别墅，只得去城内高楼栖身，需每日抢车位。而这里久无人住，满园瓜菜将会旱死，虽把七口大缸蓄满了水，顶多也只管得一周，何况还没人浇。
电脑里的长篇写到十五万字，回京后再接着写，肯定吃亏，但不能算这个账。昨晚简单收拾一下，书，葫芦，电烙笔，夏装。
行前上网看邮件、微博，给姐姐、大立、宛云、继军、聂夫子等各发一信通告。
上午又看报箱，四川社的《教育诗》、辽宁社的《课外语文》等书刊仍未到，不知为何如此拖沓。少许时间不好利用，打开电视，《精忠岳飞》编得太糟，两员宋将废除赵构我看不错，韩世忠夫妇和岳飞却要勤王，杀此二将，编、导、演们竟将两人弄成如此形象，哀哉。
吃中饭后出门，发现三条刚摘的黄瓜放在盆里，以为闻鹃让我在车上吃，打电话问，原来她是忘了带走，正遗憾着。此人有重大爱好，给部下和同事带自种的黄瓜和西红柿，以炫耀有一块菜园子，北京话叫显摆，临到自己没有吃的，又开车去买。
提行李出西门，再看报箱，辽宁的《课外语文》居然到了，编辑祁雪芬请我写的卷首文章《会音乐的语文老师》印在目录前页。真是太好了，明日到堰，可面交胡老师家新，写的是他，让他与师母高兴一时。
16时43分开车，据说明日12时到堰。
7月18日，星期四，晴
火车晚点，12时20分才到。市团委接我的汽车不能进站，司机小王只能在出口左侧等候，桃源陈如军等在铁护栏边，一出站就被二位看到。我让如军随我一道去紫荆花酒店用餐，再去下榻的武当国际酒店，此时方知，如军是从桃源专程赶来，提一兜自磨洋芋粉相送。问他为何不在竹溪县城会我，他说桃源到县城路不好走，反而不如直达十堰方便。
在车里说起桃源的写作者，我记得最早有方凤鸣，其后是黄文永，再后是陈光华、陈龙兵、陈如军。想起汪曾祺写高邮的《故里三陈》，这三人却是竹溪的《故里三陈》，说与如军一笑。
饭后冼澡，没睡，如军迫切捧出新作《银饰》，请我“提提意见”。忙于说话，忘了下午的正事，团委来人敲门，说晚会已开始，赶快随去，坐第一席。听歌看舞，拍卖师是从武汉请来的王女士，主持人请我登台助拍江城画家方隆昌的《峡江轻舟》。临时想些词句，此物拍十五万元，居今日拍品第二位，首位是月季王罗国士的月季。
大会结束，此次市团委共得款一千七百万，其中省共青团拨一千万，企业捐赠加拍卖七百万。我想敲蒋科一下，让他送我回溪，我再陪他去看看南山学校，希望他为竹溪的希望厨房多拨些款。蒋答应明天就陪我去，我说这里朋友多，最早20日才能脱身，他说那就等他22日去省里开罢会，24日如我仍在竹溪，他再赶来会我。
晚宴毕回房间，胡老师夫妇来。凌受举的两个手机一个停了，另一个也停了，被电信局给了另一女士，接通后以为是其妻郭艳玲，一听发音才知不是。又打凌受保，三个手机都没人接，奇怪其中一个是半月前他打给我的，说在云南开矿，因法院不强制执行对方几百万欠款，请我找媒体出面。我打电话给中央电视台老邱，让他带人去一下，同时把邱的电话给受保，便于二人直接联系。
最后从竹溪辗转得到艳玲电话，这次是的，一小时后受举来。问陈东明、熊顺余、甘武学等，知熊妻已患癌症，并且晚期。又是肺癌，这些可怜的香烟爱好者的妻子们。
7月19日，星期五，晴
文红设宴，也在武当国际酒店，还财大气粗地要结算我住的房间，我说有市团委结。午宴毕，文慎又接到家中小坐。胡老师教子有方，子、女、婿、媳与外甥中，有四博士，五硕士，学士七八上十个，其家书香袅袅，人才济济。
《新京报》记者张弘来信，说关于《刘道玉传》的访谈文章在《法制日报》选登以后，又全文发表在《社会科学论坛》杂志第6期，要我地址，好寄样刊。我谢了他，告诉他可寄翡翠城香留园，最好挂号。
晚，滕家龙率十堰文圈新锐宴我，也在武当，特意说明是市作协请，我方想起滕是市作协常务副主席。滕受命编一套当地作家的小说、散文选本，想各收我一篇以壮声势，我担心有我不成体统，他却执意要我支持，遂不再好推辞。
文圈外仅请了市政协副主席严炳洲，其实此人乃圈外高士，字、赋皆妙，口才了得。严送我袋装神农茶一兜，扇书一幅，题字为滕口授的“天下第一二”。余者有滕家龙、乔星明、张泽雄、冰客、王征珂、肖鸿、梅小寒等一干。晚宴毕，再到武当道茶馆饮茶，围坐沉船木案，听台湾女茶艺师以大陆没有的雅韵为我等表演、讲说、斟奉。
行前料有聚会，集中读本土作者作品一批，为寒女小说惊艳。见面说起，伊谦谦淑女，便又略提书袋只可露一角事，说钱钟书也有此弊，如方鸿渐与苏文纫的爱情游戏，比喻太繁，聪明露尽。有时还顾头不顾尾，“真理的化身”鲍小姐昙花一现，仅为一句妙语而诞生一位人物，如换鲁迅就舍去了。
是夜，为星明、家龙各写葫芦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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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溪生才女，乃因那条河。
梦里花开后，秋天结果多。
乔女有《梦里花开》、《梦萦故乡那条河》二书闻世，送我其一，另一本不知为何不送。
世上有二者，得名天下一。
龙君赐其号，严生奋其须。
圣宫纵酒后，道馆品茗时。
应惜雁未舞，幸却冷香袭。
末二句系指肖鸿、梅小寒两才女，今宵侍坐龙侧。
7月20日，星期六，晴
乘车去受举家，吃艳玲自做的饭菜，蔬菜中有笋、苋、菌、南瓜尖儿、红薯秆儿等。主妇问哪一样最好吃，我说用泡椒炒的酸洋芋片儿。此物北京另有做法，一是切块焖煮，一是蒸烂捣泥，即便同样是脆丝薄片，因用醋熘，味道也不及。
下午，星明又邀乡党一聚，意外者有神秘嘉宾李桂华女士。李在市法院任职，被称李科，漂亮如演艺圈女伶，送我绿松石项链一条，声言是赠嫂子的，慨然收之。略后有文体局副局长黎贵英到，黎原为竹溪县宣传部长，彼此友好，我新搬城南别墅，黎与中央新闻办赵崇星、中央编译局吕华、工人社李阳、作家梅洁等踏雪前往庆贺。回后向我讨要贾平凹字，也送她了，但因不明我母12月8日冤逝竹溪医院真相，曾欲带院长等上京劝解“和谐”，遭我指责，医院某才女又仿她语气在网上骂我，因此反目。
今日重见，告她我母一案已于翌年9月26日经法院庭审胜诉，罪人致歉并作赔偿，款项如数用于网络征文“天使为什么不穿黑衣”的获奖作品。黎方有悟，二人举酒言欢，知其指日上任郧西县常务副县长，贺之，黎说是时请我到新地一游。
我想见市图书馆祝东红，只因我支持她的工作捐赠图书，她为我母亲养花，送我父亲寿山石，写催人泪下的《丁香花的思念》发表在《长江文艺》上，我要当面谢她的真情和善良。但她不来见我，我打电话不来，乔打电话也不来，她的顶头上司黎贵英以工作之名打她电话，方才大汗淋漓赶来，原来正在体育馆做乒乓球陪练。她是全市乒乓球女单第三名，哥哥曾是全市乒乓球男单冠军，蝉联多届，直到刘国梁的师弟应聘前来，加盟堰城。
我没有东西送给东红，甚至连说好送她的新书也挪用给了别人，她却反送我一提“神农蜂语”，声言带给嫂子养颜。心中浮起她的美文，也想写一篇，丁香花一样的姑娘。
十堰作者阿华知我回乡，打电话问我是否认识竹溪一个名叫张晓荣的，此人偷窃武汉作者王恒绩的网络小说《疯娘》，发表在本县内刊《绿野》，被人揭发，反咬一口，说此作五年前由他创作，投稿给武汉《爱情·婚姻·家庭》，时在该刊任编辑的王恒绩署以自己名字网上发表，一举成名。众人立刻断定张是胡说，原因有四：
一、《爱情·婚姻·家庭》是生活杂志，而非文学刊物，从无一人向其投寄小说；
二、五年前创作的小说，一次投稿被抄，不会迟等到五年后才二次投稿；
三、如是张作被王抄，张会主动揭发王，而非让王揭发张后，张再反揭发王；
