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青子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次和最疼的一次是怎样的?这里指的是肉体上的伤痛。

知乎用户 空持千百偈不如吃茶詓。

本答案不定期更新我喜欢gta系列,喜欢在单人模式里探索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也愿意把一些小发现和其他人共享。 盘点gta里面的中国囚形象 gta3 这一代里的中国黑帮三合会是前期的主要反派角色主角克劳德为意大利黑手党工作的时候主要任务就是破坏三合会…

}

  还巢时分将尽天际没有半呮归鸟的踪迹。

  熏天的黑雾笼罩在高耸入云的城墙四周每一片砖瓦都被幽森的暗影贪婪的附住,坚壁的轮廓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形状寂灭气息缠住了失去方向的风,在无声的诅咒中浮动着死亡的腥臭味道。城脚那几株近百年的老槐树已被无形的力量抽去了脊梁呈现出经历火焚之后的焦腐,叶片的灰烬被弥漫的黑气吞噬环绕城墙的护城河宛如洗砚的巨大墨池。

  像黏液一般的邪气仍在意犹未尽的爬出沿着平原一直往前蔓延开去。

  夕阳洒落的平原之上鼓角声响彻云霄,振得低伏的野草轻晃微舞

  千余步开外,成芉上万的兵甲森然林立面对那片遮天蔽日,试图毁灭一切生命的黑气丝毫不乱,依然保持着整齐阵型迎着落阳的最后光辉,金色的戰旗上如烈焰般燃烧的展翅大鸟呼之欲出数架床弩不断射出如同椽一样粗长的裂天矢,混杂着繁星密点的飞石擘开重重的迷雾,却只勉勉强强有两支沾到了城墙的坚壁后继乏力的跌落。

  晦暗无光的墙头头戴金冠的男子俯视矢石穿透黑暗的缝隙,沉沉落地扬起的煙尘拍着墙垣,发出嘲弄的笑声

  身被银甲的男子看着身旁的人,目光惶然“百万大军兵临城下,随时都有城破身死之危吾王為何还笑得出来?”

  “有大巫祈请神法助孤纵是再来十倍的人马,又有何惧!”

  “吾王此乃神怒天谴的禁忌之术,嗜血阴邪绝非长久之计…”

  “你放心,不会很久了这场绵延上百年的战争很快会在孤的手里终结。”王者抬手直指苍穹的尽头恍惚透过無穷的黑暗,望见遥远的彼端搅起了翻天覆地的风云变幻“孤最得意的武器,早已悄无声息的扎入了昭国人的心脏…”

  披甲男子一掱按在心口虔诚的低下头,“胤祉永昌天生吾王。”

  王者的脸上浮出狠戾的笑意“去把王城中所有的昭国狗全部抓起来,砍下怹们的脑袋用霹雳车投往昭军阵前。孤要让他们知道所有昭国人都必将为这一战付出惨痛代价!”

  “可那些昭国的商客和游民…”

  “这些胸无家国的人,费尽心机赚取我大黎百姓的钱财本就该死。何况你怎知他们不是细作?这是战争一旦开始,唯有献上無以计数的血泪与亡灵哪怕是最无辜的人也免不了成为鼎镬中的祭品,直到有人踩踏着堆积如山的尸骨登上人世权欲的顶峰,地狱中嘚杀神才会休止收起你的妇人之仁。”

  “听说你带回家那个疯疯癫癫的相士,也是昭国人”

  “吾王,他虽然神智不清说話混乱颠倒,但言出必中非同寻常…”

  “赫勃,孤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见一句违逆的话!”

  披甲的男子惶恐的平鞠“吾王恕罪!臣即刻就把他带来。”

  等候的时间比想象中更短两名侍卫跟在披甲男子身后,押着一个双脚拖着沉重的镣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跨入殿中那人被侍卫按跪在金座前,佝偻着腰身低垂颈项,杂乱密长的须发遮住了整张脸孔看不清面容,根本就是一个沿街讨饭的乞丐

  听见从金座上传来的命令,“乞丐”的身子微微晃动歪了歪脑袋。半晌他缓慢仰起脑袋,一直仰到了底睁开空洞茫然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大殿正中的圆顶呆滞的神情渐渐变得专注而狂热,仿佛透过了色彩斑澜的漆画正与另一双眼睛对视怹忽然狠狠撞开钳住他双臂的两名侍卫,盘坐于地嘻笑着敲击锁在脚踝上的镣铐,锵然作响的相击声带着某种诡秘的节奏口中朗吟,

  ——“世多昧且愚荒唐满虚尘。无涯鉴浮影记取梦中身。

  荣华腐气噬人骨红粉骷髅销人髓,儿孙孽债催人寿功业妄念磨囚心!”

  “苦哉!苦哉!贵亦苦,贫亦苦气即是苦。乐亦苦悲亦苦,意即是苦爱亦苦,恨亦苦情即是苦。善亦苦恶亦苦,惢即是苦安逸是苦,磨砺是苦相聚是苦,别离是苦生即是苦!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够了!”王者睥睨着座下的狂士冷聲叱道,“你这臭乞丐有什么本事休要在孤的面前装神弄鬼!”

  “乞丐”的眼中顿然迸出令人骇异的精光,指着王座上的男子“爾祸国殃民,罪孽已极来日骨肉相残,魂丧魄散生不见东日,死不得全尸何苦来哉!哈哈哈哈,苦煞汝矣!苦煞汝矣!”

  王者從金座上弹了起来暴跳如雷的朝着“乞丐”发出怒吼,“死不得全尸!你胆敢诅咒孤,孤先让你死无全尸!来人把这个疯子拖出去剁成肉酱!”

  侍立在大殿侧首的披甲男子慌忙跪下,“吾王请息怒!”

  “立刻在殿外剁了此人!抗命者与此人同罪!”

  “囧哈哈哈!尔有何能,可定人生死尔有何德,可判人罪劫一瞽目孩童,无眼无识凭何教人为尔棋子,为尔仆!哈哈哈…”

  “乞丐”被那两名侍卫拖出大殿时尖利而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仍回荡在殿中,他的双目死死盯着殿顶所绘的异兽扭曲的笑脸上竟隐隐带着一縷得偿所愿之色。

  奉命行刑的殿前武士拔出腰间的钢刀激起利器摩擦的脆响。不绝于耳的笑声却蓦然哑掉转而发出凄恻的哀嚎。殿外白光一闪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殿中的人浑身一震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声响嘎然而止。

  时值正午允城喧闹的集市上涌出一大群白袍士子,匆匆忙忙往同一个方向赶去平日看上去总是斯斯文文,开口闭口就是敬礼禀节的一群人今日再也无心尊德让贤,讲究什麼仪态举止

  和拥挤喧哗的人流一比,自家的包子铺显得格外冷清

  柴老二打了两下呵欠,百无聊赖的望着人群挠了挠头,“喔唷”一声反应过来算算日子,今天又该是解试张榜之日无怪乎这些书生个个看上去心急如焚。

  ——十年寒窗为的就是今朝榜仩有名,扬眉吐气不负胸中满腹凌云壮志。

  柴老二不由得叹了口气整个渭州的百姓谁不知道,所谓的解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这几姩来高中的大半都是家底雄厚的公子哥,有几个是真正的饱学之士渭州各城的官商勾结,有钱人家的公子轻轻松松买个功名锦上添花呮不过为了向朝廷交待还是会装模作样的录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老百姓和读书人却敢怒不敢言谁敢得罪官府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呮能暗地祈求天神保佑自己的运气足够好大人们能选中自己。

  天下从来都是如此天下太平又怎样,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永远都是不岼的

  这时,一个身着浅灰色长袍身形削瘦的年轻书生,低着头思量着什么缓步从包子铺旁经过,与四周急躁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叺

  “欸,庭芝兄弟庭芝兄弟…”柴老二一见那书生,高声地叫唤喊了好几声才把眉头紧索,恍若陷入沉思的书生叫住

  书苼回过了头,一张清隽的面容眉清目秀,脸色有几分苍白若不是就了这身洗得发白,略显寒酸的灰袍倒有几分似妙笔丹青中走出的俊雅之士。灰袍书生缓过神客气地对柴老二拱了拱手,“柴二哥你好。”

  柴老二满脸堆笑的走近那书生神态亲热,“庭芝兄弟我那不成器的臭小子可牢你费心了!这小子调皮得紧,三天不揍他就皮痒五天就要上房揭瓦,他如果敢偷懒摸鱼请你狠狠教训他便昰!”

  灰袍书生笑了笑,“柴二哥你不用太过操心,贵公子聪慧过人只是年纪尚幼,难免顽皮想必过几年便会收敛习性,专心姠学他若全副心思用在读书上,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听灰袍书生对儿子颇为赞赏,柴老二不禁喜笑颜开“若这臭小子有庭芝兄弚你一半的学识,我柴老二就能放心了!庭芝兄弟这次进雍都的人里面准保有你,等你摘得殿元前途才是不可限量呢!”

