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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王祎传》原文及翻译
《明史王祎传》原文及翻译
&&&&王祎,字子充,义乌人。幼敏慧,及长,身长岳立,屹有伟度,以文章名世。睹元政衰敝,为书七八千言上时宰。危素、张起岩并荐,不报。隐青岩山,著书,名日盛。太祖征江西,祎献颂。太祖喜曰:“江南有二儒,卿与宋濂耳。学问之博,卿不如濂。才思之雄,濂不如卿。”太祖创礼贤馆,召置馆中。累迁侍礼郎,掌起居注。同知南康府事,多惠政,赐金带宠之。太祖将即位,召还,议礼。
&&&&洪武元年八月,上疏言:“祈天永命之要,在忠厚以存心,宽大以为政,法天道,顺人心。雷霆霜雪,可暂不可常。浙西既平,科敛当减。”太祖嘉纳之,然不能尽从也。明年修《元史》,命祎与濂为总裁。祎史事擅长,裁烦剔秽,力任笔削。书成,擢翰林待制,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奉诏预教大本堂,经明理达,善开导。召对殿廷,必赐坐,从容宴语。
&&&&五年正月议招谕云南,命祎赍诏往。至则谕梁王,亟宜奉版图归职方,不然天讨旦夕至。王不听,馆别室。他日,又谕曰:“朝廷以云南百万生灵,不欲歼于锋刃。若恃险远,抗明命,悔无及矣。”梁王骇服,即为改馆。会元遣脱脱征饷,胁王以危言,必欲杀祎。王不得已出祎见之,脱脱欲屈祎,祎叱曰:“天既讫汝元命,我朝实代之。汝爝火馀烬,敢与日月争明邪!且我与汝皆使也,岂为汝屈!”或劝脱脱曰:“王公素负重名,不可害。”脱脱攘臂曰:“今虽孔圣,义不得存。”祎顾王曰:“汝杀我,天兵继至,汝祸不旋踵矣。”遂遇害。&
(节选自《明史王祎传》)&
&&&&王祎,字子充,浙江义乌人。幼时机敏聪慧,成年后身材高大伟岸。后来拜柳罐、黄缙为师学习文章,于是当时以文章著称于世。在目睹了元王朝国政衰颓凋敝后,写了七八千字的言上给当时的宰相。危素、张起岩一起推荐了他,但是没有被接受。于是在青岩山隐居著书,名气越来越大。太祖攻取婺州后,召见他,拜他为中书省掾史。太祖征江西,祎写文章赞颂并献给太祖。太祖很高兴,说:“江南又二位大儒,就是你和宋濂,要论学问谁更渊博,你不如宋濂。但是要论才思的雄辩,宋濂不如你。”太祖创立了礼贤馆,李文忠推荐了王祎及许元、&王天锡,于是被召置礼贤馆。不久又被授为江南儒学提举司校理,累次迁升到侍礼郎,掌管太祖的起居注。又任南康府同知,出了很多惠民政绩,太祖赐给金带以示宠爱。太祖即将称帝即位前,将他召回,商议即位礼仪。由于不合上意而获罪,出为漳州府通判。&
&&&&洪武元年八月,上奏言,“祈求天命永远所在,在于忠厚存心,宽大为政,效法天道,顺应人心。雷霆霜雪,只是暂时的不是永远的。既然浙西已经被平定了,应该减免赋税。”太祖表扬并采纳了他的建议,但是没有都听从。第二年修《元史》,任命祎与濂为总裁。祎擅长史事,裁汰剔除烦秽,大力修改。修完《元史》后,提拔为翰林待制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奉召到大本堂教皇子读书,王祎经明理达,善于开导。皇上召他到殿廷,每次都给他赐坐,从容应答。不久,奉命出使吐蕃,还没到,就被召回。&
&&&&洪武五年正月商议诏谕云南,任命王祎奉召前往。到云南后诏谕梁王,尽快奉上户籍册和地图给朝廷方面掌管,不然天子很快就将讨伐过来。梁王不听从,并把他安置在偏室内居住。几天后,又诏谕说:“朝廷考虑到云南百万生灵,不忍荼毒于锋刃。如果你凭借艰险路远,抵抗大明皇帝的命令,天朝骁勇的将领率领装备精良的士兵,和你在昆明会战,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梁王被吓服了,随即将他改为正馆居住。时逢元朝派遣脱脱征军饷。脱脱说吓人的话威胁梁王,一定要杀掉王祎。梁王逼不得已交出来了王祎,脱脱想让王祎屈服于他,王祎怒叱道:“上天要完结你元朝的命,我朝是来取代你元朝。你小小的火把余烬,竟敢和日月证争明!何况你我都是使臣,我岂能屈服于你!”有人劝脱脱说:“王先生久负盛名,不能杀。”脱脱手一摆说道:“今天就是孔圣人,也没有情面可讲。”王祎回头说道:“你杀了我,朝廷大军就将到来,你的祸患不久就要接踵到来。”于是就这样被杀害了,遇害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梁王派人去祭奠,收集他所有的衣物入殓。建文年间,王祎的儿子王绅颂扬他父亲,朝廷追赠王祎诏赠翰林学士,谥文节。正统年间又改谥忠文,成化年间,下令建立祠堂祭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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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高攀龙传》的翻译求大神帮助
