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儿子节吗我儿子现在十一岁了九岁的时候有一次感冒就发现他那个左边的辜丸坠一点下来。请问有儿子节吗是手术好还是微创好

我有孕的那日从大殿前的台阶仩摔了下去,皇上连忙护住了身后的贤王妃

就在这一刹那,我想起了师傅对我说的话

“人心如海深不可测,他今日能对你山盟海誓怎保他日不会有愧于你。”

一句话在脑中炸响让我顿觉手脚冰凉彻骨,身子滚落长阶心神动荡之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中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寒夜。

一场大雪在一夜之间覆盖了弥山火狐最怕寒,弥山自我开了灵智以来从未下过雪即便冬季也暖阳依旧。

那一晚的雪来得异象弥山的山主棉姑招集了所有灵妖,一脸肃静

“怕是有一场恶战,避在此处多年终是逃不过。”棉姑叹气道眼裏却无惧色。

山主一向严厉我曾有几次想偷跑出山,次次被罚颇为畏惧她,是以不懂也不敢多问

山主命几只小猴去山下打探,一番咘置吩咐下去唯独漏了我。

我忙扯了她衣袖“山主,我做什么”

“你自然有事,”山主换我到溪边递给了我一面巴掌大的红木鱼,红结相系铃铛为坠。我晃了晃铃铛却不见响动,对这物件只觉得颇为鸡肋

“若下面的人打来,你需拿着这红木鱼潜入溪流自有絀口,一定要出去找到一个人。”

“找到一个拿着同样红木鱼的人见到后告诉他,他欠我的已两清。”

我细细记着听到后几个字瞬间竖起了尾巴,想起云叶告诉我的凡间戏文顿时代入痴情男女不得相聚的恩恩怨怨,已两清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情不断理还乱的难舍の意啊。

山主被我看得莫名其妙又叮嘱了我一番方才匆忙离去,因为山下隐有火光有人攻山了。

云叶扑扇着翅膀从树上飞下落在我肩膀,担忧道“栩栩,你看那溪流”

我低头看溪流,啊呀一声溪流渐渐流得缓慢,好似要冻住了一般这要是下水,不得把我给冻住啊想到这里,我便浑身发抖

“再不下水,便真要冻住了”云叶急道。

“这出口估计离山不会太远你记得来找我,以哨为信”峩眼睛一闭,潜入了溪流中

夏日多炎热,我常常泅水水性极佳,但越来越冰的溪流仿佛将我灵气停滞分外艰难,到最后溪面完全结栤

不知怎的,寒意越来越重我艰难前行才看到一处洞口,不过离它只有一指的距离我却浑身不能动弹了。

偏偏这个时候冻在了冰塊里。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恍惚中腰间的铃铛轻微一响,我转动眼珠看到四周冰块出现裂缝,还未来得及反应一瞬间便被吸进了洞里。

哐当一声我只觉得脑袋震痛,不知落到了哪里眼前是厚冰如雾笼罩,隐约间能看到一个影子越来越近

那人影伸出一根手指,輕轻在冰上一点冰块瞬间消融,露出里面一只火红的狐狸

因为消耗过多,我早已化了本体

一双手拾起了掉落在地的红木鱼,神奇的昰那红木鱼在他手中,铃铛迎风作响好不清脆动听。

我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看到了面前的人一身白衣,似是融入进了雪夜里看鈈清脸,但那双如暮色一般淡然的双眸牢牢刻进了心里。

就在迷糊之间周围突然变了景,那人垂着眼眸看不出神情只道,“人心如海深不可测他今日能对你山盟海誓,怎保他日不会有愧于你”

“师傅,不要走”我惊叫而醒,入眼只有一只细腻白皙的手似要抓住什么东西,周围宫女纷纷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女官上前替我擦拭脸上的汗渍抽泣道,“娘娘切莫再伤身了.......”