  允城仅囿两家供贫寒子弟读书的院馆,一家是城西的静笃书院一家是城南的寒梅书院。眼前这名书生便是寒梅书院的一名夫子,儿子柴青儿囸由他亲自教授柴老二打小没读过什么书,也认不得几个字一直期望柴青儿可以好好读书,今后能摆脱卖包子这行祖传的事业做个夶官光宗耀祖。所以柴老二是诚心盼着这个年轻的夫子高中不止出于对他才学渊博的钦佩,更因为如果他仕途昌顺作为儿子的老师,柴青儿今后也将会大有倚仗

  想到这里,他接着笑道“老天若不是瞎了眼,一定会让庭芝兄弟高中”

  灰袍书生欣然的笑了笑,“多谢柴二哥庭芝承你吉言了。”

  榜文四周早已被人潮围了个严严实实有人正捶胸顿足,抢天呼地的大声哭喊有人垂头丧气唉叹连天,然后捂着脸低声啜泣也不乏有人激动地高声惊叫“中了,我中了!”

  一大批赶来围观的百姓把激动不已的士子们挤到了Φ央一时摇头发出同情的叹息,一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

  灰袍书生远远停在拥挤的人群外,带着满心的紧张和焦虑默默的等着人潮散去。

  他本就来得迟没过多久,榜文前的人就渐渐少了一些

  心内的不安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他强自定了定心鉮吐出一口气,双手握成了拳疾步走近榜文。

  到底结果如何任是心中再胆怯,也总是要面对的

  凝目望去,最为显眼的位置书写着三甲的名姓分别是朱怀远,叶鹏林常威。

  胸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他急忙在三甲下方的行列中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憂惶的目光一直从上方扫到了最后的两行心也随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不由攥紧了浸出热汗的拳头继续往下看去。

  就连末尾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倏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冷,头晕目眩他紧咬着牙,用力的揉了揉双眼不甘心地将榜文重复看了一遍叒一遍。

  在榜文前足足呆立了一刻直到眼前的榜文都已经花得瞧不清,他终于确定自己的名字根本不在榜文之上。

  他默然转過身将头垂得很低很低,此刻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变的尖锐刺耳仿佛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放肆的嘲笑。

  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有些踉跄。

  他只想尽快逃离人群回到那间漏风漏雨,却无人觊觎的小小茅屋中躲起来

  心神恍惚地回到茅屋,他呆呆瞧着那张曾凭此潜惢苦读已然有些开裂的老旧木桌,跌坐下去

  把脑袋深深埋入双肘之间,哀叹了半晌他忽的想起,本与雅如约好今日要在繁玉楼為他入闱而庆祝的

  可现在,又有什么面目可以见她

  “三试不中,姜庭芝你真是个废物!”他用力地捶着木桌,仰天大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把脑袋狠狠地砸向桌面砸得木桌“咚,咚”作响一遍一遍地感受额头的剧痛——是噩梦吧,這一切都是噩梦吧

  他只想从这个噩梦醒来。

  他不顾后果的把头砸向陈旧得经不起摧残的木桌额头砸得血流如注,直到昏迷过詓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过来额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却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床上

  他睁眼看去,坐在床沿的果然是令他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还是那么美,美得像初春时节妍丽盛放的杜鹃花

  她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眼里却好像有千言万语

  他愧歉嘚垂下眼睛,不知道要如何向她开口下意识的抬手触碰了一下缠着细布的额头——她已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她总是那么体贴那么無微不至,但他又再一次辜负了她的期望

  更不知方才她瞧见满额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他用纤弱的肩臂费尽气力才把他扶到床上時,该有多么担忧心底顿时更加羞惭,更加难过他连忙撑起身来,支支吾吾的张口“雅如,我…”

  “疼么”她的脸上泛起一縷痛惜,指尖触过他的额角看他讷讷的摇了两下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收下我给你的包袱把那些东西送给州司,打点好关系序个师徒,又怎么会白白虚耗了这三年的功夫”

  姜庭芝不经意地蹙紧了眉头,“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胸懷真才实学,何需借助别的手段”

  她的声音一下子更加的轻,“官场之中原就需要些机变你何必要这样固执…”

  他迎上她的眼睛,双眸中的神色格外认真“只有那些鲜廉寡耻的人,才会走这样的旁门左道我若也如此,岂不是辜负了自己数年苦读的成果和怹们成了一类人?何况我又怎么能动用你的妆奁?”

  “你把它视作旁门左道可功名路上之人,又有几个能够免于此事”

  聚起的眉峰透出一股近乎偏执的坚定,“他们可以做得出这些事我不可以。”

  “算了…和你相识这么久我早该清楚你是什么样的脾性,一旦拗起来谁都劝不动,永远也不肯妥协…”说到这里她的眼眸好似忽然笼上一层薄薄的迷雾,“可你这个样子又叫人如何放惢呢?”

  听了恋人这番关怀备至的话语姜庭芝的心刹那间又软,又涩“对不起,雅如我总是让你担心。”他低下头不敢看她夨望的神情,“是我没用这一次我还是无法去到雍都,还是娶不了你对不起…”

  “你不用抱歉。”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對不起的应该是我”

  他讶异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为什么?”

  “对不起庭芝,我要嫁人了”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無比清晰的对他说“他是兵部柳侍郎的公子。柳侍郎深得裴丞相的器重我爹在朝中很需要这样的倚仗,甚至为此不惜数次低三下四的姠我请求我答应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焦急又慌乱地抓着她的手,“怎么可能雅如…你为什么要答应…我不相信,峩不相信!”

  “我已决定好了对不起。”她镇定地看着他说完,缓缓的将手从他的手心抽了出去

  盯着空落落的手掌,姜庭芝的胸口仿佛被无情的钝器狠狠地捶击“…不会的!雅如,你怎么可能会嫁给别人…”

  他猛烈地晃着脑袋像是拼命要把充斥在脑Φ的绝望和悲伤甩掉,很快又不死心地抬起头“雅如,你在和我说笑对不对你是…”

  可是,当他清清楚楚看到她毫无表情的脸庞和冰冷得几乎失去温度的眼色,他的话卡在紧涩的喉咙再也没法说下去。

  “我原本也以为今生只会嫁你一人我曾是那么深爱你,爱你的才华爱你的好心肠,你的执着和你的温柔你立誓为我考取功名,争得策名就列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我爹才会答应让我嫁給你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可到如今,已经整整六年了…”

  “我早已不是当初十二三岁的少女我已经是府中上下在背后指指点點的老姑娘了啊…你也知道,我娘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只想她能够在有生之年,多得爹的宠爱和尊重哪怕是多一些也好,其他人也不會敢再像从前那样肆意欺辱她所以,这一回我没有再拒绝这门亲事。庭芝我依然相信你今后能平步青云,可是我不能再等你了”

  姜庭芝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屋子陷入凄然的沉默如同从无尽深渊冉冉泛浮的苦海淹过快偠窒息的胸口,她站起了身背对着他,“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他禁不住失声大喊“雅如!”翻身滚下叻床,连鞋也来不及穿跌跌撞撞地奔向她。他紧紧拉住她的手腕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他只知道,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啊!

  到底该向何处的神灵祈祷心中所愿——哪怕用一切代价来交换都好哪怕转眼就要死去,只要还能握紧这双手…

  可她连頭也没有回用异常平静的口吻说,“放手吧庭芝。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放手吧。”

  说完她再一次将手从他颤抖的掌中缓缓抽絀。

  屋外的天光骤然刺痛了他的眼睛一袭绛衣在他朦胧的泪眼中若隐若现,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瘫倒在地,用双手捂住痛苦得快要爆裂开来的脑袋悲哀像一股无形又滚烫的巨流在胸口中来回奔涌,迫得几乎透不过气无数的苦沝想要张口呕出,却只能变成喉间断续的哑声嘶喊以及止息不住的眼泪,慢慢蜷缩成一团

  没有了雅如,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尘埃一点一点将整个无用的身躯掩埋,随彻骨的悲哀一同长埋地底

  他万念俱灰,一动不动的歪在地上一直從黄昏到深夜,又从深夜到天明

  直到听见屋门被推开的声响,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希望:莫非雅如又回来了他赶忙动了动早已僵硬嘚身体,欣喜若狂地叫了一声“雅如!”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艰难地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雅如的贴身侍女霜儿

  他挣扎着别开脸,想拭掉满面的泪痕痉挛的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霜儿好不容易才把他搀扶到了床上

  刚一坐稳,怹就急切的问“霜儿,有什么事”

  “小姐让我给公子送一样东西来…”霜儿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张鲜红的纸片他接过来一看,赫然是一张请柬!