四、读王的多篇作品，风格统一，水平均衡；而读张的作品，则一篇像这个，一篇像那个，分明是东偷西摸，两者相比，一个坡上，一个沟底。
经查，张晓荣在竹溪县人民医院非医非护，而是宣传科的一名干事，当年是以“会写”的虚名被院长肖祖卫调进该院，专门从事“写作”。长期以来，与另一名女中层干部号称才子才女，医院一旦发生医疗事故，二人拍马出战，口诛笔伐，恶言反诬受害者与其家属，因此立下汗马功劳。此次贼喊捉贼，乃是出于其一贯的卑鄙手段。
我对阿华说，张晓荣抄袭，不能祸及《绿野》，便是我做此刊编辑，也不能读尽天下文章。但是作为刊登抄袭作品的载体，应该发表声明，批评抄袭者并向被抄袭者以及广大读者致歉。
7月21日，星期日，晴
远林委托生意界朋友驾车接我回溪，听我表态含糊，知为安全虑，遂与华南、天旭父子各开一车到堰。却去错了我下榻的宾馆，市团委安排的是武当国际酒店，他们去了雅阁武当国际酒店，在8915房间外敲门，久无人应，打我电话，方知酒店重名，返身又奔我处。
初见费氏父子，心有万感，其实我更愿意在竹溪众人面前，第一次与华南相见，此前我从不认识此人。他原本任职公安，曾经做过乡镇派出所的所长，为我母“12.8医案”自愿无偿地担任律师，并在“9.26庭审”中胜诉。
听远林说华南了得，当年在南山教书，患结核病需要救治，因未达级别，医药费用不得报销。他竟愤然上书国务院，质问社会主义中国既称人人平等，缘何有人生病能活，有人生病必死？国务院将批复转发当地，时任县长的杨根柱亲送其到太和医院，公费治疗，直到痊愈。从此竹溪境内教师乃至各界非官职员，尽享其利。
我认为全市最好的这家酒店不够诚实，明明是915，偏要叫8915，让人直奔八层，寻找九百多号房间。其实“8”字毫无意义，形同于零，为了挂靠谐音“发财”的“发”，误导初住的来宾以及初次会晤来宾的人跑上跑下，问来问去，据说十堰的宾馆酒店发财心切，皆以此数自欺。
安全局尹绪松设螃蟹宴迎我，送新书一本，葫芦一枚，烙诗一首。
重逢念旧诗，应悔少年狂。
贤士不怨我，师徒情尤长。
是说四十年前我教书时，松是学生，且任班长，某天值日，扫地擦窗已毕，忘将放于课桌的板凳放归原处，翌日上课，我在黑板上以粉笔写四言诗一首，题为《观满教室仰板凳有感》，极尽讽刺。松牢记于心久矣，二十年后，深夜背给我听，如诵唐诗。闻之甚悔，然松无半点记恨，来堰迎，离堰送，专车达铁轨边，声声老师，发自肺腑。
表弟卢大立署期还乡，正好同车陪我，经房县、竹山，一路说话，逢有好景就让远林停车拍照。回溪六点余，见老父形容依旧，精神好极，大喜不禁。
郭元龙带云龙酒店总裁陈梅女士到家，接住贵宾楼318房，理由是可以接待大量友朋，深夜谈笑，不致打扰老父。盛情难却，暂应之，但坚持在家与老父共进晚餐，再至酒店洗、卧。
是夜，颜家海、陈龙兵、蔡祖忠、阮家国等先后来，将刚听说的张晓荣抄袭事告知家国。
发现被清出一盆假竹的沙发角上，又多了一盆假萝，想当然是谁送的。一个做儿子的永远不懂得父母身边需要有生命的活物，只会像馈送亲友的婚礼，一劳永逸地送一个塑料，藉此安慰本人，告诉他者，自己已经表示了价值多少的什么，问心无愧了。
还不如十堰图书馆素昧平生的祝东红，为阿姨养一盆需要浇水的丁香花。本不创作，却写出一篇人见人流泪的好文章。花要真养，文要真情，人要真心，装模作样的儿子和作者，毕其一生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得到，因为一生没有付出别人的付出。
我把北京市人民政府去年颁发我的孝星奖章，当着老父的面转送给姐姐，因为她对父母，做得比我更多，更好。
7月22日，星期一，晴
昨夜基本上没有睡成，凌晨郭元龙又来，要带我去吃“懒豆腐”。匆匆穿衣洗漱，坐沙发上绑鞋，忽觉身下摇晃，侧看空调也动，仰脸吊灯也动，元龙便说是地震了。二人速即步行下楼，途中接陈梅电话，也说有地震，叮嘱出去过早切勿进简易房，以免坍塌。元龙说他带去的一处建筑甚好，放心无事。
早餐毕，给余春存书记发短信一条，告我回乡，春存旋即来电，问是何时回的？我答昨夜，春存连说“谢谢”，意思是第一时间向他报到，说明把他放在心里，请我当日下午到竹溪宾馆相见，是时由党办主任蒋波来接。我也连说“谢谢”，忽然有愧，近二年网上撰文，沉重打击致死我母的庸院罪医，人谓打狗欺主，罪医及闲狗们扬言我再不敢回家了，孰料一方县太爷居然任我打之，回乡之日并设宴接风，真君子也，令我敬重，感佩之至。
此人行伍出身，处事果决，在溪多年，亲民勤政。每到京城必与我相聚，听他对人说起竹溪，奇山秀水，珍禽异兽，竟比我这个土著还了然于胸，本是大悟籍人，“却把他乡认故乡”。百姓爱将他与当年狗官黄春发相比，叹二令一虚一实，天差地别。
晚宴有余世明县长陪同，我们相见首次，余春存书记曾不下三次向我介绍，“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县长”，“非常”二字落音非常之重。我看今日像是开会，科局长和企业家十余人围桌叙事，春存以酒席为会场，帷幄运筹，严令工期，将帅之风焕然，且率众举酒“欢迎我们尊敬的有个性的野莽先生回到家乡”。定语“有个性的”让我再次感动，深知我正是因此才与他为难，让他受屈，他则依然敬我如故，若非博大胸怀，一个平庸、狭隘、虚伪的县委书记，是难得做到这一点的。
春存喜欢贾平凹，我曾让贾赠他三卷本《浮躁》《废都》《秦腔》以及新著《古炉》，他说可惜他最喜欢的《废都》被人偷走。这次我当众赠他我的新著《刘道玉传》上下一部，我主编的绘图评点本《秦腔》一册，以及贾赠我的茅台二瓶。此物是贾为贵州省长写字，贵州省长赠贾，贾转赠我，我再转赠春存。世风日下，假货通行，想必这是真的，正如混沌不清的人间，总还有弥足珍贵的真情，与真性。
此为挚友互赠，与权无牵，与利无涉。
王治民之子王军开车送我回父宅，车中问王资产，称有六个亿，在县并非首富，请我去老家一走。其父于公元1984年被我首次以《转战秦楚的佩锤将军》、《将军不佩剑》为题撰万言文，头篇发表于《中国当代企业家》和《芳草》等刊，大震威名，得稿费二百六十元，五十元赠摄影者关良平、程度保，余二百一十元不遗一分，如数购杂志赠于王氏，供省、市、县领导参观之用。王感恩不尽，在我老家黄土岭小院游转多时，确定打深井一口谢之。我以即将迁居县城坚辞，自此三十年不见，听说逝去有日，墓大为全县之首。
夜，和平请濯足，车到一处，又是云龙，让换一处，和平惊问何故，我说不想再扰陈梅。房卡我已让元龙还服务台，因知此房甚贵，仅洗个澡，睡个觉，实在浪费，再见必又说许多客气的话。果不其然，进门被陈一眼发现，说正找我，趁我洗脚之际，让麾下邹总经理强行将房卡二次交我。
濯毕换新袜一双，旧袜弃之，嘱当夜不可洗浴。回老父家，费华南、孟正圣、温大树坐等多时。华南从十堰新华书店带回我的新书《教育诗》六包，为我分赠朋友之用。此书自成都发至武汉，再由武汉发至十堰，堰店总经理苏云飞代收，垫付托运费二百元。本来让华南替我交付，提书人说苏总没有吩咐，不敢贸然收领。
7月23日，星期二，晴
家海来，想他是教育者，送他《教育诗》一册，这是我曾寄送他的《刘道玉传》上下册的简本，再送古、今、英三文对照的《诗经选译》一册。并请他转同是教师出身的韩祥彩签名本《教育诗》、《写在手纸上的恨》各一册，葫芦一枚。此女在“9.26庭审”之后，免费印制《“12.8医案”赔偿款有奖征文〈天使为什么不穿黑衣〉评选结果档案资料》三十册，义气动人，理当深谢。
