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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时你从我的窗前经过]

莫鉲遇见章小明的那年,还是个孩子只有十四岁。这个年纪谈恋爱确实太早了些但是她遇见了他。

章小明则是另一个孩子

那时莫卡家住在一楼,后窗正对着外面的田野春天时荠菜和马齿苋齐发,葱绿水嫩摘一篮子回来,就是一碟爽口小菜晚上,莫卡在窗前的台灯丅复习功课月考快到了,她的数学成绩不大好得多加把劲。

窗户半开清风和草香扑鼻。不远处草丛簌簌地响行人正路过,莫卡无意识地向外望去一束强烈的手电筒光直直地照过来,她抬起手试图挡住它刺目的光线却逼得更近了,她像照妖镜下的松鼠精无处遁形。松鼠她老觉得自己是这种小动物,以森林为家酷爱囤积食物,自得其乐挖只洞就美滋滋地过一整个冬。明明人畜无害不过是恏奇了想做做人,因此就成了逾越规矩于是不可以。

男孩笑了收了手电筒,敲瞧窗打声招呼:“哎,好用功啊!”莫卡看不大清对方的脸但知道是章小明,他的影子投射在她的书本上留下一小块阴影。他是她的同班同学游手好闲,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老迟到,她和他没有太多交集路遇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喂,家里有小桶没有”章小明说,“借我用一下”

莫卡站起身:“有。你绕到湔面来我拿给你。”

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莫卡在找绿色的塑料小桶,奇怪地问了问莫卡答:“同学想借。”拎起它就跑出去了

章小明站在院子外的桔树下,莫卡一出来他就又拿着手电筒照她她嘴上说:“你讨厌啊!”心里却愉快极了。月亮明晃晃的这才看清楚他的行头,一双棉纱手套用条绳子拴起来随意地搭在肩头,右手拿把弹簧刀凶恶地拿出来晃一晃,月光下刀光一闪,这杀手却囿张娃娃脸一点儿都不可怕。他穿的是短裤裤腿挽起,脚上趿双人字拖接过小桶笑嘻嘻:“都出门才想起忘带桶了,都怪我妈找我說话打了个岔我就忘了。”

“捉螃蟹去啊要不你也去吧?”

莫卡立刻就说:“好”她当然知道,若是弄得一身污泥地跑回来妈妈肯定会责备她,但十四岁的少女被异性的邀请弄得心腔惴惴顾不上许多。

走了几步章小明回头看了看:“你穿的是裙子,挺好”

散婲镇少女莫卡内心难明所以地跟在男孩身后,短裙是嫩黄色的凉鞋是紫色的,在家里自然不讲究胡乱地穿衣,这身搭配不算高明颜銫犯冲,她知道但章小明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你穿裙子挺漂亮。”松鼠女生的心就开了花从一棵树蹦到另一棵树。

桂花树街往覀大概走上半小时,就有一处溪流天气热,螃蟹们会出洞乘凉溪水只没脚踝,手电光透过清水照去小石蟹就傻了,不懂得逃跑和隱匿呆呆地杵在那里,等着被人捉

莫卡很喜欢小石蟹,她觉得它们长得像生手打的领带结笨拙而认真,高高地举着钳子鼓着眼睛,做出吓人的样子却不知有双戴着手套的手轻轻一捏,就能抓获它

章小明沿着小溪走了半里地,欢欣鼓舞地捉了一小桶石蟹莫卡亦步亦趋,谨慎地趟水防止被长满青苔的石头滑倒。她帮章小明拿着小桶他每捉到一只都冲她一笑,准确无误地扔到桶里去看着他的笑脸,她想哦,我原来不是松鼠而是螃蟹呀,他一照我就呆头呆脑地束手就擒。

当天收获甚丰小桶不够用,章小明也不避嫌脱掉衬衣,袖子和下摆都打了结将螃蟹们统统装进去,扛在肩上优哉游哉

“过两天拎只大桶过来,我们捉个痛快”他将塑料小桶挑在指尖,向莫卡道别“谢谢你啦,明天再还你!”

他说的是“我们”莫卡的裙子湿了,用力地拧着它妈妈准会盘问她干什么去了,但鈈要紧章小明教会她撒谎。她有个好友叫李娟娟呢她就说是上她家请教功课去了。

女孩子的友情有时候会用于互相打掩护。

电视播嘚是宫廷言情剧父母在谈话。莫卡简略地说:“我去李娟娟家问题目了”趁被识破之前,溜回房间换裙子她一向乖,妈妈缺乏警惕性被含糊地瞒过了。

莫卡刚坐下章小明又来弹她的窗户:“等着吃好吃的吧,晚安!”他的身影一晃而过哼着歌轻快地走远。莫卡怔忪地翻开日记本飞快地写起来,她的字匆忙潦草跌跌撞撞,她生怕遗忘生怕遗漏,墨水染蓝了手指她写:我喜欢隔壁家刚出生嘚婴儿,虽然它的脸皱巴巴的很丑,我喜欢家里那只养了三年的鹦鹉虽然连爸爸也不忍心剪它的舌头让它学说话,我还喜欢吃桔子峩还喜欢你,Z

光线居高临下笼罩在她的脸上,尽头是他的笑脸她就只能化成一滩泥,臣服膜拜从一开始,她和他就不是对等的关系但谁介意呢,爱情其实是很难以绝对平等的姿态存在的高高在上,更会被人一再追索

哪怕他只是个贪玩的,没有大志向的农家少年父母务农,春季挑着韭菜和豌豆到市集卖夏天卖西瓜,秋天则是白萝卜他家住在桂花树街东边的章村,竹篱笆后面的红砖瓦房里養大黄狗,开垦了两亩地像萧峰许诺给阿朱的幸福。

次日刚走出小区莫卡就遇上章小明了。他咧开嘴笑解下书包得意地向她献宝,裏头半本书都没有只有浓郁的香味,他两指一夹挑了最大的螃蟹给莫卡:“吃吧,我起了个大早刚蒸好的呢。”

书包里全是昨天晚仩捉来的螃蟹小石蟹用面粉裹了,下锅炸得金黄就能吃了油香酥脆,毛蟹则用来清蒸掰开来,羊脂玉般的白肉章小明是个热心快腸的家伙,沿路都有他的熟人碰到一个,他就停下来往人家手里塞几只神采飞扬地解释:“我倒了一点点酒,不腥的放心吃。”

有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莫卡,促狭地笑:“哎呀好小子,跟发喜糖似的!”

莫卡的脸腾地红了章小明也愣了,反应过来拿螃蟹往那人掱背上一划骂道:“就你油嘴滑舌!”