子孙都能够贤能,我怎么可以不问!如果吃药不能见效,恐怕会因为我的缘故而降罪各位医生吧?”病情加重时,难道有让人弃绝仁义却去讲究孝顺友爱的吗,马皇后就率领宫人吃粗茶淡饭。皇帝曾经非常生气地责备宫人:“分封爵禄偏爱外戚之家。”皇帝不听,恐怕有所偏重。交付到宫正司。当您生气的时候,自始至终,认真对待?”马皇后说!况且医生又怎能使人活命,皇帝问他想说什么。马皇后说,随便的更换将领不合适。况且李文忠向来贤明,杨宪的话难道可以相信吗?”皇帝于是停止了这件事。李文忠后来终于建立了大功,于是就让女史记下她们治家的方法:“如今天下的老百姓生活安定吗?”朱元璋说:“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马皇后说:“陛下您是天下人的父亲,我有幸能成为天下人的母亲,有时非常生气,马皇后等到朱元璋回到后宫,别人告密的也许不是实际情况,常常依据事理委婉地劝阻。朱元璋的性格虽然刚毅,但因为马皇后的劝阻而能够减免刑罚的人也有很多,是命运的安排,祈祷祭祀有什么用处呢:“我在为宋先生作福事。”皇帝内心也感到凄然。参军郭景祥守卫和州。”皇后坚决拒绝才停止了这件事。然而有时谈到父母早亡。群臣请求祈祷祭祀,求取良医。正好赶上皇后侍奉皇帝吃饭,马皇后不饮食酒肉,皇后拒绝说:“希望陛下能够求取贤能的人。学士宋濂因为孙慎的事情而获罪,被抓来定为死罪,马皇后劝阻说。皇帝问原因。马皇后对皇帝说,有人告密说他的儿子拿着槊想杀他的父亲,皇帝(朱元璋)想要杀了他:“作帝王的不因喜怒而随意的赏罚,帮助百姓祈祷。皇帝有时把赈灾救济的事情告诉皇后。马皇后说:“郭景祥只有一个孩子?”
朱元璋在前殿处理事情。”皇帝认为郭景祥非常廉洁,认真了解情况后,发现他果然是冤枉的。李文忠守卫严州,杨宪诬告他不遵守法律,喜欢史书,勤心于内治,空闲时就要求宫人们学习古人逸事。因为宋代有很多贤明的皇后,皇后常常痛哭流涕。洪武十五年八月马皇后睡觉得病,这就是它的教义?”女史说:“黄老教把清静无为作为根本。像弃绝仁义,让老百姓注重孝顺友爱,不合乎法律,皇后问女史。皇后回答说,于是放下筷子站起。第二天皇帝赦免了宋濂的死罪,把他安置到茂州。皇帝曾经让重刑犯筑造城墙,奉养别人应该丰厚。”皇帝为此整饬了光禄官。
皇帝想寻找皇后的族人分封官爵。马皇后说:“通过罚劳役来赎罪,这是国家对待犯有重罪的囚犯的最大的恩惠,但本来就疲惫的囚犯如果再加重劳役,皇后就说:“赈灾救济不如事先有积蓄好。”有时朝廷官员上奏完事情,就能判定的比较合理了。也就是说陛下您定人罪也应该交付到有关的部门罢了。”一天,马皇后问朱元璋说:“死生,在宫廷中聚餐,马皇后就命令宦官拿来酒菜自己事先尝一尝。味道不好。”马皇后说,马皇后也假装生气,让人送到宫正司定罪。皇帝说:“为什么,孩子的安定与否!”每当遇到灾年,杀了他恐怕就会断绝郭景祥的后代:“黄老教是什么教,汉朝的窦太后却非常地喜欢,大臣百姓都能够有所依靠罢了。”这月丙戌日去世,享年五十一岁,让六宫嫔妃从早到晚的研读。有的嫔妃说宋朝皇后过于仁厚,马皇后就说:“过于仁厚,难道不比刻薄更好吗?”有一天:“普通百姓家为孩子请老师,尚且将尊师之礼奉行一生,何况我们天子之家呢?况且宋濂住在家里:“孝顺友爱就是仁义。马皇后说:“严州,是面临敌境的地方,一定不知道实情,听取别人的意见太祖孝慈高皇后马氏,是宿州人,恐怕仍免不了死亡。”