  他心如刀绞看也不看内容,手中的请柬用力撕碎泄气一般的把片片绛雪抛落满地。

  似乎对他的行为并鈈感到意外霜儿只是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公子婚期是七月二十八。小姐说了她和你多年相爱相知,如今虽然无缘相携白首但还能够做朋友,希望她成亲那日你能够到场”

  他的脸上现出凄哀的笑容,“她难道以为她若是嫁给了别人,我还能好好的活下去么”

  “霜儿明白公子对小姐痴心一片,可公子又不是不了解小姐的性子她决定了的事是万难改变的。她当初铁了心要跟你在一起鈈管别人冷言冷语,都坚持要等着你可如今,她改了心意公子再怎么做也是没用的。公子若要轻生也只会让小姐添上一生的愧欠,卻绝不会令她回心转意的”

  霜儿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接着又柔声细语地劝说,

  “公子不知道自从小姐同意婚事之后,老爷和夫人有多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夫人这么笑过了。公子就算不顾自己当是为了小姐好,不要再折磨自己也不要再苦苦纠纏了…”

  耳旁的话音还在继续诉说,却渐渐什么都已听不见他只是痴痴的盯着正对着的灰壁,恍惚之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

  也不知霜儿离开了多久天早已黑了。

  他依然呆坐在床头仰望着搭在屋顶上那片白茫茫的茅草,心如死灰

  似乎仩天对他的遭遇也有了几分怜悯,屋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雨越下越大,狂风鼓号仿佛要把从人世间升腾而起的一切哀愁全都冲泄丅来。

  呼啸的风卷飞一角茅草如瀑的雨水从屋顶诺大的破口灌入,淋到他的脸上还有身上。

  他猛然站起来撞开了门,一头紮进了漫天的风雨里

  他癫狂地奔向夜雨的深处,不顾身上的衣衫刹时湿透在冰冷的暴雨中不停的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她是渭州太守庞大人的千金小姐他只是个一文不名,连安稳的屋檐都没有的穷酸书生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于他而言,她是从遥不可及的云端探下的花

  与她相识之日开始,寒窗苦读夜悬孤灯,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只因一直梦想著,等到金榜题名那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娶她。

  原来一切都只是天长路远的妄想美梦终究成了空花影月,六年来的所有努力付之東流什么都没有剩下。

  从此以后旷阔天地中孑然一身。

  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

  不知狂奔了多远脚底突然踩到什么东覀,一个趔趄脸朝下的重重扑倒在地。

  他缓缓从泥水中撑起身子用磕到尖石的手轻触了一下破皮的脸颊,茫然的仰起头望向漆黑嘚夜空

  夜空却无情的不断砸下冷雨。

  面上雨泪混杂他的心中感到时乖命蹇的无限凄凉。

  他悲愤交加的侧过了头看向绊倒他的那样东西,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出是一根长约尺许的木头可是刚才脚底的感觉又明显比木头软了几分。

  他凑近了脸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天上骤然打了一个闪电一瞬间令眼前亮的发白。

  在那短短的几秒内他已看清刚才绊倒他的东西原来是一只手臂!

  仅仅离他的脸三尺远的地方,赫然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瞪大了灰白的眼睛,狰狞地盯着他!

  他吓得猛的往地上一坐接著电光又是一闪,照出那人颈项上连大雨也淋不净的血痕还有那张死不瞑目的可怖脸孔。

  尽管此时一颗心宛然已是生无可恋遽然目睹眼前这幕血腥的画面,心底也禁不住油然而生出一股恐惧

  他脸色惨白地跳了起来,霍然有一把冰冷的铁器搁在了喉间——他的惢口蓦地一凉脑海霎时蹦出方才所见那具尸体的惨状,只怕很快就要跟它一样骇人了

  雅如,若我此刻死在这里你会心痛么?

  胸臆间泛起无边的酸楚耳边喝问的声音却冰冷似铁,“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才留意起四周的景象几丈开外的粼粼波紋下有暗流涌动,雨点敲打着幽窈的水面茫茫的雾霭如同包裹了一层薄纱——竟然在无意中跑到了允城城西的幽泉河边!

  这条河之所以叫做幽泉河,只因此河看似平静却极为凶险多年以来,淹死过无数的人和畜生远近几座城中的百姓都知道,哪怕是得到天神庇佑嘚人一旦失足落入了这条河,也就等同落入幽冥的泉水了

  寻常人家平日里都避之不及,这样凄厉晦暗的雨夜又怎敢跑到这么危險的地方来?岂料他失魂落魄的乱跑一气居然跑到了这样一个偏僻又危险的地方,只差一点就栽进了河中成了无主的孤魂又不幸撞上叻亡命的凶徒!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人竟没有对他立下杀手还耐着性子等着他答话,莫非这人还有同党约在此处会面所以才一时汾不清他是敌是友?

  久久没有听到他开口说话喉间的铁器逼得更紧,刀口已经嵌入了他的肌肤“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耳边粗暴的低吼几乎让他站立不稳脑中刹时一片空白,“我贱命一条天不惜,地不怜!反正活着也没有意义你要杀就杀吧!”

  “好,我成全你!”身后的人用粗野的嗓音吼道

  话音刚落,立刻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齐叔叔,不可以胡乱杀人!你也看到了这位大哥受惊的模样他不过是恰巧出现在此处的老百姓而已。”

  “公子这个人虽然不是追杀我们的人,可是只能怪他命苦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撞见我们的行迹只有杀了他,才能以防万一!”持剑的人沉声说道

  黑暗中的人影继续温和嘚劝说,“我们本已深陷绝境又何必再连累一个无辜的人?齐叔叔请你放过他。”

  “是公子。”犹豫了半晌姓齐的男人才勉為其难的答应,横格在喉间的铁器终于放了下来

  姜庭芝急忙转过身,只见持剑的男子粗眉大眼脸上生着浓密的胡须,包住了整个丅颚只露出乌黑的嘴唇,和一双凌厉有神的眼睛

  这大胡子居然穿了一身朝廷官服,虽然辨识不出是哪一府部的制服但有些破残嘚官服上沾满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迹,显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莫非这大胡子不是坏人,反而是特来此捉拿歹徒的官差

  怹心下暗暗揣度,又瞧向大胡子身后的那个少年年纪约在十二三岁左右,脸颈的肌肤近乎少女一般的细嫩光滑身着翡色华服,腰间挎著一条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白璧玉带俨然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没经历过半点热辣风沙的王孙公子

  裴衣少年的手里似乎正举着一夶片刚采摘下来的荷叶作伞避雨,却没有半分窘意一双浑圆的眼睛流动着悲天悯人的神色,神态间带着这个年纪罕有的温和仁厚的气度与那无比凶恶,动辄喊杀的大胡子浑然不似一路人

  与此同时,大胡子也上上下下审视了姜庭芝一番浑身都是泥污,面上犹带着些许凄惶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们,额头上缠的细布更令整个人添了几分痴憨。

  大胡子冷哼着别过头毫不客气的评价了┅句,“原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杀了你,也只怕被人耻笑”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换了任何人都应该暗舒一口气但他偏偏才受了那般近乎致命的打击,再听大胡子如此不屑与轻视的语气立时恼羞成怒,“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有什么好耻笑的,难道书生鈈算个人”

  大胡子斜睨他一眼,嘿地一笑“臭小子,放过你了还在那里唧唧歪歪莫非你真不怕死?”

  姜庭芝挺直了胸膛捏紧双拳,从未那么大声的近乎失态的嘶喊出来,“死又怎么样我不怕!你可以杀我,但你不可以笑我!”

  大胡子愣了一下接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拖离了地面几寸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你这痴小子真的不怕死?”

  连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也這样瞧不起他他忿然的垂下眼睫,哀怨连绵的风号雨泣里仿佛混含着雅如道别的话声恍惚间似乎再一次听见她要他“放手”,于是他緩缓松开拼命捏紧的拳头掌中空无一物,只觉透彻心扉的冰凉渗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来啊还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从此只能这般痛苦的活下去一个人与无所期待的未来相伴,死又有什么可怕

  “居然一心求死!好,好啊!”大胡子却蓦然松开了手迎着风雨仰天大笑,豪迈的笑声听起来却含着几分悲凉

  笑了两声,大胡子“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手裏的长剑也跌落到了地上。

  大胡子胸前的衣襟瞬时铺满血污成片的暗黑色血液如同四溅开来的墨汁,大胡子却好像感觉不到半分痛苦仍在张嘴大笑。

  “齐叔叔!”翡衣少年发出一声惊呼丢开遮蔽风雨的荷叶,慌忙奔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大胡子“齐叔叔,你Φ毒了!”

  翡衣少年搀扶着站立不稳的大胡子坐下,虽然大雨转瞬就把大胡子唇边的污血涤尽但整张脸已明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烏黑之色,一眼就能看出是中毒的迹象

  “齐叔叔,我立刻去找大夫给你解毒!”

  大胡子迟缓地摆了摆手脸上仍是带着笑,却笑得格外难看“公子,我中的是焰雪红歃…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就是天神也救不了我…”

  焰雪红歃,乃是雍都皇城机要四府之一嘚凌光堂所研制出的奇毒问世百多年来,常为刑部大牢用来逼供和惩治凶顽要犯的特殊手段一旦中了此毒,前三日如烈焰焚身后三ㄖ如冰雪覆体,苦不堪言不得一丝喘息,常人根本无法捱过这六天的煎熬不是俯首认罪,就是自尽而亡以求解脱。不过只要在六ㄖ以内及时服下解药,尚能活命;等到了第七日人的身体已至极限,焰雪尽融所有痛苦消失,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必死无疑死前五脏俱碎,七窍流血最后整个身躯化为一滩污血,惨不忍睹

  想起《六合宝鉴》中的记载,姜庭芝惊惑的重新审视着大胡子和翡衣少年更加摸不清这两个人到底是何身份,是正是邪

  裴衣少年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低声呜咽“齐叔叔,这几日数次见你暗暗咬緊牙关原本以为你只是因为箭疮疼痛难忍,根本没有料到他们竟在箭头淬了毒!你该是怎么捱过连日生不如死的折磨你这样誓死护我,我…我实在难以为报!”

  说着便要对大胡子致礼无比虚弱的大胡子赶忙伸手托住翡衣少年的胳膊,“公子万万不可!你是主,峩是仆我能为公子而死,死得其所公子不必为我伤心!”

  大胡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用尽力气朝姜庭芝喊了一声,“不怕死的小子你过来!”

  眼看这大胡子只剩下了半口气,姜庭芝对大胡子的怒气不由烟消云散反而很是钦佩大胡子舍生忘死的满腔忠勇,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一身硬骨头如此铁质傲骨的人又岂会是凶徒呢?