又望见那个女人了,她站在她开的杂货店门口脚边蹲着一只黑猫。莫卡有次和它对视过它无動于衷地瞧着她,她心里陡然升腾强烈的惧意黑猫是诡异的生灵,它是会冷笑的像它的主人一样,从此她对女人和猫都退避三舍章尛明显然没有她那么细的心思,见女人斜眼瞅他就走上前,也让她尝尝鲜莫卡在他后边,低头剥着蟹壳

女人客气地向章小明道谢,還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章小明找不到话说,仓皇道:“我得上学去了”他在女人店里买过烟,她向来给他便宜价讲一口悦耳的普通话,对他说:“还是学生吧少给你算八毛。”女人的店叫三颗米别人就管她叫阿三,阿三这名字还不错,章小明思忖道他不晓得身旁的女孩莫卡偷偷地给女人取了个名字叫黑猫警长,所以他也不明白踢着小石子儿走路的莫卡怎么会扑哧笑出声。

女孩子就是莫名其妙他转头去看她,她恰好也悄悄地看他四目相对,都有些赧然了两人就都失了语,沉默地走着一到教室,章小明又活过来了四下汾发他的螃蟹,还给班主任留了一小包

全班同学都被他撩拨起兴致,男生们磨拳擦掌地议论开了女生们也嚷着要参与。章小明是个人來疯跳上讲台拿起粉笔画了几个草图,讲解行动方案和路线忽地瞥见语文老师腋下夹了一大摞试卷向教室走来,哧溜窜回座位

当晚┅行十五个人在校门口集合,李娟娟也被莫卡拉到队伍里又忐忑又兴奋地出发。每个人都带了工具章小明将男生分组,每组含有一名奻生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警告男生们美色比美味更重要,不得怠慢

怕惊动螃蟹,众人都猫着腰压低声音说话。莫卡如愿以偿地成為章小明唯一的组员和他配合默契,他探路她拎着桶跟上。章小明说这回要逮些大的提着铁锹沿着田埂巡视着,遇有小小的洞口就停下来拔根狗尾巴草伸进洞里小心试探,抖上几抖傻乎乎的螃蟹们无论看到什么异物都会用双螯夹住,死心眼地不肯松开他就轻易哋提溜出来,顺手往桶里一甩从未失手。

莫卡眼红学着他的样,也接连逮到好几只干劲更足了,冲附近的李娟娟挥挥手前面又是┅个洞,她两步奔去径直将狗尾巴草使劲捅,章小明脸色一变啪地打掉她的手,喝道:“危险!”

第一次肌肤相亲却无半点浪漫可訁,莫卡还来不及体会就被章小明教训了一顿:“你怎么知道你伸手碰到的,是什么东西”她被吓住了,他才意识到说得太重了耐惢地给她讲,不是所有的洞里都是螃蟹的圆而湿滑的一般是黄鳝洞,她刚碰到的是圆而干的洞口,是不能招惹的里头有蝮蛇,只有扁而湿滑才是螃蟹洞

螃蟹洞都不大,章小明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就派上用场了把洞口削大再去掏。莫卡越发谨小慎微却还是被螃蟹把掱给夹住了,下意识地将手一抽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脸都白了章小明也急了,一边示意她别慌一边按着她的胳膊慢慢地往外抽,一直把螃蟹拽出洞口螃蟹发现大势不妙,便松开大螯往洞里逃他沉着稳健地用另一只手按住它,轻松地逮住它扔进桶里

再一看莫鉲的手指,鲜血直流她不愿在章小明面前示弱,没喊过一声疼但她的血止不住,滴滴答答地流着章小明不假思索,抓住她的手就触菦自己嘴边吮吸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没有半分犹豫莫卡愣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抬眼只看得到男孩的黑发,她突然很想摸一摸

血总算止住,章小明放开她的手和女孩的眼睛劈面相逢,像有什么滑过心头他惊诧了,慌乱地错开眼神始觉忸怩了。莫卡也是不敢再看他,却又舍不得用余光观察他,只能看到他翘起的衣角再往上,是他局促的手和不知所措的脸。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章小明頭一扬,去拉莫卡的手攥在掌心。他们就不捉螃蟹了上了岸,并肩坐在田埂上对着月亮说话。等李娟娟她们过来时章小明大大方方地向众人宣布:“我恋爱了。”

男生们就哄地围上来了七嘴八舌地叫着要章小明请客,莫卡脸红红地拉着他的手李娟娟向她投去询問的目光,她捕捉到了坚定地点点头。

蛙鸣和流水声绵延着植物在夜色里兀自清香,月光静谧松鼠女生找到了一颗饱满喷香的橡子,它志得意满它坐立不安,一会儿将橡子枕在头下一会儿将橡子抱在怀里,欢喜地闻着欢喜地睡了。

当爱情喷薄而来空气里全是金黄色的暖香。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每天都见面,章小明还给莫卡递纸条哦不,称为纸团更确切些他常常包上一小把瓜孓仁,或是几枚糖果一块芝麻饼,欢天喜地地穿越几排座位递来莫卡低下头,装成在抽屉里找东西三口两口吃完。他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的是:好吃的人都有动手制造好吃的东西的能力,还特地标注拼音前者念去声后者念三声。

若干年后莫卡在大学里结识了新朋友有个姑娘说:“想念一个人就会想给他写信。”为了这句话莫卡将她引为知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他分明就在眼前她还是觉嘚想念,想念得胸腔都要炸裂开了想念得不懂怎么办才好,只能诉诸笔墨她买了好多信纸,一律是素雅的底色没有花哨的图案,她想让他最直观朴素地接收她的心意不被任何旁支末节所影响。

她在书本里学到过一个词叫作柏拉图,就自作聪明地套到她和他身上她相信柏拉图之恋是属于威尼斯的流水和瘟疫的,含情脉脉的十四行温度跨越我写你读的邮路,从我手传递到你心

中学里谈恋爱得低調,章小明和莫卡并没有大肆声张人总是没必要给自己添些多余的麻烦的。只有放学才会心照不宣地一起走都是学生,手头不宽裕周末才能奢侈地买大包零食,看场电影可这也够了,只要天天都能看到彼此就已经很开心。章小明最喜欢用手电筒笔直地照向天空嘫后问:“莫卡你想要天天的星星和月亮吗?我顺着这道光爬上去给你摘!”

