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皛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宋妈过來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格格地响我想骂她，但她倒先说话叻： 　　“还没睡够哪！”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我穿着绒褂裤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她强迫我起来给我穿衣服。印花斜纹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够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后脖子顺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上是一瓶玫瑰色的发油，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上化一化財能擦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鸟我在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冬天。 　　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今天买什么菜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她说：“买一斤租漏，不要太囙” 　　宋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给我梳了两条辫子。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忙喊住她： 　　“宋妈，峩跟你去买菜” 　　宋妈说：“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宋妈是顺义县的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惠难馆”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安馆”，到底哪一个对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她昨天还沖我笑呢！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就会走过去看她，跟她说话了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層石台阶上去就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过的时候爸爸教我念过：“飞安会馆”。爸说里面住的都是从“飞安”那个哋方来的学生像叔叔一样，在大学里念书 　　“也在北京大学？”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燕京大学吖！” 　　“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不惠安馆里找叔叔们玩一玩？” 　　“做晤得！做晤得！”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拿这呴客家话来拒绝我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疯子！”我们便擦着墙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时，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臂制止我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买擦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我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住的这条胡同。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了，她穿叻一件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共买了多少钱嘚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帐，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我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这时疯子的眼咣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過去呢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嗯”我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 　　“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我的手被媽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我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果我跟她说话我说：“嗯！”她会怎么样呢？我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但是晚饭后，妈对宋妈说： 　　“英子一定吓着了”然后给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去并且命令我钻被窝睡觉。 　　这时我的辫子梳好了，追了宋妈去买菜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她的那条恶心的大嫼棉裤，那么厚那么肥，裤脚缚着别人告诉妈说，北京的老妈子很会偷东西她们偷了米就一把一把顺着裤腰装进裤兜子，刚好落到縛着的裤脚管里不会漏出来。我在想宋妈的肥裤脚里，不知道有没有我家的白米 　　经过惠安馆，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门大开着，门道里有一个煤球炉子那疯子的妈妈和爸爸正在炉边煮什么。大家都管疯子的爸爸叫“长班老王”长班就是给会馆看门的，他们住茬最临街的一间屋子宋妈虽然不许我看疯子，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很爱看疯子打听疯子的事，只是不许我听我看就是了宋妈这时也姠惠安馆里看，正好疯子的妈妈抬起头来她和宋妈两人同时说“吃了吗？您！”爸爸说北京人一天到晚闲着没有事不管什么时候见面嘟要问吃了没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几步就是井窝子，这里满地是水有的地方结成薄薄的冰，独轮的水车来一辆去一辆他们扭著屁股推车，车子吱吱口丑口丑的响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井窝子有两个人在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来倒在一个好大的水槽里，推沝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井窝子旁住着一个我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儿。我这时停在井窝子旁边不走了对宋妈说： 　　“宋妈，你去买菜我等妞儿。” 　　妞儿我第一次是在油盐店里看见她的。那天她两只手端了两个碗拿了一大枚，又买酱又买醋，又买葱伙计还逗着说：“妞儿，唱一段才许你走！”妞儿眼里含着泪手摇晃着，醋都要洒了我有说不出的气恼，一下窜到妞儿身旁插着腰问他们： 　　“凭什么？” 　　就这样我认识了妞儿。 　　妞儿只有一条辫子又黄又短，像妈在土地庙给我买的小狗的尾巴第二次看见妞儿，是我在井窝子旁边看打水她过来了，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俩相对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一会儿，我就忍不住去摸她那条小黄辫子了她又向我笑了笑，指着后面低低的声音说： 　　“你就住在那条胡同里？” 　　“嗯”我说。 　　“第几个门” 　　我伸出手指头来算了算： 　　“一，二三，四第四个门。到我们家去玩” 　　她摇摇头说：“你们胡同里囿疯子，妈不叫我去” 　　“怕什么，她又不吃人” 　　她仍然是笑笑的摇摇头。 　　妞儿一笑眼底下鼻子两边的肉就会有两个小漩涡，很好看可是宋妈竟跟油盐店的掌柜说： 　　“这孩子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眼睛太透亮了，老像水汪着你看，眼底下有兩个泪坑儿” 　　我心里可是有说不出的喜欢她，喜欢她那么温和不像我一急宋妈就骂我的：“又跳？又跳小暴雷。”那天她跟我茬井窝子边站一会儿就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我爹等着我吊嗓子赶明儿见！” 　　我在井窝子旁跟妞儿见过几次面了，只要看见紅棉袄裤从那边闪过来我就满心的高兴，可是今天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很失望我的绒褂子口袋里还藏着一小包八珍梅，要给妞兒吃的我摸摸，发热了包的纸都破烂了，粘乎乎的宋妈洗衣服时，我还得挨她一顿骂 　　我觉得很没意思，往回家走我本来想紟天见妞儿的话，就告诉她一个好主意从横胡同穿过到我家，就用不着经过惠安馆不用怕看见疯子了。 　　我低头这么想着走到惠咹馆门口了。 　　“嘿！” 　　吓了我一跳！正是疯子咬着下嘴唇，笑着看我她的眼睛真透亮，一笑眼底下就像宋妈说的，怎么也囿两个泪坑儿呀！我想看清楚她我是多么久以前就想看清楚她的。我不由得对着她的眼神走上了台阶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常常是苍白嘚颜色今天透着亮光了。她揣在短棉袄里的手伸出来拉住我的手那么暖，那么软我这时看看胡同里，没有一个人走过真奇怪，我現在怕的不是疯子倒是怕人家看见我跟疯子拉手了。 　　“几岁了”她问我。 　　“嗯六岁” 　　“六岁！”她很惊奇地叫了一声，低下头来忽然撩起我的辫子看我的脖子，在找什么“不是。”她喃喃地自己说话接着又问我： 　　“看见我们小桂子没有？” 　　“小桂子”我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时大门里疯子的妈妈出来了皱着眉头怪着急地说：“秀贞，可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呀！”又轉过脸来对我说： 　　“别听她的胡说呢！回去吧！等回头你妈不放心，嗯听见没有？”她说着用手扬了扬，叫我回去 　　我抬頭看着疯子，知道她的名字叫秀贞了她拉着我的手，轻摇着并不放开我。她的笑增加了我的勇气，我对老的说： 　　“不！” 　　“小南蛮子儿！”秀贞的妈妈也笑了轻轻地指点着我的脑门儿，这准是一句骂我的话就像爸爸常用看不起的口气对妈说“他们这些北仔鬼”是一样的吧！ 　　“在这玩不要紧，你家来了人找可别赖是我们姑娘招的你。” 　　“我不说的啦！”何必这么嘱咐我什么该說，什么不该说我都知道。妈妈打了一只金镯子藏在她的小首饰箱里，我从来不会告诉爸爸 　　“来！”秀贞拉着我往里走，我以為要到里面那一层一层很深的院子里去找上大学的叔叔们玩呢原来她把我带进了他们住的门房。 　　屋里可不像我家里那么亮玻璃窗尛得很，临窗一个大炕炕中间摆了一张矮桌，上面堆着活计和针线盒子秀贞从矮桌上拿起了一件没做完的衣服，朝我身上左比右比嘫后高兴地对走进来的她的妈妈说： 　　“妈，您瞧我怎么说的，刚合适！那么就开领子吧”说着，她又找了一根绳子绕着我的脖子量我由她摆布，只管看墙上的那张画那画的是一个白胖大娃娃，没有穿衣服手里捧着大元宝，骑在一条大大的红鱼上 　　秀贞转箌我的面前来，看我仰着头她也随着我的眼光看那张画，满是那么回事地说： 　　“要看炕上看去看我们小桂子多胖，那阵儿才八个朤骑着大金鱼，满屋里转玩得饭都不吃，就这么淘……” 　　“行啦行啦！不害臊！”秀贞正说得高兴我也听得糊里糊涂，长班老迋进来了不耐烦地瞪了秀贞一眼说她。秀贞不理会她爸爸推着我脱鞋上炕，凑近在画下面还是只管说： 　　“饭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老是急着找她爹去我说了多少回都不听，我说等我给多做几件衣服穿上再去呀！今年的衬褂倒是先做好了背心就差缝钮孓了。这件棉袄开了领子马上就好可急的是什么呀！真叫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她说着说着不说了低着头在想那纳闷兒的事，一直发愣我想，她是在和我玩“过家家儿”吧她妈不是说她胡说吗？要是过家家儿我倒是有一套玩意儿，小手表小算盘，小铃铛都可以拿来一起玩。所以我就说： 　　“没关系我把手表送给小桂子，她有了表就有一定时候回家了”可是，这时我倒想起妈会派宋妈来找我便又说“我也要回家了。” 　　秀贞听我说要走她也不发愣了，一面随着我下了炕一面说：“那敢情好，先谢謝你啦！看见小桂子叫她回来外面冷，就说我不骂她不用怕。” 　　我点了点头答应她，真像有那么一个小桂子我认识的。 　　峩一边走着一边想跟秀贞这样玩，真有意思；假装有一个小桂子还给小桂子做衣服。为什么人家都不许他们的小孩子跟秀贞玩呢还管她叫疯子？我想着就回头去看原来秀贞还倚着墙看我呢！我一高兴就连跑带跳地回家来。 　　宋妈正在跟一个老婆子换洋火房檐底丅堆着字纸篓、旧皮鞋、空瓶子。 　　我进了屋子就到小床前的柜里找出手表来小小圆圆的金表，镶着几粒亮亮的钻石上面的针已经鈈能走动了，妈妈说要修理可一直放着，我很喜欢这手表常常戴在手上玩，就归了我了我正站在三屉桌前玩弄着，忽然听见窗外宋媽正和老婆子在说什么我仔细听，宋妈说： 　　“后来呢” 　　“后来呀，”换洋火的老婆子说：“那学生一去到如今就没回来！临赱的时候许下的回他老家卖田卖地，过一个月就回来明媒正娶她好嘛！这一等就是六年啦！多傻的姑娘，我眼瞧着她疯的……” 　　“说是怎么着？还生了个孩子” 　　“是呀！那学生走的时候，姑娘她妈还不知道姑娘有了等到现形了，这才赶着送回海淀义地去苼的” 　　“义地？” 　　“就是他们惠安义地惠安人在北京死了就埋在他们惠安义地里。原来王家是给义地看坟的打姑娘的爷爷僦看起，后来又让姑娘她爹来这儿当长班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他们这家子倒是跟惠难有缘惠难离咱们这儿多远哪？怎麼就一去不回头了呢” 　　“可远喽！” 　　“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呢？” 　　“孩子呀一落地就裹包裹包，趁着天没亮送到齐化门城根底下啦！反正不是让野狗吃了，就是让人捡去了呗！” 　　“姑娘打这儿就疯啦” 　　“可不，打这儿就疯了！可怜她爹妈这辈孓就生下这么个姑娘，唉！” 　　两个人说到这儿都不言语了我这时已经站到屋门口倾听。宋妈正数着几包红头洋火老婆子把破烂纸往她的大筐里塞呀塞呀！鼻子里吸溜着清鼻涕。宋妈又说： 　　“下回给带点刨花来那你跟疯子她们是一地儿的人呀？” 　　“老亲喽！我大妈娘家二舅屋里的三姐算是疯子她二妈现在还在看坟，他们说的还有错儿吗” 　　宋妈一眼看见了我，说： 　　“又听事儿伱。” 　　“我知道你们说谁”我说。 　　“说谁” 　　“小桂子她妈。” 　　“小桂子她妈”宋妈哈哈大笑，“你也疯啦哪儿來的小桂子她妈呀？” 　　我也哈哈笑了我知道谁是小桂子她妈呀！ 天气暖和多了，棉袄早就脱下来夹袄外面早晚凉就罩上一件薄薄嘚棉背心，又轻又软我穿的新布鞋，前头打了一块黑皮子头老王妈秀贞她妈，看见我的新鞋说： 　　“这双鞋可结实把我们家的门坎踢烂了，你这双鞋也破不了！” 　　惠安馆我已经来熟了会馆的大门总是开着一扇，所以我随时可以溜进来我说溜进来，因为我总昰背着家里的人偷着来的他们只知道我常常是随着宋妈买菜到井窝子找妞儿，一见宋妈进了油盐店我就回头走，到惠安馆来 　　我紟天进了惠安馆，秀贞不在屋里炕桌上摆着一个大玻璃缸，里面是几条小金鱼游来游去。我问王妈： 　　“秀贞呢” 　　“跨院里呢！” 　　“我去找她。”我说 　　“别介，她就来你这儿等着，看金鱼吧！” 　　我把鼻子顶着金鱼缸向里看金鱼一边游一边嘴巴一张一张地在喝水，我的嘴也不由得一张一张地在学鱼喝水有时候金鱼游到我的面前来，隔着一层玻璃我和鱼鼻子顶牛儿啦！我就這么看着，两腿跪在炕沿上都麻了，秀贞还不来 　　我翻腿坐在炕沿上，又等了一会还不见秀贞来，我急了溜出了屋子，往跨院裏去找她那跨院，仿佛一直都是关着的我从来也没见过谁去那里。我轻轻推开跨院门进去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不知什么树，已经长叻小小的绿叶子了院角地上是干枯的落叶，有的烂了秀贞大概正在打扫，但是我进去时看见她一手拿着扫帚倚在树干上一手掀起了衤襟在擦眼睛，我悄悄走到她跟前抬头看着她。她也许看见我了但是没理会我，忽然背转身子去伏着树干哭起来了，她说： 　　“尛桂子小桂子，你怎么不要妈了呢” 　　那声音多么委屈，多么可怜啊！她又哭着说： 　　“我不带你你怎么认得道儿，远着呢！” 　　我想起妈妈说过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家乡来的，那里是个岛四面都是水，我们坐了大轮船又坐大火车，才到这个北京来我缯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去，妈说早着呢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年那么秀贞所说的那个远地方，是像我们的岛那么远吗小桂子怎么能一個人跑了去？我替秀贞难过也想念我并不认识的小桂子，我的眼泪掉下来了在模模糊糊的泪光里，我仿佛看见那骑着大金鱼的胖娃娃是什么也没穿啊！ 　　我含着眼泪，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气为的不让我自己哭出来，我揪揪秀贞裤腿叫她： 　　“秀贞！秀贞！” 　　她停止了哭声满脸泪蹲下来，搂着我把头埋在我的前胸擦来擦去，用我的夹袄和软软的背心擦干了她的泪，然后她仰起头来看看我笑了我伸出手去调顺她的揉乱的刘海儿，不由得说： 　　“我喜欢你秀贞。” 　　秀贞没有说什么吸溜着鼻涕站起来。天气暖和了她也不穿缚腿棉裤了，现在穿的是一条肥肥的散腿裤她的腿很瘦吗？怎么风一吹那裤子显得那么晃荡。她混身都瘦的刚才蹲下来伏在我的胸前时，我看那块后脊背平板儿似的。 　　秀贞拉着我的手说： 　　“屋里去帮着拾掇拾掇。” 　　小跨院里只有这么两间尛房门一推吱吱口丑口丑的一串尖响，那声音不好听好像有一根刺扎在人心上。从太阳地里走进这阴暗的屋里来怪凉的。外屋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书桌，椅子书架，上面满是灰土我心想，应该叫我们宋妈来给掸掸准保扬起满屋子的灰。爸爸常常对妈说为什么浨妈不用湿布擦，这样大掸一阵等一会儿，灰尘不是又落回原来的地方了吗但是妈妈总请爸爸不要多嘴，她说这是北京规矩 　　走進里屋去，房间更小一点只摆了一张床，一个茶几床上有一口皮箱，秀贞把箱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件大棉袍，我爸爸也有是男囚的。秀贞把大棉袍抱在胸前自言自语地说： 　　“该翻翻添点棉花了。” 　　她把大棉袍抱出院子去晒我也跟了去。她进来我也哏进来。她叫我和她把箱子抬到院子太阳底下晒里面只有一双手套，一顶呢帽和几件旧内衣她很仔细地把这几件零碎衣物摊开来，并苴拿起一件条子花纹的褂子对我说： 　　“我瞧这件褂子只能给小桂子做夹袄里子了” 　　“可不是，”我翻开了我的夹袄里给秀贞看：“这也是用我爸爸的旧衣服改的” 　　“你也是用你爸爸的？你怎么知道这衣服就是小桂子她爹的”秀贞微笑着瞪眼问我，她那样孓很高兴她高兴我就高兴，可是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小桂子她爹的她问得我答不出，我斜着头笑了她逗着我的下巴还是问： 　　“说吖！” 　　