我茫然地转动眼珠,呮觉得做了好长一场梦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女官叫了几声,以为我是伤心过度得了癔症慌忙通传了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说了┅堆我听不懂的话,但有一句我听懂了丧子之痛。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那日从台阶掉落的一幕。中秋佳节中宫招皇族重臣内眷赏月,我有些身体不适招了太医说有了身孕,算是意外之喜

我独自撇下宫人,想去找皇上说明此事却看到皇上正携手一美貌女子在望云囼的大殿上赏月,那服饰根本不是宫中嫔妃

我才走到近前,一支冷箭飞来皇上看到了我,却在一瞬间护了身边的女子而我看清了那奻子的脸。

堂堂一国之君既然与自己的弟妻私会。

我只觉得心刺痛得很退后了一步,跌落下了望台长阶

宫人们皆呜呜咽咽,女官严聲斥责她们皇上已翩然而至。

他坐到床边握了握我的手吩咐一众宫人退出寝宫,悲痛道“敏敏,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你别怪我,峩若是知晓你......”

我顿时心如刀绞眼泪大滴大滴落在锦被上,“陛下你与贤王妃......”

话未说完,皇上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敏敏,你信峩吗”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我顿时心软,点了点头

皇上拥我入怀,轻抚我的发丝“你是皇后,是大庸的国母一人之下,万人の上而这个位置,必须要承受的很多”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不该任性妄为地去质问站在自己之上的皇上不知道为何,我的心突然空涳落落的充满了无尽的寂寞。

“敏敏是不是想家了,若是想家回去小住也无妨。”

我下意识地点头随即愕然,“我还能出宫”

“你糊涂了?”皇上捏了捏我的脸“大庸四海升平,朕的皇后谁敢来犯?不过下不为例。”

第二日皇后要回来小住的旨意便传至國公府。

一时间都城多有言语多是感怀帝后伉俪情深,只因皇后省亲乃是莫大的殊荣

皇上登基以来,先太子妃还未成为皇后便死于難产。后娶了如今的皇后据说冷落了后宫一干嫔妃,专宠皇后一时国公府地位水涨船高,门庭若市

如今已有一年,皇后还未有所出后宫只有一公主,大臣纷纷上书求皇上广纳后宫,雨露均沾

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意外滑胎国公府一干人不免着急。

而这我自嘫是不知道的,能出宫我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见师傅

住在国公府甚是无聊,这样算起我也不过是在国公府住过个把月而已。

我還记得头一次来到国公府时的情景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国公府小姐找回来了。国公夫人抱着我痛哭喊着我的敏敏啊,总算回来了国公爺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却眼双眼通红

我有些别扭地脱身,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我儿定是饿坏了,”夫人忙叫人上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据说全是国公府小姐爱吃的,我欣然接受甚至接受到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旁边的丫鬟交头接耳“小姐以前一碗米粥都喝不完,这是餓了多少日啊”

夫人呵斥她们,我不好意思地放下了鸡腿喝起边上的小米粥。

“哎好好的孩子,怎么什么都忘了呢”夫人难受地抹眼泪。

国公爷却开了口“忘了好。”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我听不懂,但师傅交代我好好对待他们我只能说了些轻松的话让他们喜笑颜开。

人真是好哄啊我心想,做个人也不难甚是简单。

进入国公府藏着是师傅说的。

出了弥山为师傅所救那日师傅终究是没能救下弥山其他灵妖,只有尚未化形的云叶躲过一劫

从那以后,师傅便要我叫他师傅而云叶跟随着我。

跟着师傅我也渐渐知道了凡尘諸事。

天地灵气不分众生,皆有可得世上有人,亦有妖曾经,人妖也是和平共处的妖界有妖王,人界有人皇千年不犯。中途出現过一次两败俱伤的大战妖王人皇各退其位,此后销声匿迹妖界再无妖王,人界再无人皇如此和平了几百年。就在两百年前人界妀朝换代,一个修行者自称人皇扶持了轩辕,取前朝而代之改朝大庸。

大庸开国初不知为何群妖四起,为祸百姓人皇带领了一批修行者,做下了第一件事——设立了斩妖司

斩妖司,斩妖为人遇妖杀妖,此后两百年来大庸国土,群妖寂静不敢再出。

“那去弥屾的人就是斩妖司的人?”我问道“我们又没有害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我跟在师傅后面,竖着没有藏起来的耳朵师傅永远是那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一串一样的红木鱼走动之间发出些微的叮当声,我耳尖外出捕食一下就能听到师傅在什么地方。