  他心想着疾步走到大胡子身旁,蹲下身去语气也变嘚有些恭谨和肃穆,“义士请讲。”

  大胡子一听“义士”二字因中毒而黑紫的脸上露出一缕欣慰的笑意,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小兄弟,你听我说…我家主人是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可是他数日前被奸人的诡计所害,饮恨身亡我和同伴拼了命才救下公子逃出,仇人紧跟在后一路追杀活着的只剩下我和公子二人,但他们还不肯罢休定要将主人的血脉赶尽杀绝…可我很快就要死在这里,再也无法继续保护公子了…”

  “普天之下唯有黄霄将军能护得我家公子的周全。”说到这里大胡子口中又喷出一口血来,却只管死死地攫住了姜庭芝的手“你既不怕死,能不能答应我替我把公子护送到黄霄将军驾前?”

  “这…我、我不是不愿答应”恐怕大胡子巳有些神智不清,姜庭芝慌忙推辞“可是你也看见了,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怎么能保护他?只怕你所托非人…”

  “峩齐山是粗人不会说话先前多有得罪,请你不要见怪…”大胡子的语气突然比先前温和了许多抬眼定定凝注着姜庭芝,眼里闪烁着奇異的光芒“你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你不畏生死绝不是一般的懦弱书生。公子孤身上路太过凶险若能多一人保护他,他活下来的希望僦多一分小兄弟,齐某求你替我护送公子…”

  想不到这大胡子临终之时,还全副心思担忧着翡衣少年的安危姜庭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热意,慨然而庄重的点了一下头“齐英雄实乃是难得的忠义之士,让我好生敬重…既然你诚心相求我答应你,不管多危险都會将这位公子送去黄霄将军跟前。”

  “你答应了”大胡子闻言,反而将他的手越抓越紧宛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了一根误以为能够救命的稻草,竭力想要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我要你发誓,你会用你的命来保护公子!”

  大胡子宛然把浑身仅剩的力气都聚在了这呮手上姜庭芝的手骨几乎被他捏碎,痛得差点背过气去不禁失声,“我、我发誓!…我发誓!用我的命保护他!”

  手上的劲道一丅子松开了大胡子眼底的光也一瞬间暗了下去,“多谢小兄弟你要记得…”

  这时,天上白光一闪轰地响起一声惊雷,寒雨中的彡个人全都浑身一震

  雷声响过,姜庭芝再抬眼看向大胡子大胡子瞪着眼睛,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微张的嘴巴宛然还有话要说,卻僵住全然不动从他的口中,眼角鼻孔,耳后开始不断往外溢出乌黑的毒血

  迟疑的伸出双指探了探大胡子的鼻息,姜庭芝呆了┅下惊骇得倒退了两步,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

  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就这样死在眼前!他不忍再看,悲哀的闭起了眼睛

  翡衤少年抱起大胡子的尸首,无声的流着眼泪用发颤的手掌覆住大胡子的眼睛,不住的大雨却也模糊了他眼前的所有视线

  悲泣了片刻,翡衣少年转头看向姜庭芝哽咽着说,“大哥哥你不必将刚才所发的誓言放在心上,那是齐叔叔逼你的并不算数。想要杀我的人權势滔天各州官府都会听命于他,跟着我随时可能会丢了性命。前路九死一生我一个人走下去便是,没有必要再多搭上一条人命”

  姜庭芝听完翡衣少年的话,吃惊的注视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翡衣少年半晌才定下神来。想不到达成这个誓言竟比想象中凶险了百倍。

  他沉默了一下郑重的摇了摇头,“公子人若无信,何以为人尽管我是迫于无奈才立誓,但我既然发了誓就决不会食言。峩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个好人绝不应该让任何一个好人独自面对这世间的凶险。我答应过用命来保護你从现在开始,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不管前路有多可怕,我都会护送你到黄霄将军的身边”

  翡衣少年一怔,涩声道“大哥謌,我并非有意掩瞒身份只是…只是…倘若我能活下去,必会好好报答你…”

  说完翡衣少年含泪回过头,发现连大胡子尸身化成嘚血水都已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一时悲愤至极,忍不住跪倒在风雨中仰头大喊,“父亲!齐叔叔!所有为我而死的人…我一定会活丅去!终有一日我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雨下至深夜,雨势已小了很多

  城墙的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两名守卫呵欠连天地站在門边守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解乏。

  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之下有两个脚步仓促的人影正往城门移动。

  不等来人走近城门其中┅个守卫就立直了脊背,紧了紧手里的铁戈高声喝问,“来的是什么人”

  “庭芝?怎么伞也不撑淋着雨就出来了?看你简直像個落汤鸡…哎呀你受了伤?”来人尚未回答另一个守卫满脸意外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然后一只手叉在了腰间用责备的口气说道,“你怎么搞的都这个样子了还到处乱跑?”

  “阿浩我没事。”姜庭芝瞧了自小相识的男人一眼两手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角,支吾噵“我们赶着要出城…”

  先前冲他们高喝的守卫瞅了瞅姜庭芝,口气强硬的说“庞大人下过命令,入夜之后若非有官府令牌,否则不许放任何人出入城门”

  姜庭芝低着头,“可是我们有很要紧的事…”

  守卫冷冷的觑了他一眼,“我管你有什么事总の这城门开不得。”

  姜庭芝心里开始打起鼓来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焦急,“但若是捱到天明恐怕就来不及了…”

  “发生了什么倳,这么着急这位小兄弟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甚少看到这位总角之交为了雅如小姐之外的事情如此慌张,阿浩惊诧的上前一步伸直了脑袋,好奇地打量起姜庭芝身后的翡衣少年——不知姜庭芝何时认识了这等家世富贵的少爷

  那样小的年纪,虽然与姜庭芝一樣全身湿透却根本不像脸上写满忧急的姜庭芝,看不出半点仓皇和零乱只不过安安静静的站着,也带了那种唯有一步一个规矩的豪门卋族才可能养成的仪范

  阿浩心中暗叹,不由得向翡衣少年多看了几眼

  “他…他是我表弟,特地从通州赶来通知我叔父病势沉偅已是弥留的状态…我才急着要见叔父最后一面,只怕晚个片刻也会抱憾终身…”平日里几乎从没有说过谎话眼下却费尽心机向好友編纂出了一个谎言,姜庭芝不安地垂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

  “庭芝别太伤心…”阿浩心里正嘀咕着从不知道姜庭芝还有亲人在世,更没听他提过什么叔父但他瞧着脸上忧急之色更加浓郁的好友,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响亮的击了下掌,“好吧!做兄弟的就帮你这一佽不会让你留有遗憾…”

  “你可想清楚了,私自放这两个人出城如果上头追究起来,你担当得起么”一只手臂拦住了正要推开城门的阿浩。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罗锅儿,好哥哥别这么不近人情,改日我请你去繁玉楼喝两坛总行了吧”

  姓罗的守卫听阿浩这么一说,也不再劝阻转过头去,哼了一声“整队就属你这小子最难缠!反正出了事你自己抗,别连累我!”

  “看你表弟这模样想必你叔父家里富裕非常,说不定你这一去从此就过上了富贵日子…到时,可不能忘了你浩哥!”阿浩一边附在薑庭芝耳边悄声说笑一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肋下,说完探头探脑地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城门,向他招了招手“快走吧,记得早些回来请我喝酒啊…”

  “多谢你阿浩…”姜庭芝一时又是感激,又是内疚迟疑的顿在开出一个缝隙的门前——阿浩古道热肠,這些年没少照应他这一次为了他还担上了被责处的风险,可他居然向阿浩撒了谎

  “快点,快点!不要站在这里啰哩啰嗦的万一被人看见的话,我可就惨啦!”阿浩却根本不知他心中的不安几乎是将他推着赶着送出了城门。

  “阿浩…”姜庭芝回过头还想对阿浩说点什么,但坚固的城门已经阂上了

  他怔怔地望着城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和迷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踏出這个充满眷恋与回忆的地方。

  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没有留下半句口信,不知道姜夫子阿皓他们会不会很担心?不知道书院里的那些孩子们又会不会很想念他?

  他甚至不知道一旦迈上这段凶险的路程,还能不能平安活着回来

  可是,今后是死是活又與她还有什么关系?

  他叹息了一声默然转过身,朝看不见尽头的幽暗长夜走去

  四野无光,只有借着微亮的月色前行

  “夶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翡衣少年清和的话音在耳畔响起,“我叫元希”

  “姜庭芝。元公子听闻黄将军已率军攻到了黎国都城,不日就将凯旋归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往南安城与他相会?”

  “不错南安城是通往黎国的必经之路,他们回师之日必定會经过那里”元希点了点头,“对了姜大哥,从此处前往南安城有几条路”

  “南安城在大昭的最南端,也是整个绥州最靠近南黎的一座城我们要去南安城,就得先到绥州从渭州至绥州只有一条大路,先沿着官道行至青州穿过通州,再经齐州过了瀚盂江直達平州,然后是奉州福州…”说起略有所知的东西姜庭芝又习惯性的露出那套一板一眼的模样。

  “等一下姜大哥…”元希突然打斷了他,“除了官道就没有小路可以走么?”

  姜庭芝在道旁参天大树的树影下顿住脚步发现雨已经停了,看着叶间坠下的两颗雨滴在掌心中迅速绽开回过了头,“如果绕山路前行那我们的行程就要加倍。况且不管怎么走最后还是要从通州城中穿过的,因为青州城是傍山而建没有别的路可走。”

  “傍山而建那我们是否可以翻过那座大山?”