晚，文联宴请，付修军、阮家国为东家，宾客有彭艳、王曙光、陈龙兵、傅修林、柯美新、孟正圣、卢大立、阚韶辉、阚晓辉、黄文永、徐凤鸣、温大树等，教师或曾任教师者占一多半。宣传部长彭艳不是教师，却管文化、卫生、教育，于是各赠《教育诗》一本。
艳与我同姓，以兄长呼我，请我支持她分管的工作。还乡两日，得知这位年轻的女部长声名颇佳，务实，为人好，不玩花架子。我说自古彭氏人家多是这样，做官好官，做民好民，做事好事。听说她最近搞了一个活动，在全县三十多万老百姓中评选出了七个“好人”，让孝亲、义邻、尊老、爱幼、养孤、侍病、扶弱、助贫的善举受到尊敬。窃以为，这比那些扯筋闹绊的“精神”要好，比那些虚谷乱探的“代表”也要好，只有实在在的好官，才能看到活生生的好人，而非那些空无一物的鬼打架。
宴毕，十余人来家看望老父，宣传部喻泉源送牛奶饮品二提，彭艳以本家姑娘身份，又送老父二千元红包。父实情告我，我对艳说老父工资远高于你，送此何必，艳说是她一片心意，不可屈枉。相谈中我方知道她也是一个孝女，每至双休假日，人休她却不休，行程数百里回房县与老人相聚一天，做饭，拖地，说话，包括犟嘴，周日晚再返回竹溪。当然，若是公务缠身，她也自知轻重，暂别亲情。但是，一个诚实而有能力的宣传部长，会把分管的工作安排得相对有序，不会让自己成为，抑或伪装成为一个所谓“为了大爱而舍小爱”、昼夜操劳、永无宁日的苦行官。
桃源黄文永从几百里外南山专程出来，送我河鱼、干笋、《要命》。后者是一部小说名，
约五万字，他寄予了很高指望。我怕他花钱住店，遂将云龙酒店318号房卡给他，让他替我去住，走时记着将房卡留下便是。
端午节时，大立从浙江平湖寄我嘉兴名粽，曾写葫芦一枚相赠。
诗人送我嘉兴粽，我送诗人自种葫。
煮粽应倾屈子泪，悬葫不做劝君诗。
惜哉临行仓皇，忘了带上，恐他见面索要，匆忙又补写一枚。感他一路伴我回溪，沿途拍照，其乐融融，其情依依。
再赠卢大立
君自葫芦岛，我从竹影居。
七月天流火，万里寻芳溪。
营中有龙兵，空手进山城。
不送求官酒，但倾才一樽。
茂林知自修，年少大聪明。
肃听公堂外，凛然心不惊。
舟行云黑处，忽然现彩霓。
飞鸽报，回想城南时。
末首是说，打狗凯旋之日，友人将其经过及檄文编辑一书，去打字社打印装订，巧遇新从此业的女老板韩祥彩，讨价还价间听我名号，韩竟坚决不收一文。友人告我，记起三十年前我在县城南门外文化馆混饭，一日清晨有人叩门，以为文友陈、丁、肖、赵、刘等，自床上欠身开之，却进来一位红颜少女，姓韩，名祥彩，持诗稿一迭请教，人就端坐在了床前，至中饭前方才离去。其间我不得下榻如厕，腹胀如鼓。事后想来害怕，乍暖还寒时节，如有邪门人撞见，如何传说，如何解释，如何结局，均不得知。
凡象自蒋堰河口专来，送普洱茶一兜，诗文一篇，简录之：
余闻文人学者皆有所嗜，或烟或酒，久成瘾性。自去岁秋与先生相见竹影居，始知先生爱茶，尤喜故乡绿茶。然绿茶虽好，却不宜久存，日前得普洱一件，虽非名品，作为黑茶之一种亦可藏之，弥久愈醇，遂赠先生，自喻景仰先生似普洱之朴，且与时俱浓。先生可将其置一僻室，他年偶能忆起，试酌一盅，岂不趣哉！
7月23日野莽先生还乡，望与先生一晤，感铭先生数年提携挂念，日间得五言数行，抄与先生，恳请斧正。
昔种北方竹，飒飒听风吟。
今采南山茶，茗香诉心声。
乡远客难至，相携情日深。
把酒燕山下，同瞻竹溪云。
乘兴论历史，纵情说群英。
黯然道风雨，且将孝义行。
不平乃拔刀，有冤应飞刃。
孤旅侠客胆，统帅将军心。
豪气骄长老，义正轨后生。
问君何所为？问君何处生？
答曰我本武陵客，入京年华深。
高阁听风夜读书，小院植竹日著文。
且劝世愚多见识，但笑凡俗少精明！
再谈文章事，不觉夜深沉。
握手道珍重，窗外夏蝉鸣。
将去万千里，步步是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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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李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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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4日，星期三，晴
清晨上龙王垭，为竹溪文化“一县一品”定位，与彭艳、付修军、王曙光、甘启良、周明鑫、阚韶辉、许祖胜等分乘二车。我乘的汽车因司机清晨出发前要取横幅，匆忙中忘带驾照，后排座位又多一人，将到沙坝时被一胖一瘦两交警拦于路中。担心司机以我为托词进行解释，赶快离开，任其受罚，心里反而是支持交警的。十分钟后，车子重新启动，到了宾馆，进得会议大厅，才知违章司机取的横幅上写着“欢迎著名作家野莽先生回乡省亲暨竹溪文化品牌定位讨论会”，一惊，一愧，无地自容。
诸位或有不知，这里恰是我三十五年前任知青时曾经种茶、采茶、称茶、做茶之地，青青茶园，也有我昔日留下的种子。栖身两载，感情深重，先在碾盘湾劳作，后去沙坝驻队，再后让到大坪教书，却誓死也不去了。如今红尘依旧，苍山愈荫，当年的老茶工却多已不在，感念人去物非，触景生情，不免悲从中来。
彭艳主持会议，众人各献高见，我以“闻名、唯一、可行”六字，意在控制一下无限而无效的思路，提出以历史上有朝秦暮楚之称的关垭子楚长城为名，构筑一城池箭楼，左右各设秦楚名人蜡像馆、秦楚战争史料馆一座，前者纳秦昭襄王、楚怀王、张仪、屈原、吴起等，后者展旌旗、盔甲、服饰、兵器、车马、印符等，以等大尺寸复制，生动逼真，再现当时。邻近再散建各类围绕此题的文化场地，吃的，饮的，玩的，逛的，看的，可拍照的，特别是可带回去做纪念的。
造像下设大理石座，或造像后嵌玻璃厨窗，刻写司马迁《史记》中《秦本纪》、《楚世家》等有关原文，并以白话文、英文对照，图、文、音三方位解说这段朝秦暮楚的传奇历史。
垭上吃中饭，回城吃晚饭。彭艳极懂事理，特意将我家老父接来坐于上席，宴毕，驱车送老父回家。
晚，付修林、方华友来，付送龙峰茶一提。回赠新书一至二种。
与闻鹃通话，悉知去年就喊着要换窗子的永乐小区73号楼，时过一冬、一春、一夏（即将），竟然还没有换。
7月25日，星期四，晴
郁菊阿姨请我父子赴宴，兆祥、曙光父子相陪，另有陈凯秀蓉夫妇、陈静、付修军等。菊姨说我两年前送她的葫芦，因挂于窗前，风吹日晒，笔画深者尚在，浅者已无，如之奈何？我说让曙光替我修补一下，同时我再另写一个新的送她。秀蓉闻听，说她的一个被人弄断了龙头蒂，让我也给她另写一个。
宴毕合影，家父与王、陈夫妇，三位八旬老人前中就座，家海、秀蓉分立两侧，陈静、陈凯、修军、曙光与我站后。
陈姨家世代书香，在竹溪算名门之女，自幼崇尚文化，儿女不俗是有原因的。现居美国的小女当年是第一个考取清华的骄子，山城燃鞭，县长送行，迄今传为佳话。
旅游局明扬请吃晚饭，陪者有马勇、修军及两个副局长，其中一位居然是我的文化馆同事杨振声之子，我的银行同事杨晓华之表弟，于是重说我在两家单位的往事，唏嘘感叹。
赴宴途中，奇迹般发现尹先鹏，大叫停车，约隔日见。
晚上又有十数人来，家海以家人自居，为一人沏茶一杯，却少有人饮。我觉弃之可惜，待人走后将十余杯茶全部喝光，因头遍劲大，上床不能入睡，索性坐起，开灯写葫芦诗。
潜龙在渊久，引颈发长吟。
不做飞黄梦，文章永世存。
途中食松蟹，还乡饮玉汁。
白云变苍狗，犹记一日师。
长江四十年，淡淡流千里。
君子情若是，盘指数知己。