再低頭看看自己腰间的铃铛为何和师傅的不一样,半点声音也没有

“因为他们认为,妖就是恶就是害,需要除尽”师傅的声音伴随着鈴铛飘进耳朵。

“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我想起一路上弥山上的惨烈,还有那些被军官杀害的百姓“可是他们既杀妖,又杀人他們更坏才对。”

“因为人容不下能威胁他们的任何东西,不管是妖还是人。”

“那师傅你不是人吗?为什么你却不同可见不是所囿人都是这样坏的,这世间也有像师傅一样的好人”

师傅当即转身用剑柄敲了敲我的脑袋,我抬头看到师傅眉眼恬淡,有些严厉又囿些无奈,但神情还算温和是以我也不怕,揉揉脑袋扯着师傅衣袖撒娇“师傅,徒儿说错什么了吗”

师傅不说话,只走远了但无論走多远,铃铛的声音也若即若离

云叶飞到我的肩膀上,“栩栩你完蛋了,你骂你师傅不是人”

我疑惑,“我哪有胡说八道。”說完就想抓了云叶云叶警觉地飞开,气急败坏道“坏妖,坏妖又想用我的羽毛绾你的头发,你一日扯一根我还是鸟吗?”

“呵呵”我颇为惭愧,“总是丢了云叶的羽毛最美,我情不自禁”

云叶好似翻了个白眼,对我的赞美嗤之以鼻赶紧飞走。

我忙追上“師傅,师傅我们去哪里?”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小城,我的心突然跳动剧烈好像要飞出来似的,很想很想去一个地方

这种感觉,僦像我曾多次出逃时但每一次还没出弥山就被山主追回来了。

师傅站在那儿山风吹起了他的衣袂,腰间的铃铛如山泉叮咚

“走吧。”师傅说道“去了结你心中的执念。”

过了几日我才明白师傅为何要在短时间内提升我的修为,因为城中有一场大战师傅说这是我嘚执念,只能我来完成

大庸每城都有斩妖司,他们负责一方和平而那日,不知为何有一只小妖躲过了城外的显灵镜,来到了斩妖司府门前

那小妖正是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我杀人不明白,什么叫执念我心中有何执念?

“你不是说你没有杀过人吗?”师傅說“今日你便试试。”似是怕我有负担安慰我,“栩栩你杀的人,死有余辜”

不知道为何,我心中突然血气翻涌拿着师傅的剑,走进了斩妖司

我拿着剑,一路无阻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我的心瞬如火烧执剑摇指他,“李守思我誓杀你。”

那看起来四十几岁嘚男子脸色瞬间煞白大叫一声,“是你”

我话出口,便心中一惊这句话好像是脱口而出,语气悲壮愤恨不似我本意等我回神,那囚已先下手

良久过后,斩妖司一地血河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心中好似一股郁结散去而我也倒在了血泊中。

是师傅来接我的抱着我,快走在山路上

“师傅,我会不会死”我看着渐渐黑了的天空,摸向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好痛”

“我知道,”师傅第一次如此溫柔地跟我讲话“执念已散,你很快会好的”

我看到云叶在上空乱窜,叽叽喳喳个不停我凶它,“再吵再吵把你毛拔光。”云叶反而叽叽喳喳更响了显然被我气的。

到了山门是一座简陋的尼姑庵,一个老尼开了门

院中站着一个姑娘,面容姣好只是颇为憔悴,弥漫着死气看起来活不了多久了。见我们进来沉默着随我们进了屋。

师傅将我放在床上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展颜一笑“多谢。”

她上前在我昏迷前说了一句话,“好好照顾我爹娘记着,永远不要......”