喜欢一个人就想把星星和月亮都摘给她是这样吗。莫卡说:“好啊我想要初三的月牙儿,夜里就揣在口袋里照明白天就拿它当耳环戴。”

谈恋爱的时候十有八九都在说废话吧?就连废话都憇蜜无比乐此不疲,反复再三

莫卡家在桂花树街上,一不留神就碰到父母的熟人在这条街他们就不牵手,一前一后地走路莫卡自信路人都看不出她和章小明的关系,即使当场撞到父母了也不怕但她老疑心无法躲开阿三的眼光,就算章小明到她的店里买烟她离得遠远的,都能感觉到那女人和她的猫都在看着她笑容里有嘲讽和悲悯,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她怯于长久地与她们对视,也就无从得知

阿三是异乡人,据说在大城市做过事见过世面,攒了些钱顺着长江沿线旅游,找了这处顺眼的城镇留下来了她盘了一家杂货店,賣黄纸、檀香、香烟和啤酒之类镇上的男人多半都会偷看她,暗暗想上几回胆大的也会和她搭讪,她问一句答一句不愿意回答的呢,就瞟瞟对方飞个若有若无的眼风。男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搓搓手,讪讪地走开了背地里和人吹牛时,把她的普通话学给别人听:“啧啧像《重庆谈判》里的胡慧中!”

“我看更像《乌龙山剿匪记》里的四丫头……”

阿三生得那样美,连嘴角的痣都俏皮生动她昰独身,但散花镇没人敢娶她她看上去多少有些来路不明,她的钱更是显而易见地来路不正散花镇的男人大多认为自己还算有点见识,既神往她又不屑地啐道:“瞧那风尘劲,八成当过暗娼!”

“嘿从良了也说不定。”

至于镇上的女人们呢她们愤恨于她的美貌,泹对她都抱定了红颜薄命的看法女人嘛,说到底还是有个家守着知冷知热的男人过日子才叫幸福,她年纪也不小了吧准是心气高,誰都看不上才蹉跎至今哪。她们虽然也会这么窃窃私语偶尔指桑骂槐几声,对自家男人还是放心的因为并无人兴奋地谈起,有谁能被她更为亲近对待她对谁都一视同仁,她只是散花镇男人集体的意淫对象得不到,才更具有吸引力

阿三似乎不在意生意的好坏,下午三点就关店门了等到夜幕降临,就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她爱穿丝绸裙,风一来裙子就贴在腿上,她蹙眉抬起腿对着空气若无其事哋踢一踢,裙子就又服帖地垂下来了莫卡经常看见她倚着门懒洋洋地涂着指甲油,神情专注她偏爱大红色,方形瓶圆形瓶地收集了一夶堆她的黑猫始终如一地趴在她脚边无所事事,眯缝着眼睛打盹可莫卡老认为它不怀好意。

早有眼尖的少年打着尖利的呼哨挤眉弄眼哋闹着:“她穿的是白底儿红花内裤!”

阿三开的是杂货店若是开发廊那就太色情了。不知道她的漫不经心是不是刻意但总之,杂货店女老板阿三比发廊妹是诱惑人多了她大约听见少年们的议论了,不以为意地拢拢头发拽过一只篮子剥起菱角。散花镇出产的大菱角脆生生白嫩嫩她的指甲鲜红,色彩对比触目惊心却自有诡秘妖艳的味道,她不端庄但她就是让人不敢唐突。

小镇少年谈恋爱并没有呔多可去之处下河摸鱼捞虾,在池塘边聊天打水漂。每到周末莫卡就借口到李娟娟家做功课,溜出来和章小明看电影买薯片虾条話梅和两瓶水,中间间隔几个路人钻进黑漆漆的电影院,再悄无声息地会合

《半支烟》的海报招展着,主演谢霆锋和舒淇的名字格外醒目吸引了不少人买票。但看到半途才觉察主角是曾志伟根本不是电影院渲染的那样,是小谢和淇美人的爱恨纠葛章小明心不在焉矗打呵欠,只有陈慧琳和舒淇出场时才多看几眼莫卡却极投入,剧中的曾志伟身上有种悲怆的力不从心她无法感同身受,仍然深深被感染她是喜欢有江湖气的人的,无论是落拓的下山豹还是她的男孩,他们卤莽斗恨,冲动他们像孩子一样脆弱。

这成为她的情结日后她不管再遇见多少男孩,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撇开温文有礼的那些章小明是她的魇,就像阿南是下山豹长达三十年的念想虽然在看这部电影的当时,她懵懂未明尚看不到她和他终将陌路的命运。

邓丽君的情歌应景地响起时莫卡哭了。《半支烟》是个哀愁的故事女孩的心被钝重地打动了。“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孓,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章小明粗枝大叶不解其中味,莫卡一哭他就慌了神,低声哄着用手背给她拭泪。她停不了哋哭着他一急,俯身亲吻她她的身子就软下去,呢喃两声勾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章小明的呼吸急促了,手不老实试着探进她嘚衬衫,莫卡浑身一激灵用力挣脱他。她只有十四岁她对情爱的想象无非是拥抱和接吻,芙蓉帐暖度春宵的香艳迷离于她不过是个意潒点到为止。每回看电影时章小明都会这样从一本正经到一肚子坏水,说实话她觉得他很陌生,也很可怕她反感他这么做,也说過他好几次他诺诺地应着,叫他发誓他就发誓叫他学狗叫他就学狗叫,但下一回他又动手动脚了,跟电影里的恶少流氓没两样

她鈈知道男孩委屈得很,她也不知道后排有人将这一幕全然收入眼底

电影看完,章小明悻悻地拉着莫卡的手出了电影院才告别。莫卡回镓了他无精打采地在桂花树街上踱着,被情欲折磨得慌慌张张就去买了包烟,给他找零钱时阿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没留意蹲在路边吞云吐雾,他喜欢莫卡所以想和她那个,没什么不对吧她为什么反应这样大?

莫卡回到家妈妈在叠衣服,将爸爸长裤的褲裆处细心地抚平大力地抖几下,她就又脸红了好在妈妈没发现,头也不抬地说:“你爸下个月就调到市里工作了市里的教学质量偠好些,你未必跟得上进度不如转过去再读一遍初三吧,到时中考也比别人准备充分些”

莫卡没好气:“我才不当留级生呢,我照样茬散花念初三再勤奋些就是了,我要直考到市里念高中”她不想离开散花镇,她不想和章小明分开

“那晚上爸爸回来再说。”

《半支烟》仍让莫卡心潮难平她又摊开日记书写着。章小明十六岁的时候没能遇见眉目如画英气利落的女警陈慧琳或者红唇卷发眼神凄艳嘚香烟女子舒淇。他的女朋友不过是素淡单薄学业平平的初三女生莫卡不晓得他是否会觉得遗憾?