皇帝于是全都赦免了他们,于是就告诉皇帝说:“作为人主奉养自己应该差一些,仁爱慈善且聪慧明辨,皇帝想召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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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三全文_注释_翻译_国学名篇《明史》在线阅读_中国国学经典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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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四十五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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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四十五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周顺昌(子茂兰
颜佩韦等)
建(蒋英)
万燝(丁乾学等)
周起元,字仲先,海澄人。万历二十八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知浮梁、南昌,以廉惠称。
行取入都,注湖广道御史。方候命,值京察。御史刘国缙疑郑继芳假书出起元及李邦华、李炳恭、徐缙芳、徐良彦手,遂目为“五鬼”,继芳且入之疏中。起元愤,上章自明。居二年,御史命始下。
会太仆少卿徐兆魁以攻东林为御史钱春所劾,起元亦疏劾之。奸人刘世学者,诚意伯刘荩臣从祖也,疏诋顾宪成,起元愤,力斥其谬。荩臣遂讦起元,益诋宪成。起元再疏极论,其同官翟凤翀、余懋衡、徐良彦、魏云中、李邦华、王时熙、潘之祥亦交章论列。且下令捕世学,世学遂遁去。吏部侍郎方从哲由中旨起官,起元力言不可,并刺给事中亓诗教、周永春,吏部侍郎李养正、郭士望等。吏部尚书赵焕出云中、时熙于外,起元劾其背旨擅权,坐停俸。焕去,郑继之代,又出之祥及张键。起元亦抗疏纠驳,因言张光房等五人不当摈之部曹。与党人牴牾,忌者益众。
寻巡按陕西,风采甚著。卒以东林故,出为广西参议,分守右江道。柳州大饥,群盗蜂起,起元单骑招剧贼,而振恤饥民甚至。移四川副使,未上。会辽阳破,廷议通州重地,宜设监司,乃命起元以参政莅之。
天启三年入为太仆少卿。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十府。公廉爱民,丝粟无所取。遇大水,百方拯恤,民忘其困。织造中官李实素贪横,妄增定额,恣诛求。苏州同知杨姜署府事,实恶其不屈,摭他事劾之。起元至,即为姜辨冤,且上去蠹七事,语多侵实。实欲姜行属吏礼,再疏诬逮之。起元再疏雪姜,更切直。魏忠贤庇实,取严旨责起元,令速上姜贪劣状。起元益颂姜廉谨,诋实诬毁,因引罪乞罢。忠贤大怒,矫旨斥姜为民。起元复劾实贪恣不法数事,而为姜求宽。实以此敛威,而忠贤遂衔起元不置。分守参政朱童蒙者,先为兵科都给事中,以攻邹元标讲学外迁,失志狂暴,每行道辄鞭扑数十人,血肉狼籍。起元欲纠之,童蒙遂称病去,起元乃列其贪虐状以闻。忠贤遂矫旨削起元籍,擢童蒙京卿。
六年二月,忠贤欲杀高攀龙、周顺昌、缪昌期、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六人,取实空印疏,令其党李永贞、李朝钦诬起元为巡抚时乾没帑金十余万,日与攀龙辈往来讲学,因行居间。矫旨逮起元,至则顺昌等已毙狱中。许显纯酷榜掠,竟如实疏,悬赃十万。罄赀不足,亲故多破其家。九月毙之狱中,吴士民及其乡人无不垂涕者。
庄烈帝嗣位,赠兵部右侍郎,官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惠。
缪昌期,字当时,江阴人。为诸生有盛名,举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年五十有二矣。有同年生忌之,扬言为于玉立所荐,自是有东林之目。
张差梃击事,刘廷元倡言疯癫,刘光复和之,疏诋发讦者,谓不当诧之为奇货,居之为元功。昌期愤,语朝士曰:“奸徒狙击青宫,此何等事,乃以‘疯癫’二字庇天下乱臣贼子,以‘奇货元功’四字没天下忠臣义士哉!”廷元辈闻其语,深疾之。给事中刘文炳劾大学士吴道南,遂阴诋昌期。时方授检讨,文炳再疏显攻,昌期即移疾去。既而京察,廷元辈复思中之,学士刘一燝力持乃免。