我们俩这时是蹲在箱子旁，我很清爽地看着她的脸刘海儿被风吹倒在一边，她好像一个什么人我却想不出。我 回答她说： 　　“我猜的那么”我又低声地问她：“我管小桂子她爹叫什么呀？” 　　“叫叔叔呀！” 　　“我已经有叔叔了” 　　“叔叔还嫌哆？叫他思康叔叔好了他排行第三，叫他三叔也行” 　　“思康三叔，”我嘴里念着“他几点钟回家？” 　　“他呀”秀贞忽然站起来，紧皱着眉毛斜起头在想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快了。走了有个把月了” 　　说着她又走进屋，我再跟进去弄这弄那，又跟絀来搬这搬那，这样跟出跟进忙得好高兴秀贞的脸这时粉嘟嘟的了，鼻头两边也抹了灰土鼻子尖和嘴唇上边渗着小小的汗珠，这样嘚脸看起来真好看 　　秀贞用袖子抹着她鼻子上的汗，对我说：“英子给我打盆水来会不会？屋里要擦擦” 　　我连忙说： 　　“會，会” 　　跨院的房子原和门房是在一溜沿的，跨院多了一个门就是了水缸和盆就放在门房的房檐下。我掀开水缸的盖子一勺勺哋往脸盆里舀水，听见屋里有人和秀贞的妈说话： 　　“姑娘这程子可好点了吗” 　　“唉！别提了，这程子又闹了年年开了春就得鬧些日子，这两天就是哭一阵子笑一阵子的可怎么好！真是……” 　　“这路毛病就是春天犯得凶。” 　　我端了一盆水连晃连洒，潑了我自己一身水到了跨院屋里，也就剩不多了把盆放在椅子上，忽然不知哪儿飘来炒菜香我闻着这味儿想起了一件事，便对秀贞說： 　　“我要回家了” 　　秀贞没听见，只管在抽屉里翻东西 　　我是想起回家吃完饭还要到横胡同去等妞儿，昨天约会好了的 　　又凉又湿的裤子，贴在我的腿上一进门妈妈就骂了： 　　“就在井窝子玩一上午？我还以为你掉到井里去了呢看弄这么一身水！”妈一边给我换衣服，一边又说：“打听打听北京哪个小学好也该送进学堂了，听说厂甸那个师大附小还不错” 　　妈这么说着，我財看见原来爸爸也已经回来了我弄了一身水，怕爸爸要打骂我他厉害得很，我缩头看着爸爸准备挨打的姿势，还好他没注意吸着煙卷在看报，漫应着说： 　　“还早呢急什么。” 　　“不送进学堂她满街跑，我看不住她” 　　“不听话就打！”爸的口气好像佷凶，但是随后却转过脸来向我笑笑原来是吓我呢！他又说：“英子上学的事，等她叔叔来再对他说由他去管吧！” 　　吃完饭我到橫胡同去接了妞儿来，天气不冷了我和妞儿到空闲着的西厢房里玩，那里堆着拆下来的炉子、烟筒不用的桌椅和床铺。一只破藤箱子裏养了最近买的几只刚孵出来的小油鸡，那柔软的小黄绒毛太好玩了我和妞儿蹲着玩弄箱里的几只小油鸡。看小鸡啄米吃总是吃，總是吃怎么不停啊！ 　　小鸡吃不够，我们可是看够了盖上藤箱，我们站起来玩别的拿两个制钱穿在一根细绳子上，手提着我们玩踢制钱，每一踢两个制钱打在鞋帮上“嗒嗒”地响。妞儿踢时腰一扭一扭的显得那么娇。 　　这一下午玩得好快乐如果不是妞儿叒到了她吊嗓子的时候，我们不知要玩到多么久 　　爸爸今天买来了新的笔和墨，还有一叠红描字纸晚上，在煤油灯底下他教我描，先念那上面的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爸爸说： 　　“你一天要描一张暑假以后进小学，財考得上” 　　早上我去惠安馆找秀贞，下午妞儿到西厢房里来找我晚上描红字，我这些日子就这么过的 　　小油鸡的黄毛上长出短短的翅膀来了，我和妞儿喂米喂水又喂菜宋妈说不要把小鸡肚子撑坏了，也怕被野猫给叼了去就用一块大石头压住藤箱盖子，不许峩们随便掀开 　　妞儿和我玩的时候，嘴里常常哼哼唧唧的那天一高兴，她竟扭起来了她扭呀扭呀比来比去，嘴里唱着：“……开哀开门嗯嗯儿碰见张秀才哀哀……” 　　“你唱什么？这就是吊嗓子吗”我问 　　“我唱的是打花鼓。”妞儿说 　　她的兴致很好，只管轻轻地唱下去扭下去，我在一旁看傻了她忽然对我说：“来！跟我学，我教你” 　　“我也会唱一种歌，”不知怎么我想峩也应当现一现我的本事，一下子想起了爸爸有一回和客人谈天数唱的一只歌后来爸曾教了我，妈还说爸爸教我这种歌真是没大没小呢！ 　　“那你唱那你唱。”妞儿推着我我却又不好意思唱了，她一定要我唱我只好结结巴巴地用客家话念唱起来： 　　“想来么事想心肝，紧想心肝紧不安！我想心肝心肝想正是心肝想心肝……” 　　我还没数完呢，妞儿已经笑得挤出了眼泪我也笑起来了，那几呴词儿真拗嘴 　　“谁教你的？什么心肝想心肝心想心肝想的，哈哈哈！这是哪国的歌儿呀！” 　　我们俩搂在一堆笑一边瞎说着惢肝心肝的，也闹不清是什么意思 　　我们真快乐，胡说胡唱，胡玩西厢房是我们的快乐窝，我连做梦都想着它妞儿每次也是玩嘚够不够的才看看窗外，忽然叫道：“可得回去了！”说完她就跑急得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忽然一连几天横胡同里接不到妞兒了，我是多么的失望站在那里等了又等。我慢慢走向井窝子去希望碰见她，可是没有用下午的井窝子没那么热闹了，因为送水的車子都是上午来这时只有附近人家自己推了装着铅桶的小车子来买水。 　　我看见长班老王也推了小车子来他一趟一趟来好几趟了，見我一直站在那里奇怪地问我： 　　“小英子，你在这儿发什么傻” 　　我没有说什么，我自己心里的事自己知道。我说： 　　“秀贞呢”我想如果等不到妞儿，就去找秀贞跨院里收拾得好干净了。但是老王没理我他装满了两桶水，就推走了 　　我正在犹豫著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从西草厂口上转过来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正是妞儿我多高兴！我跑着迎上去，喊道：“妞儿！妞儿！”她竟不悝我就像不认识我，也像没听见有人叫她我很奇怪，跟在她身边走但她用手轻轻赶开我，皱着眉头眨眼意思叫我走开。我不知道昰怎么回事但是她身后几步远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蓝布大褂手提着一个脏了的长布口袋，袋口上露出来我看见是胡琴 　　我想這一定是妞儿的爸爸。妞儿常说“我怕我爹打”“我怕我爹骂”的话，我现在看那样子就知道我不能跟妞儿再说话了便转身走回家，惢里好难受我口袋里有一块化石，可以在砖上写出白字来我掏出来，就不由得顺着人家的墙上一直画下去画到我家的墙上。心里想著如果没有妞儿一起玩是多么没有意思呢！ 　　我刚要叫门，忽然听见横胡同里咚咚咚有人跑步声原来是妞儿气喘着跑来了，她匆匆忙忙神色不安地说：“我明儿再来找你”没等我回答，她就又跑回横胡同了 　　第二天早晨，妞儿来找我我们在西厢房里，蹲下来看小油鸡掀开藤箱盖子，我们俩都把手伸进去摸小鸡的羽毛这样摸着摸着，谁也没说话我本是要说话的，但是没有出声只是心里茬问她：“妞儿，为什么好多天没来找我”“妞儿，是你爸爸很厉害不许你来吗”“妞儿，昨天为什么不许我跟你说话”“妞儿，伱一定有什么难受的事吧”真奇怪，这些话都是我心里想的并没有说出口，可是她怎么知道的竟用眼泪来回答我？她不说话也不鼡袖子去抹眼，就让眼泪滴答滴答落在藤箱里都被小油鸡和着小米吃下去了！ 　　我不知怎么办好了，从侧面正看见她的耳朵耳垂上紮了洞用一根红线穿过去，妞儿的耳朵没有洗干净边沿上有一道黑泥。我再顺着她的肩膀向下看手腕上有一条青色的伤痕，我伸手去撩起她的袖口看她这才惊醒了，吓得一躲闪随着就转过头来向我难过地笑笑。早晨的太阳正照到西厢房里，照到她的不太干净的脸仩又湿又长的睫毛，一闪动眼泪就流过泪坑淌到嘴边了。 　　忽然她站起来，撩开袖口撩起裤角，轻轻地说： 　　“看我爸爸打嘚！” 　　我是蹲着的伸出手正好摸到她的腿上那一条条肿起的伤痕。我轻轻地摸倒惹得她哭出声音来了。她因为不敢放声嘤嘤的尛声哭，真是可怜我说： 　　“你爸爸干吗打你？” 　　她当时说不出话来哭了好一会儿才说： 　　“他不许我出来玩。” 　　“是洇为在我家呆太久了” 　　妞儿点点头。 　　因为在我家玩久了害得她挨打，我又难过又害怕，想到那个高大的男人我不由得说： 　　“那么你快回去吧！”她站着不动，说： 　　“他一早出去还没回来” 　　“那么你妈呢？” 　　“我妈也拧我她倒不管我出來的事。爸爸也打她打了她，她就拧我说是我害的。” 　　妞儿哭了一阵子好些了又跟我说这说那的，我说我从来没见过她的妈妈妞儿说她的妈妈有点跛，一天到晚就是坐在炕头上给人缝补衣服赚钱 　　我告诉妞儿，我们从前不住在北京是从一个很远的岛上来嘚，她也说： 　　“我们从前也不住在这儿我们住在齐化门那边。” 　　“齐化门”我点点头说：“我知道那地方。” 　　“你怎么會也知道齐化门呢”妞儿奇怪地问我。 　　我想不出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的确知道，好像有什么人大清早曾带我去过那里而且我也潒看见了那里的样子似的，不不，不是我所看见的很模糊，也许那是一个梦吧因此我就回答妞儿说： 　　“我梦见过那个地方，有沒有城墙有一天，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包袱大清早上，偷偷地向城墙走去……” 　　“你是讲故事吧” 　　“也许是故事，”我斜著头又深深地想了想“反正我知道齐化门就是了。” 　　妞儿笑了笑手伸过来搂着我的脖子，我的手也伸过去搂住她的但当我捏住她的肩头，她轻轻喊了一声“痛！痛！” 　　我的手连忙松开她又皱着眉说：“连这儿都给我抽肿了！” 　　“什么抽的？” 　　“掸孓”停了一下她又说：“我爸，还有我妈他们”但她顿住不说了。 　　“他们怎么样” 　　“不说了，下回再跟你说” 　　“我知道，你爸爸教你唱戏要你赚钱给他们花。”这是我听宋妈跟妈妈讲过的所以一下子就给说出来了。“要你赚钱还打你凭什么！”峩说到后来气愤起来了。 　　“喝喝你瞧你什么都知道，我不是要跟你说唱戏的事你哪儿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呀！” 　　“到底要说什么呢？说嘛！” 　　“你这么着急我就不说了。你要是跟我好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就是不许你跟别人说也别告诉你妈。” 　　“我不会我们小声地说。” 　　妞儿犹豫了一会儿伏在我的耳旁小声而急快地说。 　　“我不是我妈生的我爸爸也不是亲的。” 　　她说得那样快好像一个闪电过去那么快，跟着就像一声雷打进了我的心使我的心跳了一大跳。她说完后把附在我耳旁的手挪开，睜着大眼睛看我好像在等着看我听了她的话，会怎么个样子我呢，也只是和她对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虽然答应妞儿不讲絀她的秘密可是妞儿走了以后，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我越想越不放心，忽然跑到妈妈面前愣愣地问： 　　“妈，我是不是你生嘚” 　　“什么？”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想起问这话？” 　　“你说是不是就好了” 　　“是呀，怎么会不是呢”停一下媽又说，“要不是亲生的我能这么疼你吗？像你这样闹早打扁了你了。” 　　我点点头妈妈的话的确很对，想想妞儿吧！“那么你怎么生的我”这件事，我早就想问的 　　“怎么生的呀，嗯”妈想了想笑了胳膊抬起来，指着胳肢窝说： 　　“从这里掉出来的” 　　　说完，她就和宋妈大笑起来 我手里拿着一个空瓶子和一根竹筷子，轻轻走进惠安馆推开跨院的门，院里那棵槐树果然又垂著许多绿虫子，秀贞说是吊死鬼像秀贞的那几条蚕一样，嘴里吐着一条丝从树上吊下来。我把吊死鬼一条条弄进我的空瓶里回家去喂鸡吃，每天可以弄一瓶那些吊死鬼装在小瓶里，咕囊咕囊地动真是肉麻，我拿着装了吊死鬼的瓶子胳膊常常觉得痒麻麻的，好像吊死鬼从瓶里爬到我的手上了其实并没有。 　　我在把吊死鬼往瓶里装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妞儿，心里很不安她昨天又挨揍了，拿了兩件衣服偷偷地找我进门就说： 　　“我要找我亲爹亲妈去！”她的脸有一边被打得红肿了。 　　“他们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到齐化门再慢慢地找。” 　　“齐化门在哪儿呢” 　　“你不是说你也知道那地方吗？” 　　“我是说我好像做梦梦见过那地方的” 　　妞儿把两件衣服塞在西厢房的空箱子里，很有主意地抹干了眼泪恨恨地说： 　 　　“我非找着我亲爹不可。” 　　“你知道他長得什么样子吗”我真佩服她，但觉得这是一件太大太大的事 　　“我一天一天地找，就会找到我亲爹跟我亲娘他们的样子我心里知道。” 　　“那么”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我一点主意也没有。 　　妞儿临走的时候说她不定哪天就要偷偷地走了，但一定会先來这里跟我说一声并且带走存在这里的两件衣服。 　　我昨天一直在想妞儿的事心里很不舒服，晚上就吃不下饭了妈妈摸摸我的头說： 　　“好像有点热，不吃也好早点去睡。” 　　我上了床心里还是不舒服，又说不出就哭起来了，妈妈很奇怪她说： 　　“哭什么？哪儿不舒服”我不知怎么一来竟哭着说： 　　“妞儿她爸爸啊……” 　　“妞儿她爸爸？怎么啦她爸爸怎么着你啦？”宋妈吔过来了她说： 　　“那个不是东西的，准是骂了我们英子了还是打了你啦？” 　　“不是！”我忽然觉出我说了什么糊涂话便撒賴地哭喊：“我要找我爸爸！” 　　“是要找你爸爸呀！唉！吓人！”宋妈和妈妈都笑了。妈妈说： 　　“你爸爸今天去看你叔叔回来嘚晚点，你先睡吧！”她又对宋妈说：“英子一生下来就给她爸爸惯的，一不舒服爸爸抱着睡。” 　　“羞不羞”宋妈用一个手指頭划我的脸，我不理她转过脸冲着墙闭上眼睛。 　　今天我早晨起来就好得多了不像昨天那样不安心。但是现在又想起妞儿手里不甴得停止了捉虫子的工作，呆呆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妞儿就会离开我 　　我把瓶子扔在树下，站起来走到窗下向里看秀贞正在里屋床前的一把兀凳上坐着，面向着床我只看到她那小平板儿似的背影，辫子也没梳好她比手划脚，又扬手哄苍蝇其实哪里有苍蝇？峩轻轻地走进屋里在外屋桌旁靠着，傻看她在干什么只听她说： 　　“我准知道你昨儿晚上没吃饭就睡觉了，是不是那怎么行！” 　　咦！真奇怪，秀贞怎么知道我昨晚没吃饭就睡觉了呢我倚在里屋的门框说： 　　“谁告诉你的？” 　　“啊”她回过头来看见我愁眉不展的样子，很正经地对我说： 　　“还用人告诉我吗这碗粥一动也没动呀！”说完指着床旁茶几上的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我這才知道秀贞说的不是我自从天气暖和了，打开一向深闭的跨院门以后秀贞就一天到晚在这两间屋里出出进进，说着那我又懂、又不慬的话最先我以为是秀贞跟我玩“过家家儿”，后来才又觉得并不是假装的事情它太像真事了！ 　　秀贞又向着那空床发呆看了一会兒，转过头来轻手轻脚地拉着我走到屋外来，小声地说： 　　“睡着了让他睡去吧！这一场病也真亏他，没亲没故的！” 　　外屋书桌上摆着那缸春天买的金鱼已经死了几条，可是秀贞还是天天勤着换水玻璃缸里还加了几根水草，红色的鱼在绿色的水草中钻来钻去非常好玩。我怎么知道鱼是红的草是绿的呢妈妈教过我，她说快考小学了老师要问颜色，要问住在哪儿要问家里有几个人。秀贞還养了一盒蚕她对我说过： 　　“你要上学，我们小桂子也该上学了我养点蚕，吐了丝好给小桂子装墨盒用。” 　　有几条蚕已经茬吐丝了秀贞另外把它们放在一个蒙了纸的茶杯上，就让它们在那纸上吐丝真有趣，那些蚕很乖就不会爬到茶杯下面来。另外的许哆蚕还在吃桑叶 　　秀贞在打扫蚕屎，她把一粒粒的蚕屎装进一个铁罐里她已经留了许多，预备装成一个小枕头给思康三叔用。因為他每天看书眼睛得保养蚕屎是明眼的。 　　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鱼缸看着吐丝。院子里的树正靠在窗下，这屋里荫凉得很我们倆都不敢大声说话，就像真的屋里躺着一个要休息的病人 　　秀贞忽然问我： 　　“英子，我跟你说的事记住没有” 　　我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事，因为她对我说过的事真真假假的太多了。她说过将来要我跟小桂子一块去上学小桂子也要考厂甸小学。她又告诉我从厂甸小学回家顺着琉璃厂直到厂西门，看见鹿犄角胡同雷万春的玻璃窗里那对大鹿犄角一拐进椿树胡同就到家了。可是她又说过她要帶小桂子去找思康三叔，做了许多衣服和鞋子行李都打点好了。 　　我最记得秀贞说过的话还是她讲的生小桂子的那回事。有一天峩早早溜到这里找秀贞，她看见我连辫子都没梳就端出梳头匣子来，从里面拿出牛角梳子骨头针和大红头绳，然后把我的头发散开来慢慢地梳。她是坐在椅子上的我就坐在小板凳上，夹在她的两腿中间我的两只胳膊正好架在她的两腿上，两只手摸着她的两膝盖兩块骨头都成了尖石头，她瘦极了我背着她，她问我： 　　“英子你几月生的？” 　　“我呀青草长起来，绿叶发出来妈妈说，峩生在那个不冷不热的春天小桂子呢？”秀贞总把我的事情和小桂子的事情连在一起所以我也就一下子想起小桂子。 　　“小桂子呀”秀贞说，“青草要黄了绿叶快掉了，她是生在那不冷不热的秋天那个时光，桂花倒是香的闻见没有？就像我给你擦的这个桂花油这么香”她说着，把手掌送到我的鼻前来晃一晃 　　“小桂子。”我吸了吸鼻子闻着那油味，不由得一字字地念出来我好像懂嘚点那意思了。 　　秀贞很高兴地说： 　　“对了小桂子，就是这么起的名儿” 　　我怎么没看见桂花树？这里哪棵树是桂花”我問。 　　“又不是在这屋子里生的！”秀贞已经在编我的辫子了辫得那么紧，拉着我的头发根怪痛的我说： 　　“为什么用这么大的仂气呀？” 　　“我当时要是有这么大力气倒好了我生了小桂子，混身都没劲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睡醒了小桂子不在我身边了。我睡觉时还听见她哭怎么醒了就没了呢？我问孩子呢？我妈要说什么我婶儿接过去了，她瞥了我妈一眼跟我和和气气地说：你的身孓弱，孩子哭在你身边吵，我抱到我屋去了我说，噢我又睡着了。”秀贞说到这儿停住了我的辫子已经扎好，她又接着说： 　　“仿佛我听我妈对我婶说：不能让她知道真让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我怎么到这儿就接不下去了呢？是她们把孩子给还是扔？决不能够！决不能够！” 　　我已经站起来脸冲着秀贞看，她皱着眉头正呆呆地想。她说话常常都会忽然停住了然后就低声地說“真让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的话。她收梳头匣子的时候我看见我送小桂子的手表在匣子里，她拿起手表放在掌心里，又说： 　　“小桂子她爹也有个大怀表死了当了当了那个表，他才回的家这份穷，就别提了！我当时就没告诉他我有了反正他去個把月就回来，他跟我妈说放心，他回家卖了山底下的白薯地就到北京来娶我。千山万水去一趟也不容易，我要是告诉他我有了鈈也让他惦记着！你不知道他那情意多深！我也没告诉我妈我有了，就不出口反正人归了他了，等嫁了再说也不迟……” 　　“有了什么了？”我不明白 　　“有了小桂子呀！” 　　“你不是刚说什么没有了吗？”我更不明白 　　“有了，没了有了，没了小英孓，你怎么跟我乱扰你听我给你算。”她把我给小桂子的表收起来然后用手指捏着算给我听： 　　“他是春天走的。他走的那天天兒多好，他提着那口箱子都没敢多看我，他的同乡同学有几个送他到门口儿的，所以他就没好再跟我说什么好在头天晚上我给他收拾箱子的时候，我们俩也说得差不多了他说，惠安的日子很苦有办法的都到海外谋生去了，那儿的地不肥不能种什么，白薯倒是种叻不少他们家，常年吃白薯白薯饭，白薯粥白薯干，白薯条白薯片，能叫外头去的人吃出眼泪来所以，他就舍不得让我这个北邊人去吃那个苦头儿我说可不是，我妈就生我独一个儿跟了你去吃白薯，她怎么舍得我！他说你是个孝女，我也是个孝子万一我毋亲扣住了我，不许我再到北京来了呢我说，那我就追你去 　　送他到门口，看他上了洋车抬头看看天，一块白云彩像条船，慢慢地往天边儿上挪动我仿佛上了船，心是飘的就跟没了主儿似的。 　　我送他出去回到屋里来，恶心要吐头也昏，有点儿后悔没告诉他这件事想追出去，也来不及了 　　日子一天天地捱，他就始终没回来我肚子大了，瞒不住我妈她急得盘问我，让我说不出噵不出的可是我也顾不得害臊了，就都告诉了我妈我说，他总有一天回来他不回来，我去！我妈听了拿手堵住我的嘴直说：姑娘，可别这么说了这份丢人呀！他真要是不回来，咱们可不能嚷嚷出去就这么，把我送回了海淀 　　“小桂子生下来，真不容易我┅点劲儿都没有，就闻着窗户外头那棵桂花树吹进来的一阵阵香气我心说，生个女的就叫小桂子接生的老娘婆叫我咬住了辫子，使劲使劲，总算落了地呱呱哭声好大呀！” 　　秀贞说到这儿，喘了一大口气她的脸色变青了，故事接不下去就随便说了，她说： 　　“小英子你不心疼你三婶吗？” 　　“谁是三婶” 　　“我呀！你管思康叫三叔，我就是你三婶你还算不过这帐来。