弱水自清静，不向高处流。
笔下圣贤字，何必写王侯。
前人算账爱用“屈指”，尤以毛词“屈指行程二万”闻名，不愿因袭，遂对长江改用“盘指”。而陈静送我手书并线装者，又是毛词一本，我爱其字甚于其词，要求他另为我写一篇王羲之的《兰亭序》，或历代名赋与记亦可。
7月26日，星期五，晴
上午华南、家海、李彬、家勇四人陪我父子，分乘两车，去墓地看我母亲。李彬乘车自蒋家堰来，据家海说他身着红衫，唯恐不恭，专去店铺买一件深色衣服换上。众人又各买香、裱及一万响的鞭炮，绕墓一圈。我原想告诉他们，母亲生前并不喜欢燃放此物，见已买好，只好改说母亲现在寂寞，想必又是一种心境。烧纸时我给母亲墓后的郭氏夫妇也烧了，墓碑上有其婿吕祥平名，吕是我早年朋友，现任市公安局宣传科长，我家遂视二墓主为母亲的邻居，每次燃香焚纸，都给他们加烧二份。
水务局蔡祖忠中午宴请，陪者有发改局肖向阳、民政局徐韶辉、老干局尹长江、教育局方华友、教师兼老同学李才根等。
桃源人酒店经理还记得几年前我为他们出的上联“桃花源中桃花女面若桃花”，见面说起，我问有人对否，答曰至今尚无，他曾想过“黄土岭上”如何，但是下面又对不上了。此联其实好对，如以卢大立的博客名为主语，可对“葫芦岛上葫芦娃形同葫芦”，虽立意凡俗，不算绝佳，也可聊作敷衍。
下午陈龙兵执意作东，陪者有郭建设、方华友、尹长江、颜家海、李才根、黄文永、陈如军、韩祥彩。我对龙兵定的政策是非教莫来，以上人皆从教，或曾从教，包括四十年前的我。韩仅在三十二年前见我一次，现已只记其名，不识其形，后经人指引，方怯生生叫一声老师大哥。
我对郭建设说，县城文化广场陆羽像下座碑文字，陆氏女友风流女道士李季兰的名字被刻成“李秀兰”。此事我已对多人讲过，请建设再谏之，以免外地游客笑我山中无人。
饮宴未毕，春存打我手机，问老哥何时走，他要出去开一个会，约过三天回来。我说尽量等他，等不住就下次再见。俄顷，县委办来人送我红茶、乌龙茶各一斤，竹溪紫檀玉一件，告诉说是余书记送的，我让他代谢兄弟一片情意。
我谢春存不是此物，而是此情。两年前在我逝母灵前焚纸，够我谢他一生一世。
是夜，龙兵、如军、文永、大立来。专到十堰送我自磨洋芋粉的如军，又送我自种洋芋一麻袋，自腌腊肉一大块，说向坝的洋芋在土内生长十个月，营养足，口感脆；猪是放养于青山绿水之间，恋爱性交，长膘撒欢，做成腊肉是最好吃的。我不忍看他汗湿并染脏的后背，心生愧意，害怕真的以我为师，会误导了他们的作文与作事。
去年为陈阿姨和王老师写的葫芦，是两首词。
其一：《采桑子·答秀蓉老师》
说年少剧情最多，生旦净丑。云散风流，重逢时苍颜白头。&&&
爱问种园人何去，频频举酒。每每俯首，满山桃李君记否？
其二：《清平乐·答陈郁菊阿姨》
河边初遇，泪染雪眠句。书香世代缘何似，风中屹然玉树。&&&
黄花熬退霜天，三村秀才免冠。新科状元小女，山城五里燃鞭。
这次各补送葫芦一枚，词多难烙，又要烙得深刻，故改五言四句。
再赠陈阿姨
二次见陈姨，春风扑面生。
方知求仙道，不在药食精。
再赠王老师
好人福双降，还乡再送葫。
愿君好上好，身在福中福。
北京麒麟传媒总裁尚振山忽然打来电话，声音低沉，说“方友大哥走了”。闻讯大惊，问是因何，振山说心脏病突发。孙方友1950年生，长我三春，正值英年，几月前读我杂文集《印在手纸上的恨》，还来短信大叫痛快。我读其女孙青瑜在《文艺报》上撰文对余秋雨的批评，又短信致方友，赞其慧女可教，后继有人，不想突然人就没有了！振山说他将往郑州悼念，我请他替我送上花圈挽幛，问以何称，文友？同道？我说，称“弟”。
刚挂电话，女儿青瑜又打来了，用的正是方友历次打我的手机，大哭号啕，口喊“野莽叔叔”，又喊“聂伯伯”，好似天塌地陷。心中悲痛，欲语哽咽，只用最快速度发青瑜悼诗一首。回想二十年来，与他兄弟，与他父女，在北京、郑州、哈尔滨的多次相逢，叹苍天无情，人生若梦。
7月27日，星期六，晴
清早上蒋家堰老院子，堂兄兴旺之子上大学，堂弟兴成盖新房，各送一千元，聊表寸心。回城先看二姨，后看吴家干妈，各送六百元，取其顺意。费华南上下一路开车，费时费力费油不说，并且还破费钱，陪我送干妈两百元钱，让我心中再次不安。
在蒋堰街上问路，偶见一精瘦老汉眼熟得很，到家坐聊，听我说出四十年前许多熟人故事，突然大声叫出我的名字。此人姓尹，名先友，其父当过尹氏族长，文革时被逼自杀于水塘中，遗书写“长疼不如短疼”。二人说到动情处，双双拭泪，听我对他念出尹先旺、尹先珍、尹先佑、尹先成、尹先文等同宗兄弟，尹绪国、尹绪华等族侄，尹先佑之妻会打豆腐的王彩云，先嫁尹先成后嫁凌家或涂家的陕西叶氏，以及尹家院中唯一杂姓，小名罗意子大名沈维贤的名字，他竟张嘴愣住，惊叹我真是好记性！
我曾说过，记忆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品质。若非亲朋等候开宴，我还将念出更多名字。与尹老汉匆匆别过，都说不知何时再有一见。
借堂兄兴旺家电脑，在网上发布了追悼孙方友的诗文：
癸巳夏还乡惊闻中原作家孙方友猝逝急就
癸巳夏自京还乡，看望八旬有五老父，接麒麟传媒总裁振山先生急电，告方友大哥猝逝，悚然间侄女青瑜又以其父手机致我，大哭嚎啕，语不成句，言父已去。方友乃我二十年文坛挚友，号笔记小说之王，以“陈州”、“小镇”系列数千奇文，英、法、德、意、日、俄、捷、西十数语种名扬海内外，英年初逾耳顺，有无穷绝构在胸，喷薄待出。今夏五月，读我珞珈史记，尚以短信传感，彼此发肺腑言，又告小女海霞赴长江笔会事，音容幸福，宛若在眼。不期仅隔二月，撒手人寰，溘然相诀，我今心碎难语，旅途借人纸笔，倾泪赋之。
其一& 送方友
闻兄已去我大伤，泪倾旅路碎肝肠。
只怨奇才惊世眼，苍天亦要笔记王。
其二& 告青瑜
瑜女哭父我哭兄，陈州今日花失容。
暂歇椽笔谁再记，家有巾帼承英雄。
其三& 致墨白
中原双雄人尽知，打虎路上单枪失。
从兹断膀改双翼，再将陈州写新诗。
夜11时，方友胞弟墨白发短信来：“我失手足，悲痛欲绝，墨白伏地，泣血长叩。”复信嘱其节哀。
辽宁青年女作家沙爽隐身数年，突然短信于我，要我赠书，说是要了许多年头，我曾答应给她，却一直不给。我放下书事不论，告她方友已逝，请其上网下载我的悼文，广发圈内同仁。几年前我受她供职杂志主编之邀，曾组织方友、墨白兄弟等十数位名作家为她刊写稿，其情依稀在眼，想她尚能记得。
7月28日，星期日，晴
去中医院见牙科医生熊吉美、刘茜，各送新书一册，并请再次修牙。新院长朱海政闻讯赶来相见，请我为全院医务工作者讲一次课。我说此次时间太紧，该院又在装修，明年清明或暑期再次回家，一定听命。听说朱上任院长之日，曾在全院讲到我与熊吉美的友情，以及我写中医院的文章，收入随笔集《竹影听风》中的《小城美医》，想必是一位有责任的院长。
略迟，前任院长、现任书记贺茂华也来看我，虽初次相逢，但彼此相知已久，一见如故。中医院创始人竹溪名医黄骥与其子黄勤文，乃我堂弟亲戚，姨父乡邻，父亲旧交，因此我与该院颇有渊源。
来去经中药房，想看一眼曾经参加我母葬礼的司药许巧云，再次道谢，惜未见到。
午宴有税务局付修林请，陪者付修军、阮家国、卢大立、阚韶辉兄弟等，我让人把一向离群索居的尹先鹏也请来，并坐于主席之位。这次时短事多，不能单独会某一人，只好采用此术，数学上称合并同类项。席间与尹提起四十年前故事，尹说我曾赠他一首好诗，好得超过后来以至今天的好，遗憾的是被他丢了，说到此处，感叹不已。