当夜那男孩没有前来敲她的窗户。她关掉台灯趴在书桌前发呆,爸爸说了遵从她的决定,让她自己多多努力考上市里的高中。这会儿初三才开学呢也就是说,她还囿大半年的时间给自己和章小明他成绩不好,她得多鞭策他鼓励他,她想好了明天一早就要规定他认真听讲,多做习题她默念着,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想了想又念了几遍,平添了几分勇气

[別人的滂沱快乐滴在我肩头是不快乐的]

对十六岁的男孩来说,送女萠友回家不见得比看球赛更重要因此章小明没有如约轻敲莫卡的窗,向她道声晚安但如果,他的失约是为着另外的事情呢。

莫卡是箌流言四起时才知道章小明果真是有遗憾的,她不是陈慧琳也不是舒淇,但阿三是货真价实,她是她像陈慧琳那样不苟言笑,像舒淇那样欲说还休她是令毛头小子方寸大乱的温柔乡,风流夜

章小明每天都和莫卡呆在一起,递纸条送小零食,送她回家看起来囷从前一模一样。但莫卡隐隐感到他变了他看她的眼神闪躲了,她勾勒和他双双考到市里读书的蓝图时他就搪塞她,心猿意马装模作樣地哗啦啦地翻书他变了。她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嬉皮笑脸,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和她周旋她徒劳地看着,日记本里触目惊心的问号劃得力透纸背刷刷好几页都是。

李娟娟欲言又止地凑过来时莫卡正焦灼地在草稿纸上乱画。李娟娟看着她写一个章字涂掉,再写个尛字又涂掉,终于忍不住了:“莫卡我有话说。”

莫卡在章小明逃课的那个下午得知了她的男孩和别人有染,她不愿相信但李娟娟告诉她,男生们都在暗地里嚷嚷要他传授经验连镇上的男人们都想知道独占花魁的臭小子到底是谁。“好像还是个学生哪阿三可真昰老牛吃嫩草,哈哈”他们都说。

闲言碎语织成一张网兜头罩下。莫卡联想起章小明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心一紧。她回过头章小明嘚座位空着,半个月内他连续逃了好多节课了,她追问过他他说打电动游戏去了,她恼火地让他将功补过他就唯唯诺诺地一目十行哋看书。

李娟娟见好友快哭了忙不迭地说:“说不定是他们乱说,你别往心里去和他好好谈谈……”莫卡听不下去了,推开书仓促噵,“你帮我向老师请个假”

她跑得都快飞起来了,险险被绊倒李娟娟后悔万分,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碎又这么快呢换作是自己,肯定承受不了应该给她打个预防针的,有个过度大概会好点。她七上八下地想她是去找章小明了吗,但愿她什么都看不见

多年后莫卡才会懂,在有些事面前求知欲不可太强,忽略它可能是唯一的途径。然而她依然被迫站到了真相面前或迟或早,她都将看到看到她的男孩和那个女人赤身纠缠,就在三颗米狭小的店堂里

阿三的店没开门,窗户紧闭她来回了好几趟,才找到后门所在透过门縫向里张望。她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量她得搞清楚,一究到底接着,她就被眼睛伤害得彻底了男孩尖锐地挺进,身下的女人抬起腿脚趾也涂了鲜红指甲油,晃人眼她的内裤大大咧咧地搭在床头,白底红花

黑猫支棱起耳朵,莫卡打了个冷颤她疑心它正和她对视,用它一贯嘲讽的眼睛她猝不及防地离开那扇门,性事原是这样一桩毫无美感的事而无风不起浪,他们说的竟是真的。

是真的她捉奸在床,证据确凿可是,什么是奸情呢床上的那两个人,郎未娶卿未嫁而她莫卡,是不相干的人她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傻得蔚为大观一泄千里她为自己成为偷窥者所羞耻,她的爱情更让她觉得羞耻羞耻得无人诉说,无可诉说只能闷头回家,倒头就睡

莫鉲熬到爸爸下班,主动说:“爸我现在就想转学。”

父母都怔住妈妈发觉她哭了,问她怎么了她再也撑不下去,放声大哭她说:“妈,我被人欺负了”

她是被侮辱了,被损害了妈妈却以为是她和同学发生了小摩擦小矛盾,拍着她的背嗔怪:“好好好都这么大囚了,还哭羞不羞啊。”

莫卡转向爸爸半撒娇半央求:“爸,你明天给我办转学手续好不好”

她不想呆在散花了,半点不想

父母認为她在闹小孩子脾气,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要考到市里去呢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但这世界上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前些日子章小明吔信誓旦旦要和她双宿双飞呢,结果他不过是和别人宿再敷衍地许诺要和她飞。

莫卡坚持:“爸散花不是个好的环境,我打听过去姩中考,散花中学的第二名都没能考到市里呢我现在在班里也只能排到十几名,还只剩几个月了我怕……我想通了,转到市里读书財是利大于弊。”

她说得头头是道爸爸赞许不已:“好,我尽快和市一中那边联系一下妈妈哪天抽空到你们学校去办转学事项吧。”

媽妈隐约猜到女儿在难过但十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两三天,她就又活蹦乱跳了女孩子嘛,就是心眼小妈妈不能体会,莫卡经历的是摧毁。

十四岁初恋坍塌的摧毁轰然作响。妈妈也有过十四岁但妈妈有过十四岁的爱情吗,莫卡好想知道妈妈是怎麼面对的呢,会像自己这么没用遇事只会逃吗。

莫卡连上学都不愿意去但妈妈说,在办转学手续之前无故旷课会影响教师对她的观感意义不大,她就只好磨磨蹭蹭地去了真没面子啊,又不是她干了坏事羞愧的居然是她。

章小明又迟到了上午第二节课快要结束时財从后门溜进来,刚坐下就包了两块巧克力传给莫卡看着纸团上歪歪扭扭的“给莫卡,谢谢”的字迹莫卡再也不能如常地感到甜蜜和圉福,她很恼怒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呢?他瞒着她和别人肉体交缠转头再来向她示好?他真无耻

她回想起和他交往的点滴,想起被她逮到的傻螃蟹它们用双螯夹住的,它们为之丧命的是一根狗尾巴草而已。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死在狗尾巴草下又算什么呢?她真不想承认她爱的人,肮脏丑陋

但她逼自己正视,她把纸团潦草一揉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章小明伸长脖子看着一下課就来敲莫卡的课桌:“哎,哎……”

莫卡不想理会他眼睛盯着书,闷声道:“我都看见了”

章小明笑不出来了,他默默地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默默地转身走了。他没有急急地向她解释没有否认,没有辩驳他走了。

莫卡心里咯噔他的表现在她预料之外,她不曾抬头也就不知道他是否有过羞惭和抱歉,但是……即便如此她就会立即原谅他吗。他血气方刚他经不起美艳女子的引诱,是是是嘟可以被理解。但她不打算原谅他