天启元年还朝。一燝以次辅当国。其冬,首辅叶向高至。小人间一燝于向高,谓欲沮其来,向高不悦。会给事中孙杰承魏忠贤指,劾一燝及周嘉谟,忠贤遽传旨允放。昌期急诣向高,力言二人顾命重臣,不可轻逐,内传不可奉。向高怫然曰:“上所传,何敢不奉?”昌期曰:“公,三朝老臣。始至之日,以去就力争,必可得也。若一传而放两大臣,异日天子手滑,不复可止矣。”向高默然。昌期因备言一燝质直无他肠,向高意少解。会顾大章亦为向高言之,一燝乃得善去。两人故向高门下士也。
昌期寻迁左赞善,进谕德。杨涟劾忠贤疏上,昌期适过向高。向高曰:“杨君此疏太率易。其人于上前时有匡正。鸟飞入宫,上乘梯手攫之,其人挽衣不得上。有小珰赐绯者,叱曰:‘此非汝分,虽赐不得衣也。’其强直如此。是疏行,安得此小心谨慎之人在上左右?”昌期愕然曰:“谁为此言以误公?可斩也。”向高色变,昌期徐起去。语闻于涟,涟怒。向高亦内惭,密具揭,请帝允忠贤辞,忠贤大愠。会有言涟疏乃昌期代草者,忠贤遂深怒不可解。及向高去,韩爌秉政,忠贤逐赵南星、高攀龙、魏大中及涟、光斗,爌皆具揭恳留。忠贤及其党谓昌期实左右之。而昌期于诸人去国,率送之郊外,执手太息,由是忠贤益恨。昌期知势不可留,具疏乞假,遂落职闲住。
五年春,以汪文言狱词连及,削职提问。忠贤恨不置。明年二月复于他疏责昌期已削籍犹冠盖延宾,令缇骑逮问。逾月,复入之李实疏中,下诏狱。昌期慷慨对簿,词气不挠,竟坐赃三千,五毒备至。四月晦,毙于狱。
庄烈帝即位,赠詹事兼侍读学士,录其一子,诏并予谥。而是时,姚希孟以词臣持物论,雅不善左光斗、周宗建,力尼之,遂并昌期及周起元、李应升、黄尊素、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皆不获谥。福王时,始谥文贞。
周顺昌,字景文,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福州推官。捕治税监高寀爪牙,不少贷。寀激民变,劫辱巡抚袁一骥,质其二子,并质副使吕纯如。或议以顺昌代,顺昌不可,纯如以此衔顺昌。擢吏部稽勋主事。天启中,历文选员外郎,署选事。力杜请寄,抑侥幸,清操皭然。乞假归。
顺昌为人刚方贞介,疾恶如仇。巡抚周起元忤魏忠贤削籍,顺昌为文送之,指斥无所讳。魏大中被逮,道吴门,顺昌出饯,与同卧起者三日,许以女聘大中孙。旂尉屡趣行,顺昌瞋目曰:“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男子耶?归语忠贤,我故吏部郎周顺昌也。”因戟手呼忠贤名,骂不绝口。旂尉归,以告忠贤。御史倪文焕者,忠贤义子也,诬劾同官夏之令,致之死。顺昌尝语人,他日倪御史当偿夏御史命。文焕大恚,遂承忠贤指,劾顺昌与罪人婚,且诬以赃贿,忠贤即矫旨削夺。先所忤副使吕纯如,顺昌同郡人,以京卿家居,挟前恨,数谮于织造中官李实及巡抚毛一鹭。已,实追论周起元,遂诬顺昌请嘱,有所乾没,与起元等并逮。
顺昌好为德于乡,有冤抑及郡中大利害,辄为所司陈说,以故士民德顺昌甚。及闻逮者至,众咸愤怒,号冤者塞道。至开读日,不期而集者数万人,咸执香为周吏部乞命。诸生文震亨、杨廷枢、王节、刘羽翰等前谒一鹭及巡按御史徐吉,请以民情上闻。旗尉厉声骂曰:“东厂逮人,鼠辈敢尔!”大呼:“囚安在?”手掷锒铛于地,声琅然。众益愤,曰:“始吾以为天子命,乃东厂耶!”蜂拥大呼,势如山崩。旂尉东西窜,众纵横殴击,毙一人,余负重伤,逾垣走。一鹭、吉不能语。知府寇慎、知县陈文瑞素得民,曲为解谕,众始散。顺昌乃自诣吏。又三日北行,一鹭飞章告变,东厂刺事者言吴人尽反,谋断水道,劫漕舟,忠贤大惧。已而一鹭言缚得倡乱者颜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周文元等,乱已定,忠贤乃安。然自是缇骑不出国门矣。
顺昌至京师,下诏狱。许显纯锻炼,坐赃三千,五日一酷掠,每掠治,必大骂忠贤。显纯椎落其齿,自起问曰:“复能骂魏上公否?”顺昌噀血唾其面,骂益厉。遂于夜中潜毙之。时六年六月十有七日也。
明年,庄烈帝即位,文焕伏诛,实下吏,一鹭、吉坐建忠贤祠,纯如坐颂珰,并丽逆案。顺昌赠太常卿,官其一子。给事中瞿式耜讼诸臣冤,称顺昌及杨涟、魏大中清忠尤著,诏谥忠介。
长子茂兰,字子佩,刺血书疏,诣阙诉冤,诏以所赠官推及其祖父。茂兰更上疏,请给三世诰命,建祠赐额。帝悉报可,且命先后惨死诸臣,咸视此例。茂兰好学砥行,不就荫叙。国变后,隐居不出,以寿终。
诸生朱祖文者,都督先之孙。当顺昌被逮,间行诣都,为纳饘粥、汤药。及征赃令急,奔走称贷诸公间。顺昌榇归,祖文哀恸发病死。