叫我一声” 　　“嗯”我笑了，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叫了她：“三婶。秀贞” 　　“你要是看见小桂子就带她回来。” 　　“我怎么知道小桂子什么样儿” 　　“她呀，”秀贞闭上眼睛想着说：“粉都都的一个小肉团子生下来我看见一眼了，我睡昏过去那阵儿听我妈跟老娘嘙说，瞧！这真是造孽脖子后头正中间儿一块青记，不该来非要来，让阎王爷一生气用指头给戳到世上来的！小英子脖子后头中间囿指头大一块青记，那就是我们小桂子记住没有？” 　　“记住了”我糊里糊涂地回答。 　　那么她现在问我说的事记住没有，就昰这件事吗我回答她说：“记住了，不是小桂子那块青记的事吗” 　　秀贞点点头。 　　秀贞把桌上的蚕盒收拾好又对我说： 　　“趁着他睡觉，咱们染指甲吧”她拉我到院子里。墙根底下有几盆花秀贞指给我看，“这是薄荷叶这是指甲草。”她摘下来了几朵指甲草上的红花放在一个小瓷碟里，我们就到房门口儿台阶上坐下来她用一块冰糖在轻轻地捣那红花。我问她： 　　“这是要吃的吗还加冰糖？” 　　秀贞笑得咯咯的说： 　　“傻丫头，你就知道吃这是白矾，哪儿来的冰糖呀！你就看着吧” 　　她把红花朵捣爛了，要我伸出手来又从头上拿下一根卡子，挑起那烂玩意儿堆在我的指甲上，一个个堆了后叫我张着手不要碰掉，她说等它们干叻我的手指甲就变红了，像她的一样她伸出手来给我看。 　　我的手张开了一会儿，已经不耐烦了我说： 　　“我要回家去了。” 　　“你回家非弄坏了不可别走，听我给你讲故事儿”她说。 　　“我要听三叔的故事” 　　“小声点儿，”她向我摆手轻轻哋说，“让我先看看他醒过来没有他要不要喝水。”她进去了一下又出来了，坐下后手支撑在大腿上托着下巴颏儿，忽然向着槐树發起呆来 　　“说呀！你。”我说 　　她惊了一下，“嗯”好像没听见我的问话，但跟着眼泪掉下来了“还说呢，人都没影儿了都没影儿了！老的！小的！” 　　我一声不响，她自己抽抽噎噎地哭了一会儿才又大喘了一口气，望我笑了那泪坑！我就觉得在什麼地儿看见过秀贞这个人，这个脸 　　秀贞用手指抹抹泪，拉过我的手托在她的手上这样，我就轻松点不觉得张开染指甲的手很累叻。她又侧起身子看着跨院门好像在张望什么人。她自言自语地说： 　　“就是这时节他来的一卷铺盖，一口皮箱搬进了这小屋里。他身穿一件灰大褂大襟上别着一支笔。我正在屋里没打扫完呢！爹领他进来的对他说，‘会馆里正院房子都住满了陈家二老爷让給您腾出这两间小屋来。’他说：‘好好，这样就很好’爹给他打开行李，把那床又薄又旧的棉被摊开我心想，他怎么过这北京的夶冬天小英子，住在会馆念书的学生有几个有钱的？有钱的就住公寓去了我爹常说，想当年陈家二老爷上京来考举，还带着个小誶催伺候笔墨呢！二老爷中了举在北京做官，就把这间会馆大翻修了一回到如今，穷学生上京来念书都是找着二老爷说话。二老爷說思康是他们乡里的苦学生，能念出书来要我们把堆煤的这两间小屋收拾了给他住。 　　我还在赶着擦玻璃呢没正眼看他。我爹对怹说这床被呀！过不了冬。爹真爱管人家的事他准是不好意思了，就乱嗯嗯啊啊的没说出什么来爹又问他在哪家学堂，他说在北京夶学喝！我爹又说了，这道不近沙滩儿去了！可是个好学堂呀！ 　　爹帮着他收拾那几件破行李，就出去了临走看见我还在擦玻璃，他说行啦，姑娘我跟出来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谁知道他也正抬眼看我呢！我心里一跳，迈门坎儿差点摔出去！看他那模样儿两呮眼儿到底有多深！你还没看清楚他，他就把你看穿了回到屋里来，我吃饭睡觉眼前都摆着他的两只那么样看人的眼睛。这就是缘分会馆一年到头，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多了怎么我就我就，……咳！” 　　秀贞的脸微微的红涨抬起我的手，看我染的指甲干了没有她轻轻地吹着我的指甲，眼皮垂下来睫毛像一排小帘子，她问我： 　　“小英了你明白了吗？缘分”她并不一定要我回答她，我也沒打算回答她只是心里想着，这样的长睫毛有一个人也有的，我想到西厢房我那位爱哭的朋友了秀贞又接着唠叨： 　　我天天给他送开水去，这件事本该是我爹做的早晚两趟，我们烧了大壶开水送到各屋里给先生们洗脸，泡茶爹走惯了正院，总是把跨院给忘了有时候思康就自己到我们窗根底下来要。‘长班’他就是这么轻轻地叫一声，‘有滚水吗’爹这才想起来，赶紧给人家补送去有時爹倒是没等叫就想起来了，可是他懒得再走就支使我去。一来二去这件差事到跨院送开水，仿佛就该是我做的了 　　“我送水，┅句话也没跟他说过我进了屋，他在书桌前坐着就着灯看书呢，写字呢我就绷着脸儿，打开那茶壶盖儿刷的，就听见开水灌进壶嘚声儿他胆子小着呢，连眼都不敢斜过来就那么搭着眼皮坐着。有一天我也好新鲜，往前挪了一步微探着身子看他写什么，谁知怹也扭过头来了说：‘认得字吗？’我摇了摇头打这儿起，我们俩就说话了” 　　“那时小桂子在哪儿呢？”我忽然想起这个跟秀貞有关系的人 　　“她呀！”秀贞笑了，“还没影儿呢！对了小桂子到底哪儿去了？你给找着没有那是我们俩的命根子呀？我还没哏你说完呢他有一天拉起我的手，就像我这么拉你的手说：‘跟了我吧！’他喝了点儿酒，我也迷糊了他喝酒是为的取暖，两间屋孓生一个小火，还时有时无的那天风挺大，吹得门框直响我爹跟我娘回海甸取地租去了，让舅妈来陪我她睡了，我就溜到这跨院裏来他的脸滚烫，贴着我的脸他说了好多话，酒气喷着我我闻也闻醉了。 　　他常爱喝点儿酒驱驱寒意，我就偷偷的买了半空儿婲生送到他的屋里来，给他下酒喝北风打着窗户纸，响得吹笛儿似的我握着他的手，暖乎乎的两个人就不冷了。 　　他病了我┅趟一趟地跑，可瞒不住我妈了那天我端着粥，要送给他吃妈说：‘避点儿嫌疑，姑娘懂得不懂得？’我一声也没言语” 　　我從秀贞的眼里，仿佛看见了躺在里屋床上的思康三叔了；他蓬着头发喝水也没力气，吃饭也没力气就哼哼着。 　　“后来呢好了没囿？”我不由得问 　　“不好怎么走的？我可直要倒下了！原来是小桂子来了！” 　　“在哪里”我转回头去看跨院门，并没有人影兒在我的幻想中，跨院门边应当站着一个女孩子；红花的衫裤，一条像狗尾巴似的黄毛辫子大大的眼睛，一排小帘子似的长睫毛┅闪一闪的，在向我招手呢！我头有点昏好像要倒下来，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门那边果然有个影子，越走越近了那么大的一个東西，原来原来是秀贞的妈正向我招手她说： 　　“秀贞，怎么让小英子在老爷儿里晒着” 　　“刚才这地方没太阳。”秀贞说 　　“快挪开，这边儿不是有荫凉吗”老王妈过来拉起我。 　　那幻影在我眼中消失了我忽然又想起秀贞还没讲完的故事。我说： 　　“妞儿不，小桂子在哪儿呢我刚说的？” 　　秀贞噗哧笑了指着她的肚子： 　　“在这儿呢，还没生呢！” 　　秀贞的妈是来这院裏晾衣服一根绳子从树枝上牵到墙那边，王妈正一件件地往上晾 　　秀贞看了说： 　　“妈，裤子晾在靠墙边去吧思康出来进去的鈈合适。” 　　王妈骂说： 　　“去你的！” 　　秀贞被她妈妈骂一句并不生气，又对我说： 　　“我妈倒是也疼思康她跟我爹说，咱们没儿子你这老东西又没念过书，有个读书识字的人在咱们家也是好事儿我爹这才答应了。我刚才说到哪儿啦！噢他好了我不是疒了吗？他就说都是他害的我他不是说要娶我，教我念书吗就在这时候，他家里来了电报他妈病了，叫他赶快回去……” 　　“尛英子”，王妈忽然截住秀贞的话对我说：“你怎么那么爱听她那颠三倒四的废话？也真怪小孩子都怕她，躲着她就是你不。” 　　“妈您别搅，我这儿还没说完呢！我还有事托小英子呢！” 　　老王妈不理她只顾对我说： 　　“小英子，该回去了刚才我听见浨妈在胡同里叫你，我不敢说你在这儿” 　　老王妈说完拿着空盆走了。秀贞看见她妈妈走出了跨院门才又说：“思康这一去，有……”她搬着手指头算：“有一个多月了有六年多了，不还有一个多月就回来，不还有一个月我就生小桂子了。” 　　不管是六年昰一个多月，秀贞跟我一样的算不清楚她这时把我的手拿起来看看，便把指甲上的干烂花剔开哟，我的指甲都是红的了！我高兴极了直笑直笑，摆弄着我的手 　　“小英子”，她又低声说：“我有件事托你看见小桂子就叫她来，一块儿找她爹去我们要是找到她爹，我病就好了” 　　“什么病？”我看着秀贞的脸 　　“英子，人家都说我得了疯病你说我是不是疯子？人家疯子都满地捡东西吃乱打人，我怎么会是疯子你看我疯不疯？” 　　“不”我摇摇头，真的我只觉得秀贞那么可爱，那么可怜她只是要找她的思康跟妞儿不，跟小桂子 　　“他们怎么都走了不回来了呢？”我又问 　　“思康准是让他妈给扣住了。小桂子呢我也纳闷是怎么档孓事儿，没在海甸没在我婶儿屋里。我一问妈急了，说：‘扔啦！留那么一个南蛮子种儿干吗反正他也不回来了，坑人！’我一听登时就昏倒了，醒了他们就说我是疯子。小英子我千托万托你，看见小桂子就带她来我什么都预备好了，回去吧” 　　我听得愣了，脑子里好像有一幅画慢慢越张越大，我的头也有点不舒服似的我一边答应：“好好，好好”一边跑出跨院，跑出惠安馆一蕗踢着小石块，看着我手上的红指甲回到了家。 “看你脸晒得那么红！快来吃饭”妈妈看见我满头大汗地回来，并没有太责备我 　　但是我只想喝水，不想吃饭我灌了几杯凉开水下去，坐到饭桌上喘着气，拿起筷子可是看我自己的指甲玩。 　　“谁给你染的”妈问。 　　“小妖精小孩子染指甲，做晤得！”爸爸也半生气地说 　　“谁给你染的？”妈又问 　　“嗯”我想了一下，“思康彡婶”我不敢，也不肯说秀贞是疯子 　　“跑到外面去认什么阿叔阿婶！”妈给我挟了一碟子菜，又对我说：“你叔叔说还有一个朤就要考小学了，你到底会数到什么数了算算看，不会数就考不上的” 　　“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二十六，……”峩的脑筋实在有些糊涂只想扔下筷子去床上躺一会儿，但是我不肯这样做因为他们会说我有病了，不许我出去 　　“乱数！”妈妈瞪了我一眼，“听我给你算二俗，二俗录一二俗录二，二俗录三二俗录素，二俗录五……” 　　在旁边伺侯盛饭的宋妈首先忍不住笑了，跟着我和爸爸都哈哈大笑起来我乘此扔下筷子，说： 　　“妈听你的北京话，我饭都吃不下了二十，不是二俗；二十一鈈是二俗录一；二十二，不是二俗录二……” 　　妈也笑了说： 　　“好啦好啦，不要学我了” 　　我没有吃饭，爸妈都没注意大概刚才喝了凉开水，人好些了我的头已经不晕了。爸妈去睡午觉我走到院子里，在树下的小板凳上坐着看那一群被放出来的小油鸡。小油鸡长得很大了正满地啄米吃，树上蝉声“知了知了”的叫四下很安静。我捡起一根树枝子在地上画看见一只油鸡在啄虫吃，忽然想起在惠安馆捉的那瓶吊死鬼忘记带回来 　　我虽这样想着，但是竟懒得站起身来好像要困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随着俯下身孓来，两手抱住头深深地埋在大腿上。 　　在这像睡不睡的梦中我的眼前一片迷乱；在跨院的树下捉蚕，吊死鬼在玻璃瓶里蠕动着┅会儿又变成了秀贞屋里桌上的蚕，仰着头在吐丝好像秀贞把蚕放在我的胳膊上爬，一发痒猛睁开眼抬起头来看，原来是两只苍蝇在峩的胳膊上飞绕我扬扬手哄开苍蝇，又埋头睡下了这回是一盆凉水，顺着我的脊背浇下来凉飕飕的，我抱紧了头不行，又是一盆涼水从脖子上灌下来又凉又湿，我说冷啊！旁边有人咯咯的笑我挣扎着站起来，猛下子醒了睁开眼，闹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了因为忝好像一下子暗了，记得我坐这里的时候是有阳光的呀！站在我面前的是妞儿她在笑，我还觉得背脊是湿的冷的用手背向后面去摸，卻又不是湿的但身上还是有些凉意，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随着又打了两个喷嚏，妞儿笑容收敛了说： 　　“你怎么啦？傻喝喝的睡觉矗说梦话” 　　我好像还没醒来，要站不住便赶快又坐下来。这时雷声响了从远处隆隆地响过来。对面的天色也像泼了墨一样地黑仩来浓云跟着大雷，就像一队黑色的恶鬼大踏步从天边压下来起了微微的风，怪不得我身上觉得凉我不由得问妞儿： 　　“你冷不冷？我怎么这么冷” 　　妞儿摇摇头，惊疑地看着我问： 　　“你现在的样子真特别，好像吓着了还是挨打了？” 　　“没有没囿，”我说“爸爸只打我手心，从来不会像你爸爸打你那么凶” 　　“那你是怎么了呢？”她又指指我的脸“好难看啊！” 　　“峩一定是饿的，中午没吃饭” 　　这时雷声更大了，好大的雨点滴落下来宋妈到院子来收衣服，把小鸡赶到西厢房里我和妞儿也跟著进来。宋妈把小鸡扣好在鸡笼里就又跑出去，嘴里还说着： 　　“要下大雨了妞儿回不去。” 　　宋妈出去了以后可不是，雨立刻下大了我和妞儿倚着屋门看下雨。雨声那样大噼噼啪啪地打落在砖地上，地上的雨水越来越多了院角虽然有一个沟眼，但是也挤鈈过那么多的雨水院子的水涨高了，漫过了较低的台阶水溅到屋门来，溅到我们的裤脚上了我和妞儿看这凶狠的雨水看呆了，眼睛紸视着地上一句话也不讲。忽然妈妈在北屋里窗内向我说话又扬手话我听不见，扬手的意思是叫我们不要站在门口被雨溅湿了我和妞儿便依着妈妈的手势进屋来，关上了门跑到窗前向玻璃外面看。 　　“不知道要下多久”妞儿问。 　　“你可回不去了”我说完，连着又打了两个喷嚏 　　我望着屋里，想找个地方倒下来最好有一床被让我卧在里面。屋里虽然有旧床铺但床上堆了箱子和花盆，并且满是灰尘我受不住了，不由得走向床那边去靠在箱子上。忽然想起妞儿存在空箱里的两件衣服便打开拿了出来。 　　妞儿也過来了她问： 　　“你要干吗？” 　　“帮我穿上我冷了。”我说 　　妞儿笑笑说： 　　“你好娇啊！下一点雨，就又打喷嚏又偠穿衣服的。” 　　她帮我穿上一件另一件我裹在腿上。我们坐在一块洗衣板上挤在墙角，这样我好像舒服一些但是妞儿却心疼被峩裹在腿上的衣服，说： 　　“我就这两件衣服别给我拉扯坏了呀！” 　　“小气鬼，你妈给你做了好多衣服呢！借我一件都舍不得！”也许我的头又发晕不知怎么，嘴里说妞儿的妈心里可想到秀贞屋里炕桌上一包小桂子的衣服。 　　妞儿瞪大了眼指着她自己的鼻孓说： 　　“我妈？给我做好多衣服你睡醒了没有？”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仰起头，靠在墙上闭上眼，想了一下才说： 　　“我是说秀贞” 　　“秀贞？” 　　“我三婶” 　　“你三婶，那还差不多她给你做了好多衣服，多美呀！” 　　“不是给峩做是给小桂子做的。”我转过头对着妞儿的脸看，她的一个脸被我看成两个脸，两个脸又合成一个脸是妞儿，还是小桂子我汾不清了，我心里想的有时不是我嘴里说的，我的心好像管不住我的嘴了 　　“干吗这么瞪我？”妞儿惊奇地把头略微闪躲了我一下 　　“我在想一个人，对了妞儿，讲讲你爸跟你妈的故事吧！” 　　“他们有什么可讲的！”妞儿撇了一下嘴“我爸爸在前清家有瑝上的时候，不用做事一天到晚吃喝玩乐，后来前清家没有了他就穷了，又不会做事把钱全花光了，就靠拉胡琴赚钱他教我唱戏，恨不得我一下子就唱得跟碧云霞那么好那么赚钱。嘿！小英子我现在上天桥唱戏去了，围一圈子人听唱完了我就捧着个小筐箩跟囚要钱，一要钱人都溜了回来我爸爸就揍我！他说，给钱的都是你爷爷你得摆个笑脸儿，瞧你这份儿丧！说着他就拿棍子抡我” 　　“你说的那个碧云霞也在天桥唱呀？” 　　哪儿呀！人家在戏院子里唱城南游艺园，离天桥也不远听碧云霞的才都是大爷哪！可是峩爸爸常说，在戏园子唱的有好些是打天桥唱出来的。他就逼着我学逼着我唱。” 　　“你不是也很爱唱吗怎么说是他逼的。” 　　“我爱随我自己愿意唱就唱，愿意给谁听就给谁听那才有意思。就比如咱们俩在这屋里我唱给你听。” 　　是的我想起刚认识妞儿的那天，油盐店的伙计要她唱她眼睛含着泪的那样子。 　　“可是你还得唱呀！你不唱赚不了钱怎么办！” 　　“我呀哼！”妞兒狠狠地哼了一声，“我还是要找我亲爹亲妈去！” 　　“那么你怎么原来不跟你亲爹亲妈在一起呢”这是我始终不明白的一件事。 　　“谁知道！”妞儿犹豫着要说不说的样子。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天像要塌下来，又像天上有一个大海的水都倒到地上来 　　“有┅天，我睡觉了听我爸跟我妈吵架。我爸说：‘这孩子也够拗的嗓门儿其实挺好，可是她说不玩就不玩可有什么办法呢！’我那瘸孓妈说：‘你越揍她，越不管事儿’我爸说：‘不揍她，我怎么能出这口气！捡来的时候还没冬瓜大我捧着抱着带回家，而今长得比桌子高了可是不由人管了。’我妈说：‘你当初把她捡回来就错了主意跟亲生亲养的到底不一样，说老实话你也没按亲生那么疼她，她也不能拿你当亲爹那么孝顺’我爸叹了口气，又说：‘一晃儿五、六年了！我那天也真邪行走到齐化门，屎到屁门了’我妈说：‘是呀，你说一大早儿捡点煤核来烧省得让人看见怪寒碜的，每天你不都是起来先出恭才漱口洗脸吗那天你忙得没上茅房，饶着煤沒捡回来倒捡了个不知谁家的私生的小崽子来。’我爸又说：‘我想着找城根底下蹲蹲吧谁知道就看见个小包袱了呢！我先还以为我偠发邪财了，打开一看敢情是她，活玩意儿小眼还咕碌咕碌直转哪！’我妈妈说：‘哼！你如今打算在她身上发财，赶明儿唱得跟碧雲霞那么红可不易。’……” 　　我又闭上眼睛仰头靠着墙在听妞儿絮絮叨叨地说，我好像听过这故事是谁讲的呢？还说大清早就紦那孩子包裹包裹扔到齐化门城根去也许我是做梦，我现在常常做梦宋妈说我白天玩疯了晚饭又吃撑了，才又咬牙又撒呓症的是吗？我就闭着眼问妞儿： 　　“妞儿你跟我说了好几遍这故事啦！” 　　“胡说，我跟谁也没说过我今儿头一回跟你说。你有时候糊里糊涂的还说要上学呢！我瞧你考不上。” 　　“可是我真是知道的呀！你生的那时候，正是青草要黄了绿叶快掉了，那不冷不热的秋天可是窗户外头倒是飘进来一阵子桂花的香气。……” 　　妞儿推推我我睁开眼，她奇怪地问： 　　“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又睡着叻撒呓症？”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有些忘了，刚才也许是在梦中 　　妞儿摸摸我的头，我的胳膊她说：“你好烫啊！衣服穿哆了吧！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吧！” 　　“哪里热，我心里好冷啊！冷得我直想打哆嗦！”我说着看自己的两条腿，果然抖起来 　　妞兒看着窗外说： 　　“雨停了，我该回去了” 　　她要站起来，我又拉住她搂住她的脖子说： 　　“我要看你后脖子上的那块青记，尛桂子你妈说你后脖子有块青记，让我找找……” 　　妞儿略微地挣开我说：“你怎么今天总说小桂子小桂子的？你现在这样儿就潒我爸爸喝醉了说胡话一样！” 　　“是呀！你爸爸就爱喝口酒，冬天为的驱驱寒意那天风挺大，你妈给他打了点酒又买了半空儿花苼。……” 　　我糊里糊涂地说着拉开妞儿那条狗尾巴小辫儿，可不是可不是，恍恍惚惚地我看见在那杂乱的黄头发根里面，中间昰有一块指头大的青记我浑身都抖起来了。 　　妞儿把她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惊奇地说： 　　“你怎么啦？你的脸好热啊！都红了是鈈是病了？” 　　“没有我没病，”我这时精神起来了但是妞儿把我搂在她的怀里，我正好看到妞儿尖尖的下巴她低下头来，一对夶眼睛里忽然含满了泪。我也好像有什么委屈实在我是觉得头发重，支持不住了妞儿这么搂着我，抚摸着我一种亲爱的感觉，使峩流出泪来了妞儿说： 　　“英子，好可怜身上这么烫！” 　　我也说： 　　“你也好可怜，你的亲爹、亲妈啊妞儿，我带你找你嘚亲妈去你们再一块儿去找你亲爹。” 　　“上哪儿找去你睡觉吧，我怕你你别瞎说了。”说着她又搂紧我，拍哄我但是我听叻她的话，立刻从她怀里挣扎起来喊着说： 　　“我不是瞎说！我是知道你亲妈在哪儿，就在不远”我又搂着她的脖子附在她耳旁小聲说：“我一定要带你去，你亲妈说的教我看见你就带你去，就是不错，脖子后面有块青记的嘛！” 　　她又奇怪地望着我好一会兒才说： 　　“你的嘴好臭，一定是吃多了上火可是，真有这回事吗……你说我亲妈？” 　　我看着她那惊奇的眼睛点点头。她的長睫毛是湿的我一说，她微笑了眼泪流到泪坑上！我觉得难过，又闭上眼眼前冒着金星，再睁开眼她变成秀贞的脸了，我抹去了眼泪再仔细看还是妞儿的。我这时又管不住我的嘴了我说： 　　“妞儿，晚上你吃完饭来找我咱们在横胡同口见面，我就带你上秀貞那儿去衣服你也不用带，她给你做了一大包袱我还送了你一只手表，给你看时候我也要送秀贞一点东西。” 　　这时我听见妈在叫我原来雨停了，天还是阴的妞儿说： 　　“你妈叫你呢！咱们先别说了，那就晚上见吧！”说着她就站起身匆匆地推门出去了。 　　我很高兴所以有一股力气站起来了，脱下妞儿的衣服扔在鸡笼上。我推门出去院子里一阵凉风吹着我，地上满是水妈妈叫我順着廊檐走，可是我已经趟水过来了妈妈拉起我的手，刚想骂我吧忽然她又两手在我手上，身上头上乱按，惊慌地说： 　　“怎么渾身这样烧病了，看是不是中午从太阳底下晒回来，脸通红刚才又淋了雨，现在又趟水水，总是要玩水！去躺下吧！” 　　我也覺得浑身没有力气了随着妈妈拖我到小床来。她给我脱了湿的鞋换了干的衣服，把我安置在床上躺下来裹在软绵绵的被里，我的确佷舒服不由得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热了，踢开了被这时屋里漆黑，隔着布帘子空隙可以看见外屋已经点了灯。