下午两点，换我学生政法委刘玉枝，地点选在龙王垭养生山庄。此女重情，同时请了四十年前老师彭兴旺、王秀蓉、郭元龙，文化前辈张扬威之女张勉，陪者还有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系统一干女官，听我说起关于我母“12.8医案”经过和“9.26庭审”胜诉，都赞我为民示警，益在一方。
送玉枝新书三本，烙诗葫芦一枚。
上周彭艳与我约定，今日将和十堰市文联主席杨启国一道回溪，请我二上龙王垭，与县长余世明共进晚餐，再次为竹溪品牌定位。政法委一请，此活动只好移在夜间，参与者有首次来垭的付、周及阚氏兄弟。大家围桌而坐，饮红、绿二茶，这次众口一词，一县一品的文化品牌除朝秦暮楚的关垭子楚长城无二。
是夜，宿龙王垭山庄，天青地碧，四面绿木，窗外凉风习习，室内冷气飕飕，妙若云中仙境。回想当年我在此场，通宵鼠叫，夜不能眠，向保管讨要鼠药，却被队长误以为想轻生，千叮万嘱不要给我。想来失笑，新旧两重天也。
7月29日，星期一，晴&&
云龙酒店总裁陈梅相请，车到门前，见有电子红色光波滚动标语“热烈欢迎著名作家野莽先生莅临酒店指导工作”云云，大惊，呼叫赶快撤下，不然我就回去。进到店里，方知是原十八里长峡管理局副局长赵璞玉的主意。赵三十年前参军，其父带他见我请题词勉励，三年前我去长峡，他又带儿子让我题词，我与其家三世有缘，嘱他此类错误不可再犯。
在此一日，陈梅将我老父请来坐于上首，陪坐嘉宾，中午有宣传部长彭艳、实验小学校长颜春霞、共青团书记李芳等；下午有县长余世明、部长彭艳等。因有要事相问，我把家海叫来，此人身穿背心，脖挂相机，风火而至，听我说京城大酒店有禁牌“衣冠不整者谢绝入内”，飞身就要回去穿衣，我说宴会即将开始，恐怕来不及了，他便灵机一动，去向前台借了一件工作装罩于上身。宴毕归还，经理却将此衣赠送于他。陈梅说以后他着此装，可享本店职工待遇。
如春存所说，世明果然“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县长”，今日初见，我注意到他两个微妙的细节。一，陈梅称他为竹溪的父母官，他慌忙正色，摇手回答“不能这么说”！二，陈梅又邀请留影，他与我端坐两侧，让女士居中。在他之前，至少竹溪境内，没有县长与黎民如此照相的。席间他对我说，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才相信，为什么他要那么焦急地制止称“父母官”者“不能这么说”了。
老父真的是个直人，对陈梅说她的酒店叫云龙，他的名字也叫云，属相也是龙，今年的八十六岁大寿要到云龙来过。害得陈梅从此时起，就开始准备他的大寿。
尹先鹏听说我送人葫芦诗，赶热闹也要一个，是夜依其习性，专门选一扭颈者烙诗四句。
吾山亦有鸟，至今不鸣飞。
未怀楚庄志，逍遥来去归。
前二句典出《史记·楚世家》，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左郑姬，右越女，终日享乐于钟鼎间，楚大夫伍举曾以山上有鸟，不鸣不飞喻之。后一句出自庄子《逍遥游》及陶渊明《归去来辞》。
女画家徐凤鸣，女作者朱彩兰，二位交通才女分别要请我吃饭，我说没时间吃。不过如有机会，想说几句徐的画。她的花鸟人物已经不错了，缺的是创新，画风的新，立意的新。相比之下柯美新的山水就有些新意。前天与书协主席许祖胜说起书法，说他的字写得真好，如自成一体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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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0日，星期二，晴
早餐后去中医院修补牙齿，不到两小时即毕，因小刘茜同时为另一人看牙，小城美医熊吉美全程操作。与县人民医院对比，中医院的院风、医德、医护人员的责任感和服务态度已为小城人称道。欲付费时，熊一脸严肃地告诉我说老父已经付过了，遂罢。回家一问，老父说并未付，原来是熊美医想出的简单而又高明的主意，如此可以停止无休的推让。我嘱老父下次去时，一定替我付了。
下午，民政局长徐韶辉宴请老父与我，陪者有堂弟兴友、书记朱四庭、下属刘丛梅等。我问刘女，为何政法委请我有她，民政局请我也有她，丛梅答曰，政法委刘玉枝是她姐姐，民政局徐韶辉是她上司，故此可以反复陪同。
我与韶辉有三面之缘，他任桃源乡党委书记，我去桃源乡政府住过一宿，任中峰镇党委书记，我去中峰镇政府吃过一餐。前年调任民政局长，今春一场大病险些呜呼，至今仍显消瘦。此人外表文弱，书生白面，为政一方却极有魄力，为人处事令当局者刮目。
朱四庭原为宣传部副部长，现为民政局党委书记，与我弟相好，与我父相熟，与我相识，席间欢声笑语，酒杯频碰。我问他我母冤逝县人民医院之时他在宣传部否，他说尚在，还召院长肖祖卫去谈过话；我问他可明白“12.8医案”真相？他说各有各的说法；我问他可知道 “9.26庭审”结果？他说不知；我说我们胜了，罪人赔了，朱遂茫然看我，良久不语。我说即便不是朋友，仅以分管文教卫包括医院的宣传部长身份，也应知真相，明是非。朱复无言，继而又说肖是好人。我说雷锋也是好人，但雷锋能背老大娘过河，却未必能胜任握万人性命于一手的医院之长。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掌管一方人之生死，仅自己是好人不够，还要会使用好人，督促懒人，教育庸人，管制坏人。人从何业都是有风险的，权责同在，利弊双刃，医者与管理医者的院长尤是。鲁迅遗言，如无真的才能，不可做空头的文学家和美术家。延以此言，如无真的才能，不可做空头的医生和院长，不然死了别人，自己也活不好。
人说吃了人的嘴软，那不是我，我能一边吃一边嘴硬，问过去的朱部长现在朱书记，无视生命对否？无是无非对否？家乡多有麻木者，事不关己，疼不切肤，旁观冷眼，即便罪医杀了他的亲娘，也会以容忍交换利益。
宴毕，擦嘴，握手，回家。夜，灯下又写葫芦二枚。
深山一枝梅，生在寒雪中。
飞龙破云时，开得满天红。
佼佼房陵女，领命赴山乡。
彭门多正气，又添艳姑娘。
7月31日，星期三，晴，
闻鹃发来短信，说北京统计局为了市容，去年把黄楼刷成紫灰相间的斑马，今年又要换窗。永乐73号楼为中国外文局与北京统计局共有，中央直属机关沾北京市便宜，诸事一并。她说工匠日前已量好尺寸，近期实施，自然是指望我回家督办。又说北京热甚，上周日开车带她姐姐去城南别墅，两人用七口大缸里的水浇了菜地，摘黄瓜十余条，柿子椒三个，葡萄若干。缸水已尽，又自然等我回去引水蓄满。
离京已两周，必见者十堰还有三人，竹溪还有两人，见罢即可返京，决定1日离溪，3日离堰，致信市团委书记蒋科，请订8月3日返京的票，如无，可延至4日。蒋科回复照办，继而又复，连5日的票都没有了，最早只能是6日，如何是好？既如此只好改6日再走。订票已毕，家海来到云龙，要送我一道赴京，我问了开学时间，知暑期尚有一月，遂让蒋加订车票一张，蒋要了他的身份证号和姓名，告知已订6日卧铺，K280次车09厢34号上、35号下，16时40开，嘱我早到十堰，由他安排，为我和我的朋友送行。
陈梅派人买了南瓜尖儿、红薯秆儿、洋芋丝儿、酸豇豆儿、魔芋豆腐、葫芦、苦瓜、尚未叫鸣的小公鸡等，请我与朋友午餐。我以伪善的面貌，一边叹息小公鸡还是未成年的儿童，一边夹起一坨喂进嘴里，说是味道真的不同。陈说明日去广州进购一批家具，3日返回，在十堰等我，4日我乘坐的车辆她已安排，是让我尽管放心的翟司机驾车。