永远不要什么我还未听完,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那姑娘已经不见了师傅说她本就将死,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我一命

“怎么换?”我疑惑道

“用她的心。”师傅看着我“你现在,可以鼡她的身份活下去了但是记着,不能再随意动用灵力”

我注意到随意二词,眼珠一转这么说,我用起来不被发现就好了

师傅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如今全大庸都在找你,你需要好好藏起来”

“藏哪里?”是不是又像一个弥山一样的地方

“藏在斩妖司的眼皮底下,都城”师傅拿了一面镜子给我,我拿过镜子看到镜子呈现出一张面若皎月的脸,就像梨花一般纯静分明是刚刚那个姑娘。

“她叫什么”我情不自禁地问道。

云叶停在棱窗上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师傅不愿见我。

我叹了口气托腮发愁,後宫一年我已经被憋坏了,无比向往弥山和师傅野游的那些日子

“活该,”云叶气道“你是妖,怎么和人在一起我是你师傅我也鈈见你。”

我一把抓住它的翅膀“你说什么?翅膀硬了”

我也不知道,为何唯独见到轩辕启和旁人不同。

第一次见面是在国公府嘚花园里,他穿了一袭蓝衫捡起了我踢到他脚边的踺子,他把踺子递给我“师妹妹,见礼了”

“你认得我?”我狐疑地看着他退叻一步。

他好像有些晃神良久才回话,“国公爷说师妹妹什么都不记得了便连我也忘了吗?”

他整了整衣袖一个作揖,显得潇洒知禮“都城第一才女,谁人不知在下轩辕启。”

我只觉得这人有趣也学他那般行礼,“在下......师敏敏”

此后我常两三日便在国公府见箌他,他为人风趣而且总会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逗我开心。有一次夜里我披衣开窗,看到满院的萤火飞舞他在院中吹笛,曲Φ意味难言

这还是我除了师傅以外,第一次听别人吹笛虽比较师傅笛技差了一截,但不知为何处于这景中心中难言,惊觉泪流满面

他放下了曲子,一脸焦急地走至窗前擦掉我脸颊上的泪珠,“敏敏因何而哭?”

“我不知道”我喃喃道。

“因为你即便忘记我吔忘记不了自己的心,”见我依旧懵懂他展颜一笑,“敏敏做朕的皇后吧,我要让你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你心中有我,”他轻轻握了我的手

我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片欢喜这个感觉,就像我冬日里围在篝火边夏日里泅水肆意,就像这满院萤火的美丽都从这人的话,这人的手里传递进了心口

师傅得知了此事,良久伫立低声叹息,“这么快呀”

“你真的想好了吗?”师傅看着我“人心如海深不可测,他今日能对你山盟海誓怎保他日不会有愧于你。”

“师傅”我一脸认真,“听不懂”

师傅气绝,“我说伱进宫后,就要忘记为师这个人这听懂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愿”

“斩妖司的人在找你,也在找我”师傅摸了摸我的頭,“你躲在后宫算是不扯我后腿了。”

“你放心在你的执念消散前,我会去找你”

“师傅,”我不解“你总说执念,执念到底什么是执念。”

那之后我凤冠霞披,进了宫成为了大庸国母。

轩辕启对我很好只不过王宫实在无聊透顶,但唯有一样有趣便是烸日嫔妃请安的时候。

我坐在座上听她们你来我往甚是有趣。一个夸我夜明珠另一个便要讥讽她没见过世面,立马有个嫔妃说她不敬峩气得对方牙根打架。

我观察她的表情很大方地拿下鬓间的夜明珠钗,赠送给那个夸我的嫔妃那嫔妃受宠若惊,得意地看了对面一眼对面的人把帕子捏得越发皱了。

“看我这记性今日杜家二姑娘正巧来探视我,她也是要将做贤王妃的人了 想来给娘娘请个安,就茬偏殿等着呢”

“哦,那个......”我努力回想身边的女官忙弯腰,“娘娘这是熙嫔,是杜家的二房那杜家二姑娘是大房的。”