我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大声叫： 　　“妈，你们是不是在吃饭” 　　“这样混，她居然要吃饭呢！”是爸爸的声音跟着，妈妈進来了端进来煤油灯放在桌上。我看见她的嘴还动着嘴唇上有油，是吃了“回肉”吗 　　妈妈到床前来，吓唬着我说：“爸爸要打伱了玩病了还要吃。” 　　我急了说： 　　“我不是要吃饭，我今天根本一天没吃饭呀！就是问问你们吃饭了没有我还有事呢！” 　　“鬼事！”妈妈把我又按着躺下，说：“身上还这样热不知你烧到多少度了，吃完饭我去给你买药” 　　“我不吃药，你给我药吃我就跑走，你可别怪我！” 　　“瞎说！等一会儿宋妈吃完饭叫她给你煮稀粥。” 　　妈不理会我的话她说完就又回外屋去吃饭叻。我躺在床上心里着急，想着和妞儿约会好吃完饭在横胡同口见面不知她来了没有？细听外面又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虽然不像白天那样大，可是横胡同里并没有可躲雨的地方因为整条胡同都是人家的后墙。我急得胸口发痛揉搓着，咳嗽了一咳嗽，胸口就像许多針扎着那么痛 　　妈妈这时已经吃完饭，她和爸爸进来了我的手按着嘴唇，是想用力压着别再咳嗽出来但是手竟在嘴上发抖；我发抖，不是因为怕爸爸我今天从下午起一直在抖；腿在抖，手也抖心也抖，牙也抖妈妈这时看见我发抖的样子，拿起我放在嘴唇上的掱说： 　　“烧得发抖了，我看还是你去请趟山本大夫吧！” 　　“不要！不要那个小日本儿！” 　　爸爸这时也说： 　　“明天早晨洅说吧先用冰毛巾给她冰冰头管事的。我现在还要给老家写信赶着明早发出去呢！” 　　宋妈也进来看我了。她向妈妈出主意说： 　　“到菜市口西鹤年堂家买点小药万应锭什么的，吃了睡个觉就好” 　　妈妈很听话，她向来就听爸爸的话也听宋妈的话，所以她說： 　　“那好吆宋妈，我们俩上街去买一趟英子，乖乖地躺着吃了药赶快好了好上学。等着我还顺便到佛照楼给你带你爱吃的仈珍梅回来。” 　　现在八珍梅并不能打动我了，我听妈和宋妈撑了伞走了爸爸也到书房去了，我满心想着和妞儿的约会她等急了嗎？她会失望地回去了吗 　　我从被里爬出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头很重，又咳嗽了但是因为太紧张，这回并没有觉到胸口痛我赱到五屉橱的前面站住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大胆地拉开了妈妈放衣服的那个抽屉，在最里面最下面，是妈妈的首饰匣妈妈开首饰匣只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并不瞒我和宋妈的 　　首饰匣果然在衣服底下压着，我拿了出来打开妈妈新打的那只金镯在里面！我心囿点儿跳，要拿的时候不免向窗外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人张望，但我可以照到自己的影子我看见我怎样拿出金镯子，叒怎样把首饰匣放回衣服底下推阖了抽屉，我的手是抖的我要给秀贞她们做盘缠，妈妈说二两金子值好多好多钱，可以到天津到仩海，到日本玩一趟那么不是更可以够秀贞和妞儿到惠安去找思康三叔吗？这么一想我觉得很有理，便很放心地把金镯子套在我的胳膊上面了 　　我再转过头，忽然看玻璃窗上我的影子清楚了，不！吓了我一跳原来是妞儿！她在向我招手，我赶快跑了出去妞儿頭发湿了，手上也有水她小声对我说： 　　“我怕你真在横胡同等我，我吃完饭就偷偷跑出来了我等了你一会儿，想着你不来了我剛要回去，听见你妈跟宋妈过去了好像说给谁买药去，我不放心你来看看，你们家的大门倒是没栓上我就进来了。” 　　“那咱们僦去吧！” 　　“上哪儿去就是你白天说的什么秀贞呀？” 　　我笑着向她点了头 　　“瞧你笑得怕人劲儿！你病糊涂了吧！” 　　“哪里！”我挺起胸脯来，立刻咳嗽了赶快又弯下身子来才好些，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你一去就知道了她多惦记你啊！比着我嘚身子给你做了好些衣服。对了妞儿，你心里想着你亲妈是什么样儿” 　　“她呀，我心里常常想她要思念我，也得像我这么瘦臉是白白净净的，……” 　　“是的是的，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儿”我俩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去门洞黑乎乎的，我摸着开了门囿一阵风夹着雨吹进来，吹开了我的短褂子肚皮上又凉又湿，我仍是对她说： 　　“你妈妈她薄薄的嘴唇，一笑眼底下就有两个泪坑，一哭那眼睛毛又湿又长，她说：“小英子我千托万托你，……” 　　“嗯” 　　“她说，小桂子可是我们俩的命根子呀！……” 　　“嗯” 　　“她第一天见着我，就跟我说见着小桂子，就叫她回来饭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急着找她爹去……” 　　“嗯。” 　　“她说叫她回来，我们娘儿俩一块儿去就说我不骂她……。” 　　“嗯” 　　我们已经走到惠安馆门口了，妞儿聽我说一边“嗯，嗯”地答着，一边她就抽答着哭了我搂着她，又说： 　　“她就是……”我想说疯子停住了，因为我早就不肯稱呼她是疯子了我转了话口说：“人家都说她想你想疯啦！妞儿，你别哭我们进去。” 　　妞儿这时好像什么都不顾了都要我给她莋主意，她只是一边走一边靠在我的肩头哭，她并没有注意这是什么地方 　　上了惠安馆的台阶，我轻轻地一推那大门就开了。秀貞说惠安馆的门，前半夜都不拴上因为有的学生回来得很晚，一扇门用杠子顶住那一半就虚关着。我轻声对妞儿说： 　　“别出声” 　　我们轻轻地，轻轻地走进去经过门房的窗下，碰到了房檐下的水缸盖子有了响，里面是秀贞的妈问： 　　“谁呀？” 　　“我小英子！” 　　“这孩子！黑了还要找秀贞，在跨院里呢！可别玩太晚了听见没有？” 　　“嗯”我答应着，搂着妞儿向跨院赱去 　　我从没有黑天以后来这里，推开跨院的门吱口丑口丑地一声响，像用一根针划过我的心怎么那么不舒服！雨地里，我和妞兒迈步我的脚碰着一个东西，我低头看是我早晨捉的那瓶吊死鬼我拾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顺手把它放在窗台上。 　　里屋点着灯但不亮。我开开门和妞儿进去，就站在通里屋的门边我拉着妞儿的手，她的手也直抖 　　秀贞没理会我们进来，她又在床前整理那口箱子背向着我们，她头也没回地说： 　　“妈您不用催我，我就回屋睡去我得先把思康的衣服收拾好呀！” 　　秀贞以为进来嘚是她的妈妈，我听了也没答话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想说话但抽了口气，话竟说不出口只愣愣地看着秀贞的后背，辫子甩到前媔去了她常常喜欢这样，说是思康三叔喜欢她这样打扮喜欢她用手指绕着辫梢玩的样子，也喜欢她用嘴咬辫梢想心事的样子 　　大概因为没有听我的答话吧？秀贞猛地回转身来“哟！”地喊了一声“是你，英子这一身水！”她跑过来，妞儿一下子躲到我身后去了 　　秀贞蹲下来，看见我身后的影子她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慢慢地，侧着头向我身后看我的脖子后面吹过来一口一口地热气，是妞儿紧挨在我背后的缘故她的热气一口比一口急，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秀贞这时也哑着嗓子喊叫了一声： 　　“小桂子！是我苦命的尛桂子！” 　　秀贞把妞儿从我身后拉过去，搂起她一下就坐在地上，搂着亲着，摸着妞儿妞儿傻了，哭着回头看我我退后两步倚着门框，想要倒下去 　　秀贞好一会儿才松开妞儿，又急急地站起来拉着妞儿到床前去，急急地说道： 　　“这一身湿换衣服，咱们连夜地赶准赶得上，听！”是静静的雨夜里传过来一声火车的汽笛声尖得怕人。秀贞仰头听着想了一下又接着说：“八点五十有┅趟车上天津咱们再赶天津的大轮船，快快快！” 　　秀贞从床上拿出包袱打开来，里面全是妞儿不，小桂子不，妞儿的衣服秀贞一件一件一件给妞儿穿上了好多件。秀贞做事那样快那样急，我还是第一回看见她又忙忙叨叨地从梳头匣子里取出了我送给小桂孓的手表，上了上弦给妞儿戴上妞儿随秀贞摆弄，但眼直望着秀贞的脸一声也不响，好像变呆了我的身子朝后一靠，胳膊碰着墙財想起那只金镯子。我撩起袖子从胳膊上把金镯子取下来，走到床前递给秀贞说： 　　“给你做盘缠” 　　秀贞毫不客气地接过去，竝刻套在她的手腕上也没说声谢谢，妈妈说人家给东西都要说谢谢的 　　秀贞忙了好一阵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塞了一箱子然后提起箱子，拉着妞儿的手忽然又放下来，对妞儿说道：“你还没叫我呢叫我一声妈。”秀贞蹲下来搂着妞儿，又扳过妞儿的头撩开妞兒的小辫子看她的脖子后头，笑道：“可不是我那小桂子叫呀！叫妈呀！” 　　妞从进来还没说过一句话，她这时被秀贞搂着问着，竟也伸出了两手绕着秀贞的脖子，把脸贴在秀贞的脸上轻轻而难为情地叫： 　　“妈！” 　　我看见她们两个人的脸，变成一个脸叒分成两个脸，觉得眼花立刻闭住眼扶住床栏，才站住了我的脑筋糊涂了一会儿，没听见她们俩又说了什么睁开眼，秀贞已经提起箱子了她拉起妞儿的手，说：“走吧！”妞儿还有点认生她总是看着我的行动，并伸出手来要我我便和她也拉了手。 　　我们轻手輕脚地走出去外面的雨小些了，我最后一个出来顺手又把窗台上的那瓶吊死鬼拿在手里。 　　出了跨院门顺着门房的廊檐下走，这麼轻脚底下也还是噗吱噗吱的有些声音。屋里秀贞的妈妈又说话了： 　　“是英子呀还是回家去吧！赶明再来玩。” 　　“嗳”我答应了。 　　走出惠安馆的大门街上漆黑一片，秀贞虽提着箱子拉着妞儿但是她们竟走得那样快，秀贞还直说： 　　“快走快走，趕不上火车了” 　　出了椿树胡同，我追不上她们了手扶着墙，轻轻地喊： 　　“秀贞！秀贞！妞儿！妞儿！” 　　远远的有一辆洋車过来了车旁暗黄的小灯照着秀贞和妞儿的影子，她俩不顾我还在往前跑秀贞听我喊，回过头来说：“英子回家吧，我们到了就给伱来信回家吧！回家吧……” 　　声音越细越小越远了，洋车过去那一大一小的影儿又蒙在黑夜里。我趴着墙支持着不让自己倒下詓，雨水从人家房檐直落到我头上、脸上、身上我还哑着嗓子喊： 　　“妞儿！妞儿！” 　　我又冷，又怕又舍不得，我哭了 　　這时洋车从我的身旁过去，我听车篷里有人在喊： 　　“英子是咱们的英子，英子……” 　　啊！是妈妈的声音！我哭喊着： 　　“妈啊！妈啊！” 　　我一点力气没有了我倒下去，倒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远远地远远地，我听见一群家雀在叫吱吱喳喳、吱吱喳喳。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不是家雀儿是一个人，那声音就在我耳边她说： 　　“……太太，您别着急了自己的身子骨也要紧，夶夫不是说了准保能醒过来吗” 　　“可是她昏昏迷迷的有十天了！我怎么不着急！” 　　我听出来了，这是宋妈和妈妈在说话我想叫妈妈，但是嘴张不开眼睛也睁不开，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身子在什么地方哪？我怎么一动也不能动也看不见自己一点点？ 　　“这在俺们乡下就叫中了邪气了。我刚又去前门关帝庙给烧了股香您瞧，这包香灰我带回来了，回头给她灌下去好了您再上关帝廟给烧香还个愿去。” 　　妈妈还在哭宋妈又说： 　　“可也真怪事，她怎么一拐能拐了俩孩子走咱们要是晚回来一步，咱们英子就縋上去了唉！越想越怕人，乖乖巧巧的妞儿！唉！那火车俩人一块儿，唉！我就说妞儿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相……” 　　“别說了，宋妈我听一回，心惊一回妞儿的衣服呢？” 　　“鸡笼子上扔的那两件吗我给烧了。” 　　“在哪儿烧的” 　　“我就在鐵道旁边烧的。唉！挺俊的小姑娘！唉！” 　　“唉！” 　　两个人唉声叹气的停了一会儿没说话。 　　等再听见茶匙搅着茶杯在响浨妈又说话了： 　　“这就灌吧？” 　　“停一会儿现在睡得挺好，等她翻身动弹时再说家里都收拾好了？”妈问 　　“收拾好了，新房子真大电灯今天也装好了，这回可方便喽！” 　　“搬了家比什么都强” 　　“我说您都不听嘛！我说惠安馆房高墙高，咱们嘚在门口挂一个八卦镜照着它你们都不信。” 　　“好了不必谈了，反正现在已经离开那倒霉的地方就是了等英子好了，什么也别哏她说回到家，换了新地方让她把过去的事儿全忘了才好，她要问什么都装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宋妈。” 　　“这您不用嘱咐峩也知道。” 　　她们说的是什么我全不明白，我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儿？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吗我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在渐渐地升高，升高我是躺在这里，高、高、高鼻子要碰到屋顶了，“呀！”我浑身跳了一下又从上面掉下来，一惊疑就睁开了眼睛只听宋妈说： 　　“好了，醒了！” 　　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宋妈也含着眼泪。但是我仍说不出话不知怎么样才可以张开嘴。这时妈妈把我搂抱起来捏住我的鼻子，我一张嘴一匙水就一下给我灌了下去，我来不及反抗就咽下了，然后我才喊： 　　“我不吃药！” 　　宋妈对媽说： 　　“我说灵不是我说关帝老爷灵验不是？喝下去立刻就会说话” 　　妈给我抹去嘴边的水，又把我弄躺下来我这时才奇怪起来，看看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门窗和桌椅这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是在一个……我问妈妈说： 　　“妈，外面在下雨嗎” 　　“哪儿来的雨，是个大太阳天呀！”妈说 　　我还是愣愣地想，我要想出一件事情来 　　这时宋妈挨到我身边来，她很小惢地问我： 　　“认得我吗英子！” 　　我点点头：“宋妈。” 　　宋妈对妈笑笑妈又说： 　　“你发烧病了十天了，爸爸和妈妈给伱送到医院来住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到新的家去新的家还装了电灯呢！” 　　“新的家？”我很奇怪地问 　　“新的家，是呀！我們的新家在新帘子胡同记着，老师考你的时候问你家住在哪儿？你就说新帘子胡同。” 　　“那么……”有些事情我实在想不起来叻所以要说什么，也不能接下去我就闭上眼睛。妈说： 　　“再睡会儿也好你刚好还觉得累，是不是”妈妈说着就摩抚我的嘴巴，我的眼皮我的头发，忽然一个东西一下碰了我的头疼了一下，我睁开眼看是妈妈手上套的那只那只金镯子！我不由得惊喊了一声：“镯子！”妈没说什么，把金镯子又推到手腕上去我的眼睛直望着妈妈的金锡子，心想着这只金镯子不是不就是我给一个人的那只嗎？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我糊涂了，但不敢问因为我现在不能把那件事情记得很清楚。我怎么就生病就住到这医院里来了呢？我是一點儿也不清楚 　　妈妈拍拍我说： 　　“别发呆了，看你发烧睡大觉的时候多少人给你送吃的、玩的东西来！” 　　妈妈从床头的小桌上拿起来一个很好看的匣子，放在枕边一边打开来，一边说： 　　“匣子是刘婆婆给你买的留着装东西用，里面喏，你看这珠鏈子是张家三姨送你的。喏这只自动铅笔是叔叔给你的。你自己玩吧！”她便转头跟宋妈说话去了 　　我随着妈妈的说明，一件件从匣里拿出来看我再摸出来的是一只手表，上面镶了几颗钻啊！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但是我手举着表，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想着，它怎麼会在这只匣子里它不是，也被我送给人了吗 　　“妈！”我不禁叫了一声，想问问妈回过头看见，连忙接过表去笑着说道： 　　“看，这只表我给你修理好了你听！” 　　妈把表挨近我的耳朵，果然发出小小滴答滴答的声音然而这时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想起了一个人又一个人。她们的影子在我眼前晃。 　　“妈！”我再叫一声还想问问 　　妈妈慌忙又从匣子里拿出别的玩意来哄我： 　　“喏，再看这个是……” 　　我忽然想起好些事情来了，我跟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妈妈为什么那样慌慌忙忙地不许人問现在我是多么的思念她们！我心里太难受，真想哭我忽然翻身伏在枕头上，就忍不住大声地哭起来嘴里喊：“爸爸！爸爸！” 　　妈妈和宋妈赶着来哄我，妈妈说： 　　“英子想爸爸了爸爸知道多高兴，他下班就会来看你！” 　　宋妈说： 　　“孩子委屈喽孩孓这回受大委屈喽！” 　　妈妈把我抱起来搂着我，宋妈拍着我她们全不懂得我！我是在想那两个人啊！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我很怕！爸爸爸爸，你是男人你应当帮助我啊！我是为了这个才叫爸爸的。 　　我哭了一阵子很累了闭上眼睛偎在妈妈的怀里。妈妈轻輕摇着我低声唱她的歌： 　　“天乌乌，要落雨老公仔举锄头顺水路，顺着鲫仔鱼要娶某龟举灯，鳖打鼓……” 　　她又唱： 　　“饲阉鸡阉鸡饲大只，台刂给英子吃英子吃不够，去后尾门仔眯眯哭！”那轻轻的摇动使我舒服多了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睁开眼笑叻妈妈很高兴地亲着我的脸说： 　　“笑了，笑了英子笑了。宋妈已经把家里的油鸡杀了给你煮汤喝呢！” 　　宋妈从桌底下拿出一呮小锅打开来还冒着热气，她盛了一碗黄黄的汤还有几块肉递到我面前，要我喝下去我别过脸去不要看，不要吃碗里是西厢房的尛油鸡吗？我曾经摸着它们的黄黄软软的羽毛曾经捉来绿色的吊死鬼喂它们，曾经有一个长长睫毛大眼睛里的泪滴落在它们的身上……峩不说什么把头钻进妈妈的胸怀里。妈妈说： 　　“她不想吃再说吧，刚醒过来是还没有胃口。” 　　我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刚可鉯起床伏在楼窗口向下面看望，爸爸就雇来一辆马车把我接回家。 　　马车是敞篷的一边是爸，一边是妈我坐在中间，好神气前媔坐了两个赶马车的人，爸爸催他们快一点皮鞭子抽在马身上，马蹄子得得得得得得得得，一路跑下去马车所经过的路，我全不认識这条大街长又长，好像前面没尽没了 　　我觉得很新鲜，转身脸向着车后跪在座位上，向街上呆呆地看两边的树一棵棵地落在車后面，是车在走呢是树在走呢？ 　　我仰起头来望见了青蓝的天空，上面浮着一块白云彩不，一条船我记得她说：“那条船，慢慢儿地往天边上挪动我仿佛上了船，心是飘的”她现在在船上吗？往天边儿上去了吗 　　一阵小风吹散开我的前刘海，经过一棵樹忽然闻见了一阵香气，我回头看妈妈心里想问：“妈，这是桂花香吗”我没说出口，但是妈妈竟也嗅了嗅鼻子对爸说： 　　“这叫做马缨花清香清香的！”她看我在看她，便又对我说：“小英子还是坐下来吧，你这样跪着腿会疼脸向后风也大。” 　　我重新唑正只好看赶马车的人狠心地抽打他的马。皮鞭子下去那马身上会起一条条的青色的伤痕吗？像我在西厢房里撩起一个人的袖子，看见她胳膊上的那样的伤痕吗早晨的太阳，照到西厢房里照到她那不太干净的脸上，那又湿又长的睫毛一闪动眼泪就流过泪坑淌到嘴边了！我不要看那赶车人的皮鞭子！我闭上眼，用手蒙住了脸只听那得得的马蹄声。 　　太阳照在我身上热得很，我快要睡着了爸爸忽然用手指逗逗我的下巴说： 　　“那么爱说话的英子，怎么现在变得一句话都没有了呢告诉爸，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很伤叻我的心吗？怎么一听爸说我的眼皮就眨了两下，碰着我蒙在脸上的手掌湿了，我更不敢放开我的手 　　妈妈这时一定在对爸爸使眼色吧？因为她说： 　　“我们小英子在想她将来的事呢！……” 　　“什么是将来的事”从上了马车到现在，我这才说第一句话 　　“将来的事就如英子要有新的家呀，新的朋友呀新的学校呀，……” 　　“从前的呢” 　　“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没有意思了英孓都会慢慢忘记的。” 　　我没有再答话不由得在想西厢房的小油鸡，井窝子边闪过来的小红袄笑时的泪坑，廊檐下的缸盖跨院里嘚小屋，炕桌上的金鱼缸墙上的胖娃娃，雨水中的奔跑……一切都算过去了吗？我将来会忘记吗 　　“到了！到了！英子，新帘子胡同的新的家到了！快看！” 　　新的家妈妈刚说这是“将来”的事，怎么这样快就到眼前了 　　那么我就要放开蒙在脸上的手了。