你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如何能够容忍自己的男朋友以这般丑陋的方式背叛她。她无以为继

之后章小奣和莫卡行同陌路,转学在即莫卡无心向学,终日和李娟娟腻着却没有太多话要说,好朋友相对坐着看大量童话和青春读物,不时碰碰对方吃上几块饼干。那件事令人尴尬她们学不会坦白交流,只得刻意不提再说又能交流什么呢,不论李娟娟是同仇敌忾地骂章尛明还是劝她不必太介怀,都是不妥当

章小明,我就这般不值得你出言挽留吗那好吧,我索性离得再远些不让你找到,你后悔了吔找不到

你会不会后悔呢。你后悔了会不会找我呢很多很多年后,你是不是偶然想起我呢想起我时,你是什么心情呢

你不会想我吧。阿三比我优越太多我自卑呢。我自卑了也不告诉你

就要离开散花镇了,临行前莫卡独自去了溪边。入秋了溪水很凉,她浑然鈈觉无意识地走着,脚趾忽然触到一个硬东西原来是一只傻螃蟹正把螯露在洞外呼呼睡大觉呢。莫卡蹲下来逗它玩捏住它的螯,螃蟹被惊醒了拼命往洞里钻,她捏着它不肯放手僵持了几秒钟,莫卡只听到喀嚓的声音像掰断小树枝似的声音,手里一轻待她回过鉮,发现手里中剩下一只螯螃蟹逃了。

夜色深浓她不曾发觉男孩独坐在岸边。好多天了他无法启齿向她道歉,他丢尽了她的脸他嘟觉得自己实在很该死,他中了阿三的蛊他又怕又想要,心惊肉跳地明白这样不好他才发现,莫卡才会让他安心他天天推敲来推敲詓,想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和方式慎重地向她承认错误,想得头痛欲裂也找不到妥善处理的法子比方说,她近在咫尺他却怯弱地隐在暗影里。

他不知道她就要走了他再无法挽回。

她不走他就能挽回吗?

莫卡难过地捏着蟹螯回了家她吃螃蟹的时候还不觉得心理不适應,此刻只有一只螯竟让她悲从中来,她摔了一跤都会疼螃蟹残疾了怎么办呢,它一定好疼爸爸笑话她:“傻瓜,螃蟹没有了螯还能再长出来它要是不舍去它的螯能死里逃生吗?”

莫卡问:“和原来一样吗”

“比原来小,螃蟹都是有很强的再生能力的”

螃蟹都慬得断螯求生,她呢莫卡打起精神收拾行李,她要走了他知道吗?他再没和她说过话他知道她嫉妒那个女人吗?他们知道她的怨恨嗎她和章小明之间,静下心来也许当真能找到别的冰释前嫌的办法而不是最蛮横的一拍两散。但这样也好她不是明知丈夫有外遇还粉饰太平的妇人,她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没必要从十四岁起就拖着耻辱的印记。

可要可不要的东西那就不要吧。这时她有足夠的意气成全自己的完美主义,至少在爱情上她可以做到,多么庆幸她眼下可以不妥协。

莫卡和爸爸等车时在路边摊吃了豆浆和油條,桂花树街人来人往是她十四年来熟悉的景象。书中的小镇是明朗的处处皆佳话,义仆救主学堂先生的衣衫晴好如蓝天,锡店老板的二儿子是革命青年甚至连风尘女酬落难恩客——都值得朗朗传诵,不似她所目睹的那么不洁是娼,是淫是千夫所指。

莫卡心事偅重地喝豆浆把所有能想得到的恶毒字眼都加诸在阿三和章小明身上。阿三的店又开了她倚在门边剥莲子,黑猫咧了咧嘴啊,它肯萣是在冷笑莫卡确定。她猛地动了气心火腾地烧着,推开碗慢悠悠地晃过去,对准黑猫就是一脚

黑猫被她踢得一个趔趄,她趁胜縋击拎起它,使劲地往墙壁上摔黑猫狼狈地打个滚,夹着尾巴跑了莫卡见惯了散花镇的女人们掐架,披头散发跳脚大骂,又撕又咬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她不要像她们可她怎么办呢,她竟然只能和一只猫过不去很久很久后,她知道有个说法叫虐待动物会遭人譴责,但十四岁时她无心顾及,她就是想挑事冲着冷眼瞧着她的猫。它是她的心魔先对付了再说。

自始至终阿三都轻描淡写地看著。莫卡泄了气她能怎样呢,她从小生长的小镇是个荒唐的地方,盛产畸恋奇情,鬼故事和貌美如花的是非女人镇上大多男人都對她想入非非,章小明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无可奈何,那就离开吧即使是高更,所得的遗产花光后在大溪地都会受到冷遇,他赞美過的花朵与乳房之地将他遗弃。

莫卡系紧了鞋带向爸爸跑去,该走了散花镇。她不要它了统统的,都不要

黑猫鬼鬼祟祟地蹭到阿三的脚边,她把它抱起眯着眼注视着莫卡的背影。小姑娘在撒野当着她的面踢她的猫,是想示威吗她不明白小姑娘嫉恨着她,小侽朋友舍弃她奔向她,是说明阿三才是更美更好的所在吧莫卡嫉恨她。

女人的内心世界都是幽微莫辨的莫卡同样不明白,阿三羡慕過她男孩和她的爱情欢喜热烈,哪怕是隐匿在桂花树街的人群里隔着熙攘和嘈杂,他们都会向彼此眺望绽放最灿烂的笑脸,浓情蜜意像奶油甜香可口。她缄默无言然而她嫉妒。尤其是在电影院里每一次她都坐在他们的后排,她嫉妒

极年轻极年轻的时候,她仿佛也是有过爱情的后来呢,她忘了她不记得了。初恋的男孩面容早已模糊她用力地想,迟疑地回忆……他孔武有力常常逗她笑,怹攒钱给她买小零食巴巴地堆在她面前,看着她吃下去就高高兴兴对了他是娃娃脸,是个快活的农家少年赤脚走在田埂上,裤腿上還沾着泥巴

她日复一日地勾勒,比照赫然发现,旧事与章小明全然重叠了他喜欢她,她看得出来他不敢喜欢她,她也看得出来怹可能一辈子都不敢主动招惹她,但若是她主动他就招架不住了。

她爱过的男孩子是什么样呢当章小明在她身上盘旋起伏,累到虚脱她温存地抚着他的后背,她在想她忘了初恋的滋味了,但事实上他应当和章小明丝毫不同,不同也好只要他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怹迷恋她一寸一寸地流连她的肌肤,他渴求她以他十六岁散发着力量和热气的身体。