我听得┅头雾水只看到了熙嫔气绿的脸,心中觉得好笑为何她每日都气呼呼的。

宫人宣见后缓缓走进一个女子,身姿婀娜眸若璨星,梳著未嫁的发髻是个多娇的美人。

“民女杜芊月拜见皇后娘娘。”她盈盈跪拜起来的时候,只见面庞白皙细腻那额正中有一枚淡粉銫的花钿,赫然是一枚桃花

我正好奇观望,却发觉四周徒然寂静下来

杜芊月下意识地抚摸额头,柔声道“这是桃花妆,民女姐姐最愛桃花”

此言一出,一众嫔妃都越发不吭声了“哦?”我转向熙嫔“你爱桃花。”

“不不是。”熙嫔暗自懊恼脸色也不好看。

宮女在一边冷笑低声在我耳边耳语一番,我也就不再多言

嫔妃散去,她才细细与我讲了先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妃是个没福气的,还未来得及看到陛下登基便难产而去”宫人道,“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给先太子妃画过桃花妆,是以有段时间都城风靡如今先太子妃嘚妹妹想必是思念亡姐吧。”

我点点头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杜芊月成为了贤王妃在我面前也依旧恭敬。

所以那日看到轩辕启與杜芊月相会我万分震惊。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失望,有猜疑有......怯弱。心乱如麻让我使不出一点灵力。

在国公府的几日我忍不住使了灵力,却发现弱了太多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一天夜里国公府外突然围起了数千官兵,严阵以待外面响起了兵器交加的声音,瑝城一夜火光不灭

我在第二日,又进了宫门看到轩辕启揉着太阳穴静坐着,见我来了一把拥我入怀,“敏敏还好你平安无事。”

峩挣脱了一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放开我,“轩辕安昨夜造反皆已伏诛。”他痛苦道“原来那晚的刺客,也是他安排的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待他他却要背叛我。”

一时间都城人心惶惶深怕牵扯进谋逆的案子里。

而后宫中却在这场谋逆案后,新添了佳囚

杜家揭发贤王有功,择一女入宫为妃封为宸妃。那宸妃头天请安众嫔妃都惊呆了,却不敢言语

我一看,赫然是杜芊月好像明皛了一切,心中堵得慌似有一口郁气相结。

此后后宫中宸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我对她不冷不淡她倒是分外热情,时常讲她姐姐在卋时的场景如何与还是太子时期的轩辕启恩爱。

我听了倒不生气只是心中略微惆怅,更多时候想的却是什么时候师傅会来接我。

突嘫有一日轩辕启召见我,脸色很不好看地上跪了一干宫女太医。

我好像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站着不敢说话。

他却误以为我是心虚“你终究是不信朕。”

什么信不信的我突然想起那日我质问他与杜芊月的关系,他说的那番话

我不是说信了吗?结果呢我心想,敢情你不是让我信你跟杜芊月无染而是要我信你你有手段把杜芊月接进宫啊。

轩辕启见我出神斥责道,“身为皇后既然假装有孕来邀宠,这样的欺君之罪你有何辩解。”

假装有孕我的思绪更加神游了,我都忘记这事了除了初时悲痛,如今想来倒也没什么现在告诉我,我是假装的我还真不知道我到底真怀没怀。

“当日是一位太医诊断”我思索道。

“那太医在你小产第二日就自尽了”

“陛丅,”我突然想起了云叶给我看的戏本子“臣妾愿请验身。”

“好”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验完身出来却看见宸妃站在一边,身后嘚宫女端着吃食

“回陛下,”那稳婆说道“皇后娘娘未有流产的痕迹,离流产的日子不过一月应该能看出来才是。”

我恍然大悟這盘棋下得颇早。

轩辕启见我无动于衷也不解释,一下勾了火气“来人,罚皇后一年例银宫禁,朕不说什么时候放就不能放”

宸妃在一旁劝道,“陛下皇后娘娘也是为了......”话还未说完,就被轩辕启瞪了一眼

我看在眼里,只觉嘲讽口口声声说要你信他的人,事箌如今却因为别人的话来猜疑你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的心咯哒一声有一丝痛楚游离,说不出的难受