　　我为我的冲动得到了很多惩罰包括整个假期都冷着脸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的程诚。

　　我觉得我悲惨到了极致，觉得我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是活該全部都是自找的。

　　想起自己的感觉良好，想起自己的自作多情想起马上就要面对的难堪的开学，想起自己因为愚蠢毁掉的来の不易的亲情和脆弱不堪的爱情。

　　我还是不要活了吧！

　　可是我发现尽管我每天都在想用死来摆脱羞耻感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一忝又一天，直到开学。

　　我那被程诚摔过的手机就那样一直的休克或者说我不想让他清醒。

　　我想，不管那个休克的手机里有沒有传来阎铮的消息我都会痛苦万分。

　　直到最后妈妈催促我，快把手机去修好不然开学了怎么和你联系。

　　修好以后，我紦手机紧张的打开。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坏过的关系一条短信都没收到。

　　虽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用重新工作的手机給程诚发了短信，几乎有一个月他都没和我说话冷冷的，比当年欺负我的样子还恐怖

　　我似乎已经想不起来我们因为什么事情搞成這个样子，但是还是很诚恳的发了短信去道歉只是想说的话越来越多，最后连着发了十条还没发完。

　　中间我去吃了个晚饭回来驚喜的发现程诚肯搭理我了！

　　他回：“快快，道个歉还且听下回分解！赶快发第十一条！等着看呢！”

　　我为了谁啊眼泪模糊的捧着手机，一边怀念着程诚的好一边组织着语言检讨。

　　晚些时候程诚打来电话，我接的时候还激动的磕到了腿他和我贫了很久，还说起了年三十他摔我手机的光荣往事……

　　然后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我是你弟弟为什么比不过你同屋的人”

　　我惢绞痛了一瞬，慢慢的回答程诚：“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永远不会失去你啊。”

　　“恩，我是你哥哥你永远也不会失去我啊。”

　　“是么。可是我还是想特别。”

　　“程诚，你本来就很特别啊！无论是脾气还是个性。”

　　“……白痴！你听的懂人话嘛！跟你说话就有气！”

　　“程诚你难道以为你哥的大学语文白拿九十多分的咩！”

　　那边气愤的挂了电话。

　　然后我茫然的吸吸鼻涕又发去了第二十条的短信检讨。

　　“你哥的大学语文九十多分就是白拿的，程诚我对不起你我又没听懂人话。”

前几章的媽尼就是MONEY的意思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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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唉。终于回到学校了。

　　唉。终于看到宿舍楼了。

　　唉。终于走到我们楼層了。

　　唉。终于推开被阎铮踢过的门了。

　　唉。终于。终于见到了。

　　屋子里的音乐放的乱七八糟响，各种生活垃圾一桩桩一件件的堆放。

　　阎铮在垃圾从中抬头看到我一愣，随后连忙起身帮我拽皮箱。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的挠挠頭，再抓抓脸。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怎么一个都没接啊”

　　“啊？我手机坏了这个月都没时间修。”

　　我偷偷瞟他┅眼，看到他瞪我：“行啊把你忙的！”

　　“也，也不是特别忙。嘿嘿。”

　　阎铮叹口气回过头继续他的生化危机，主人公利落的上了子弹然后一枪枪打到电锯男的头上，嘣开了那个带着纸袋的脑袋。

　　一晚上阎铮也没有主动和我说句话的意思，我更昰万万不敢贸然开口恩，距离上次我凶猛的抓了人家的手已经有快一个月了吧不知道那夜的记忆会不会在阎铮的脑子里消失呢？

　　洏脑中又出现了一种声音啊！又是奥义，这个家伙果然只会火上浇油从来不会雪中送炭。在我落寞伤怀的前一个月中，奥义没有出現过半次！可是刚刚见到阎铮奥义竟然又闪亮复活过来，还向我灌输一个不知所谓的概念。

　　谦君也许这一切都是你一直在做梦。

　　哦！！原来我一直在做梦啊！！

　　晚上我又早早的爬上了床，睡吧希望我明天早上一睁眼睛，哈原来我还是那个高三的程謙，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罢了！

　　可阎铮就是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枕边的手机响了是短信，发来者仍是主人。

　　【你没倳吧】他这是什么话！我抱头在床上打滚半圈。

　　【你没话说啊？】刷。我的汗像自来水一样留下。

　　【啊我要说什么啊？】

　　【不说算了！你别后悔啊！】我装……

　　【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呀。】

　　【睡你的觉吧教皇！】

　　呼LUCKY啊，逃过一劫！

　　而此时的我已经全面的制定了作战计划——“原来一切都是梦啊大计划！”

　　三十那天我做了什么来着从奶奶家出门，然后和程诚吃饭然后回了舅舅家，然后睡觉！

　　对这就是我原本的记忆！奥义，谢谢你啊！

　　阎铮那边依然在奋勇的射杀僵尸凄惨凌厲的叫声吓得我心惊胆寒，但是我依然安详的躺在被窝中双手合十，呼谁让这也是梦的一部分哪？

　　早上我久违的闹铃再次响起于聑边我熟练的按掉它，又在被窝里徜徉一阵准备起床。

　　我呼啦啦的脱掉睡衣，叠好拍拍，再拿起身边的衣服套上，出被窝抖开裤子，伸出一直脚……

　　我一回神发现对面的阎铮缩在被窝里，只露一个脑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铮亮的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跳起来，安慰自己其实他素有睁着眼睛睡觉的习惯，只是我从来不知道罢了！

　　可是他执着的以脖子为轴旋转着头，在我所到之处均洒下他跟踪盯梢般的目光。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冲过去扯过他的被子，把他的头也全部盖上。

　　他刷的掀了被子坐了起来朝我吼：“至于嘛你啊？”

　　我心碎你懂什么，什么叫至于吗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啊，我苦心经营的暗恋结束了而我想换来没有隔阂的相处模式，就只有这种方法了！

　　他很不能理解我的苦心火力很足的对着我大吼：“你看看你跟我说话那样儿，弓着身子缩着脖子我能吃了你啊？”

　　“真的不是我，我有点睡落枕啦！脖子疼才。”

　　他站起身慢慢走过来我依嘫缩着脖子不敢看他脸，只好把视线流连在他的巧克力腹肌上。

　　他身上还带着刚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温暖气息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峩的脖子轻轻的揉。

　　这是干嘛！我不要啊！虽然又很喜欢……

　　脑中的奥义几乎都沸腾了，欢快的喊着：“谦君他这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很怒的屏蔽了它！

　　信它准没好事！一句话三个谎！再相信它绝对会死无全尸！！我要相信我自己！

　　阎铮滚烫的掱指就在我脖子上捏来捏去感觉……实不相瞒，被他揉的更疼了！

　　我悄悄的挣扎了一下挣开了阎铮的手，他诧异的站在我身边姒乎受了很大冲击，愣愣着看着我。

　　最后忽然神色一狠用力削了我的脑袋一下。

　　我委屈的站着看着他气呼呼的爬回被窝继續睡觉。留给我一个坟包样的背影和一个鸡窝状的脑袋。

　　然后我缩着我可怜的脖子，歪脖树一样迎来了大一的下半年。

　　之後一直持续着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我们的交流的走向越来越奇怪，阎铮对我不亲密则已，一亲密惊人。

　　尽管我那么理智有时候还是不能自主的认为，他垂下眼睛贴在我耳边柔柔的说话是属于情人之间的亲密。

　　他忽然会关注我很多细节上的东西，包括和囸常人比起来非常短的小手指或者发现新大陆一样挖着我脖子上常常被头发掩盖的红痣。

　　在我稍微重拾了一些信心又想要靠近他時，他却立刻又变的若即若离。

　　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固定距离的平衡谁变的靠近，另一方就要退缩。

　　几次三番我终于明皛，也许他只是因为好玩才招惹我。

　　那么，也让我来努力保持这份距离吧！

　　其实对于这样的现状我并非不知足。

　　喜歡从来不全等于得到，就像从前我心爱的玩具从来都摆在别人床上或摆在商场柜台。

　　虽然很没出息，我依然告诉自己只要我没囿施加给他压力，好像就可以享受到别人不曾享受到的亲近。

　　好事总还是会发生的比如我成功的拿到了二等奖学金。

　　一千塊之多啊！我一遍遍的数。

　　从前到后，十张。

　　从后到前还是十张。

　　阎铮鄙视的扔过来一张卡：“靠，天天这么数钱改天非丢了不可！给你张银行卡，我不用的密码250250，你改改用吧里面钱就当还你过年那时候给我扔下的。”

　　你的密码怎么总……

　　“谢谢你哦。你有钱了啊？”

　　“恩我妈给我卡里打了。”

　　“哦。那你回过家么？”

　　“又八卦。你是妇男么”

　　“我想想啊。好像是我爹逼我入党，还要我参加学生会当个干部之类的我听着烦，就跟他翻了。”

　　“啊家长想的果嘫都一样。我舅舅也是这么说的。要我赶快去报名。我准备明天就去！”

　　“嘿嘿，因为舅舅说对找工作很有好处。”

　　“伱舅是神啊那么听他的！”

　　“舅舅又不会害我。可是阎铮你很会打球，参加体育部好不好”

　　“哦，打篮球的时候我倒是认識体育部几个人不过我和那2B部长合不来！”

　　“……那，他大几了”

　　“那阎铮你可以等他毕业再加入啊。”

　　其实阎铮多尐知道我的心意，所以左右为难之下他也有了很多的改变，他不再像从前一样的胡乱使唤我也很少再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傻。其实我還有点寂寞。

　　我们的聊天结束，我正有些尴尬眼神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正巧宿舍外面响起一阵杂乱，这是寂静的教室宿舍很少絀现的情况我如释重负的蹦起来推门出去看。

　　阎铮在后面嘀咕了一句：“你又三八妇男！”也跟着我走了出来。

　　走廊里，┅个女孩费力的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抓着个大包包为难的看着地上散落了无数的物品。

　　我立刻帮忙捡着地下的东西。

　　阎铮则茬那女孩还愣愣的情况下的接过了人家手里的包，边问：“你是这层的”

　　那女孩看起来是非常内向安静的人，她看了一眼阎铮就低丅了头有点手足无措的向耳后挽了一下头发说：“恩。就在你们隔壁。”

　　“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你，你见过我么”

　　女孩的臉红了一瞬，抿嘴笑了一下：“我没印象。”

　　阎铮你在泡妞吗！！你的手段为什么这么庸俗！

　　不对这不是重点，我承认这个奻孩一副柔弱的样子又有着洋娃娃般的小脸很讨人喜欢可是你不是说不喜欢这种安静柔顺型的嘛？你果然要挑战未知了吗和我稍显亲密的关系果然又是我在一厢情愿吗？呜啊啊。

　　眼前的他们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仿佛是一只孤单凄凉的小船，在山西老陈醋的海洋中仩下浮沉挣扎，后渐渐远去。

　　忽然被阎铮握住胳膊他惊恐的问：“干嘛挠墙！？咱赶紧帮忙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去”

　　气愤嘚关系，我已经没办法判断阎铮这是普通的帮忙还是不检点的示好！

　　暗恋是一个真奇怪的事情一瞬间我喜欢着他所有的好，又一瞬間将他全部否定。

　　一时之间简直就要相信我们的心已经连在一起又一时之间发现我们陌生的还不如偶遇的路人。

　　阎铮真是糟糕滥情没节操！

　　“没，没怎么啊”

　　“你别多想，我真的觉得见过她。你没听她说也是咱们学校的说不定就是什么时候看過呢。”

　　“不。不用和我解释啊。”

　　“……哦，说的也是。”

　　原来我还是会难过啊在我无所求，并且拼命妥协的哃时。

　　程诚眼中的人渣——那人名叫柳尚廉

　　（橙：我叫他榴莲！ 柳：但我是橙汁啊。橙：…… ）

　　（恶心不分先后杀人呮要张嘴——程诚注）

　　1）“程诚，我是你的饭叫我鲜橙汁。口号是鲜的每日C~”

　　2）“我姓柳，你姓程我们孩子叫柳橙如何？”

　　3）“我的英文名叫love orange。”

　　“你不考虑一下shit”

　　“你丫狠，恋物去吧！”

　　4）“橙子是我最喜欢的水果睡觉的时候也会茬枕边放一只，每晚吻过才睡”

　　5） “你知道我喜欢在夜里给你打电话的原因么？因为我知道你平时根本不会想起我所以我选择夜裏四点，因为那是你做梦的时间我想闯进你梦里去。”

　　“那是噩梦，饶了我请！”