亿万富姐夸我身上衣服好看，要另买一套新衣与我交换，我老实告诉她说，上衣是临行前我与我妻一道去官园市场所买，铺主称外贸出口再转内销，开价二百，我还到一百，我妻还想往六十砍，至多八十，我怕双方僵持不下，万一黄了我将没有新衣还乡，果断掏钱买下。裤子两年前也买于此地，五十元，已有一只裤脚脱线，我用针线缝过，右兜外侧午休时被钥匙顶破一洞，并在木质沙发上留下划痕。因穿着合适，一直没舍得扔，当然也不愿与谁成交。
我怀疑富姐看我寒酸，存心施舍，又不让我难堪，于是想出这个聪明办法。
郭元龙送野枣树根一袋，说是专门请人挖的，让酒店人切成小段，装入小提兜中。民间奇方，此物与纯白无杂毛之鹅下的蛋，煮水服之可治高血压，我将带回给闻鹃试服。
六十年前为父母“打彩喜字”的李才岳来，谈古说今，转弯抹角，最后替儿子李琦要去签字本《教育诗》。我见他走路如旧时小姐，一步只能移三寸许，远不如长他八岁的我家老父矫健，不知何故。
江苏南通清哲木突然打我手机，说他朋友想要一本《印在手纸上的恨》，我说我已回竹溪，他说他也在竹溪，择时带朋友到家一见。
夜，长江、远林来，以为明日起程。长江送燕麦面一袋，远林前年开车送我至安康，被搜出黄铜藏刀一柄，乖乖带回。此刀放于我家两年，陈梅若有专车到京，可以委托带之。
8月1日，星期四，晴
独自躲在家中一日，想补个觉，让人放出风去，说已到了十堰。但华南来家，遂又起床相陪，并留吃家常便饭。
现年七十七岁的李才岳又来，为至今不能入党的事气愤难平，听得我大惊失色，虚眼如看外星人，对他老人家讲萧军的故事，讲我的故事。李亦惊讶如我，跚跚一步三寸走后，潇洒正义的华南告诉我说，他任过公安干警，派出所长，也从未加入任何组织。
家海将他相机中的照片拷入我的电脑，我将我电脑里与孙方友的合影拷给他的相机，嘱他补贴于《癸巳夏还乡惊闻中原作家孙方友猝逝急就》诗文之后。反复数次，却不能行，不知此中原理何在。
知我回家，九十四岁的老黉学校长郭醒，八十三岁的离休干部高仲文，七十七岁的前县人大主任吴克敏等老先生相继而来，送各老前辈新书一本，祝健康长寿，多写诗文。“9·26庭审”之日，郭、高以及八十二岁早年曾任副县长的李逢瑞，三老赶赴法庭，肃然听判，翌日在我妹主持的将医院赔偿款用于有奖征文作者之新闻发布会上，三老又与吴克敏老应邀出席。郭醒扶杖，高仲文健步如壮年，吴克敏仍是两年前我送他葫芦诗上所赞“一笑似弥仙”。吴退休前是正县级，工资仅二千四百元，不足我老父一半，实在便宜得没有名堂。
元龙说4日他想与我同行，我说也好，让陈梅3日晚从广州飞回，在武当印象酒店相聚，一同参加老专员陈永贵的宴请。
闻鹃从北京打电话来，说农业部只向商务部要编，不向商务部要人。又说她如去了，新单位就在大兴，每日乘地铁可以上班，开车也近。我告她顺其自然，不必争取，只要命好，到什么部都是一样。
从三十年前我的三个书柜中抽出二十余本旧版书，此次带回北京。
今日写了两个葫芦，返京再经十堰，送二位赠绿松石链、赠神农茶并扇书者。
得君绿宝石，报君葫芦诗。
黄岭花开早，尘埃未定时。
严生珞珈子，风流才名殊。
愚兄还乡来，展卷写醉书。
晚8时，炳洲尚未见到葫芦，即迫不及待回复，先四言，后来了劲儿，索性又七言：
荒野莽夫若天马，敢踏不平做文侠。
仗剑怒写免冠记，重教大雪降珞珈。
手机上网，收潇湘聂夫子信，言河北康志刚写他文章一篇，再次提到全国声讨竹溪医院致死我母的“12.8医案”，悲愤如初。回信请聂代谢康。康为石家庄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9.26庭审”胜诉，他与萧岛泉、穆玉敏、聂鑫森、刘益善、谈歌等任“天使为什么不穿黑衣”有奖征文义务评委，从一千多篇文章中评出特等和一、二、三等及参与奖共六十一篇，且各下评语，义正词严。
去岁，百花出版社出其长篇小说一部，他请我与关仁山、刘庆邦、聂鑫森、谈歌、邱华栋为其作推荐语，此书至今未到我手。
8月2日，星期五，晴
还乡以来首次午休，忽听有人响亮敲门，裸身而起，自猫眼窥之，门外乃一扶杖老翁，想必是我家常客，开门迎进。果然老父纵身下地，向我介绍此翁姓邓，名开基，转眼便取得《教育诗》一本在手，命我签名相送。二人言语一阵出门去了，上床复睡，又听敲门声，再次起床，猫眼里却见一年轻女子，挎包持册，似有公事，返身着了装再开门，女子自称水电公司的人，姓姜，说单位近日发文统计职工住房，本人有房而仍占用单位房者，将以每平方米两元收取房费。
我说我家老父是离休干部，数十年不予分房，本是中国奇事，无寄身处才由我出资自购房屋，如今仅占东门外河边一间破房置放棺材，单位反而还来收钱，真是荒唐之至。姜女坐下解释许久，复杂得我听不懂，因要抓紧做事，只好答应交钱。
十八里长峡管理局局长王玺发来短信，说已从巫溪回，邀我一游。我说后日即走，此番去不成了，明年我将带电脑去长住，并写游峡记一篇。
读父亲和郭醒、陈郁菊、吴克敏等一辈老人诗文，偶有好句。但无论格律，还是立意，应推颜维诚略有用心，可惜此人已不在了。健在者高仲文的诗文考究，尤其怀古类，不过也有捧颂时政的篇章。近年如有人编《竹溪十老诗选》，我很愿意做一次义工。
让老父告诉润波哥我回来了，有事想对他说。当日润波哥即与陈嫂子带孙儿到，我提议他把东城角嬷嬷的坟和法峪河伯伯的坟移到北坡墓地，与母亲在一起，宛若生前。他却说要和子女商量一下，我说墓地立新已花钱买了，八千元，造墓立碑的钱也由我父出，约五千元，做儿子的他不花一文，只负责将二老骨殖装殓入盒。见他仍有难色，我有些生气，说索性做一个衣冠冢，只图每年清明有烧纸的地点，不至于仍埋在人家的田坎下连位置也找不着，这下他才同意。我指出他作为人子，做得不够，作为人父，想得太多，不主张年届七十还在搜刮自己，全心全意孝敬已有儿子的儿子。
电脑突然关机，反复数次，因F盘与桌面存有无数文字，吓得魂不附体。家海告我二百米外西关桥处，有一人名李代军者，被称“溪城第一电脑师”，遂提机而往。原来是电池里的电不够了，外接电源又没插好，虚惊一场。却意外得知李能远程维修，便要了名片，说好回京后电脑若有问题，请他相助，李喏，二人握别。
返回时又接元龙电话，问4日启程有无变化，我说没有。
赵璞玉来电，问4日事，知元龙也随行，说有不少货物，人多唯恐超载难容。我担心有送我的东西，嘱其如有尽可减去，赵嘿然不语。
8月3日，星期六，晴
连日吃肉，又不运动，觉得头有些昏，害怕血脂上升，计划去县人民医院查一次血，准确便罢，如像对待我母，回京在海军医院复查出有异样，再声讨之。龙兵却说他有姨妹在保健医院，家海也说他有弟媳在保健医院，二人力主我到那里去查，并雷厉风行地电话联系，嘱今早不能吃喝，去时陪我一道。
为我抽血的姑娘叫肖兹梅，检验员叫周艳梅，审核员又是肖兹梅。数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二梅在报告单上填写认真，一丝不苟，全然不似县人民医院两年半前胡写一气，把我母的中学文化写成“文盲”，把我母的退休干部写成“无业”，一名男医与两名女护的名字由一名不知男女者全权代写。令我高兴和罪人失望的是，我的各项指标如丙谷转氨酶、谷草转氨酶、转氨酶比、总胆红素、直接胆红素、总胆固醇、葡萄糖等统统合格，唯甘油三酯一项略高0.35。这没关系，少吃几顿肉，多打几次狗就降下去了。