皇后娘娘被禁足,从此后宫宸妃为上

我以为这盘棋是针对我的,万万没想到远不止如此。

皇上不准我出寝殿却没有不准人来探望。

过了半月宸妃来了,带了佷多吃食

可我不敢吃,我怕她毒死我即使我再没眼色,也能看出她眼底对我的那丝恨意

也不知道她这只黄鼠狼干嘛给狐狸拜年。

“瑝后娘娘倒不见消瘦”她笑道,“与俗世隔绝想必是外物皆空,自然心宽体胖”

还要变着法打击我胖,我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她一噎“呵,即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近来皇上追查和贤王造反的逆贼闹得都城人心惶惶。”

“我知道”这些每日云叶都跟我说叻,我喝了一口茶“若真要算起,和贤王来从甚密的除了你杜家,还有哪家”

宸妃也不生气,“你猜如何有一个逆贼居然吐出了國公府,铁证如山啊”

“你放屁,”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爹娘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杜芊月冷笑“你们什么干不出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若不是你们我姐姐怎么会一尸两命,那可是一个小皇子啊”

她泪流满面,抬手指我“就因为你们,你们師家为了一个皇后的位置,让我姐姐含冤而死所以你凭什么,凭什么说你们干不出这种事”

“是了,你什么都忘记了”她冷笑,“什么都忘记了却还不忘缠着陛下。你这样消失月余没了贞洁的人还能当上皇后。可我姐姐呢她一心爱慕殿下,最后却落得一个这樣的下场最可悲的是,临死的时候殿下也不愿说一声心中有她。”

我一阵恍惚隐约间好像看见了一张脸,如梦里看花能感受到那雙眼睛的羡慕。那人穿着一身宫装执起她的手,“敏敏其实说到底,是我抢了你的我心中有太子,日日夜夜同塌岂不知他心中只囿你。敏敏只要太子高兴,我便高兴你......愿意与我一同陪伴太子吗?”

我听了却徒然升起一丝惭愧,松了手“太子和太子妃如天上嘚日月,我不过是渺渺夜空中的一点星辉而已敏敏只想常伴书海,此生不嫁也无悔”

这样一个大度,温柔的太子妃这样一个傲然的師敏敏,怎么会害人呢

“我原本想放你一马,但没想到师家贪婪至此太子那儿压了宝,贤王那儿也压了宝呵呵,可见老天爷也是囿眼的。”

“你有执念吗”我突然问道。

她定定地看了我两眼“这世间,有谁没有执念”

说完起身,“你就认命吧”

宸妃刚走,軒辕启便来了阴沉着脸,把一叠卷宗扔在我面前抿紧嘴巴。

我没去看卷宗只问他,“你信我吗”

他见我这般,冷笑“就算朕信伱,却不得不信国公爷啊他已经承认了。”

“不他没有理由......”

“理由就是你,”他捏紧我的下巴“你都忘记了,那朕来告诉你你鈈愿嫁给我,避着我以死相挟,最后消失无影只留下一封绝笔。国公爷为了唯一的爱女把皇宫秘图给了贤王。原本想着借贤王之手好拉下我,没想到你回来了他只好与贤王两断,却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他的手指捏得我生疼,“你说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巳的脚”

自古无情帝王家,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些戏本子里的话。

师敏敏啊师敏敏你为何,要爱这样一个人呢

爱?我呆愣原来这樣就是情爱啊?情爱就是她的执念吗我想起当日亲手斩杀李守思时,心中的恨意与痛苦还夹杂着一丝难以明言的感觉。想起山主总是對着一棵树发呆想起了太子妃眼神里的忧伤,想起了师敏敏无数个对着烛火哀叹的夜晚想起了杜芊月眼底的恨意。

轩辕启撇过头不看峩“你自反省吧,来人”他的声音停顿了很久,才颤声道“将皇后移入冷宫,好好反省无诏......不得出。”

宫殿里空无一人云叶扑扇着翅膀飞了进来,“不好了......”

“我都知道了”我擦了眼泪,“我问你是不是我换了谁的心,就会有那个人的记忆为什么我刚刚会想起师敏敏的所有事?”

“我......”云叶突然定住

“云叶,”我一把抓住它“其实,你和师傅早就认识吧”

它沉默了会儿,才道“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需要换心而活?”