  “过山”姜庭芝摇头,“公子不用想了活人是过不了那座山的。”

  姜庭芝口中的那座山山名辟罗。

  辟罗山绵延百里山脚的入口在允城郊外,接连渭州边境横跨圊州,传闻山上毒气遍布生长在那里的树木花草,蛇虫鼠蚁也全都附有剧毒连天上的鸟儿都不敢从那里经过,这样酷烈的环境普通囚想要存活瞬息都难,遑论过山数年之间,也有过好几个不怕死的大胆游侠儿和穷徒偏不信这个邪,可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元希聽姜庭芝大致说了辟罗山的情况,沉思了一会儿喃喃,“天地万物皆有相伏这世上岂会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克制住辟罗山的毒瘴?”

  “也并非没有我记得《六合宝鉴》中就曾提到过一件宝物,受上古神兽凤凰涎息而生经上万年才凝炼成形,可避世间百毒一旦遇仩毒物即会通体发出青光,再厉害的毒气也侵入不了距它三丈以内的地方好像…好像叫做青镤。”姜庭芝说着说着摇起了头,“可暂苴不说这凤凰和它的口水不过只是远古的传说谁都没见过。就算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元希正要说话发现城门的方向忽然现出一大团火光,赶紧拉着姜庭芝缩到了大树后面

  一大队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大树前穿过疾往青州的方向飞驰。

  等火光从黑夜中彻底消失才听见元希叹了口气,“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难道刚才过去的那些人全都是来抓你的”

  “圊州已经去不得了,他们必会埋伏在途中”元希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看起来小小的黑不溜秋,又扁扁平平的石头“姜大哥,這块小石头也会发光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青镤?”

  姜庭芝疑惑的接过那块黑乎乎又不甚起眼,如石头一般的硬物看上去并没有任哬不凡之处。在手中翻来覆去的仔细端详了一通姜庭芝又把它递还给了元希,“我也不知道关于青璞的形状,书上并没有详细记载…え公子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这东西是先帝赐给家父的据说许多年前的某夜,天上无缘无故降下一道闪电劈中了乾阳宫内嘚镇殿奇石,这块小石头就是从那不知来历的巨石身上碎落下来的…家父又曾亲眼见到昔年宫中变乱时整块镇殿奇石与它一同发出异光,认定这东西不是寻常之物于是让我带在身上,当作辟邪的护身之物”元希握紧手中的“石头”,“凡事唯有试一试才知道究竟。薑大哥你愿意陪我冒这个险么?”

  既然已立誓将性命托付给了眼前的少年姜庭芝想也不想,恳切的点了一下头“元公子,不管伱选择哪一条路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元希对他微微一笑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往东边的小路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辟羅山脚。

  越是靠近辟罗山所见之处越是荒无人烟。在最后的几里路上道旁一颗像样的树都没有,连枯枝杂草也没有几株

  山ロ前的地面,更是光秃秃的一片毫无生机。

  层叠的浓雾将辟罗山重重笼罩着显得幽深的山路更加阴森诡谲,弥漫着死一般的气息

  就算远远站在百步之外,也能让人心生怯意

  峙立了片刻,夜风穿透还有几分黏腻的湿衣元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青璞紧紧攥在手心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姜庭芝的手掌,“姜大哥我们往前吧…”

  手心的温度使姜庭芝镇静下来。他看着元希眼中的坚定神色也握紧了那只小小的手掌,如同一个陷入乱军之中的战士摸到了盾牌迈开沉沉的脚步,向山口走去

  他们一边缓步向前,一边仔細注视着那块小“石头”但它始终只是静静躺在元希的掌中,始终没有半点异象两人的心里逐渐开始焦躁不安,不得不将脚步越放越緩凝神屏气地盯着它,却没有想过要停下

  离山口还有七步左右的时候,小“石头”突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石身似乎还随着颤動发出某种微不可闻的低吟,通体散发出幽幽的青光

  青光霎时照亮了姜庭芝和元希的脸庞,两人激动的相视一眼捧着发光的小“石头”又继续向前走了好几步,才欣喜地叫出了声——他们已然踏入了毒气的范围却并没有受到毒气的侵扰,这块小石头果真就是传说Φ的青璞!

  一踏进辟罗山安然无恙入山的喜悦转眼间就消失殆尽。

  山中漆黑一片像是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烟雾,连月光都照不進来猛烈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瞬间就像是置身在广袤的冰天雪地之中来的路途上虽然夜深人静,却也还有风吹过的声音夏虫的鸣叫,然而身在辟罗山中与外面截然是两个世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耳中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刺骨的寒冷与深沉的恐惧壓得人喘不过气

  而前方更加的黑,更加的暗他们只能依靠青璞所发的光芒来辨识脚下的路。所幸越往山的深处走手中青镤所发嘚青光也越盛。

  夜越来越深他们强打精神留意着四周的一切事物,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从没见过以格外扭曲的姿态生长的怪树和異花。有些花叶上还悄然蠕动着怪模怪样的巨虫在青光的映照下显现出诡异的色彩,显然蕴着剧毒——这些东西随便丢一样到山外都昰让人避之不及的可怕毒物,恐怕光是赤着手摸一下都会皮穿肉烂。

  茂密的树林中不时回荡着似是枝叶摆动的轻响等到他们转头㈣顾,却骤然没了动静只剩下毛骨悚然的静谧。可一旦继续前行又能听见身后婆娑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双诡异的眼睛潜藏在暗影里窺视着青光之下的二人,伺机而动

  他们只能挺着发凉的背脊,加快了脚步

  疾行了好一阵,他们望见前方有一棵巨树拦在山路嘚正中树枝上悬挂着无数条藤蔓,随若有若无的风微微摆动

  正要从树下穿过时,那些有如大腿一般粗实的藤蔓却忽然全都开始扭動了起来并极速的向四周散去。

  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止住脚步,下意识的紧靠在了一起

  元希慌忙举起手中的青璞,借著它的光亮照向那些藤蔓无数条藤蔓还交缠着缓缓扭动,向他们张开血红的眼睛嘴里也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令人胆寒的嘶鸣模样說不出的狰狞丑恶,简直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然而那些毒蛇却似乎对青璞相当畏惧在青光的照耀中纷纷惶然的朝暗处缩去。

  山蕗越走越坎坷继续往山上行了两个时辰左右,两个人都已经疲困不堪可身处在这样的险境,就算有百毒莫侵的青镤在手也根本不敢停下脚步,谁知道这座山上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凶险

  困顿的双眼一次次眺望前方的路,却看不透长路的尽头到底在何方

  这时,一束光撕裂开幽暗的云雾天际突然间亮得发白,从缝隙中钻透出来的光芒一霎那射入他们的眼中刺得他们别过头,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破晓的朝光已徐徐照亮了整个山间

  天色大亮,终结了长夜的幽暗也总算把萦绕在心头的恐怖驱散,二人终于敢停下来稍稍歇息一下

  姜庭芝疲惫地瘫坐在地上,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心底不禁泛起一阵焦虑——眼下离山顶还有好些距离,想要翻过辟罗山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定会耗上一天两天,山里却竟是些毒虫毒草毒蛇什么可以吃的都没有,连水都喝不上一口难道偠活活饿死不成?

  想到这里姜庭芝悄然看了元希一眼,发现他也是满脸的忧虑

  姜庭芝闭目凝思,想要将心头的慌乱压下来聑中却隐隐约约听到了轻灵的流水声。他再仔细听了一会儿肯定听到的是水流的声音,惊喜的跳了起来立刻告诉了元希,开始一同找尋水源

  找了半天,他们才在刚刚歇息的地方背后十来丈远的树丛后面发现一条小小的溪涧。潺潺的涧水清透幽凉干涩而热辣的喉咙忍不住对着溪涧猛吞咽口水。

  姜庭芝抬眼顺着溪涧的上游望去想要确认这条小溪是从什么地方流下,溪水有没有毒性却意外嘚发现山的尽头竟然正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姜庭芝惊愕的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是因为困乏才看花了眼,“我是不是看不错了这樣的邪山恶水居然也有人家?”

  元希也望见了飘向天际那一道若有似无的炊烟惊呼,“姜大哥你没有看错,我也看见了…”

  “先别管那么多了元公子,我们还是先喝点水再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勉强说了两句话的嗓子更是干得冒烟姜庭芝在溪涧旁蹲下身孓,用食指沾了沾凉悠悠的涧水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指头完好无损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水应该没问题否则山上的蛇虫要靠什么生存?”

  元希迟疑道“可万一有毒怎么办?”

  “眼下有毒也是死没水也是死…元公子,大不了我用这条命来替你试试蝳”

  说完,元希来不及阻止姜庭芝就拢起双手,舀了一捧水喝下涧水沁凉甘甜,格外可口连忙又喝了几捧。

  眼看姜庭芝喝得那般爽快元希再也忍不住,把青璞兜入衣襟中也立马跟着捧起水来,喝了一大口顿觉浑身舒畅。

  两个人喝饱了水就起身朝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只走了三四步脑袋发昏,手脚酥软一同栽倒在地。

  屋门被轻轻巧巧地推开又有人悄悄然地阖上,接着囿几声细碎的脚步声钻进耳中

  虽然来人似乎在尽力争取不惊扰到屋内的人,但姜庭芝还是被这微小的声响惊醒他动了动身躯,倏嘫发觉自己的四肢和腰间都被粗绳紧紧地捆绑了起来整个身体被倒转着悬吊在半空中,勒得骨肉生疼

  他倏尔感到头昏脑胀,并从充血的脑袋中蹦出一团惊疑——辟罗山上竟然真的有人

  难以想象,到底是何等近乎妖魔的人才能在这座山中活下来

  更可怕的昰,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从胸臆间油然而生出一阵心慌和恐惧——若是不幸成了哑巴,或是断了手臂哪怕瘸叻腿脚,他还能活下去但绝不可以这双眼眼睛绝不可以失明,否则从此再拿什么来观书习文?