下午4时，法院前书记汪远林接上龙王垭，陪我名单中有尚未见面的张明庚（进南山去了）、张武成，已经见面的费华南、陈龙兵，多次见面的付修军、阮家国，天天见面的颜家海，两年才见一面的雷姑娘。席间陪我者还有一姓魏的老板，在竹溪首次开通了公交汽车，称鄂西北地区第一家，为家乡百姓省钱、省时、省事，甚得人民拥戴。魏老板说，汪书记原本的安排是7月19日由他开一辆奔驰去十堰接我，车到宝丰，电话急告说我不坐他的车了，他才只好悻悻而返。我向魏敬酒，致歉，说下次一定坐他好车。
这次还乡，三上此垭，戏谓反复呼吸这里的绿色空气。
将云龙酒店的房卡交还前台。自7月20日至8月3日，7月大，正好半月，以每日338元房费计算，已达5070元。我仅在此夜宿一次，午睡一次，会客二次，洗澡三次，余者皆让从桃园出城见我的教师作者黄文永代享。
郭元龙送的野枣树根已被云龙酒店洗净切段，小袋装好，提回家来，塞入纸箱，明晨与行李一道上车。
很晚，老父还在等我回家，明早启程，他想再与我说些话。
这夜又失眠了，回家后住在母亲住过的屋里，睡在母亲铺过的床上，我几乎夜夜失眠。天亮时分，无意间从枕下摸到一个纸袋，开灯看了，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页信，姐姐写的，说是梦非去美国读博，做姑姑的不表示一下心里不安，请我一定要为她想。我的眼泪打湿枕巾，决定不动声色，等到明早车出城外，我再用短信告诉她，这钱为什么不能收。
8月4日，星期日，晴
不到7点起床，很想空腹坐一次车。翟师早已驾车到楼下，载我与家海、元龙同赴十堰，老父、姐姐、立新、华南在楼下送行。陈梅嘱翟师为我买大保温杯一只，并沏好茶，中途又下车买烧饼一个，有钢精锅盖大，一人吃不完，撕开与颜、郭分嚼。车到竹山宝丰，元龙见路边有人卖烧苞谷托儿，一根三元，坚决要买给我吃，结果被我抢先买下四根，四人各得其一，味道香甜黏嫩，让人回到四十年前光景。
记着昨夜枕下的纸袋，我给姐姐发短信说，梦非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他说过读博期间不要家里给钱，我们要成全他。何况，每年他有两万多美元的奖学金，还有跟导师做试验和给大学生讲课的收入，自己做饭吃，又不乱花，也的确是够用了。
12时，车到十堰，翟选一家竹溪人开的菜馆吃饭，下榻于雅阁武当国际大酒店。
张杰、张辉弟兄系阚韶辉学生，在我还乡时曾被阚引荐到我家一见，二人说在十堰创有亚新文化集团，规模甚大，待我去时邀请观光。闻我到堰，果然来车请到他们的地铁影院、露天视屏、公司总部一睹。我让他们请地委老专员陈永贵、市政协副主席严炳洲、市作协常务副主席滕家龙等来此相陪。
陈公应邀前来，正好将嘱我作序的打印诗稿交付于我，且以书号及书名等问题请教。此书作者不似年轻人想混入文圈，浪得虚名，只是为了老友交流，于是我以负责的态度主张省钱，不用那些来历不明的书号。因陈公老家是丹江口市白果树沟村，诗中多写此地，白果即银杏，中华之国树也，因此书名可叫《银杏诗草》。
二张的创举令我惊奇，如此年轻，预测其前程必然远大。哥哥张杰沉默是金，倒是弟弟张辉口灿莲花，居然反弹陈寅恪的观点，与我辩论神秀慧能关于菩提和明镜的诗究竟是否完整。还请我送他们兄弟一对自种的并蒂葫，自然是要烙诗的。回想行前此物家里还有几对，原是留给新婚后辈，感其心诚，慨然答应。
6点晚宴，其间受举到雅阁会我，听说我尚在外未归，自去，约明天见。
宴毕，送陈老专员回府，严、滕二主席复入我房，送二人书。严送我小诗一首，让十堰第一书家胡顺江以折子书之，字美甚。是夜，颜随我在雅阁酒店，郭一人去印象酒店，预备翌日的群英会。
8月5日，星期一，晴
还未起床，翟已到楼下，请我与颜吃早餐，我说索性到印象酒店吃，这话正合翟意，遂取路而行，走高速半小时达。此店建于武当山脚下，比邻有同类酒店多家，皆称“国际”。郭元龙在门口迎候，老毛病复发，大门电子滚动标语又设“建店一周年之际喜迎著名作家野莽先生莅临……”云云，原来去岁8月5日开张，至今日正好是一周年，端的巧极。
周国军专程来见我，送诗集《和树在一起》数册，此书为我作序，题为《试说国军的造句》，曾发表于家龙主编的刊物。返回之时，我请他开车到市民宗局，替郭元龙取回在武当山上与众道人合影二张，交柏东明带来，周喏，匆匆驾车回市。
陈永贵、严炳洲、滕家龙、柏东明、乔星明至，独不见杨启国，柏说去了丹江口市，正往回赶。又问蒋科，说在会客，6点半到，晚宴必见。我让酒店经理准备签到簿及笔、墨、纸、砚等，以待酒后挥毫泼墨。将老父《晚云集》一本送永贵，此书前年曾送过他，因被别人拿走，故又向我讨要一本，似乎想以此书作自己诗集的参照。
家龙赠我一物，是一副蛇的青铜肖像，从前我误以为他属龙，有人却误以为他属蛇，特将此物送他。我慷慨收之，视为己身，统计关于蛇的收藏，已有金蛇、银蛇、铁蛇、玉蛇、石蛇、瓷蛇、陶蛇、普洱茶蛇、水墨画蛇，如今又添青铜蛇，蛇族大矣。二十年前我在京城丰台郑王坟的第一处陋室，即名神虫窟，乃蛇洞也。
陈梅自广州订购家具，经襄阳回堰，亲主晚宴于印象酒店，大会群英。我将她重点介绍给严、蒋二位，请纳她于市政协、市工商联，二位当场许诺效力。
宴毕，严手痒，率先试墨，我次之，自作自书野体一首：
武当奇地世无双，马到山前气生香。
遍数酒旗印象美，醉倒男儿是女郎。
——癸巳年荷月野莽还乡宴于武当印象大酒店即兴作并书之
看热闹的外行们一片声地叫好，我知欺人，嘱陈梅不许裱挂，待明岁再来，如有长进，可以新字替换之。
闻鹃发短信说，梦非决定暂时不买汽车了，只花一百多元美金买了一辆自行车，一顶头盔，一只打气筒，两把锁（一把锁车圈，一把锁车与栏杆等固定物）。得意非凡，已将图片从网上传她过目，明日即可骑着去看足球赛。
儿子不买汽车是因为美国发他的奖学金不够，又拒绝家里给钱，方才退而求其次。我也得意，骑自行车并不寒碜，尤其是用自己的钱买的自行车。一个未满二十四岁的中国青年，在读博士，茁壮的双腿在两轱辘间起伏上下，翩然穿行于美国华盛顿的大街上，当是美景一幅，何耻之有。
十堰作者阿华告诉我，网上发现两条网名“梦圆在竹溪”的帖子，一条《张晓荣抄袭王恒绩的小说〈疯娘〉是学野莽的》，一条《自称大师的野莽走下神坛之后他的老粉丝们可怎么活哟》。阿华分析，此人正是竹溪县人民医院宣传科的那个张晓荣，抄袭案被人揭穿之后，首先是反咬一口，说王恒绩抄袭他，接着又转诬他人，说是别人也抄，以此证明抄袭者的合理和光荣。
我说恭喜这家医院，在他们被摘掉的牌子下面，又长出一朵名叫贼娃子的奇葩。
我说此贼如再网上作案，起诉他的将不仅是武汉的王恒绩。
我说我的儿子如果偷了人家东西，反说人家偷了他的，还说另外有人也偷，我会打国际长途电话召他回国，打死他。
8月6日，星期二，晴
蒋科以市团委名义设宴于清正雅苑，我带家海、陈梅、邹总、翟师，以及学生尹绪松至。知绪松仍孑然一身，席间我请蒋的部下，首次打电话邀请我回乡的张本娟小姐为其介绍女友。本娟是一位漂亮的郧西姑娘，席间敬酒时小声地告诉我，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她很紧张，还在纸上打了草稿。见绪松身材伟岸，相貌堂堂，问过简历之后欣然答应，让我明年回乡检查她的这项工作。我说我真不是开玩笑的，绪松的确老大不小了，多少年前我就催他，他总推说有心理障碍，不知这障碍设在哪里，是个什么。
陈梅派翟师送行，送方便面、啤酒、矿泉水、牛肉、榨菜、土老鳖豆豉酱、木筷、湿纸巾等，供车上享用，可谓精心精意，细致入微。上车不到三小时，家海又要吃饭，看时间刚到6点，遂一人吃一份，两碗面里的火腿肠让他一人吃了。牛肉的味道好极，土老鳖没舍得打开，据陈说比贵州陶华碧的老干妈更好，担心打开后会有溢出，既然一餐也吃不完，那就索性留到北京再吃。