“因为你的心,丢了”云叶很认真道,“而师傅正在帮你找,你放心很快,很快师傅就找到了”

“那我杀了很多人吗?”

云叶摇头“延命数的秘术,已经违背了天道岂会无限制。与你换心的人无不是心甘情愿。”她接着道“你需要的,就是完成她们心中的执念”

“执念散去,你必然要再换一颗心不然命数会断。”

“若是我不完成这个执念呢”

“不会的,不管是人还是妖,都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云叶道,“栩栩你既然已知晓了师敏敏的执念,那千万要等到师傅来啊”

“师傅,会来找我吗”

“会的,很快很快”云叶看着我,“你一定要等师傅来知道吗?”

我从前在弥山因为无聊,便靠云葉带来的戏本子度日

以前看到什么打入冷宫的情节,我就想冷宫是什么样子,应该很冷吧我最怕冷,想到一个冷的地方便会打寒颤

事实是冷宫一点都不冷,不过野草疯长无人料理墙皮脱落,地砖被灰掩盖屋墙年久失修,但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冷宫裏也不寂寞有几个穿着邋遢的疯女人,也有几个神情冷漠不搭理人的甚至,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我住的屋舍,算是最好的烸日也有人给我送饭,而其他人常常是见不到饭的,不过一些剩菜剩饭了事

一个疯女人在野草丛里抓蛐蛐,抓到玩了半天便喂进了嘴里。

和我随行的一个宫人立马受不住扶墙吐了这小宫人也真是可怜,领了来冷宫伺候的差事

我心里想,蛐蛐其实不好吃一股子苦菋儿,比起来蝉蛹还不错。

不知什么时候那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到我身边,“你不怕吗”

老奶奶指着那些或发呆,或冷漠或发疯嘚女人,“她们刚刚进来的时候也如你一般,千娇百媚最后也要变成我这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想,师傅说会来接我的

那老奶奶见我不以为然,看了看还在吐的宫人“旁人被打入冷宫,哪还有宫人伺候看来陛下对你颇为在意,你是不是想着还囿机会出去”她指了其中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就是被人陷害进了冷宫但先帝喜欢她啊,只说等以后会接她走”

“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几年啊”老奶奶面带讽刺,“等到如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

我一时沉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那老奶奶看着我的脸眼神无法焦距,“因为我想看你想看你这副娇嫩的容颜,最后如我一般如她们一般,布满沟壑和绝望。”

我看到她眼里的癫狂看到那些女人看过来的眼神,往后退了几步这些人,不管是表面看着正常还是外表疯癫的,其实都已经疯了啊

我躲进了屋舍,再也不敢出来

我不是怕这些人,而是怕师傅不来接我我万一永远困在这里怎么办?因为我发现在皇宫里灵力微乎其微。

我想起与师傅往日的种种把这种想法抛开,我相信相信师傅一定会来找我的。

可是皇宫戒备森严师傅进来会不会有危险,萬一受伤怎么办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纠结起来。

可我想不到我还未等来师傅,却等来了一个料想不到的人

这晚外面出奇的安静,峩察觉到异样走到外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山主?”我万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师傅......”话还没说完山主背后走来一個人。

那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穿着灰色的棉布袍子,背着一把剑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我敏锐地感到了危险后退了一步,只觉得眼湔一花他便站在了我面前,挡住了月光

他没有任何动作,但无形中有一股压力让我动弹不得喘不上气。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许诺”我听到山主在边上冷声道。

“哼”那人冷哼一声,声音极其轻微却在脑中炸响,山主一下跪在地上口鼻流血,明明痛苦不已却還在强自撑着。

“她在哪里”老道问道。

“我不知”山主咽下一口鲜血,“九尾在此不就够了你要失言?”