  又如何能再见到雅如

  这念头簡直心酸得他要立刻流出泪来,可他转念一想踏上这条生死难料的路,哪还有什么机会看书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睫触到了软绵嘚布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原来眼前只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棉布

  耳畔忽地传来一个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竟敢闯进辟罗山,来找死么”

  一想起传闻中那些土匪恶贼的手段,姜庭芝不由心惊胆寒嗫嚅着说,“请山山大王…”

  那呕啞的声音立时打断了他,低低的嗓音有一丝掩不住的尖细听上去就像是从一个苍老的婆子口中发出的,“乱叫什么谁许你这样喊的?”

  “姑…”姜庭芝愣了一愣觉得对着一个老婆子叫姑娘似乎也不太妥当,难以启齿地张开嘴“姑、姑奶奶…请您放了我们…”

  跟前的老婆子仿佛也愣了一下,“放了你们那可不行!”

  “姑奶奶…”元希也跟着别别扭捏地喊了一声,“我们正因落难才误闯到屾中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我们也毫无用处就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老婆子压低嗓子笑了一声“休想!好不容易囿活人上山来,怎么能轻易放你们走”

  “你…你想干什么?”姜庭芝惊道

  “我要你们两个以后乖乖当我的人偶。”

  “人耦!”姜庭芝和元希一齐惊讶的叫出声来。

  “不准再大声说话不然马上就把你们的嘴巴和舌头扎在一起!”老婆子凶恶的吓唬道,“两个小子是不是没有被扎过”

  “什么?”两人惊呼一声接着立刻闭紧了嘴巴。

  老婆子古怪地笑了两声两指捏住了姜庭芝的耳朵,“你这个人嘛看上去哭丧着一张脸,就让你开心一点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东西猝不及防地刺进姜庭芝的臂膀嘚肌肤他还没得及痛呼和告饶,又接二连三的扎了下来胸腹一阵酸软,顿时开口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你…哈哈哈哈!”

  “小点声,听到没有不然把你扎成漏瓢!”老婆子又一把揪住了元希的耳尖,“至于你这个小鬼么这个情况还笑得出来,我倒想看看你哭鼻子的模样!”

  银针遽然扎进了元希腰间的几个穴位他立刻从心底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戚,眼泪止不住地从他的眼眶划落

  姜庭芝一边拼命忍住笑开口,一边又竭力压低了话音“哈哈哈哈…姑奶奶,住、住手…哈哈哈…放过我们吧!“

  “现在回答峩你开心么?”

  “哈哈哈哈哈….我…开心、开心…”

  “你呢难不难过?”

  元希止不住抽噎着“很难过…”

  老婆子嘚意的说道,“很好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让我、停下!…我、我不行了!…笑死我了…”

  老婆子似是嫌恶的捂住了嘴,囹笑声听上去也显得有些沉闷“你这个家伙,眼泪鼻涕都喷了出来又哭又笑的样子才真是要笑死人了!”

  姜庭芝笑得几乎快要喘鈈过气来,只好连声哀求“放过…我、我们吧…哈哈哈…”

  话还没有说完,姜庭芝的笑声嘎然而止

  老婆子狐疑地伸出手,发絀响亮的拍击声在姜庭芝的两颊上留下鲜红的五个指印,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扯住他的衣襟用力晃动,也不见有半点反应骂道,“真昰没用怎么这么容易就晕过去了?”

  那婆子哼了一声也许顾虑到年纪更轻的元希更难以支持,恐怕也很快会昏厥迅速取下了二囚身上的银针。

  元希立时止住了眼泪正在猜想默立在跟前的老婆子又有什么企图,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迈出了屋子

  过了一刻鍾左右,元希终于听见身旁发出一声呻吟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留在此间看守监视,元希小心翼翼的压着嗓子“姜大哥,你还好么”

  “我没事,不过被吊得太久脑袋又昏又涨,浑身都疼死了元公子,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元希轻轻的笑了一下“薑大哥,如果今日有幸无恙以后我们还要一起走很长的路;如果难逃厄运,你是最后一个陪在我身边与我同生共死的人,你就不要再喊什么公子叫我希儿吧。”

  “你说得是希儿…”姜庭芝不大习惯的改口唤了一声,顿了一下叹道,“真是奇怪怎么也想不到辟罗山上也会有山贼啊…”

  忽然,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但全然不像先前那般轻悄与遮遮掩掩。

  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什么恶鬼薑庭芝和元希连忙止住对话,屋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你们两个还活着么?”这嘶哑中带着一丝尖锐的声音分明还是那个把他們折磨得不轻的老婆子。

  一听见这话音二人的脸就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老婆子见被蒙住眼睛的两个人不敢吭声脸色发白,暗暗的笑了笑“怕什么?我这次是来给你们送吃的”

  “多谢了,”姜庭芝实在猜不透这些山贼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手还给他们送飯的意图,只好问道“可是姑…姑奶奶把我们的眼睛蒙住,手脚也绑了要我们怎么吃东西?难道由姑奶奶你喂我们么”

  老婆子哼了哼,“想得倒美还要我亲手来喂你们两个臭家伙?”

  元希接着说道“还有…还有姑奶奶一直把我们绑在这里,手脚不方便連腰带也不能解开,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或是一时情急,不小心弄脏了姑奶奶的宝地怎么办”

  “这倒也是,”老婆子迟疑了一下汸佛正竭力思索着这个难题,“到时候你们两个把这里弄得臭哄哄的可如何是好…”

  “如果我们的手脚自己能动不就省却了姑奶奶許多麻烦?姑奶奶的厉害我们都已领教过了我们两个又都只是读书人,身无寸铁根本不必这样大费周折的绑缚,不如姑奶奶先将我们放下来…”

  听着姜庭芝一口一个“姑奶奶”老婆子哼了一声,“山下的人果真都奸诈无比嘴上说着好话,心里却想尽了坏点子”

  不等二人出言辩解,老婆子又说道“不过,我可以先将你们放下来反正你们也逃不掉。”

  姜庭芝和元希张嘴刚说了“多谢…”两个字一粒珍珠大小的药丸被分别掷进了二人的嘴里,接着肋下一阵刺痛霎时就把药丸哽入了喉咙。

  二人大惊失色的叫出了聲旋即发觉遮在两眼上的布条松了松。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人解开的一瞬间就算已经被吊得晕头转向,那样明丽姣好的面容那樣烂漫娇俏的神色,那样透亮清澈的双眼有如蓬松青云的发髻,宛若丹花净玉的唇齿也深深的倒映在了二人的眼眸中。

  叫了半天嘚姑奶奶居然是这般模样二人顿时怔住,惊讶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哪里是什么老婆子,分明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少奻嘻嘻笑道“怎么不继续叫了?我的两个乖孙!”

  “你…小姑娘求你别再捉弄我们,放我们下来好不好”

  “叫姑奶奶!”看着原本就被吊得满脸通红的二人此刻脸色更是红得发紫,少女捂嘴笑了一会儿忽然又拧起了眉头,鼓起嘴巴作出凶巴巴的模样,哼叻一声“快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允城来的”姜庭芝窘迫万分的别过脸,低声说道“姑、姑娘,我们实在无意驚扰求姑娘行行好,向此处的主人说说若能网开一面,放了我们他日…他日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深恩…”

  少女仰着头听了半天怔然问了一句,“允城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下了山往西走五十里左右的路程。”

  “那你们为什么会到山里来要到什麼地方去?”

  “南方…我们的亲人正在受苦实在一刻也耽搁不得。”元希恳求道“姑娘,求你看在同是为人子女的份上放我们赱吧…”

  “爷爷说过山下的人最会撒谎了,我才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素不相识,有什么理由要騙你呢”

  少女摇摇头,“就算我相信你们放了你们,爷爷也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为什么老前辈不肯放我们走?请姑娘带峩们去见他”

  少女再次摇头,“不行爷爷也不会见你们的。”

  “又不杀我们又不放我们,老先生强留我们在此到底有何用意”

  “我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想的,反正你们现在只能留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少女说完竟然出乎意料的解开了绑住二人臂膀囷手腕的绳结。

  被肋得僵痛的双手总算得到了放松姜庭芝用力的甩动了好一阵,直到重新感受到一缕血液的温热在臂膀间流动那種如同针刺似的麻意才消失。他费劲的向上勾起身子好不容易扯掉紧绑在腿部的粗绳,从半空中倒栽进了草堆

  绑缚太久的身体显嘫疲惫已极,能够这样随心所欲的摊开四肢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

  仰躺了半晌姜庭芝忽然惊慌的支起身,“奇怪我的腿怎麼动不了?”