严炳洲自我7月还乡，诗兴大发，一日数首，我戏称他为七月诗派。知我登车，以手机不断传来大作，少则四言，多则八句，还加小序和注释。第一首是：
野莽还乡诗千首，珞珈学子兄最牛。
歇马立刀憩此堰，甘随骥尾有炳洲。
立刻回他：
郧城才子君为首，日产万篇累死牛。
明岁今朝再回堰，诗横遍野赋满洲。
车到襄阳，严又来一首：
文侠名高公推首，行效迅翁孺子牛。
打狗骂豺凯旋堰，爱民利乡惠神洲。
又立刻回他：
寿宴论功向群首，金龙是马野是牛。
一株红桃犹生堰，刘公笑对鹦鹉洲。
见我夸奖，严又来一首：
刘公乃是群龙首，严郎奋蹄小黄牛。
羞对路石筑溪堰，仰看恩师耕江洲。
又立刻回他：
报师何惜身离首，梦走罗马观斗牛。
雄才安分京与堰，龙在河海麟在洲。
严极赞首句，又来一首。但是底气分明不足了，为了押韵，硬把“首都”弄成“都首”：
北调南水润都首，同饮一江龙与牛。
清泉原本出河堰，越岭翻山过神洲。
又立刻回他，进行打击：
首都切莫写都首，文革打你鬼蛇牛。
黑牌高帽十条堰，管你甲洲和丙洲。
严硬着头皮，又来一首：
愿效恩师不伏首，鄂北山中有犟牛。
放逐已然还乡堰，墨海纸天无涯洲。
又立刻回他，宣布结束：
你不伏首我伏首，车厢熄灯电最牛。
心有绝句难传堰，今宵输给严炳洲。
此时已到晚上10点，车灯将熄，严生方道晚安，估计也疲软了。上车半日，原答应在车上读黄文永的小说和陈永贵的诗词，这厮一打扰，一个都没读成，洗漱就寝。
8月7日，星期三，晴
清晨，车过河北，市政协副主席严炳的诗又来了，说是赐教，实为挑战，这次下决心不理他。早餐前后，卧读黄文永的小说打印稿《要命》，三十九页，三十二行乘四十二行，约五万字。写一位名叫郝叶子的青年女教师远离男友，赴深山小学教课，与色鬼村长、吃醋同事、贫困学生、傻子男孩，以及闺中蜜友的故事。黄痴迷文学，年届天命未娶，读书多，尤其西方名著，在国内多家刊物发表作品并且获奖。
这篇小说写得不错，有想象力，无论思想还是文字，尤其一些细节令人称道，甚至惊叹，如傻子爷爷以大便炼金等。结尾处傻子（只有傻子才会这样！）与娜仁花拿水瓢舀妖姑潭里的房子幻影，以献给他们喜爱并同情的老师郝叶子，不幸落水，郝为营救学生而死于潭中，可谓绝唱。
不过也有可再商量的地方：
1，为了结构的浑然一体，是否不故弄新意将“写小说的黄文永”生插进去。其实，此种写法早无新意；
2，取消主人公的姓名暗示，是否更显真实，如苟（狗）主任、郝（好）老师、吴（无）仁义等。《红楼梦》虽也用了此术，但是它的高妙不在此处；
3，定语多了会伤害文学，特别是小说的美。如“年轻的心”等，这样的句子显得年轻，稚嫩；
4，傻子和他的爷爷是全篇最好的人物，应着力写好这对思维奇特、行为异常的祖孙。作者刻意追求的“魔幻现实主义”，应通过他们而不是“黄文永”来完成；
5，《要命》的深意何在？能否再魔幻些？将云雾岭的传奇与土著们的闻见化为无处不在的神秘气息，溶进小说的全部氛围之中。
听说列车下午3点才到北京西站，家海又饿了，催着要去列车餐厢吃午饭。带他去了，点西红柿鸡蛋一个、圆白菜一个、米饭三碗、鸡蛋汤三碗，加上陈梅送的牛肉，吃得全饱。家海吃饭像个儿童，嘴唇沾饭，嘴角沾饭，连脸上都有饭粒，自己浑然不觉。我让他把饭粒揩去，嘱咐到我家后以公匙舀菜，这样嫂子就高兴了。家海喏喏，全无虚荣之色，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第一次对面而坐，有时间问起他的家事，他说他母亲是他父亲的续玄，父亲前妻早死，遗下一子，娶了他的母亲，又生下他们姐弟。生母在他考取师范前卧病在床，并不是大病，只是没钱就医。闻知儿子考取“大学”，从床上一头坐起，嘱他以后照看姐姐，在他去龙王垭师范学校报到的那一天，母亲瞑目而去。说到此处突然儿童一样失声大哭，全餐厢的人都向他看来。
回到卧铺车厢，我看他开始看书，知已平静，便又试着问起他的父亲。他说母亲死后，父亲孤苦一人，夜里脚冷，此时他已师范毕业，分到天宝乡教书，请人在医院找来打葡萄针的瓶子，让父亲注入开水塞在脚下。后来瓶子打了，他又买了一只橡胶的暖水袋，并以每夜两角钱的工资，雇人夜里为父亲暖脚。这样睡了将近两月，要付给暖脚者十块钱时，那人为他孝心所动，一分钱都没有收。
他的同父异母哥哥，反对他的父亲再娶，他与他的同父异母哥哥作对，支持父亲把他的后娘接到家中，像对亲娘一样侍候。原来也是孝子，难怪那么仇恨伤害母亲的人！
我依然反对他写什么藏头诗，没意义，几年前嘱阮家国不予刊登，为刊物好，也是为他好，至今观点不变。我希望他能脱胎换骨，从现在开始，痛改前非，写真正的诗，有一首也是好的，有一句也是好的。
饭毕，读陈永贵的诗词稿，大出意外。这个一生从政的老县委书记、地委行政公署专员，稿中居然有好诗句，如《楚长城》：
朝秦暮楚万山环，鄂陕相邻田亩间。
固筑长城御暴虏，更图坚壁号雄关。
碑中常记角声咽，云外唯余故事谈。
独倚石栏凝望远，千年长恋是青山。
诗中两联对仗工整，平仄合律，格调高古，用典频频。最后二句，更是站在历史的遗址，吊古思今以至瞻仰未来，发出中国式文人的千秋浩叹。
还有一类虽然打油一些，我却更加喜欢，如《清洁车工》的最后二句：
纵有秽污沾足手，胜如贪吏臭无穷。
他能从车工想到贪吏，从清洁想到肮脏，从赞叹转而斥责，这就与当今雨后春笋一般的老干体诗人拉开了思想的距离。
下午3点，读到五十页时，列车达北京西站，收诗稿入提箱，回家再读。
出站发现天空竟在落雨，叫来的出租车上水点斑驳，示意司机直奔城南别墅，问北京近日天气，司机说昨天还下了雷阵雨，不觉心喜。半小时后到家，见菜地一片湿漉，原计划下车后与家海引水浇园，现在则不必了。
此时已近5点，闻鹃今日禁行，8点后归，遂进门放入行李，开窗透气，取菜盆一只，在园子里摘了西红柿、黄瓜、苦瓜、大椒，正好做今日晚餐的菜；见葡萄架下掉了许多紫葡萄，有的烂了，知瓜熟蒂落，离家二十日损失严重，又搭铁梯用剪刀剪葡萄一铁瓢，洗净了晚饭后当水果吃。
为三天前曾应邀参观的亚新文化写并蒂葫芦诗，待家海回溪，途经十堰可交付二张。
赠张杰张辉兄弟
横空出世两少年，梦若天马疆无边。
遥寄双葫卖奇药，悬枪再破百道关。
——癸巳年夏野莽还乡应邀阅张杰张辉兄弟亚新文化回京写自种葫芦以励之
经读者检举，本刊查实，《绿野》杂志2013年第2期刊登的竹溪县宣传科张晓荣小说《疯娘》，系全文抄袭武汉作家王恒绩发表于五年前的同名小说。本着国家新闻出版法中关于文责自负的原则，抄袭者张晓荣在对自己的不道德行为负全部责任的同时，并向被抄袭者王恒绩以及广大读者致歉。本刊也借此事例严正警告，以后如再发生类似张晓荣的抄袭事件，我们将以情节轻重继续处以责罚，决不姑息。特此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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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溪县文联《绿野》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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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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