佩韦等皆市人,文元则顺昌舆隶也,论大辟。临刑,五人延颈就刃,语寇慎曰:“公好官,知我等好义,非乱也。”监司张孝流涕而斩之。吴人感其义,合葬之虎丘傍,题曰:“五人之墓”。其地即一鹭所建忠贤普惠祠址也。
周宗建,字季侯,吴江人,尚书用曾孙也。万历四十一年进士。除武康知县,调繁仁和,有异政,入为御史。
天启元年,为顾存仁、王世贞、陶望龄、顾宪成请谥,追论万历朝小人,历数钱梦皋、康丕扬、亓诗教、赵兴邦乱政罪,并诋李三才、王图。时辽事方棘,上疏责备辅臣。无何,沈阳破,宗建责当事大臣益急,因请破格用人,召还熊廷弼。已,论兵部尚书崔景荣不当信奸人刘保,辅臣刘一燝不当抑言路,因刺右通政林材、光禄卿李本固。材、本固移疾去。魏大中劾王德完庇杨镐、李如桢,宗建为德完力攻大中,其持论数与东林左。会是岁冬,奉圣夫人客氏既出宫复入,宗建首抗疏极谏,中言:“天子成言,有同儿戏。法宫禁地,仅类民家。圣朝举动有乖,内外防闲尽废。此辈一叨隆恩,便思逾分,狎溺无纪,渐成骄恣,衅孽日萌,后患难杜。王圣、朱娥、陆令萱之覆辙,可为殷鉴。”忤旨,诘责。清议由此重之。
明年,广宁失。廷臣多庇王化贞,欲甚熊廷弼罪。宗建不平,为剖两人罪案,颇右廷弼,诸庇化贞者乃深疾宗建。京师久旱,五月雨雹。宗建谓阴盛阳衰之征,历陈四事:一专讥大学士沈纮;一请宽建言废黜诸臣;一言廷弼已有定案,不当因此罗织朝士,阴刺兵部尚书张鹤鸣、给事中郭巩;一则专攻魏进忠,略言:“近日政事,外廷啧啧,咸谓奥{穴交}之中,莫可测识,谕旨之下,有物凭焉。如魏进忠者,目不识一丁,而陛下假之嚬笑,日与相亲。一切用人行政,堕于其说,东西易向而不知,邪正颠倒而不觉。况内廷之借端,与外廷之投合,互相扶同。离间之渐将起于蝇营,谗构之衅必生于长舌。其为隐祸,可胜言哉!”进忠者,魏忠贤故名也。时方结客氏为对食,廷臣多阴附之,其势渐炽,见宗建疏,衔次骨,未发也。邹元标建首善书院,宗建实司其事。元标罢,宗建乞与俱罢,不从。巡视光禄,与给事中罗尚忠力剔奸弊,节省为多。寻请核上供器物,中官怒,取旨诘责。宗建等再疏力持,中人滋不悦。
给事中郭巩者,先以劾廷弼被谪。廷弼败,复官,遂深结进忠。知进忠最恶宗建,乃疏诋廷弼,因诋朝廷之荐廷弼者,而宗建与焉。其锋锐甚,南京御史涂世业和之,诋宗建误廷弼,且误封疆。宗建愤,疏驳世业,语侵巩,抉其结纳忠贤事。巩亦愤,上疏数千言,诋宗建益力,并及刘一燝、邹元标、周嘉谟、杨涟、周朝瑞、毛士龙、方震孺、江秉谦、熊德阳辈数十人,悉指为廷弼逆党。宗建益愤,抗疏力驳其谬,且曰:“李维翰、杨镐、袁应泰、王化贞,皆坏封疆之人也;亓诗教力主催战,赵兴邦贿卖边臣,皆误封疆之人也;其他荐维翰、荐镐、荐应泰、化贞者,亦误封疆之人也。巩胡不一击之,而独苛求廷弼,且诋荐廷弼者为逆党哉?”当是时,忠贤势益盛。宗建虑内外合谋,其祸将大,三年二月遂抗疏直攻忠贤,略言:
臣于去岁指名劾奏,进忠无一日忘臣。于是乘私人郭巩入都,嗾以倾臣,并倾诸异己者。巩乃创为“新幽大幽”之说,把持察典,编廷臣数十人姓名为一册,思一网中之。又为匿名书,罗织五十余人,投之道左,给事中则刘弘化为首,次及周朝瑞、熊德阳辈若而人,御史则方震孺为首,次及江秉谦辈若而人,而臣亦其中一人也。既欲罗诸臣,以快报复之私,更欲独中臣,以释进忠之恨。是察典不出于朝廷,乃巩及进忠之察典也。幸直道在人,巩说不行,始别借廷弼,欲一阱陷之。
巩又因臣论及王安,笑臣有何瓜葛。陛下亦知安之所以死乎?身首异处,肉饱乌鸢,骨投黄犬,古今未有之惨也。巩即心昵进忠,何至背公灭理,且牵连刘一燝、周嘉谟、杨涟、毛士龙辈,谓尽安党。请陛下穷究安死果出何人倾害,则此事即进忠一大罪案。巩之媚进忠,即此可为证据矣。
先朝汪直、刘瑾,虽皆枭獍,幸言路清明,臣僚隔绝,故非久即败。今权珰报复,反借言官以伸;言官声势,反借权珰以重。数月以来,熊德阳、江秉谦、侯震旸、王纪、满朝荐斥矣,邹元标、冯从吾罢矣,文震孟、郑鄤逐矣,近且扼孙慎行、盛以弘,而绝其揆路。摘瓜抱蔓,正人重足。举朝各爱一死,无敢明犯其锋者。臣若尚顾微躯,不为入告,将内有进忠为之指挥,旁有客氏为之羽翼,外有刘朝辈为典兵示威,而又有巩辈蚁附蝇集,内外交通,驱除善类,天下事尚忍言哉!疏入,进忠益怒。率刘朝等环泣帝前,乞自髡以激帝怒。乃令宗建陈交通实状,将加重谴,宗建回奏益侃直。进忠议廷杖之,阁臣力争,乃止,夺俸。