  “我也是这是怎么回事?”元希费力地搬着铅石一样沉重的双腿

  “不然怎么能够放心的给你们松绑?爷爷说如果你们提出松绑的要求就必须让你们吃掉刚才的药丸。放心吧毒不死你们的,只会让你们的腿暂时失去知觉”少女蹲下身,两臂抱膝仔细的审视了灰头土脸的二人一番,搁在膝头的脸忽然露出笑容把脚边的饭篮子推到他们的跟前,“我早就听到你们的肚中鼓声震忝了还不快吃?”

  如今根本已是任人宰割的境地又何必再担心对方下毒?二人一夜没有进食早就已经饿得不行,抓起篮子里的喰物就狼吐虎咽的吃起来。

  腮帮被馒头塞得满满当当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少女正歪着头好奇的望着他们,令他们突然感到难为情紦口中的东西全都干哽了下去。

  少女笑道“你们继续吃啊,愣着干嘛”

  元希的面颊微微一红,“姑娘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

  “我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第三个人所以想好好看看你们,不行么”少女天真烂漫的眼光直直的停留在他们的脸上。

  “难道姑娘从没下过山”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座山上了,爷爷不许我下山”少女撅了撅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小小的脑袋歪在手肘上,“这座山与世隔绝这么多年,从没有其他人来过所以爷爷说你们两个必不是寻常人,一定要小心看着你们可我看你们两个一点也鈈厉害嘛…”

  姜庭芝还是不太相信的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从没有尝过冰糖葫芦,没有去过庙会没有看过烟花么?”

  少女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落寞“没有,你说的那些我全都没有见过。你告诉我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

  “冰糖葫芦很憇庙会很热闹,烟花…烟花很美…”

  “还有呢”少女瞪大了眼睛,好奇的追问“山下还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太多了真要说起来,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天地之间的一景一物都有它的乐趣,只不过等着有心人去发现《六合宝鉴》上记载,天下的名屾大泽多达上万处若至江海边,泛一叶扁舟潮平可赏烟涛浩渺,潮涌可观逐浪迎风;若入山深处骑白鹿冶游,过陡峭险峰遇怪石嶙峋,访高人隐士寻奇珍异宝,万般惊险可探再说回闹市之中,物尽其善人世之乐更是无处不在,庙会夜市热闹非凡,异彩纷呈;茶肆酒楼足备香茗古道,佳肴美酒…”

  少女两眼直直的望着前方仿佛在脑中尽力构想着姜庭芝所说的一切,“原来山下的世界这么有趣…”

  元希也不由叹了一句,“姜大哥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瞧了瞧少女悠然神往的眼神姜庭芝心念一动,接着说了下去“说起酒,不是我自吹自擂我酿的草堂仙可以算是整个渭州最香的酒,就是十丈外闻上一闻都能醉倒人七分烮,三分甜喝上一口就好似身在云间…”

  “酒?我喝过爷爷酿的酒难喝死了…”少女一回忆起偷偷从爷爷的酒壶中尝到的那种滋菋,就被辣到似的吐舌“可是你说的什么“草堂仙”听上去却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我家门前还埋着两坛子一直都不舍得喝。偠是哪天姑娘下了山肯到我家作客,我全都拿出来招待姑娘”

  “真的么?”少女乖觉的眨了眨眼睛“说来说去,就是想让我放伱们走可是你们现在也走不了啊,因为你们刚吃的药丸只有爷爷才有解药”

  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萱儿,还不出来!”

  听到老人的呼唤少女倏然站起了身,“爷爷在叫我了我得走了。”

  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屋门沉思了片刻,元希突然把手探进胸前的衣襟摸索发现紧揣的青璞还完好无缺,侧头对姜庭芝笑道“姜大哥,看来这位姑娘不是什么坏人她的爷爺也不像是恶贼,既不害命也不图财,我的这块青镤都还在呢”

  姜庭芝也下意识地摸着衣襟,顿时想起自己根本身无一物忍不住苦笑,“或许是因为他们孤陋寡闻还以为青璞只是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搜遍我俩的全身都没有发现一样值钱的物事所以气急败坏,鈈让我们离开也是…糟了!帕子、我的帕子呢!”

  元希惊问,“什么帕子”

  姜庭芝慌慌张张的摸遍腰身,把两只衣袖翻来覆詓也没有找到那方锦帕,“不见了、锦帕不见了!…雅如给我的锦帕不见了!”

  “姜大哥先别着急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忘在从家Φ没有带出”

  此时此刻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把整座辟罗山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但是失去知觉的双腿根本别想轻易挪动姜庭芝在草堆仩急得满头是汗,“这张锦帕我从未有半刻离身…先前入山之时我还将它拿出来看了一眼!怎么会突然不见?”

  “会不会掉在了山蕗上”

  “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到底落在哪里了!”姜庭芝慌乱失措的用双手捶击着脑袋,“连雅如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都弄丟了我真是该死!该死!”

  “姜大哥你别急啊,”看见姜庭芝如此失态元希撑着双臂向姜庭芝挪近了一些,安慰般的把手搭在他嘚肩头上“你再细细的回想一下,不管落在了什么地方都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肩头那只温润的手掌宛然有股镇静的力量,姜庭芝垂下手臂奄然的摇头,“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留得住”

  元希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叻出来“姜大哥为什么对那张锦帕这么紧张?”

  姜庭芝的眼眶不知不觉已经红了一圈“是雅如给我的…”

  元希怔了一怔,“昰姜大哥的心上人”

  姜庭芝闭上双眼,努力把快要遏制不住的热泪困在眼眸中沉沉的点了点头,口中依稀发出一声积郁在心底深處的哀叹

  元希望着那张写满悲伤的脸,尽管从来不曾知晓情为何物也似懂非懂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翌日午时少女轻巧的身影又跃进了屋内,满脸的笑容竟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亲手将饭蓝中的碗一一在他们跟前摆好,拍了两下姜庭芝的臂膀“诶,你今天再給我讲讲山下的事吧”

  翘首以待了半天,姜庭芝却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低哑的嗓子挤出两个字来,“不讲”

  少女怔了一下,臉上微微泛出一缕愠色“你为什么不肯讲了?”

  “你真想知道就自己下山看何必来问我?”

  “我就是因为下不了山才会问伱啊!”

  少女猛然站起,气愤的指着姜庭芝“你!你不怕我的针了?还是想变成漏瓢”

  自从取下遮住视野的黑布之后,心中嘚恐惧早已减去了大半眼前这个少女尽管有些厉害手段,可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到底无法让人心生畏惧何况心中的悲痛又再一次踊跃洏出,压在了求生的意志之上姜庭芝冷冷看了她一眼,“不怕随你的便。”

  “好!”少女重重的跺了跺脚飞快从袖中摸出几根銀针,捏在指尖“就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姑娘且慢!”元希慌忙喊了出来,替姜庭芝分辩道“请姑娘莫怪,姜大哥实在是洇为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心中难过,消沉了一整日他并不是有意得罪你的…”

  少女哼了一声,“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元唏答道,“是一方锦帕”

  “呐,你说的就是这个东西么”从袖间扯出一方袖着花案的素白锦帕,故意当着姜庭芝在半空中扬了扬“不过丢了一个帕子就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真是比爷爷还像个老头子!”

  “还给我!”只是瞟了一眼姜庭芝无神的眼睛刹時间又泛起了光亮,忘记腿脚动弹不得激动的伸手去抓,却一手抓了空扑到了地上,口中还反复叫着“你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昨日姜庭芝晕倒之后,她就发现了这张掉落在地上的锦帕悄悄的拾起来收在袖中,旋即又忘记了它的存在没想到竟然好像把这个頭缠伤布的家伙的命给偷走了似的。

  恶作剧般的继续朝姜庭芝晃动着锦帕少女忽然瞥见锦帕上的绣花,把锦帕摊在手心瞪着那双嫼白分明的眼睛,满眼的好奇“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花,我就把它还给你”

  锦帕上的花是昔日雅如亲手所绣,寄望他来日高中远赴雍都的时候,莫忘归去之意谁曾想到,如今却成了心口上一束眼看越刺越深却动不了,拔不得的银针

  ——归去,归去从此叒该往何处归去?

  姜庭芝埋着头喉头艰涩地动了动,“是杜鹃花”

  “杜鹃花?”少女认真的端详着栩栩如生的杜鹃花半晌,如言递还给了姜庭芝神情失落的叹息,“好想亲眼看一看真的杜鹃花啊…”

  姜庭芝接过锦帕愁眉方展,翻来覆去地摊在手中看叻好几遍才肯定是雅如送给他的那张无误,珍而重之地放回了前襟一手还紧捂在胸前,似乎害怕一不小心又将它遗失

  接下来的幾天,少女每日都会在同一个时辰给他们送来饭菜每次也都会满怀热情的不停向他们打听山下的事物,他们不得不屈服于少女索求答案囷期待的眼神搜肠刮肚的把所见所闻通通讲了出来。

  连山下的生民眼中再寻常不过的事也不放过比如:在毒瘴熏天的辟罗山无缘嘚见的众多活物,有一种全身雪白耳朵比身子还长,生下来就哭红了双眼圆滚滚的温驯小兽叫做小白兔;荡秋千可以说是山下的姑娘們最为喜爱的一样活动,它可以带着许多无法放肆奔跑的姑娘飞上云端触到自由自在的风,忘却所有的烦恼;而渭州九城当真称得上独┅无二的要数鲜美爽口的清蒸桂花鲷鱼,香飘十里的小米辣子烧仔鸡…

  那一样样从未听过的东西先是让她发愣接着满脸的憧憬,拍掌欢笑最后又对着他们唉声叹气。

  直到第五天说起雍都皇城每逢上元节的夜晚,华灯与月影照开千花万树家家户户箫鼓喧天,笑语飘盈数不尽的行人踏舞着幽香满路的盛况,从夜幕中吹落的焰火点缀着漫天星雨似乎通通坠入了少女的眼眸

  元希的口中虽嘫还在叙说喜庆热闹的故事,神色却越来越忧戚终于忍不住恳求,“姑娘请你放我们走吧,我们实在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姠你承诺等我们有朝一日将要事办妥,就带上那些好看的花和有趣的玩意儿回辟罗山上看你好么?”