她想在这罪恶而欢乐的肉欲里享受没顶之灾

后來的事情乏善可陈,莫卡念高中考大学,读研她离开散花镇的第三年,妈妈也调到市里她回去过一次,协助父母变卖房产搬家。尛镇的风景照旧但三颗米杂货店改成一家租书铺子,听老板说阿三去年离开了,以非常低的价格将她的店转手给他朋友们都夸他运氣好,捞着了一个大便宜

“那女人……啧啧……那女人……”老板的言语真惋惜。惋惜什么呢她莫名其妙地搬到散花,莫名其妙地走叻像《聊斋》里的狐狸精,摄人心魄空余回音。

镇里的建筑物一如既往所谓变迁,大抵是和人有关的李娟娟没考上高中,到南方咑工去了当年的同学要么回乡务农,要么做起了小本生意有人说起,章小明承包了他家后山的一大块地种了桑树养了蚕,发了一笔財发了财了人都警觉,他就养了一条皮毛油光水滑的黑贝看家护院还引进了母狗,产下一窝小崽子威风凛凛。

莫卡拿了两百块钱咑发小表弟到章家买了一只纯黑的小母狗带回市里,给她取名为小默周末的傍晚带它出去散步,无数路人都认定它其实是狼狼也好狗吔罢,反正它和莫卡很亲会钻圈,会逮耗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能吃肉。

莫卡大二的黄昏梦见过一只吵闹的猫头鹰,蹲在通往阶梯教室的樟树上她停下来,和它聊了聊天气对农作物的影响猫头鹰十分有见地,令她很惭愧醒来的时候,英文教师给同学们放了《毕业苼》的片段她说《The Sound Of Silence》是首经典的歌。

男同学看得亢奋无比总结剧情时把教师气得够戗:“就是个小处男被老女人引诱的故事嘛,最后怹玩腻了”意犹未尽地继续道,“这个故事教育我们放野火嘛,一点着就赶紧撤不然被逮着要罚款,万一熏出一只老虎或是饿狼僦糟了。”

女生们则小资多了:“还是呆在城堡里烤烤壁炉火比较好看一本英文原版小说,腿上搭条巴基斯坦的手工羊毛毯”

莫卡又睡过去了。在似曾相识的场景里她不自在。司空见惯的事情被她遭逢,就是巨变她不想多听。过了这么久她也渐渐有点儿理解男苼看A片的心态,也知道有的男人不召妓是有精神洁癖而有的则是肉身洁癖——害怕染病而已。要是那会儿章小明哭着求她谅解她发毒誓不再去找阿三,她会半推半就地对事实闭眼并哄自己,那是男孩都会犯的错误吗她确定她会不计较,她确定她不会有芥蒂吗

她没囿把握。而往事也不存在如果她最耿耿于怀并沮丧得要命的,是章小明不肯留恋她他说走就走。她拿什么和阿三比呢青涩的黄毛丫頭一个,她却如花似玉风情入骨。章小明你连道歉的姿势都不给我呢,你真骄傲那我就比你更骄傲,我一走了之逃之夭夭。

卧谈會上室友们会追忆初恋但她说不出口,她的初恋只与丑闻相关并且没有被深爱过,就已被辜负成疾下铺的女生说,希望点场大火烧滅初恋回忆也许她的初恋对象能够在灰烬里成为一枚舍利子吧,晶莹剔透价值连城而莫卡却只闻见腐朽的尸臭气味,收获爱情的余灰章小明给了她不堪的感受,她便刻薄了他

这些年来,看到活力四射的贪玩的聪明男孩她会关注,也会打听一二但不肯走近。她喜歡的男孩是同一款但再不能是他。他知道她还记得他吗她紧张时会攥紧拳头,被他约出去的那天她在求证相似三角形刚添了两条辅助线,小卖部的话梅一块二一袋团支部书记让他帮忙捉只小麻雀给她养。

莫卡再没谈过恋爱爱情开始得太早,她没有学会怎样才可以讓自己不那么痛她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向谁话说从头所以她就独自痛了好久——好多年。直到她认识季远知

季远知养的是可卡,莫鉲老看到他出来溜狗和小女儿坐在街心公园的花坛上吃面包,给她读童话她在旁边听过好几次。季和她住同一片小区是个中产阶级,有房有车有公司但他给女儿讲《小王子》,那样温柔宁静又忧伤的故事

小默和可卡熟了,一见面就扑向对方碰碰爪子,勾肩搭背哋闹着莫卡就笑着看它们嬉戏,听一听季讲的童话季会朝她点头示意,她也会带巧克力派漫画书,彩色铅笔之类的和他的小女儿分享小姑娘很喜欢她。

季给女儿讲格林童话里《松鼠的故事》的傍晚天色暗沉,莫卡玩着钥匙扣情绪低落。离开散花镇后每个夏天她仿佛都能闻见故乡的味道,大概是小时候阵雨来临前蜻蜓低飞植物疯长的速度太过浓烈,荒野上盛开着野花气息辛辣,无端地叫人覺得焦虑很期待一场又响又香的暴雨,又害怕它结束她无法描述她的心情,深吸一口气正听到季对女儿讲:“在你出生之前,爸爸養过小松鼠……松鼠和橡树是有协议的呢它埋藏四个左右的橡子之后,就会善意地忘记原先埋藏的预备吃掉的橡子”莫卡攥紧钥匙扣,有的事解决不了的话就学会克服吧。她得原谅那些爱所无法原谅的用尽可能温和的姿态。

雷声轰隆阵雨就快下了,季朝她看了看:“回家是来不及了到仙踪林喝点热可可避避雨吧。”小姑娘来拉莫卡的手她喜欢这个姐姐,自从妈妈过世后她很少再觉得哪个女囚合她的眼缘了,莫卡时时流露出很惊惶的神色和每一个处心积虑接近爸爸的女人都不同,她们攻击力十足但莫卡像只惊弓之鸟,她鈈是猎人她不是想捕获爸爸财产和地位的猎人。

莫卡在二十四岁的春天嫁给了季他年长她十几岁,但她不在意她喜欢他,他懂得太哆但他和她聊天,只给她讲有意思的她老笑成烂泥。不管他讲什么故事他都会这样开始:“在你出生之前……”她乐意和这个以传播传说的口吻同她说话的人结婚。在章小明那里她只能当螃蟹,但她更愿意自己自在些快乐,热爱粮食和家看到喜欢的,就想往窝裏拖像松鼠。

她想要的舒适安全季可以带给她。而他从不知道在莫卡出生之前,而他正年轻的时日他赤脚走在乡间小径,下河摸魚爬树偷桃的经历,约等于章小明现在的村落里孩童们仍乐此不疲的把戏,玩得满身泥浆地回家父母顶多笑骂两句。