会给事中刘弘化、御史方大任等交章助宗建攻进忠、巩,巩复力诋诸人。诏下诸疏平议,廷臣为两解之。乃严旨切责,夺巩、宗建俸三月。是时,刘朝典内操,遂谋行边。廷臣微闻之,莫敢言。宗建曰:“巩自谓未尝通内,今诚能出片纸遏朝,吾请为洗交结之名。”巩噤不敢发。宗建乃抗疏极谏,历陈三不可、九害。会朝与进忠有隙,事亦中寝。其冬出按湖广,以忧归。
五年三月,大学士冯铨衔御史张慎言尝论己,属其门生曹钦程诬劾,而以宗建为首,并及李应升、黄尊素。忠贤遂矫诏削籍,下抚按追赃。明年以所司具狱缓,遣缇骑逮治。俄入之李实疏中,下诏狱毒讯。许显纯厉声骂曰:“复能詈魏上公一丁不识乎!”竟坐纳廷弼贿万三千,毙之狱。
宗建既死,征赃益急。其所亲副使蒋英代之输,亦坐削籍。忠贤败,诏赠宗建太仆寺卿,官其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毅。
蒋英,嘉善人。举进士,历知松溪、漳浦、宜兴。天启时,由南京验封郎中,出为福建副使,遂遭珰祸。忠贤败,以故官分巡苏、松,坐事贬秩。未行而宜兴民变,上官以英先治宜兴,得民心,檄之抚治。宜兴非英所辖,辞不得,则单骑往谕,惩豪家僮客数人,令乱民自献其首恶,乱遂定。宜兴故多豪家,修撰陈于泰、编修陈于鼎兄弟尤横,遂激民变,群执兵鼓噪,势汹汹。赖英,事旋定。而周延儒方枋国,与陈氏有连,衔英,再贬两秩,遂归。
巩,迁安人。以附忠贤,骤迁至兵部侍郎。庄烈帝定逆案,削籍论配。我大清拔迁安,巩遁去,后诣阙自言拒聘,上所撰《却聘书》。兵部尚书梁廷栋论之,下狱坐死。巡抚杨嗣昌为讼冤,得遣戍。
黄尊素,字真长,余姚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除宁国推官,精敏强执。
天启二年,擢御史,谒假归。明年冬还朝,疏请召还余懋衡、曹于汴、刘宗周、周洪谟、王纪、邹元标、冯从吾,而劾尚书赵秉忠、侍郎牛应元、通政丁启睿顽钝。秉忠、应元俱引去。山东妖贼既平,余党复煽,巡抚王惟俭不能抚驭,尊素疏论之,因言:“巡抚本内外兼用,今尽用京卿,不若扬历外服者之练习。”又数陈边事,力诋大将马世龙,忤枢辅孙承宗意。时帝在位数年,未尝一召见大臣。尊素请复便殿召对故事,面决大政,否则讲筵之暇,令大臣面商可否。帝不能用。
四年二月,大风扬沙,昼晦,天鼓鸣,如是者十日。三月朔,京师地震三,乾清宫尤甚。适帝体违和,人情惶惧。尊素力陈时政十失,末言:“陛下厌薄言官,人怀忌讳,遂有剽窃皮毛,莫犯中扃者。今阿保重于赵娆,禁旅近于唐末,萧墙之忧惨于敌国。廷无谋幄,边无折冲,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误国者护耻败之局。不于此进贤退不肖,而疾刚方正直之士如仇仇,陛下独不为社稷计乎?”疏入,魏忠贤大怒,谋廷杖之。韩爌力救,乃夺俸一年。
既而杨涟劾忠贤,被旨谯让。尊素愤,抗疏继之,略言:“天下有政归近幸,威福旁移,而世界清明者乎?天下有中外汹汹,无不欲食其肉,而可置之左右者乎?陛下必以为曲谨可用,不知不小曲谨,不大无忌;必以为惟吾驾驭,不知不可驾驭,则不可收拾矣。陛下登极以来,公卿台谏累累罢归,致在位者无固志。不于此称孤立,乃以去一近侍为孤立耶?今忠贤不法状,廷臣已发露无余,陛下若不早断,彼形见势穷,复何顾忌。忠贤必不肯收其已纵之缰,而净涤其肠胃;忠贤之私人,必不肯回其已往之棹,而默消其冰山。始犹与士大夫为仇,继将以至尊为注。柴栅既固,毒螫谁何?不惟台谏折之不足,即干戈取之亦难矣。”忠贤得疏愈恨。
万燝既廷杖,又欲杖御史林汝翥,诸言官诣阁争之。小珰数百人拥入阁中,攘臂肆骂,诸阁臣俯首不敢语。尊素厉声曰:“内阁丝纶地,即司礼非奉诏不敢至,若辈无礼至此!”乃稍稍散去。无何,燝以创重卒。尊素上言:“律例,非叛逆十恶无死法。今以披肝沥胆之忠臣,竟殒于磨牙砺齿之凶竖。此辈必欣欣相告,吾侪借天子威柄,可鞭笞百僚。后世有秉董狐笔,继朱子《纲目》者,书曰‘某月某日,郎中万燝以言事廷杖死’,岂不上累圣德哉!进廷杖之说者,必曰祖制,不知二正之世,王振、刘瑾为之;世祖、神宗之朝,张璁、严嵩、张居正为之。奸人欲有所逞,惮忠臣义士掣其肘,必借廷杖以快其私,使人主蒙拒谏之名,己受乘权之实,而仁贤且有抱蔓之形。于是乎为所欲为,莫有顾忌,而祸即移之国家。燝今已矣,辱士杀士,渐不可开。乞复故官,破格赐恤,俾遗孤得扶榇还乡,燝死且不朽。”疏入,益忤忠贤意。
八月,河南进玉玺。忠贤欲侈其事,命由大明门进,行受玺礼,百僚表贺。尊素上言:“昔宋哲宗得玺,蔡确等竞言祥瑞,改年元符,宋祚卒不竞。本朝弘治时,陕西献玉玺,止令取进,给赏五金。此祖宗故事,宜从。”事获中止。五年春,遣视陕西茶马。甫出都,逆党曹钦程劾其专击善类,助高攀龙、魏大中虐焰,遂削籍。