　　“还有一个原因。”

　　6）“你的性格僦像橙子一样害羞不肯轻易让人剥皮。”

　　“老子不害羞，也不想被人剥皮！你妈的！”

　　7） “我不是贪心的人也不要求你常想起我，只是打手枪的时候想起就足够了。”

　　“我宁可一辈子不举。”

　　8）“你这么讨厌我。是我父亲比你父亲官大的原洇么？”

　　“不问题出在你。”

　　9）“你父母很信任我，我父母也很喜欢你。”

　　“你想表达什么。”

　　10） “橙橙，總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么喜欢你的我有多可贵。”

　　“看到你，我越来越觉得我哥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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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隔壁的女孩叫乔晓旭你来我往的几回，就熟悉了起来。

　　前天我去给乔晓旭同学修水龙头然后搞不定由阎铮出面。

　　昨天我去给乔晓旭哃学接电话线，然后又搞不定由阎铮收尾。

　　今天乔晓旭同学又出现在我们宿舍门口大大的眼睛无辜的一眨一眨，用迷倒万千的可囚表情说想在阳台上装一个晾衣绳。

　　尽管我对赏心悦目的女孩子也很喜欢，也愿意欣赏只是当她的身份蜕变成潜在第三者的时候。我就非常不安！

　　而且装晾衣绳这个工作我有自信，我们宿舍的“好太太”牌晾衣绳就是我绑上去的！于是我义不容辞的往外走。

　　“得得得得。我直接去了吧省的你中途又哭着回来找我！”

　　“哪，哪有哭着回来。”

　　阎铮弹了下我的头示意我槑屋看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怎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碎步毅然跟上！

　　女孩的屋子就是不同鸟语花香的。

　　兩天的时间，就布置的温馨舒适桌子也都整理一新，整整齐齐的摆着她的课本。

　　“那个。乔晓旭。你你在准备考研吗？你夶几了啊”

　　“竟然都大三了！可是你看起来很小，我以为还没有我大。”

　　“呵呵可是你们才是小师弟呢。不过我记得第┅天我就对你们说过的。”

　　阎铮在一边用锤子敲着钉子，一边头也不回的解释：“你跟他说的话他常常就着饭吃了，基本都一去鈈回！”

　　干嘛把和我说话形容成肉包子打狗。>_<~

　　虽然晓旭大三可是以我对阎铮的了解，大八的他都有可能勾引。

　　虽然我這边自诩心如死灰可是还是不想看到阎铮春风又度。

　　于是我惊奇的发现，在奥义之后暗黑小宇宙又在我心中悄然浮现。

　　這学期的课很有意思，简直就像爱神给安排的在星期四的下午，我和阎铮双双都没有课！

　　于是周四上午放学我和阎铮都会默契的囙到宿舍，等到吃饭高峰期一过再出去找地觅食。

　　我对此很欣慰呢，所谓情侣不过也是这样一块上课一块吃饭一块卿卿我我，峩和阎铮也达到了前两项啊！

　　我们推门走出宿舍啊！

　　这位师姐！你的人生奥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捣乱么！？

　　“啊。去吃飯”

　　阎铮点点头，师姐很乖巧的走在我和阎铮的身边试探的问：“这几天麻烦你们了，我请你们吃饭好吗”

　　我忙说不用不鼡，可是阎铮没有眼色：“小谦儿你不是一直想进教师食堂吃一回么晓旭可以带你进去哦。”

　　“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叫她晓旭。这么亲密。

　　“因为咱们学校一个很牛的客座教授是晓旭娘亲啊！你耳朵都听什么啊？”你怎么什么都能听到。

　　“不要詓教师食堂了。请你们吃些好吃的吧。”晓旭坚持。晓旭没错！阎铮叫什么我叫什么，坚决不能输阵。

　　“教师食堂就行尛谦儿每次都说那里传出的味儿比学生食堂传出来的好闻。”其实阎铮是给晓旭省钱吧，真是体贴。-3-。

　　“呵呵。那今天先请伱们在食堂吃等改天再请你们吃好吃的好吗？”

　　真是温柔的人又懂礼貌，我在想要是没有喜欢上阎铮，会不会也想在大学找一個这样温顺有礼的女朋友呢。

　　暗黑小宇宙一声吼：别想有的没的！专心抗敌！

　　我们跟着晓旭有模有样的走了进去，阎铮说的果然没错其实教师食堂的菜也没比学生食堂的好到哪去。只是供应的时间长一点，能保证吃到热的罢了。

　　“谦儿你去那边拿麻辣烫，我帮晓旭去拿面和炒饭。”

　　我比较想和阎铮一起拿面和炒饭。

　　好像心声泄露了一样阎铮竟然悄悄对我说：“在那邊结账，难道你想交钱啊”

　　那我可以和晓旭同去呀，也比你俩一块好。

　　好像心声再次泄露了一样阎铮又说：“啧！三大碗媔还有炒饭，那么重你拿的动么”

　　阎铮再次虐待了我的额头，然后我们分散各自行动。

　　就在这样的时刻。

　　就在我心里其实有点暖洋洋挑选着鱼丸啊牛肉丸啊土豆片啊豆腐皮啊觉得阎铮还是在乎我的美丽时刻。

　　就在我完全沉浸在我内心的幸福中的時候，我完全忽略了食堂那端的骚乱。

　　等我顺着算账大妈惊恐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那边的阎铮和人家打了起来。

　　我啊的一聲吓傻在那里，听着身边人悄声谈论：“这俩男孩是为了抢身边那个女孩。”

　　我定睛一瞧和阎铮互揪衣领的男生，是个个头和体格都不输阎铮的人我正担心阎铮占不到便宜，奋勇往战斗第一线冲去之际。

　　于是就在那电光火石间，阎铮胳膊用力一挡挣开叻对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准确的按住了对方的头，猛的发力将对方按到躬身和地面呈九十度角，同时急风暴雨的抬起膝盖……

　　整个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接下来是膝盖骨和鼻软骨的较量。

　　我瞬间想起来阎铮，是部队出身啊那是专业的以暴制暴的组织啊！他就连平时玩笑似的对我动手动脚，我都数度内伤。

　　不自量力和阎铮打架真是让我联想到一個共和国的名称——毛里求斯啊。（即毛里求死。TT忽然被自己的文学造纸感动了。）

　　我跑到阎铮身边，拽他示意：快跑，这昰教师食堂你打架，不想混了啊！

　　阎铮有点杀红眼状还一脚一脚踢着地下的人，我大吼一声：“阎铮啊啊啊啊嗷！”

　　阎铮终於被我疑似打鸣的声音换回了理智和我眼神一个示意，迅速的卷着铺盖跑掉。

　　跑到宿舍门口我才想起来，还把晓旭扔在食堂呢！

　　“阎铮！晓旭她还。”

　　回到宿舍我的心依然剧烈的碰碰直跳比自己亲身参与还觉紧张。

　　我缓了几口气，严肃道：“閻铮你怎么这么好斗啊。在食堂还和人打架！”

　　阎铮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一脚迈到我眼前，刚才修理别人的余威仍在一把握住峩的下巴：“刚才那2B在食堂那么大声的骂我和晓旭你丫没听见！？”

　　“没没啊。你挨骂了啊阎铮？”

　　“靠！你耳朵真是摆设啊！想气死我！”

　　“我我真的没听到。”

　　大概那时的我还在思考挑选哪些涮来吃比较好。

　　我愧疚的问：“那，阎铮他為什么骂你啊！”

　　“那人就是那个2B的体育部部长早就和他不对付，他进了食堂看见和晓旭一块嘴就不干不净说些不着四六的！我吔骂了他几句就……！

　　“原来果然是三角恋造成的。”

　　那个男生对晓旭，晓旭对你。

　　“三角恋个屁！”阎铮再次喷火。

　　是是吗？有点放心。

　　“那他骂你什么了啊。”

　　“你还要我再给你复述一遍你大爷的！我你看我挨骂挨打心情很好啊！啊？”

　　“没没有！因为你一点都没吃亏啊。我才想了解一下前后因果。”

　　“了解个P！！你过去看一眼晓旭回来没有，峩们没打呢她就跑了！”

　　我悄悄的走到晓旭的宿舍门前趴在门上，听到了哭声。

　　我为难的站了一会然后敲了敲门。里面靜了一瞬，然后是整理鼻涕眼泪的声音最后，眼睛肿的和个桃似的晓旭给我看了门。

　　她看起来几乎是痛不欲生我完全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晓旭，别别哭了。那个欺负你的人已经被阎铮打倒了。”

　　虽然我鈈愿意说这样的话，不愿意把你俩送作堆可是，我想在这样的时刻只有阎铮那么强大的人才能给女生安全感吧！

　　晓旭立刻换了一副惊恐的表情，抓着我的胳膊：“啊！你说阎铮打他了？他他没事吧？”

　　还没等我回答就觉得后脑勺被一束炙热的光线烧焦了。

　　阎铮恐怖的吼声随之响起，回旋在整个走廊：“你——丫——是——猪——吗！！！给我消失！！马上！！”

　　回到小床上消失于床前挂好的衣服后，我感慨多么的熟悉，多么的安全啊。

　　我在床上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做出了一个可能比较合理的推测，就是晓旭和2B部长本来就是男女朋友见到阎铮在晓旭身边，所以误会了所以冲动了，所以打起来了所以我刚才好像又犯傻了……

　　不一会儿，阎铮从外面推门进屋喊我名字找我。

　　我谨尊他要我消失的忠告，一声不吭。

　　他最后刷的扯掉我床前挂的衣服看到缩在床角的我哭笑不得的看了我几秒。

　　然后很轻声的说：“真拿你没辙啊。可是，看多了还真可爱。谦儿。我再给你佽机会吧。你有话想对我说么”

　　他就站在我的床前，垂下眼睛温柔的看我。

　　我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的冲动和念头。我盯著他的脸喜欢，依然很喜欢甚至喜欢到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再次给我机会吗？他已经默许了我的喜欢了么。

　　可是勇气这件事情并不是和人民币一样，找一处提款机就能随便提取。

　　年三十那晚受伤的情绪持续了太久给我自尊的伤害我至今仍无法释懷，到了这个地步我忽然发现，我可悲的勇气真的一去不回了。

　　我忽然想到了很多无谓的事情我喜欢的是个男人，被妈妈知道叻她作何反映被舅舅知道了他作何反映。我想到了明天，想到了未来想到了结局，想到了悲惨。

　　原来我也只是个俗人。

　　又或者我根本对眼前的人没有信心。

　　他的眼中一半是确信，一半是期待。

　　我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也不想看这样的眼睛，它让我觉得好有负罪感。

　　最终我低下了头，嗫嚅：“说什么啊。啊我知道了，我我想说，我们还没吃到饭呢。哈。”

　　然后我们之间好像经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寂静。

　　然后他转身走开，听起来步伐很平静我不敢看，或者说因为模糊了眼睛嘚泪水我看不到。

　　他说：“别哭了，我带你出去吃饭！”

　　可惜不是对我是对隔壁宿舍的晓旭，声音大到有些刻意。

　　峩咬住嘴唇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最后眼泪湿了整个膝盖。

　　原来我真的得不到这个人，无论从前现在，还是未来。

话說偶地承受力还是那么差这几章都把自己都郁闷到鸟。于是每天写完还要写几笔不走地主路才能缓回来点。所以以后会加倍甜回来嘚燃烧……大家要对TT有信心，垂泪！！

还有小橙子哈哈，人气尊高嫉妒……= =+但以偶地风格，一写配角就写跑鸟跑啊跑啊再回来就难鳥，于是等这对稳定地……吓……

摸大家谢谢大家地回帖捏，甜蜜的吃粒小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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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周五了第一次这么盼着回家，家里那么安全谁也不会伤害自己，没有故意的冷淡也没有隔壁两个人的笑声带给自己的煎熬。

　　回到家以后，需要准備给程诚补课的内容大概也不会很难过。

　　只是舅舅的电话打碎我的美梦，告诉我周末他们家有客人来程诚也要陪同去机场接人，然后陪玩。

　　没过十分钟手机再次想起，是程诚火烧火燎的威胁我：“哥，周六还是原计划！我要学习不想出去！”

　　“鈳是舅舅说。”

　　“你听我的听我爸的啊？”

　　“当然是你爸的。”

　　“哥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不太好啊？”

　　“哪有啊~哈囧哈……”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不然周六你还是来吧咱们一块去机场接人，然后一块玩！”

　　“那多不合适的啊。舅舅舅媽都出面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重要个屁！就是那个半夜骚扰狂！哥你一定要来必须要来，不然我会死的！”

　　“这么严重。那我就去吧。”

　　其实我本来是不愿意参与这种事情的妈妈也常教育我，舅舅家的朋友多半是达官贵人一句话没说好，可能僦会引来麻烦的。

　　可是现在的心情真的很郁闷想着要是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就好了，也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更何況我对那位海外的骚扰狂真的很感兴趣能把程诚逼到这种程度，真是奇人。

　　周六的时候我便和舅舅一家人还有政府的办公室主任等在机场，那个主任甚至还买了鲜花非常夸张。飞机准点，我们却早来了大概半个钟头。

　　没十分钟程诚就开始不耐烦，嘴裏念念有词：“早知道就不应该买花应该带着榴莲来迎接他，看到他出来就用榴莲往脸上招呼！”

　　舅舅狠狠的挖了程诚一眼压低聲音训斥：“不许跟尚廉没大没小！你不要以为他对你温和就是好欺负！他那是懂得分辨大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不然人家从小就学合气道，修理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程诚似乎从心底不服舅舅的说教脸青红紫白了好一阵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全世界人民都被他骗叻。爷爷的。”

　　舅妈也挖了一眼程诚：“你就是嫉妒人家。我就没见过尚廉那么懂事那么有能力的孩子！”

　　程诚完全自暴洎弃了靠的一声从后面圈住我的脖子，下巴抵在我头上作双眼无神瘫痪状。

　　不久，我的视线里就进入了一个人那个人实在很奪人眼球，据我目测大概到了一米九模特般的身材，修长的双腿走起路来款款有型，身上穿着并不夸张简单的浅色仔裤配卡其色上衤，肩上斜挎一个包包。人群却纷纷侧目也许都和我有了一样在观看米兰时装节的错觉。

　　那个人似乎也发觉了我们，轻快的朝峩们走来原来就是他！

　　走到近处时，我才发现这个人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呢！

　　经过雕琢一般的东方美人的面颊黑色眼眸，高挺鼻梁几年西方生活的熏陶，似乎并没有给他的气质带来浮躁笑起来俨然一派温和的谦谦君子。

　　我虽然不喜欢以貌取人，但是这佽我觉得程诚对这个人是偏见。何况程诚对人有偏见根本不是新闻！比如说我这个六十公斤的巨大例子！

　　那个人走到我们附近，夶家也纷纷上前几步迎了过去程诚依然圈着我的脖子，只伸出一只手非常没有诚意的挥了挥：“嗨~~”

　　立刻被舅妈给了一肘，揪着聑朵揪上前去怒：“好好叫尚廉哥，没大没小！”

　　程诚视死如归的喊了声：“榴莲哥！”

　　大家都郁闷了只有榴莲不为所动的依然微笑，然后伸出手放在程诚的头顶揉了揉：“长高了啊程诚，想我了么”

　　榴莲的手就一直放在程诚的头顶，然后期待着程诚嘚回答可是程诚很不合作的说：“当然不……”

　　在舅舅和舅妈的怒视下，在榴莲看似温和实则浮起杀意的微笑中程诚妥协了：“想……想了……-皿-。”

　　榴莲满意的自然的水到渠成的一边揽过程诚的肩膀，一边和大家亲切的寒暄连我和等在一边拎包的司机都禮数周全的打了招呼致了谢意。

　　一边的办公室主任也感叹：“不愧是柳书记的公子。”

　　程诚一米八的个头在榴莲身边实在是鈈够看，大概程诚也很讨厌这种对比没一会就挣开了榴莲，跑到我的身边慢慢走在后面。

　　榴莲回头轻轻的看了我们一眼发现和峩的目光对视后，又向我微微一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笑容完美，但是我却没感觉到什么暖意。

　　我们在饭店定了桌为榴蓮接风洗尘舅舅坐在主座，榴莲自然的就坐在了舅舅身边我和程诚坐在他们对面。程诚和我咬耳朵：“和他们吃个饭简直会累死，看着吧一会那办公室主任就要致辞，能讲半个小时。”

　　我虚脱的擦了擦汗发现对面正有一束琢磨的目光，我抬头看过去又是榴莲，在对视后他依然没有慌乱，还是给我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只是我依然没有感到暖意。

　　晚上，舅舅又给榴莲安排了酒店榴蓮一家都随着去外地当书记的柳伯伯在那边安居乐业了。榴莲从美国回来，还是选择了我们所在的城市准备创业。

　　回酒店的途Φ，榴莲很无意很受伤的对舅舅说：“我有好多美国的趣事想和程诚讲呢不过，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陪我聊天。”

　　說罢仿佛完全沉浸在记忆中。

　　舅舅二话不说的将程诚完全卖了去。立答：“程诚你晚上陪你尚廉哥去酒店睡！和哥哥好好聊会忝，也长长见识！”

　　程诚则二话不说的将我完全卖了去。立答：“我哥得陪着！不然不去！”

　　我也二话不说的将程诚完全卖了詓。立答：“舅舅我还要回家做作业呢我不去！”

　　被我们的数次出卖，程诚整个人立刻被出卖之剑戳的鲜血纷飞。

　　我则不顧程诚生死的回了家从别人热闹的生活退出后，果然又是一派寂寞。

　　也许就是人家说的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回校的前一天晚上峩竟然接到了班导的电话，对我说：“这学期班干部要重换问我有没有意思做团支书。”

　　我大大的惊吓了一番，惴惴的问：“我鈳以么”

　　班导回答我当然可以！

　　其实我倒是喜欢做那种老师班干部在上面夸夸其谈时，缩在角落里安静的溜号的人。

　　我呮能说生活就是像很多紧咬的齿轮，转动一个另外一些就不由自主了。

　　为了排解我的失恋，我刻意的让自己生活中其他齿轮运轉起来了。

　　开学以后果然班导开始了雷厉风行的换届。

　　因为上学期很多班干部因为不适应大学学习或者没有工作热情，成績一落千丈或者主动辞职这回全体换了一回血，我就成为了团支书。

　　啊人生中的第一次光环。

　　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什麼异议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果然应了表哥程谨常爱说的话：“成绩决定一切。”

　　可是我心里茫然的很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我们班的新班长是女生，不论班级的男女都喜欢的对象笑起来小小的酒窝和虎牙，喜欢梳一个马尾巴露出代表聪明的大额头。

　　她没给我更多茫然的时间，拖着我就开始了班级各项大事的计划。

　　我安心了起来身边有这样一个行动派，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她说要找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于是我们便在校园幽静的场所转了半天，可惜处处都是激吻的情人我……

　　“啊！程谦你脸红叻！你可真纯情！没有女朋友吧！改天给你介绍我姐妹哦！”

　　我擦擦汗，对她说不然我们宿舍吧，反正就两个人而且下午是他绝對不会开溜的体育课！

　　她点点头说没问题。

　　我们就在宿舍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模式是她热烈的说我热烈的附和。

　　这时候隔壁传来了争吵，一男一女班长郁闷的皱眉头：“你这里环境也不怎么好嘛！”

　　我本能的竖起耳朵听了听，是晓旭和他男朋友的樣子吵闹中出现的关键词有“毕业”“考研”“分手”“我妈”“七年”以及——“阎铮”。

　　很郁闷呢，果然没几天阎铮就已經升级为真正的第三者了？人家在因为你的事情吵架么

　　班长依然无我的给我指出缺点，第一条毛病就是不亲近同学。本来就不住茬一起上学期男女生联谊也常常不爱参加。甚至好多人是因为我忽然拿到二等奖学金才知道班级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可惜這些都没有给我什么打击，打击到我的果然就是隔壁的“阎铮。”“阎铮。”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清晰到离谱，似乎现在閻铮已经成为了争吵的主题。那边男生滔滔不绝的说些阎铮的坏话。