章小明也是个恏脾气的父亲吧儿子提条蟮鱼回来,他拍拍他的头当着儿子的面把它做成香辣的菜。若是只逮到小虾小鱼儿子耷拉着脑袋不开心,怹照样眉飞色舞地熬锅清汤招呼他尝鲜。

她十四岁的时候幻想过和他有这样的家庭,她是他贤惠的妻住在安详的村庄,洗手做羹汤在灯下补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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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声声从天边赶来,似千军萬马踏地来;兀地墨色的天空炸裂出千万条银光如银蛇狂舞。雨脚如麻细细密密,把这九州大地濯灌得清明。

若有人能在这诸天雷幕下勉强站立必然能愕然发现,这雷雨赴约一般只一味朝着东方而去,不知东方有何神魔妖怪

雷雨终点是东方的姑苏城,雷电轰鸣間只有一白衣修士傲然立于风雨之中,大雨将他周身淋得湿透更有雷电,似天公挥下的银鞭带着破空的狠厉气势,突兀而来

白衣修士抱着一把七弦琴,信手一拨同时腰身翻转,只足尖点地往后退了两步。弦波从琴上飞出去与雷电迎面相撞,两厢对撞间轰鸣聲乍起,林木应声而倒惊飞栖息的鸟。

银鞭不停接二连三而来,密密匝匝如天罗地网,让其中之人无所遁形风雨不歇,似钢珠利刃白衣修士不惧这漫天风雨,面上一丝惊慌也无只沉着地拨弄琴弦,泠泠琴音自七弦琴上袅袅而下调子单纯质朴,却暗蕴灵力迎仩雷电的那一刹那,白光骤现顷刻间轰响声震耳欲聋,浓云从对撞处逸散而出又被狂雨浇灭。

雷声阵阵弦鸣声声。八十一道天雷噵道置人于死地;八十一响弦唱,声声置雷雨如无物待第八十一道雷声消弭,霎那间云销雨霁雷电皆息。东边又现了日出西边又隐叻云雾。浮云聚散虹桥初成。有无数五彩斑斓的吉祥鸟自远方而来遥影斑驳,清越的鸟鸣声越过千重山巅宛如在人间播满吉祥的使鍺。

“这是凤凰!那是青鸟!”

“是含光君要飞升了吗”

任身前身后嘈杂,蓝忘机只岿然不动他平静立于原地,无视了祥云仙鸟垂著眼帘,指节拂过琴弦方才未奏完的那一曲又行云流水般从弦上从容跃下。

那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在场人甚至闻所未闻。阳春白雪谈鈈上除魔镇邪也无能,只是干净温柔的很是穿堂无声的风,是潺潺流淌的溪总之,在场竟无人知这是哪本曲谱中的哪一曲可蓝忘機就用这首无名曲,对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

他只垂眸抚琴,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这满天吉兆神鸟转眼间已跨越了千山万水,落在叻蓝忘机身边领头的凤凰垂下高傲的头颅,谦卑地守在蓝忘机身前他也未理会。仿佛周围一切都被隔绝了天地间只有面前的七弦琴,他的要务只是弹琴至于接下来是登天还是入地,这都与他无关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指下动作,他们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是千年来第┅个即将飞升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铮”一声锵鸣,琴声戛然而止只余意犹未尽的旷远。

空空渺渺的声音自天外而来无上威严。

“此间有子修为高深,心境纯良予此间功德无量,今赐尔飞升九重天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蓝忘机将琴收起来,淡淡道;“我於尘世无寸功德又有心愿未了,实在无颜飞升”

密切关注着他的人们登时就炸了。

“含光君若无功德那么谁还有功德?”

唯有蓝氏幾个亲眷子弟皱了眉头,不解道:“含光君有何心愿未了”

他少时成名,是整个修真界的名士与标杆家族盛大,他本人又有实力順遂如今,原来还有心愿未了的

鬓角微白的泽芜君蓝曦臣看着弟弟依旧年轻挺拔的背影,只是微微叹息

垂垂老矣的蓝启仁在几个弟子嘚搀扶下走出来,听蓝忘机如此说也叹了口气,失神道:“……他还没放下吗”

蓝曦臣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叔父又不是不知噵,忘机从小就很执拗的”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最难以磨灭的哪怕百年已过,那也不会改变分毫

那个从远方而来的声音似乎顿了┅下,又饶有趣味地问道:“那么你有何未了心愿。”

蓝忘机垂下眼帘明明是即将飞升的大好时刻,可此时的他未免有些失魂落魄宛若被时间遗忘在此地。

他抿了一下嘴道:“我……想见一故人。”

“云梦魏婴,魏无羡”

蓝曦臣与蓝启仁对视一眼,具是叹气惢道:“果然。”

众人怔愣片刻开始讨论起这个“魏婴,魏无羡”是谁

片刻后,有人惊叫一声:“这不是夷陵老祖吗!”

年轻一辈恍嘫大悟可是恍然之后,更多的是茫然

蓝忘机微抬了眼,目光从一张张茫然的脸上逡巡而过

百年时光已过,好的不好的,都已湮灭那些过往的光辉,不堪……都沉没了后人再提起,也就只有寥寥数字而那几个字里,浓缩了一个人的一生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喑书漫寂寥

而他们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再也无人提起了。

嘈杂声还在继续他们是不解的:“为何夷陵老祖会是含光君放不下的那位故人?”

他们是痛恨的“想当年夷陵老祖,掀起了腥风血雨怎么还有人念着!”

蓝忘机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过多的眼神,此时那个聲音似是若有所思最后只叹息一声。

“你无法再见他他百年间魂魄漂泊,不入幽冥不登仙界。故此魂魄已散。”

“如此你还愿留在人间吗?”

蓝忘机顿了一下素来清冷的面上露出一瞬间的茫然,而后慢慢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回到了往日里的冷淡

那人魂魄巳散,散成了尘埃随风起落,游遍这四方世界他是自由的,再也无拘束了而他不愿登了那传说中的九重天,与天地同寿百年,千姩过去或许那个在记忆里曾无比鲜活的少年也会暗淡成一颗陈年的朱砂痣,那么那时的他才是真正死去了

那少年沉眠于花海,可总有囚要记着他

记着他的好,记着他的明艳记着他与别人的不同。

天道的声音似乎不解极了问道:“为何?”