尊素謇谔敢言,尤有深识远虑。初入台,邹元标实援之,即进规曰:“都门非讲学地,徐文贞已丛议于前矣。”元标不能用。杨涟将击忠贤,魏大中以告,尊素曰:“除君侧者,必有内援。杨公有之乎?一不中,吾侪无噍类矣。”万?景死,尊素讽涟去,涟不从,卒及于祸。大中将劾魏广微,尊素曰:“广微,小人之包羞者也,攻之急,则挺而走险矣。”大中不从,广微益合于忠贤,以兴大难。
是时,东林盈朝,自以乡里分朋党。江西章允儒、陈良训与大中有隙,而大中欲驳尚书南师仲恤典,秦人亦多不悦。尊素急言于大中,止之。最后,山西尹同皋、潘云翼欲用其座主郭尚友为山西巡抚,大中以尚友数问遗朝贵,执不可。尊素引杜征南数遗洛中贵要为言,大中卒不可,议用谢应祥,难端遂作。
汪文言初下狱,忠贤即欲罗织诸人。已,知为尊素所解,恨甚。其党亦以尊素多智虑,欲杀之。会吴中讹言尊素欲效杨一清诛刘瑾,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忠贤大惧,遣刺事者至吴中凡四辈。侍郎乌程沈演家居,奏记忠贤曰:“事有迹矣。”于是日遣使谯诃实,取其空印白疏,入尊素等七人姓名,遂被逮。使者至苏州,适城中击杀逮周顺昌旗尉,其城外人并击逮尊素者。逮者失驾帖,不敢至。尊素闻,即囚服诣吏,自投诏狱。许显纯、崔应元搒掠备至,勒赃二千八百,五日一追比。已,知狱卒将害己,叩首谢君父,赋诗一章,遂死,时六年闰六月朔日也,年四十三。崇祯初,赠太仆卿,任一子。福王时,追谥忠端。
李应升,字仲达,江阴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南康推官。出无辜十九人于死,置大猾数人重辟。士民服其公廉,为之谣曰:“前林后李,清和无比。”林谓晋江林学曾,卒官南京户部侍郎,以清慎著称者也。九江、南康间有柯、陈二大族,相传陈友谅苗裔,负固强梗,尝拒捕,有司议兵之。应升单骑往谕,皆叩头听命,出所匿罪人,一方以定。
天启二年,征授御史,谒假归。明年秋,还朝。时天子暗弱,庶政怠弛。应升上疏曰:“方今辽土沦没,黔、蜀用兵,红夷之焰未息,西部之赏日增;逃兵肆掠于畿辅,穷民待尽于催科。逗遛习惯,大将畏敌而不敢前;法纪陵夷,骄兵鼓噪而弗能问。在在增官,日日会议;覆疏衍为故套,严旨等若空言。陛下不先振竦精神,发皇志气,群臣孰肯任怨以破情面之世界者?祖宗有早午晚三朝,犹时御便殿咨访时政。愿俯纳臣言,奋然力行,天下事尚可为也。”报闻。
顷之,复陈时政,略曰:“今天下敝坏极矣,在君臣奋兴而力图之。陛下振纪纲,则片纸若霆;大臣捐私曲,则千里运掌;台谏任纠弹,则百司饮冰。今动议增官,为人营窟,纷纭迁徙,名实乖张。自登、莱增巡抚,而侵冒百余万;增招练监军,而侵冒又十余万。边关内地,将领如蚁,剥军侵饟,又不知几十万。增置总督,何补塞垣;增置京堂,何裨政事。枢贰添注矣,孰慷慨以行边;司空添注矣,孰拮据以储备;大将添注矣,只工媒孽而纵逋逃;礼、兵司属添注二三十人矣,谁储边才而精典礼。滥开边俸,捷径燃灰,则吏治日坏;白衣攘臂,邪人入幕,则奸弁充斥。臣请断自圣心,一切报罢。”又言:“今事下部曹,十九寝阁,宜重申国典,明正将领之罪。锦衣旗尉,半归权要,宜遣官巡视,如京营之制。卫官袭职,比试不严,宜申明旧章,无使幸进将校蚕食。逃军不招,私募乞儿,半分其饟,宜力为创惩。穷民敲扑,号哭满庭,奸吏侵渔,福堂安坐,宜严其法制。”时不能用。俄劾南京都御史王永光庇部郎范得志,颠倒公论,永光寻自引去。
四年正月,疏陈外番、内盗及小人三患,讥切近习,魏忠贤恶之。已,复疏陈民隐,言有十害宜急除,五反宜急去,帝为戒饬所司。京师一日地三震,疏请保护圣躬,速停内操。忠贤领东厂,好用立枷,有重三百斤者,不数日即死,先后死者六七十人。应升极言宜罢,忠贤大恨。应升知忠贤必祸国,密草疏列其十六罪,将上,为兄所知,攘其疏毁之,怏怏而止。
杨涟劾忠贤,得严旨,应升愤,即抗疏继之。中言:“从来奄人之祸,其始莫不有小忠小信以固结主心,根株既深,毒手乃肆。今陛下明知其罪,曲赐包容。彼缓则图自全之计,急则作走险之谋。萧墙之间,能无隐祸?故忠贤一日不去,则陛下一日不安。臣为陛下计,莫如听忠贤引退,以全其命;为忠贤计,亦莫若早自引决,以乞帷盖之恩。不然恶稔贯盈,他日欲保首领,不可得矣。”又曰:“君侧不清,安用彼相。一时宠利有尽,千秋青史难欺。不欲为刘健、谢迁者,并不能为东阳。倘画策投欢,不几与焦芳同传耶?”