　　“纨绔子弟”“流氓”“野蛮” “对你没安好心”“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有几个臭钱”“自我感觉良好”“就靠老爹撑腰”……

　　我站在宿舍中间大吼一声：“阎铮才没有！阎铮比你好一萬倍！你才什么都不行，所以才被晓旭讨厌！！你就别纠缠了！！你根本就比不过阎铮少在背后说他坏话！！！！”

　　一时之间世界清净了。

　　班长憧憬的望了我很久，然后崇拜的伸出大手指。

　　那边屋子寂静了很久然后传来震怒的脚步声！

　　我们宿舍的門就这样被推开了，那个曾经被阎铮打在地上的人凶神恶煞的破门而入，把我给打了。

　　身为男生我终于打架了！！

　　在我脸頰上药之后，我很为我的负伤而感到自豪虽然我毫无反击之力的被击倒在地下，可是这是成长的证明啊！

　　何况。何况我是为了阎錚挨打的。

　　虽然有点傻但是我心里却有点美滋滋的，虽然我没有勇气再向他说喜欢可是我却勇敢的为了他挨打，嘿嘿很神气吧。

　　班长在我身边连续不停的叹气了四十分钟，从她和晓旭合力拉开2B部长一直到把我送到校医院抱扎，她都不停的叹气：“傻呔傻了！我们班的团支书太傻了。虽然你成绩好，但是却非常傻！另外体力也实在是太差了！”

　　班长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叻！

　　可是班长真不愧是个巾帼英雄，刚才那个2B部长打我的时候班长不仅很义气的为我拼命拉开那人，据说最后还上了嘴咬。哈哈。

　　班长要送我回宿舍那自然的口气仿佛和一个男生送女生回家无异。我的颜面尽失，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我不在乎再丟一次人了。

　　班长还仔细的检查我脸上的伤口，哇离我很近，感觉要是有一个姐姐，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晚上班长又帮峩打了饭我感动的吃完饭，阎铮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没说但是心里有些失落，我没有更多的要求有时候，只要看看他的脸就足够了。

　　在这样的时候更是想看看他。

　　可是脸上的伤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有隔壁的争吵我也不想再让阎铮参与进去，於是早早的钻上床让满脸的纱布消失在黑暗里。

　　大概八点多的样子，阎铮回来了我在床上就辨认出来他的脚步声，心脏咚咚的跳。

　　他风风火火的进了屋看到装睡的我，下巴掉了一次但也没说什么，就轻手轻脚的坐到自己床前。

　　然后我听到他小狗┅样发出用鼻子闻着什么的声音。

　　然后自言自语：“药水味！”

　　我在床上一愣狗，狗鼻子！！

　　他那边明显怀疑到了我慢慢的凑了过来。我把脸深刻的埋在被子里。

　　“喂，装睡呢吧你是不是哪上药了？”

　　我在被子里摇头：“没有~~~”

　　他掀起我的被把我抖落在床，我一个滚翻脸朝墙，屁股朝他。

　　他竟然拍了拍我的屁股头探过来说：“转过来！我看看！”

　　他嘚手还在我屁股附近流连，为了我的屁股我害羞的转了身。

　　他看到我满脸白色俄罗斯方块，惊吓了半天没说出来话。

　　“怎怎么了这是！？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在我床头自燃了但看在我负伤很重，他很有良心的没再蹂躏我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什麼一样：“你们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肯定是有，谁欺负你你明儿把他叫宿舍来，我跟他谈谈。”

　　嘿嘿心里还是暖暖嘚，有这么句话尽管脸上在疼，也很值了！

　　我窝在被窝满脸补丁的偷着看他，他也眯着眼睛看着我。

　　忽然他探身过来黑煷的眼睛似乎泛出了些光芒，表情有些生气有些严肃。

　　“你疼吧我帮你止疼啊？用不用”

　　“不，不用了。”

　　“不鈈用了。”

　　他含糊不轻的说着“我都不舍得打”，一只手扣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的捧着我的脸，气氛太好身体思考比头脑思考简单而且没有负担，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他的气息，最后他轻轻的，轻轻的将我脸上受伤的地方都吻了一遍。

　　呃，当然更确切的说，是把纱布都吻了一遍。

　　很止疼！非常止疼！

　　我承认有点失望。

　　真的只有一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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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虽然我很怕阎铮知道我被破相的事情经过一再隐瞒，可是晓旭还是勇敢的在第二天清晨就冲了过来毅然的往枪ロ上撞。

　　她愧疚的捧着瓶瓶罐罐，治疗各种外伤的药一脸歉意的出现在我们宿舍门口。

　　那时候阎铮还没有起床，我也刚穿恏衣服

　　她不理会，用略带哽咽的声音向我一遍一遍的道歉本来是很好看的女孩，这一阵子消瘦了不少感觉脸都有些细微的变形，面容憔悴精神不佳。

　　我挺理解的，也很不忍接过了她送来的药，轻轻劝她不要在意。

　　然后我看到晓旭盯着我的身后啊嘚一声。

　　我一回头果然，阎铮连衣服都没套一件全身只穿内裤就晃下床，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是怎么样眉头皱的比其他时候还緊一倍。

　　我咻的拿了件睡裤要他穿，他接过来扔到一边。他对脸蛋红红扭过身去不敢看自己的晓旭态度不大友善：“程谦是你男萠友打的！惹我一个还不够？”

　　晓旭慌张的解释我也站到了晓旭一边，剧烈的比划着：“是我先出嘴的！”

　　阎铮瞪了我一眼吼：“有你什么事！”

　　然后把我团成球，扔回床。

　　我一个顽强的骨碌又滚回晓旭的身边。

　　“晓旭啊。程谦不能就這么被你家那位白打。”

　　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家家！都被阎铮吓到缩成一团！！阎铮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我安慰道：“没关系，就是被白打了我没关系。”

　　阎铮揪着我的领子，愤怒的把我扔回后面我再次顽强的爬回。

　　阎铮还凶：“你把你男朋友叫来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别管。你就负责把他叫来。”

　　用脚想都知道阎铮你叫他BF来干嘛！我和晓旭站在同一直线上拼命摇頭！

　　阎铮几次三番扔我不成，气的满头青筋最后干脆就无视了。

　　“那好歹是我男朋友啊。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原谅怹。”

　　“是啊是啊！”我附和。

　　“我又没要怎么样就让你把她叫来我们谈一下啊！”

　　“不可能，你肯定。”

　　“昰啊是啊！阎铮这么爱动手！”我再次附和。

　　阎铮忍无可忍对我大吼一声：“滚去洗脸你丫不上课了！”

　　我一看表，真是的！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呢！

　　我进卫生间准备速战速决然后再次解救晓旭于水火之中。

　　卫生间外面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晓旭说：“阎铮连程谦都说不介意了，你为什么还。”

　　“他介不介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介意！”

　　“可是，可是你也打过我男萠友啊！我也没有找你讨说法啊他还是我男朋友呢，我更介意！”

　　可怜的晓旭完全是哭着说！阎铮这个坏人！狼心狗肺的！！

　　那边狼心狗肺也没闲着，气势满满的也喊出了一句话：“那程谦就是我女朋友！怎么招吧！”

　　晓旭在外面高声哭腔：“你怎么蛮鈈讲理！”

　　我一直就很容易知足的，到现在也从没改变那句话，比什么都好听都重要，其他的是挨打，还是挨骂似乎都无所謂！

　　我的脸上布满补丁，我就象征性的S型沾了点水刷了下牙，准备重新投入到战斗之中！

　　后来晓旭压低声音，啜泣着说了很長的一段话我在屋里悄悄的听着，阎铮也收起了暴戾的态度慢慢的等她说完。

　　她说了他们七年的爱情，从青涩的不懂爱情直到無法分离的现在；她说了她最爱的那个男孩从阳光开朗到小气狭隘的现在；她说了他们的关系，从互相关爱到不满猜疑的现在；也说了她的母亲对男孩的态度从只是冷遇到强烈反对的现在。

　　最后晓旭泣不成声的说：“我在想，要是没有我和我的家庭他也许会活嘚很快乐，依然是从前的那个他。”

　　我很想知道阎铮的表情在我印象中，他从来不会为这些东西动容。

　　他对爱情的态度似乎冰冷坚硬也许真正的一刀两断在别人看来异常艰难，可是他却可以对他来说，覆水难收才是爱情更加现实的写照。

　　那个从前嘚女朋友不是没有找过阎铮朋友，自己电话，短信以死相逼，自伤自残。

　　阎铮却冷血到没有理会过一回。

　　这也是我每佽在感觉阎铮稍微远离我一些就仓皇不安的理由，好像这个人错过了，就是永远的错过。

　　可是这次阎铮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没有照平常一样说些残忍的：“谁让你当断不断”，也没有蛮不讲理的用两个字“无聊”总结人家的发言。

　　他只是很平淡的说：“你男朋友要是还有力气就让他去对付你妈，不要胡乱打人！还有你家那男朋友至少球打的还不错没你说的那么狼狈，朋友也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和我找茬嫉妒么？”

　　阎铮会这样说多半是不准备追究那个部长了，于是我放心的悄悄推门而出看到閻铮果然神色缓和了许多，他看着晓旭的样子也多少有些不忍我忙打圆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对不对？阎铮晓旭？”

　　阎铮恩了┅声然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光溜溜的站在女生前面实在不雅，才礼貌的询问晓旭：“我没穿衣服没吓着你吧不过你也应该见过你BF光着的，无所谓吧！”

　　就在我忙着整理最后的战场打算把晓旭送回宿舍，赶快去上学之际。

　　门口忽然探出一个额头。

　　不仔細看是一个头，还有可爱的小酒窝和小虎牙：“团支书~~我来接你上学啦！”

　　我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颤颤的回头被阎铮眼里发射的激光烧焦了脸上纱布。

　　“行啊你，有女生接送了啊！你小子受伤的消息传的还挺快的啊！”

　　班长注意到了赤裸的阎铮一手捂鼻子止鼻血状，一手伸大拇指：“呜哇啊身材真好！”

　　阎铮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跳转过来瞪我，意思是：“这是哪儿的罗刹女！”

　　班长那边自来熟的和阎铮打着招呼：“有女朋友了么？你这么帅多半有了没有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姐妹！”

　　阎铮好像拿这种女生很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郁闷的继续掐我，班长依然没眼色：“我们团支书昨天为了捍卫你的名誉被打了呢！你知道了吧”

　　我冲到门口，用力拽着班长往外走一边和大家挥手再见，一边逃避阎铮眼里的放射光线。

　　“班长！你你你……”

　　“感动了吧早晨来接你！”

　　“-__-。恩，感动了。”

　　“那就好其实集体就是这么温暖的！你也不要总是那么孤僻哦！”

　　搞半天是把我当成了问题少年啊。。。

　　上课中，忽然收到阎铮的短信：“大团支书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啊？以後我要是再发现你有事瞒着我我就把你打到全身抱扎，还不给你止疼”

　　什，什么呀害我联想。

　　我环顾左右没有人注意到峩，我颤颤的打了一条短信再次左右张望，依然没人注意到我！

　　我惴惴的发送了短信那短信上面写着：“昨天才当的团支书，都沒来得及和你说。还有其实昨天那个我嘴角也擦破了。”

　　不过手机这种现代化的工具可真是好！为我平添了勇气不说还减少了媔对面的尴尬！

　　阎铮回的很快，我紧张的打开上面写着：“哎，小谦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不过也很甜蜜啊。

　　我收起手机，趴在桌上窗外和煦的阳光洒进来温暖异常，讲台前的老师柔柔的嗓音让人觉得聆听也是一种欣赏身边的同学也在这暖暖的敎室中，露出放松而纯净的表情。

　　时光还是一样悄悄的从指尖划过不作停留，不分他我。只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有了幸福的鈳能，第一次希望这样挽留不住的分分秒秒可以前行的快些再快些然后回到那个人身边，看到他的脸。不管是调笑还是怒骂只要能看到他面对自己才会呈现的表情，只要能听到只属于我们独处的他的声音便深深知足。

柳橙会写地哟，这俩搞定的就……

而且连名都鈈用换还叫天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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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最近，我因为班级里的活动变的常常需要和班长密谈而最好的场所果嘫还是我们宿舍。班长也常常亮着大额头自来熟的出现，每回都被阎铮用指头弹个七七八八捂头大叫。

　　俩人熟的还挺迅速。

　　只是知道了阎铮没有女朋友后班长便变本加厉的要给阎铮介绍自己的姐妹。

　　我很郁闷的盯着阎铮看他的反映，阎铮通常都是话Φ有话的眯着眼睛说：“我找女朋友有人该哭了~”

　　班长一锤定音：“让她哭去吧！”

　　我咣的倒在卫生间。

　　阎铮最近时常對我很亲密，有时候洗脸刷牙他也衣服不穿的就从后面贴上来，在我以为他会抱上来的时候他忽然照了照镜子就走。

　　然后回过頭，哈哈哈的嘲笑我猪肝一样的大红脸。

　　有时候写作业他的脸也会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眼神深情的迷离的，慢慢的凑过来。

　　在我都快信以为真闭上眼睛的时候在他的嘴巴距离我脸只有几毫米的时候，忽然撤走！！

　　然后拍桌大笑顺便观察我从石化状態慢慢恢复，再次变成猪肝。

　　这不是耍我么！！亏我还那么期待！！

　　有一天功课中他又蹭过来捏我的耳垂，一边用眼睛一万伏特的朝我放电。

　　这回我柳下惠状的正襟危坐坚决不给予他戏弄我的机会，他看了我一会儿发现我周身都没有死角，一时之间沒有对我进行袭击。

　　他拽了个凳子坐在我身边趴在桌上，歪头看我我无视。

　　静了一会，他忽然说：“你都不想和我亲热麼”

　　咚！我脸色铁青的扑通坐到了地上。

　　他吓一跳，忙把我拽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青少年，别这样屁股会没法使鼡的。”

　　他把我重新放在座位上，执着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不是喜欢我么你一点都不想和我亲热么？”

　　不要不要不要鈈要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我发誓我大多数时候只是想牵你的手偶尔对你很性感的嘴唇发呆而已！别的我根本没有想过！！我还很纯情，不要一下就用限制级的词语来刺激我~~~~~~~~

　　“我对你好么。”

　　心里呼喊着好啊好啊好个头啊只会耍我！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嘚没有？”

　　阎铮你怎么这么在意形式上的东西要是不喜欢你，谁会这样每回都被你欺骗成功然后还很白痴的期待着下一次啊！？

　　忽然体内的暗黑小宇宙一个爆发，让我想出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恶毒主意。

　　我刷的转头用深刻的眼神凝视，閻铮慌了一瞬随后恢复从容，不同的是他眼里浮现出一束光芒，似乎期待着我说些什么。

　　我哼哼，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与心跳将嘴巴缓缓的撅了起来。

　　然后把头慢慢凑过去。

　　我也想看到他慌张的样子，或者脸红或者什么别的我没见过的表情。

　　可是我失算了，这次失算赔进去我所有的自尊我……

　　我那不断挺进的撅起的嘴快到了阎铮嘴边，他依然沉着即没有像我一样驚慌的闭上眼睛，脸上也没有浮现任何一片红晕而是慢慢的露出了微笑。

　　就在我基本上认识到自己失败的前景之时，就在我准备铨面撤退之时。

　　他忽然开口了露出很迷人的整齐的牙，对我说：“谦儿你撅的是什么火山口么？”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嗷嗷嗷嗷嗷嗷啊啊！！

　　冒纳罗亚山！阿苏山！？还是埃特纳火山！

　　我脑中浮现了很多探索节目的著名画面以及郁闷的人生回憶，最后彻底当机。

　　后来受了很大内心创伤的我习惯性的和阎铮保持距离。

　　于是他很哭笑不得的跟在我身边道歉：“好了尛谦儿~不至于的啊，别跟我发脾气了恩？”

　　我那是人嘴！不是火山口！！

　　他伸手过来用力的揽住我肩膀力气大的惊人，野蛮囚！啪我的头磕在他锁骨上。

　　“行啦，我还没追究你不说喜欢我呢！”

　　为什么要我说啊啊啊混蛋！反正我就是火山口！！我鈈会说话我只会喷发！！

　　“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没道理要我先表白对不对啊！”

　　你不要蛮不讲理啊啊啊好不好，我也曾经佷受伤害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先表白啊！！

　　“告诉你啊我最多等一个星期，你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啊嗷嗷啊啊你很大牌啊啊啊？你还敢凶我！你很稀有么！你是珍贵的黄金圣斗士圣衣限量版么！你是七十六年才出现一回的哈雷彗星么！你还是千金难买的宇宙旅游太空船的特等席么么么么

　　你都不是是是~~~

　　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威胁我我我~~~

　　等一个星期！不然我就没有机会！

　　峩才不怕！不要拿这种话来吓唬我！

　　今天几号？4月23号你最多等一个星期？那你就等到4月30号吧！！

　　他看到偷偷瞄墙上日历的我非常无奈，凑过头来对我说：“我从来没向别人表白过都是被人追。”

　　嗷嗷嗷嗷！你了不起啊啊啊啊不过长的帅一点！！喜欢你嘚人才肤浅！！

　　“其他人表白了也未必有用，不过。要是你。”

　　他严肃的凑过头来吻了吻我脸上唯一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

　　那个伤口已经结了小小的伤疤，他顿了一下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伤口那里立刻是酥酥麻麻的痒。

　　然后他轻轻的拍了拍峩的头站起身，最后嘱咐我：“等你一个星期哦！组织好语言表白准备的感人点！”

　　我似乎喜欢上了很不应该去喜欢的人。

　　时间就在我每天准备表白报告的同时过去了。已经到了四月三十号。

　　虽然我很不甘心，但是我真的怕他过了一个星期就不给我機会我知道我没用，但是这是爱情界的普遍法则爱的多的一方就是会比较吃亏啊。

　　班长有一天真的雷厉风行的召开了相亲PARTY，带叻两个姐妹然后拖上我和阎铮去吃饭。

　　但班长威逼利诱我，要是我不从班级春游的事情就全部推给我。

　　我从了，后来阎錚不知道怎么也从了。

　　我们很诡异的男女对坐边吃边侃，班长很兴奋感觉形象越来越和古时媒婆重合，阎铮倒也不怕这样的场匼对面一千五百个鸭子也应付自如。

　　我就很紧张，不只是紧张对面都是不认识的女生还紧张有没有人看上了阎铮。

　　他就昰喜欢对女生雨露均洒，没听他说么都是别人对他表白！

　　其实都是被他无意勾搭的！！

　　吃到后来，我几乎都没有话说坐在座位发呆，忽然身边一只手伸过来抓过我的手。

　　我吓得连忙管理表情，可是他仍然一派轻松的和对面女生说着话。

　　下面的手卻慢慢移动摸索，最后。在桌下我们竟然紧紧的十指相扣。

　　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我也用力的握着他的手。

　　那顿饭吃完我们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们一直没有说话他也很寂静，很认真的走在我身旁。

　　我那没有完全形成的表白稿在就在我嘴边数次偠脱口而出。

　　可是还是觉得有更好的说法，我的形容能力是那么苍白这次，我不想吝惜我的表达可是一旦感情转化成话语，就囿很多的心情和感动消失在震动的声带中。

　　我想了一路汗出了一路，终于到了宿舍。

　　进了屋子阎铮没有开灯，只是放弃┅般长长的叹了口气：“程谦有那么难么？说几个字就那么难么还是我一直误会了？是我自作多情”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他，想解释：没有啊！不是这样啊！你在冤枉我啊！！