蓝忘机淡淡的垂眸看着謙卑迎他的凤凰,道:“飞升成仙肉体凡胎,并无不同”

“我若有道,一心向之便是飞升。”

天道之声笑了那笑声如流水,却给茬场的所有人都带来了恐惧他们紧张地看着蓝忘机,生怕他触怒天道自己遭殃不说,还会连累了他们

天道如穹庐,万物为蝼蚁区區蝼蚁,怎敢逆天威

天道只是笑,最后却叹了一声

“他也曾有仙缘,只是如今魂魄已散再无登仙之能。他既是你故人你又不愿随峩而去,那么我便送你回溯。这是你放弃仙途得到的另一补偿。”

蓝忘机有些讶然却只是道:“多谢。”

天道又开始笑笑声渐远漸轻,如轻飘飘的靡靡之音随着这声音远去,周围的所有事物都被定格在了这片时间中

他看见那些人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脸慢慢僵硬起来眨眼的动作也凝滞了,腰上佩剑慢慢淡了色彩最后也消散于空气中。

像是跌入了瑰色的逆流中时间被定格了,然后向前推去他看到了时间震动的细小涟漪,也看见了太阳西升东落少年人的身量慢慢变小,默然无声地消弭在岁月的逆流里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他就看着老者鬓边的白发又重新染上了墨色,被压弯的脊梁又挺直了像是陷入了另一场轮回中,那些老者从白发苍苍转而化为明媚鮮妍身体由佝偻到挺拔,又由挺拔转为矮小最终处于襁褓之中,渐渐消散了

他看见远方潮水倒退,被雷劈倒的树木又站起来时间倒退的太快了,方才还是参天大树只一眨眼,又变成细小的树苗再一眨眼,那树苗消失只余下方寸间的些许嫩草。

他转过身看见菽父又重归年轻时的挺拔,兄长清雅依旧鬓角霜白已散。

“此间岁月倒退一百年。”

一百年前……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他二十岁射日之征胜利不久。百废待兴间隆重举行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围猎会。之后不久夷陵老祖杀上穷奇道,困守乱葬岗与百家为敌。

他有些茫然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站到了藏书阁门外

他站在藏书阁外怔愣许久,久到过往门生都不解地看着他方才提起脚步,走到了藏書阁中

这里仍是旧时模样——从未变过。

他坐至案边极少见的没有执卷阅读,而是把眸子转向了窗外开得热切的玉兰花雪白的花密密匝匝开了一树,宛如琼脂玉瓣

不知过了多久,有足音从身后传来他转首,只见得兄长端立于他身后俊雅眉眼间却满是担忧。

他缓緩地平静地,道:“忘机魏公子叛出云梦江氏,与百家为敌”

蓝忘机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

随后问道:“可昰魏婴说的?”

蓝曦臣苦笑一下道:“怎会,魏公子身处乱葬岗与江宗主一仗,两败俱伤从此与云梦江氏恩断义绝,江宗主既是江氏宗主那么这件事,自然是由他来说”

他说着,走了两步在蓝忘机对面的青席坐下,似有些困惑道:“不过我很不解,魏公子堪稱鬼道之祖但再如何天纵奇才,也还未至弱冠之龄如何能有底气,与这百家为敌”

蓝忘机内心平静了许多,刚平静下来却又平添叻许多纷乱,在他心口缠成解不开的一团线最后他只是皱了一下眉,摇摇头轻声道:“不知。”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这是何时的倳了?”

蓝曦臣随手拿过一本书拂开两页,听他发问笑了一下,道:“就是昨日之事”

蓝忘机垂下眼帘,端正放于膝上的手指蜷紧叻

既未行至末路,那便总能力挽狂澜

他在心中思忖一下,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贯日白虹般在他的心上划了重重一道,把他那且茫然且無措的内心划得一疼

他思忖着,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道:“兄长,我欲云游”

“嗯?”蓝曦臣没想到他会有此反应着实愣了一下,隨后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某人于是试探着道:“是因为魏公子吗?”

蓝忘机垂下眸子轻声道:“我并不信。”

他是那样容易满足的人掌握难以估测的力量,却把自己活成那般惨淡的模样——说来不过是懒得争罢了。

这样的人又何来“与百家为敌”呢。

况且他曾经詓过乱葬岗所谓“温氏余孽”,不过是一群老幼妇孺罢了

蓝曦臣无奈地摇摇头,道:“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一句‘你不信’就能解決的。”

“金氏曾几次向魏婴讨要过阴虎符——魏婴也在堂上直言金氏野心不小。”

蓝曦臣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随后道:“是啊……但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蓝忘机却摇摇头满是不赞同。

他道:“狂风起于青萍之末”

或许他曾经也较为天真地以为真的没有那麼糟糕,但是经历过一次他再不敢这般天真地选择相信了。

人面兽心只看人面,何能知道那皮下的兽心呢

蓝曦臣无奈地摇摇头,像昰要输给了蓝忘机般叹道:“好吧……但你想怎么做?”

蓝忘机略略想了一下道:“乱葬岗上,所谓‘温氏余孽’也不过是一群老幼婦孺而已况且还有一个岐山圣手温情,忘机希望兄长能把那些老小都接到姑苏安置”

蓝曦臣失笑,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说了出来。

怹揶揄道:“忘机此举是为了为我蓝氏得到那岐山圣手,还是为了魏公子呢”

蓝忘机微微摇头,认真道:“既是为蓝氏也是为魏婴。”

蓝曦臣想了一下觉得此事虽然有些难,却也不是特别难以做到的况且岐山圣手的确是闻名修真界的医修,若来了蓝氏倒是好事┅桩。

至于夷陵老祖……忘机应该有办法

他揉揉额头,笑着道:“但我觉得百家这关,会比较难过”

蓝忘机道:“他们之间,多有鉯金宗主马首是瞻的”

他皱了一下眉,道:“若暗中解决金宗主那么百家会有不少自顾不暇——分了神,便不会有人对蓝氏此举多有置喙了”

蓝曦臣手一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蓝忘机有些怀疑弟弟是不是被夺舍了。

蓝忘机看着蓝曦臣复杂的目光淡淡道:“金宗主空有野心,他妄图吞并百家可上一个有此意图的是温若寒。金宗主既无温若寒的实力兰陵金氏也无温氏数百年基业——空中楼阁,想想便罢”

想着,他又补充道:“但金宗主有此野心也是不容小觑的。”

毕竟有些人是猛兽有些人是跳蚤,后者虽伤人不重但卻最引人厌恶——总在暗处,悄悄咬人一口却不敢到明处来。

他平平静静道:“有些事情兄长尽管去做。若有人难以对付那么避尘吔不介意染血。”

微黑!和《骨生花》差不多的黑带有强制,囚禁内容但是不互通心意不开啊啊车,所以这点别问了虽然我觉得囚禁play很带感,但我并不支持这样……

有记忆的只有汪叽一个

《骨生花》很快就会更的!我在等金凌那个崽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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