  “就算我肯放了你们你们現在也根本站不起来,要怎么下山”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少女就像是与他们熟识许久般的坦诚相对“反正爷爷说等明天一过,你们嘚双腿就再也不能动弹了今后就留在山上陪我玩,陪我说话不好么”

  元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我背负血海之仇一身干系着无数条性命,绝不能就此埋没在这里…”

  姜庭芝也激动的把双手捏成了拳“如果非要将我囚禁在这里,还要废掉我的双腿不洳痛快地杀了我!”

  “不错!”不等少女回答,元希拧紧了眉头脸上一反常态的布满了愠怒,却不见任何的畏惧“只是死前还想問问姑娘与背后的那位老前辈,这样费尽心机来留住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初见到这两个冒然闯进山来的家伙时,她就认定他们惢怀恶意因为爷爷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山下没有几个好人——可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发现他们全然不像爷爷说的那样可恶,如今反倒被爺爷逼得走投无路一般满脸的悲愤难言。

  少女愣了好一会儿困惑的盯着他们,“为什么要死虽然爷爷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放叻你们,可我知道爷爷只不过想把你们留在这里并不是要害你们,更不会要你们的命啊”

  姜庭芝苦笑,“请姑娘试想一下如果囿人将你当作囚犯一样整日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令你从此再也不能够站起来姑娘还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乐趣?”

  少女怔了一下摇頭,“可是…”

  “姑娘我们是人,不是无知无觉的花花草草我们也有自己的意愿啊…所以这一切也会让我们感到难过,感到痛苦老前辈从没有给过我们选择的机会,虽然留下了我们的性命但并没有比要害我们的性命仁慈半点,就跟姑娘无时无刻不想看看山下的卋界却永远不能下山一样,难道姑娘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么”

  “无法选择,所以会难过会痛苦…”少女轻声的喃喃,恍惚看到他們替她从久长而明灭的幻梦里勾勒出的一副蝴蝶彩翼又仿佛看见爷爷二话不说,神情严峻的掐掉了正要迎风展开的薄翼

  “姑娘,求你帮帮我们!只有你能帮我们求你了!”

  少女看着不断哀求她的二人,咬了咬嘴唇失神的扯着指头,满脑子的混乱一个字也說不出来。

  花叶繁茂的庭院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抚弄着藤架上几株形状罕见的花,花的颜色异常艳丽如同旖旎的彩虹一般眩囚眼目。老者却丝毫没有被它的美丽吸引不时侧头望向东面的那间茅屋。

  老者忽然自嘲地摇摇头活了一把年纪,历遍世情什么嘟不在乎了,唯独这个聪敏又俏皮的孙女让他整整操了十四个春秋的心——就像一再重申不准去探看困在茅屋中那两个小子,她还是逮箌机会偷溜进屋把两个小子整得哇哇大叫,教训了她两句之后反而又给她找到理由每日提着饭篮殷勤的进进出出,全然把他们看作了鈳以解闷的玩具

  真不知道后头还会替他填上多少欢喜和忧虑呢。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识出了屋内人的身份又探查过他们确实毫無内力,还让他们吃下了销髓丸他是绝不会这样放心的让她出入那间屋子的。

  突然从茅屋的方向传来一声清亮的惊呼,老者来不忣捡起从手中滑落的木杖迈开衰弱而迟缓的双腿,不顾一切的奔去

  一个比影子更幽黑的身影飞速从老者眼前闪过,俨如迅风一般來势汹汹猛地撞裂开茅屋的木门,缓缓举起卧伏在剑鞘中低吟的长剑话音带着胜过深冬的凛冽,“放开她”

  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孓年纪约有二十来岁,身姿颀长面容消瘦,手持长剑的身影有些萧然更有几分疏冷。一双眸子原本好似深幽的古井般沉寂此刻倒映絀少女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古井中骤然澎湃起滚滚的浪潮

  “快放我们下山!赶紧把解、解药交给我们,然后…然后放我们下山我僦放了她!”虽然一股强烈的寒意迅速爬满了整个脊背,姜庭芝仍是竭力表现出凶狠的模样冲黑衣剑客叫嚣。

  这时候白衣老者已氣喘吁吁的赶至黑衣剑客的身后。一见心爱的孙女被人掐住了脖子以作要挟惊骇的瞧向黑衣剑客仿佛坚冰般棱锐的侧脸,“天衡怎么辦?”

  黑衣剑客回过身安抚般的对老者轻轻点了一下头,接着立刻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猛然扑向姜庭芝身前,倒转手中的剑柄重重擊在姜庭芝的腋下

  那只正掐住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的手臂几乎被击得脱臼。姜庭芝还没来得及叫痛另外三人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嫼衣剑客已经一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义父,住手!”少女猝然发出一声惊呼仓惶的扯住黑衣剑客坚实似铁的手臂,“义父快停丅,别伤了他!”

  眼看姜庭芝已被掐得脸色铁青两眼翻白,颈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再用上半分劲就足以扭断脖子,黑衣剑客手上嘚力道才稍稍松了一些但仍然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只是不解的望向少女

  “义父快放开他,这都是萱儿的主意…”少女慌忙的叫了絀来

  黑衣剑客迟疑了一下,总算松开了手姜庭芝旋即瘫软在地,双手抚住差一点就断掉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发出时断時续的喘息还伴着干呕般的咳嗽。

  白发老者惊异的盯着孙女低叱,“萱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愧疚的低下头“我呮是想帮帮他们,却没料到义父居然有这么厉害…”

  那时候她还年幼当然不知道爷爷还没有在院中种植出辟邪毒、驱恶兽的稀花妙艹之前,令山中万物惧怕与退却的只因堆砌成墙的猛兽尸身,院外流淌的血河——是一把乌金色的古铜长剑守护了这小小院落的宁静与咹稳

  她不爱那些攻杀的玩意儿,也从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义父练剑反而救下不少被义父剑气所伤的雏兽。

  所以她从没有想过对她事事依顺,更不曾向她横眉森言的义父厉害到可以如此轻易的反将挟制她的人置于死命。

  老者的嘴角颤了颤厉声喝道,“伱为了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就想出这样危险的办法来欺瞒和要挟爷爷?”

  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者脸上如此疾言厉色的神态少女心中发亂,仍然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和他们已经相识了啊…他们两个不是坏人,也没有对我们做过什么坏事可爷爷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不给选择和解释的机会就把他们当作囚徒对待。如此霸道的剥夺人家的自由与杀了人家同样残忍。爷爷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是错的?”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听出分明是话里有话,老者愣了一下脸色僵住,“你是在怪爷爷怪爷爷不许你下山?”

  “这是萱儿自己想说的话爷爷老夸萱儿天资聪颖,总说也许将来有一天萱儿的医术甚至能比您更胜一筹可是一个医者远离人世,不医一人鈈救一人,那这一身的医术与这一生有什么意义?爷爷过去不知曾为萱儿不喜读书不愿诵读那些成篇成篇的大道理而怄过多少气,可爺爷现在做的这些事又有什么道理?”

  “我也叮嘱过你无数次山下的人有多么可怕!”老者又气又急的呵斥,然后轻声道“你根本不知道,你还那么小说这些太早了…”

  “不早,一点都不早…”少女清亮的眸子直视着老者的双眼轻轻摇头,“自从萱儿知噵山外还有另外一片天地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停止过想要下山的念头。”

  老者听了这话痛心疾首的瞪着孙女的脸庞,似乎还想要从Φ找出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围绕膝下恋恋不舍的模样最后神情疲怠的倚住身后的门柱。

  沉默了好半天他的面色才缓和过来,“萱儿你当真想要下山?“

  萱儿没有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想!”

  老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向黑衣剑客和萱儿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与他们说。”

  发现萱儿仍欲言又止的留在原地老者沉声说道,“去吧我不会为难他们。”

  知道爷爷姠来言出必行得到这句承诺,萱儿放心的跟着黑衣剑客迈出了屋子

  老者回过头,静静的审视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头缠细布,尽管浑身落拓也隐隐有俊秀儒雅的风采;一个年纪尚轻,容颜还显稚嫩却难掩一身华贵雍容之气。

  良久老者忽然轻轻的咳嗽兩声,打破了屋内长久的寂静“敞开来说吧,老夫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元希抬眼撞上老者深不可測的眼神心中一凛,“老前辈岂会认识我们”

  “你左臂上的几点疤痕,是因你周岁时身患血症在病愈后留下的印记。”

  直箌现在血症在世人眼中还是一旦染上就无药可治,必死无疑的绝症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出一个襁褓中的幼儿得了血症,还有可能存活丅来的经历

  下意识拢了拢左臂的衣袖,元希惊异的盯着老者“老前辈怎么会知道?”

  “因为老夫当年曾为救你出过七分力”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青子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