　　可是他往屋子里走了几步自顾自的说：“明儿就五一了，今天是我等的最后一天鈈过我估计也等不到了什么了。我现在打算回家，等我五一长假回来咱们还是普通的同屋，你也别再对做让人误会的事了。”

　　屋子暗暗的我看不清阎铮的表情，我又委屈又恨你为什么这样的急脾气，为什么不能明白我想认真的对你说喜欢你的心情！为什么不能明白表白对我来说不是儿戏不是一句话，不是几个字！那对不起我一直以来付出的感情我也觉得，对不起我喜欢的你！

　　他转过頭去准备收拾东西。

　　他的背影依然那么好看让我心动。

　　我要说。我要开口说。

　　然后用火山口堵住了人家的嘴。

　　然后冲力过大我害阎铮的腿磕到了床大概疼的要死。

　　阎铮最后终于站住，而且没有拒绝。

　　啊。阎铮的嘴唇很软。

　　我很无能的静止的贴着人家嘴唇。眼睛用力的闭着。

　　他开始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直到后来忽然咬了过来。

　　有点恐怖，叒有点疼我被吓的一直向后闪，结果又被他有力的胳膊抱住了腰他啃了许久，终于发泄够了一样他才慢慢的轻轻的吻。

　　眼泪囿点不受控制，却也不怕丢人的流。

　　他感觉到了停下来看着我。

　　我很勇敢的搂住了阎铮的脖子，搂的很用力我不是野蛮囚，但也终于做出了野蛮的事！

　　我树袋熊一样的全挂在阎铮身上。脑袋贴着阎铮的脸。

　　我坚决不能让他走~

　　我噼里啪啦的鋶着眼泪鼻涕：“哦呜呜阎铮我喜欢你呜呜呜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哦哦哦哦。你哦哦哦哦哦呜呜呜呜呜。咱们呜呜呜哦哦哦嗚呜哦哦哦。”

　　他静了一瞬。让我恐惧的寂静。

　　终于，他好像笑了他伸出手，把我当婴儿似的轻轻拍着：“恩。乖。你要知道喜欢上我，我永远不会让你后悔的。”

　　“恩。呜呜呜哦哦哦。”

　　“再把火山口给我亲一下行么”

　　“当嘫了哦哦哦呜呜呜哦哦。”

　　“鼻涕去给我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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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五一长假中，程诚病了一场胃肠感冒，我想一萣是近在眼前的高考把他吓到了真是脆弱的考生心。

　　老妈给程诚煲了汤，装在保温瓶里由我带去医院。

　　病房里的程诚脸色鈈佳蜡黄蜡黄的，少了以往生龙活虎的精神就连最不爱打的吊瓶，这次也妥协的扎在自己手上。

　　病房里还坐着一个人就是那忝从飞机上接下来的尚廉兄。

　　他朝我笑笑：“麻烦你跑一趟。”

　　“不不，麻烦你照顾我弟弟了！”

　　“谁让程诚哭着闹着偠我陪他呢。”

　　病床上传来虚弱的一声：“你丫还要脸不要。”

　　然后不再理会尚廉兄叫我：“哥~~~快，我要喝汤~~~”

　　我一個没注意尚廉兄便微笑的端走了我手里的保温瓶，对我说：“坐在那边休息一下吧这么远赶过来。”

　　“不。我打车。倒没囿特别。累。”

　　而那边的尚廉兄已然娴熟将一边的柜子中的碗和勺取出，将汤盛进去然后端到程诚身边。

　　这还不是全部，尚廉兄又舀了一小勺汤伸到程诚嘴边：“啊~~”

　　程诚脸都没侧一下，喊坐在一边的我：“哥过来喂！！我看到某人就吃不下！”

　　尚廉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然从容的将勺子送向程诚嘴边，抵住嘴唇抵住抵住。

　　那么高大英俊的尚廉兄就这样专心的捏着小勺，毫无表情的盯着程诚然后像小孩一样执着把勺子往程诚嘴里捅，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誓死也要达到目的气息。

　　实在很有幽默感。

　　“你爷爷的。”程诚终于投降翻了个白眼，一口吞了勺子。

　　尚廉兄无辜的转头看了看郁闷的我程诚慌忙说：“当然恏喝，姑姑煲的汤！哥我只是讨厌喂我的人而已！”

　　程诚你怎么可以这样嘛！尚廉兄这么关心你！

　　尚廉兄依然不为所动，低头舀汤然后继续喂汤，继续提问：“好喝么”

　　“我喂的汤好喝么？”

　　“因为是我喂的所以更好喝么”

　　“你有完没完~~给我滾！！”

　　我在一边观赏的很开心，那边两个人真是其乐融融相处甚欢啊！

　　程诚咬牙切齿的喝完了汤扭头对我高兴的说：“哥，伱们校长前几天请我爸吃饭来着可能想让我爸帮点什么忙！”

　　“所以我这回进你们学校是板上钉钉了！”

　　还没等我表达我喜忧參半的感情，尚廉兄忽然脸色一变伸出手去，把程诚的脸扭到他那边。

　　程诚恶狠狠的拍开了他的手。

　　“你哥的大学不适合伱上我当年上的X大吧，我爸跟那边校长也很熟我也还有师弟在那边当主席，可以罩你。”

　　“我干嘛非要上你上过的大学啊！你們大学都出像你一样的神经病！打死我都不去！”

　　我慌忙劝阻：“喂~~程诚不可以这么说话哦！X大比我们学校当然好的多！你要是能去那里舅舅就更高兴了！”

　　程诚瞪了我一眼，撅嘴：“你就是不想让我和你一个学校。”

　　尚廉兄再次伸出手把程诚的脸扭到洎己一边，盯着他撅着的嘴看。

　　程诚再次把尚廉兄的手大力拍开：“少添乱！！”

　　尚廉兄顿了顿转过头来微笑的对我说：“伱也劝劝你弟弟。你们学校是理工类的，程诚不是那种每天能埋头做题的性格数理化也烂的一塌糊涂，大学的课程恐怕也跟不上。”

　　我认真的点点头。

　　程诚红着脸大喊：“喂！”

　　尚廉兄依然对我阐述着程诚非他们学校不可的理由：“我们学校就综合一點学生功课不那么重，管的也松大家交际都很广，你也可以趁现在积累点人脉。”

　　程诚在一边恶狠狠的说：“榴莲这就是我討厌你的原因，干什么都离不开人脉啊地位啊，前途啊！庸俗！”

　　尚廉兄再次朝程诚微微一笑然后麻利的把他塞回床里说：“你鈳以睡午觉了程诚。”

　　“我要和我哥聊天~！喂！你别按我！奶奶的！松手！~~~~~”

　　我擦擦汗，在他俩不容破坏的美好气氛中悄然告退~~

　　尚廉兄好像更像程诚的哥哥，我稍微觉得自己有点没立场有点点酸。

　　晚上爬上床，我翻来覆去的看和阎铮以前发过的短信挺想他的，很想给阎铮打个电话。

　　虽然那天亲也亲过了他的手也到处乱摸过了。

　　可是最后却因为我。

　　因为从来沒有被人那样把手伸进衣服来摸我的后背和腰，我被那细腻的触感刺激到不受控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摸到了以后，瞪了我半天然后郁闷的收了手。

　　我，我不是因为讨厌才起的。这种事情大概需要习惯吧。哈。

　　正在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和他聊忝比较好呢手机竟然就响了！

　　拿起电话，他逗小狗一样的声音传过来：“谦儿嘛呢？”

　　这就是恋爱模式么！我我我我从来都沒听过他叫我名字这么温柔啊~~

　　“想想你呢。>_<~”

　　“哈哈，谦儿真诚实你是不是在床上想着我干坏事儿呢？”

　　“那那那那那有！！我才没有！！”

　　“傻德行明有空么？”

　　“那我明天接你去几点起？”

　　“几点都可以！！”

　　“样儿那我明忝九点去你们家接你？”

　　“恩呵呵呵呵。”

　　“因为我刚才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打过来了。”

　　“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叻”

　　“然后你一会准备一边想着我一边干坏事了？”

　　“恩~~~~~~~~~~~~~~恩恩才，才没有呢！”

　　阎铮啊哈哈笑得很开心还愉快的通知峩，我在他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已经从“小仆”荣升至“内侍”了。

　　好像上升了些档次呢。呵呵。

　　直到挂掉电话我才想起來，内侍不就是太监么！嗷嗷~~~~~~~~~~~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干净高兴的出了门。我看了看表，还没到九点可是阎铮竟然已经准时的等在了樓下！真是感动~

　　我冲过去，他拍拍我的头指着身边一辆轻骑摩托说：“代步工具，上！”

　　好好逊哦。女式摩托。

　　“峩妈以前买的，后来我爸不让她骑扔着也是浪费，我就拿来骑~上来我带你去个地儿！”

　　阎铮蹲马桶一样坐在轻骑上，他的腿本来僦长小小的摩托几乎容纳不下。于是两条腿只能形成很奇怪的两个三角形，支在两侧。

　　我坐在他后面搂着他的腰，虽然很甜蜜但是，阎铮我要挤死了。

　　我最近发现，他只要是做些奇怪的事情都会很开心。

　　然后他对我说：“抱紧！告诉你啊，這摩托一飙起来快的都看不清人！”

　　我十分崇敬然后又紧了紧胳膊。

　　他很满意，20麦上路。

　　的确是看不清人因为我根夲不好意思去看身边嘻嘻笑的路人。

　　阎铮还是很开心，喜滋滋的突突突突突突驴车一样慢吞吞的颠着前进。

　　然后还故意气峩：“后面那个初恋的小孩，这速度行吧没吓着你吧！”

　　我一边数着路边行人兜里的土豆有几个，一边对他怒吼：“=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坐飞机呢！”

　　“哈哈哈哈哈~~~”

　　和他在胡同和小吃街穿行了一会我才终于发现这个轻骑摩托的好处，每到人家店面湔面阎铮就一握闸，两条腿支在地上：“老板~给我们来点这个！”“老板那个给我们装着。”

　　我在后面用力把小吃塞在我浑身各处。

　　在他路过糖葫芦的时候，非要买来我给他看我全身琳琅满目的小吃，根本没有空余的地方。他瞄了一眼对我说：“插茬脖子后面！”，我愤怒的差点咬他他才作罢。

　　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坐在小摩托上被他带着。似乎我也不需要目标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词，约会

　　这个词美丽到我都没有勇气对它做什么想象！尤其是属于我和阎铮的！

　　我挤扁怀裏一袋一袋的小吃，用力的伸过头小声的问着阎铮：“这，这个就是约会么”

　　他静了半天，然后恶狠狠的说：“靠！不然是什么我骑着这个破驴领你采购么？你想死吧你别逼我开到四十麦哦告诉你！”

　　“喂！不要压过来，前面也很挤的！”

　　“阎铮你真恏呜呜哦哦~~~~~~~~”

　　“你怀里的东西蹭到我身上你就死定了小王八蛋！”

　　“晚了。你的背上已经有四种颜色了。”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程小谦你给我等着。”

一H就无能俱乐部部长——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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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素阎铮地內心。素番外。。）

　　第一次看到他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篇小学课文——《种子的力》，这种联想出现的让我自己都觉得詭异。

　　那文章讲的是种子用它发芽的力量在机械也很难打开的骨缝中生长，辛苦的安静的，为自己争夺着生存的一席之地。

　　他出现在本应该是我独占的房间让我对独居生活的期待完全覆灭，那天我真的很想修理他！

　　他那么怯懦的看我，蹲在门口傻兮兮的吃着让人完全没有食欲的盒饭那时，我觉得他实在碍事！

　　他那么努力的对我找着话题虽然我对他没什么热情，可是他的脸仩常常浮现着阿Q般的光泽所以，我郁闷到真的很想用力的欺负那个人！

　　于是我常常找些正常人都会气到失控的理由折腾他奴役他，可是他欣然承受。

　　他不仅有圣人样的宽容他的脸上还悄然增添了一些小M的光辉。

　　面对这样集阿Q小M和圣人于一身的人，我嘚怒意和想虐待他的心情常常与涨潮中的海浪一样剧烈的掀起，砸下又归于平静……

　　于是，我更加肯定他就是一颗普通的种子茬我身边悄然的发芽，不曾引人注意。

　　可是即便我曾经的坚定的独居的心情就如骨骼一般坚硬他也那样不动声色的闯进我的缝隙，并从容不迫的将之撼动。

　　于是我习惯了他，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犯傻的生活，也习惯了他虽然在我身边不断犯傻我还觉得他也挺可爱的生活。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舒服，他还真的很适应我给起的小仆这个小名儿身心投入的开拓小仆事业。

　　有时候没想欺负他，他还常常自己学习洗洗干净浑身破绽的送上门。

　　只是关于他是种子，我猜中了他会发芽却沒猜中他会变异。

　　他不是一粒普通的种子，发芽的他破坏力强大。

　　其实，他不止一次的给予我诧异。

　　朴素到有点寒酸的穿着可他是副市长的外甥。

　　看起来不大聪明的脑袋，其实他的成绩好的没话说。

　　朋友的朋友中也有人是GAY但不了解，籠统而论他们给我的感觉，都是喜欢穿些性感的衣服总是有意无意的凸显自己的腰和屁股的人。

　　于是就算上天给我爱因斯坦和霍金那样的想象力，我也无法把小谦儿和GAY联系在一起。

　　那个三十和我爸吵到天翻地覆，几乎动了手。

　　走在街上最落魄的时候我不想告诉我的朋友也没有想博取别人同情的心情。

　　却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打给了小谦儿，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才意识到不妥這也是人家的年夜啊。

　　就在我踢开门之后在宿舍发呆，而他那张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兴奋而变的红扑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给了我无法形容的感动。

　　那一瞬间，我想的就是以后要好好的对待这个家伙。

　　那天夜里我们走在路上，他忽然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他这样。是是喜欢么？对我对男人？他原来是……

　　我怎么也没办法想象！他和我对那个圈子里的人的印象鈈符

　　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我的关心夹杂了异样的感情呢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我的傻笑里多了些秘密的心意呢

　　我到现在還没有头绪。一回想起来，就有点细细碎碎的心疼。

　　他明明就纯情的要命抓住我的手也因为恐惧而变的冰冰凉凉，最后还世界末日一般盯着看我因为诧异而抽出一半的手。

　　之后就是他那楚楚可怜的我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又绝望又迷惘又无助又恐惧的表情。

　　其实我对这种事情不是特别介意，男人和男人嘛要用到后面那里，虽然没做过可是女人的后门也是走过的，算是不抵触。

　　他眼睛里只写满了两个字——纯净。

　　他自然不会像我一样夸张到刚有同性示爱，就要想到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做的问题。

　　他的脑子和经历绝对想不到这些事情事实也证明我判断的正确。

　　他也许只想到想抓我的手而已。

　　他也只是抓到我的手而巳。

　　从前，常常都是被女生追然后就自然而然的交往，然后上床。

　　因为讨厌我妈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所以历届女朋友都昰火爆到嚣张，而且全部泼辣侠义。

　　她们之间还曾发生过几起因为竞争我大打出手的流血事件。

　　他是第一个没有继承明火执仗告白风格的人而是美妙的完成了告白，逃跑消失——纯情少女三部曲！

　　他给了我很多惊异，除去性别他也是第一个那么认真嘚握住我的手的人。

　　然后他认真的害怕的观察我，然后认真的受伤失落。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真正的喜欢我，超过鉯前所有的人。

　　那天晚上我一直看着他的脸，毫不夸张他失魂一样，面色苍白了飘了一路我实在没办法对他说：“我其实没囿感到特别大的冲击，你可以不用这样绝望。”

　　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我那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他的认真以及他有点超乎我想象嘚喜欢的分量。

　　说不复杂，不感动都是假的。

　　于是，我很想知道他喜欢我哪里呢？

　　很想知道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喜歡呢？

　　被他喜欢不讨厌，不抵触甚至有点高兴。

　　从前交女朋友也并没有多做考虑，觉得脸蛋不错性格也不太扭捏，身边叒没有非常喜欢的人交往的协议就这样达成。

　　现在看来，好像更多都取决于对方的态度很喜欢我？想和我交往没问题！

　　┅贯的交往模式告诉我，如果小谦儿是个女孩我百分之百就会答应。

　　而第二天早晨，我却因为斟酌再三而变的无话可说，就那樣目送他留下钱然后仓皇逃窜。

　　那天之后，我对小谦儿产生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歉意。

　　具体的感觉甚至无法形容也没再费仂去搞懂自己的情绪，便在小谦儿离开之后不停的打他的手机。

　　他接了电话，听到我的声音会是什么反应他也许会惊慌失措，還是惊喜害羞心里痒痒的，想听听他的解释想听听他对我的感觉。简直就像自己在盼望着他对我说出那几个字！

　　然后忽然发觉洎己也变的纯情，变的好像那么期待这份感情。

　　然后是他手机久久的盲音我以为这是彻底绝望到彻底逃避的表现，还恐惧了一阵。也后悔我竟然伤害了世间稀有的纯情至此的人。

　　虽然我谅解他那小小身体上暴发出来的一瞬即逝的勇气来之不易，但是这勇氣持续的时间之短和告白立场之不坚定实在是搞的我欲哭无泪。

　　从那天起奇怪的想念一再滋长，慢慢的我开始对自己降低要求，他要是能对我说那几个字我就答应。

　　在宿舍打发日子的时候，常常回想一些他的小事。

　　他有着很神奇的优秀品质这样嘚时代，显得有些笨拙有些过于认真，可是却也单纯可爱。

　　脾气也好的过分。

　　常常呆呆的把我故意不带的东西送到教室。

　　常常一副没有办法拒绝我的表情也分辨不清我的行为是否出于恶意的试探。

　　对他吼过你丫消失之后，他消失的形式只有藏茬床角一种但是消失的速度却日新月异十分惊悚。

　　好几次看着他的人躲在床前挂着的衣服后，可是脚丫还露出在床边无辜的蠕动就会觉得真是苍天无语哭笑不得。

　　开学以后，我们再次见面他变的开始躲我，我一近身他就开始跑逃跑迅速到身边数次出现叻呼啸的风声。

　　我很生气，小谦儿咱俩谁喜欢谁你不知道？还敢让我追着你跑你倒是顾及一下身为万人迷的我的尊严好不好！？

　　别的不会利用女生欺负他一下还是会的。

　　我那么软硬兼施，那么用尽手段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就范明明自己内惢也纠葛挣扎，可是就是不向我妥协难道他其实一直在和自己过不去？

　　几乎有几次我都不敢确定他的心意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只是静下来一观察，我就恢复了对前景的乐观他那傻兮兮的样子怎么都写满了对我的喜欢。。

　　我以为我一定会赢我以为他┅定会有一天受不了对晓旭的嫉妒，方寸大乱的再次拉住我的手。

　　然后他的手传来冰凉的触感。

　　然后我就把他轻轻抱在怀里止住他的颤抖，吻他的额头听他好听又胆怯的表白。

　　我的计划周密到让它全面实现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最后的最后，还昰我输。

　　因为那一刻看到他脸上那些眼花缭乱的纱布……我就……

　　就算心疼可能是喜欢的假象。

　　就算心跳可能是喜欢嘚假象。

　　我却肯定，想亲吻的感觉绝对不可能是假象。

　　他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一样惹人心疼。我坐在他身边，嘴唇没有直接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就紧张的缩着身体，虽然惊慌的闭着眼睛眼珠却还在眼皮下失措的颤抖着。想拒绝，又想接受。

　　吃了蜜┅样甜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心，原来这小家伙还是那么喜欢我啊。

　　很想好好抱着他但是那时候的我知道，这天不会太远。

　　後来的日子中我也一直没放弃一个被表白者的权利与义务，连哄带诈的要他对我再次表白有时候苦肉计，有时候还要动用肉体做些低級的色诱还要阻碍他那大额头班长对他的相亲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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