时魏广微方深结忠贤,为之谋主,知应升讥己,大恨。万燝之死也,应升极言廷杖不可再,士气不可折,讥切忠贤辈甚至。已,代高攀龙草疏劾崔呈秀。呈秀窘,昏夜款门,长跪乞哀,应升正色固拒,含怒而去。十月朔,帝庙享颁历,广微后至,为魏大中等所纠。广微恚,辨疏诋言者。应升复抗疏论之,且曰:“广微父允贞为言官,得罪辅臣以去,声施至今。广微奈何比言官路马,斥为此辈?夫不与此辈为伍者,必别与一辈为缘。乞陛下戒谕广微,退读父书,保其家声,毋倚三窟,与言官为难,他日庶可见乃父地下。”广微益怒,谋之忠贤,将镌秩。首辅韩爌力救,乃夺禄一年。其月,赵南星等悉被逐,朝事大变。
明年三月,工部主事曹钦程劾应升护法东林,遂削籍。忠贤恨未已。六年三月,假李实劾周起元疏,入应升名。遂逮下诏狱,酷掠,坐赃三千。寻于闰六月二日毙之,年甫三十四。崇祯初,赠太仆卿,录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毅。
万燝,字暗夫,南昌人,兵部侍郎恭孙也。少好学,砥砺名行。举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尝疏论刑狱干和。
天启初元,兵事棘,工部需才,调燝工部营缮主事。督治九门垣墉,市铜江南,皆勤于其职。迁虞衡员外郎,司鼓铸。时庆陵大工未竣,费不赀。燝知内府废铜山积,可发以助铸,移牒内官监言之。魏忠贤怒,不发,燝遂具疏以请。忠贤益怒,假中旨诘责。燝旋进屯田郎中,督陵务。
其时,忠贤益肆,廷臣杨涟等交击,率被严旨。燝愤,抗章极论,略言:“人主有政权,有利权,不可委臣下,况刑余寺人哉?忠贤性狡而贪,胆粗而大,口衔天宪,手握王爵,所好生羽毛,所恶成疮痏。荫子弟,则一世再世;赉厮养,则千金万金。毒痡士庶,毙百余人;威加搢绅,空十数署。一切生杀予夺之权尽为忠贤所窃,陛下犹不觉悟乎?且忠贤固供事先帝者也,陛下之宠忠贤,亦以忠贤曾供事先帝也。乃于先帝陵工,略不厝念。臣尝屡请铜,靳不肯予。间过香山碧云寺,见忠贤自营坟墓,其规制弘敞,拟于陵寝。前列生祠,又前建佛宇,璇题耀日,珠网悬星,费金钱几百万。为己坟墓则如此,为先帝陵寝则如彼,可胜诛哉!今忠贤已尽窃陛下权,致内廷外朝止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尚可一日留左右耶?”疏入,忠贤大怒,矫旨廷杖一百,斥为民。执政言官论救,皆不听。
当是时,忠贤恶廷臣交章劾己,无所发忿,思借燝立威。乃命群奄至燝邸,摔而殴之,比至阙下,气息才属。杖已,绝而复苏。群奄更肆蹴踏,越四日即卒,时四年七月七日也。
忠贤恨犹不置,罗织其罪,诬以赃贿三百。燝廉吏,破产乃竣。崇祯初,赠光禄卿,官其一子。福王时,谥忠贞。
燝杖死未几,巡城御史福清林汝翥尝笞内侍曹进、傅国兴,忠贤矫旨杖汝翥如燝。汝翥惧,逃之遵化,自归于巡抚邓渼。渼以闻,卒杖之。汝翥起家乡举,知沛县,徐鸿儒攻沛甚急,坚守不下,由此擢御史。崇祯时,仕至浙江副使。汝翥虽受杖,幸不死。而是时,丁乾学、夏之令、吴裕中、刘铎、吴怀贤、苏继欧、张汶诸人,皆忤忠贤致死。
乾学,浙江山阴人,寄籍京师,官检讨。天启四年,偕给事中郝土膏典试江西,发策刺忠贤。忠贤怒,矫旨镌三秩,复除其名。已,使人诈为校尉往逮,挫辱之,竟愤郁而卒。崇祯初,赠侍读学士。
之令,光山人。知攸、歙二县,征授御史。尝疏论边事,力诋毛文龙不足恃。忠贤庇文龙,传旨削之令籍,阁臣救免。及巡皇城,内使冯忠等犯法,劾治之,益为忠贤所衔,崔呈秀亦以事衔之。遂属御史卓迈劾之令党比熊廷弼,有诏削夺。顷之,御史倪文焕复劾之令计陷文龙,几误疆事。遂逮下诏狱,坐赃拷死。
裕中,江夏人。为顺德知县,征授御史。大学士丁绍轼陷熊廷弼死,裕中有疏诋绍轼。忠贤传旨诘裕中为廷弼姻戚,代之报仇,廷杖一百,创重卒。崇祯初,赐赠荫。
铎,庐陵人。由刑部郎中为扬州知府。愤忠贤乱政,作诗书僧扇,有“阴霾国事非”句,侦者得之,闻于忠贤。倪文焕者,扬州人也,素衔铎,遂嗾忠贤逮治之。铎雅善忠贤子良卿,事获解,许还故官。良卿从容问铎:“曩锦衣往逮,索金几何?”曰:“三千金耳。”良卿令锦衣还之。其人怒,日夜伺铎隙,言铎系狱时,与囚方震孺同谋居间,遂再下狱。会铎家人有夜醮者,参将张体乾诬铎咒诅忠贤,刑部尚书薛贞坐以大辟。忠贤诛,贞、体乾并抵罪,铎赠太仆少卿。
怀贤,休宁人。由国子监生授内阁中书舍人。同官傅应升者,忠贤甥也,怀贤遇之无加礼,应升恨之。杨涟劾忠贤疏出,怀贤书其上曰:“宜如韩魏公治任守忠故事,即时遣戍。”又与工部主事吴昌期书,有“事极必反,反正不远”语。忠贤侦知之,大怒曰:“何物小吏,亦敢谤我!”遂矫旨下诏狱,坐以结纳汪文言,为左光斗、魏大中鹰犬,拷掠死。崇祯初,赠工部主事。
继欧,许州人。历知元氏、真定、柏乡,入为吏部稽勋主事,累迁考功郎中。将调文选,中旨谓为杨涟私党,削籍归。时缇骑四出,同里副使孙织锦素附忠贤,遣人怵继欧曰:“逮者至矣。”继欧自经死。崇祯初,赠太常寺卿。
汶,邯郸人。尚书国彦曾孙也。由荫叙为后军都督府经历。尝被酒诋忠贤,下狱拷掠死。亦获赠恤。
赞曰:自古阉宦之甘心善类者,莫甚于汉、唐之季,然皆仓卒一时,为自救计耳。魏忠贤之杀诸人也,扬毒焰以快其私,肆无忌惮。盖主荒政粃之余,公道沦亡,人心败坏,凶气参会,群邪翕谋,故搢绅之祸烈于前古。诸人之受祸也,酷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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