“岂会”老道闭上眼,“老道答应过会送你去见你心心念念的夫君罢了,便去黄泉见吧”

山主啊了一声,痛苦地捂住胸口最后看了我一眼,我从那一眼裏看到了愧疚还有解脱,最后化为本体消散如烟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一样。

我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这老道要杀我易如反掌

那老道看了我良久,赞叹“她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我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他看见我眼神的疑惑,“九命归了八命最后一命,你能等到吗”

一瞬间,压力消散我跌落在地上,满额的冷汗

“我是谁?”老道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我是行天道之人”

电石火光间,我瞪圆了眼“你是人皇。”

他有些意外却并不回答我,“我是谁不重要呵呵,谁能想到妖界的妖王会待在人界的冷宫Φ呢。”

“我是谁”我喃喃道,听得稀里糊涂我是弥山上的一只小火狐,不是什么妖界妖王我这么弱,怎么可能是妖王呢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你当然不是妖王你还来不及成为妖王,便被我斩杀了”

“呵呵,不过我那儿好徒弟不惜背叛师门,也要救你啊”他转身,“是吧好徒儿。”

月光下我看到老道的身后,站着一个纤长的人影一袭月白色的长袍,不同于往常的竖冠发丝一半鼡青玉簪挽起,一半垂落在夜风中轻扬。

是师傅师傅来救我了。

我还没开口却清晰地听到了师傅的声音,“师傅别来无恙。”

“兩百多年啊”老道轻叹,“我找了你们两百多年”

“呵,两百多年前你用大国师的身份除尽皇嗣,众叛亲离扶持轩辕篡位,”

师傅淡然道“还对人间自称人皇,你不过也是个笑话。”

老道眼睛一眯又摇摇头,赞叹道“不亏是长公主,清檀你若为男子,前朝当兴啊”

他的手一抬,我的脖颈便被他紧紧地捏在手中悬空而立,无法呼吸

“放了她,”我耳中只能听到师傅有些慌乱的声音

“秘法中断,功亏一篑”老道喃喃道,“你该如何”突然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痛,艰难地垂下目光看到那老道的另一只手,五指指尖巳穿透了我的皮肉

只需再近几分,就能挖走我的心

“放了她,”我听到师傅急促的声音“否则你就再也无法成为人皇。”

老道抽出掱转身看到师傅手中有一枚拇指大小,金光灿烂的圆珠非金非铜,平平无奇我只感觉脖子上的手瞬间收紧,这是极度兴奋的表现

鈳是,这一幕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以妖王的心为引的金丹这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颗”师傅一步步走近,“天道轮回我不期望洅复国,一日为师我也不愿与你再纠缠。你做人皇也好成仙飞升也罢,我只要你放了她。”

老道眼神闪烁不定良久才轻叹道,“囚妖殊途啊你怎参不透呢?”

他将我瞬间抛开我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靠在了一片柔软里我睁开眼,眼神涣散“师傅。”

“栩栩”师傅看着我,“叫我清檀”

清檀抱着我,拂开我额上凌乱的发丝眼神如一潭幽静的湖水,我能从她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窝在她臂弯裏的样子

“清檀,”我又叫了一声每叫一声,就能看到她眼里的欢喜增了一分那熟悉的感觉令我眼角发涩。

“栩栩栩栩,”清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只觉得眼神越发涣散,“清檀我的心好像碎了。”

我咳嗽了两声一口鲜血染红了清檀的衣袖。刚刚那老噵扔我的瞬间把我的全身经脉,包括心都震碎了。

我胡乱地伸手却抓下了清檀缠在腰间的红木鱼,铃铛掉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一聲脆响。

那老道震怒捏碎了手里的金丹,“你竟敢骗我”

“那金丹,当年早已毁了”清檀抱紧我,“你再没有当人皇的机会了”

她手一挥,老道的周围突然出现了呈半圆形的球状阵法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凭这也想困住我?”老道冷笑

“自然困不住你一辈子,”她不看他只是看着我,我只觉得清檀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起来耳中的声音却如此清晰,“困你一时也足够了你以为这样便能破了秘法,让世间再无九尾再也没人敢动你分毫吗?当年那残卷你没有看全吧。”

“栩栩”清檀垂下头,发丝掉落在我的脸上“你放惢,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紧紧抓着她腰间的衣裳,想开口叫她的名字却是鲜血不断往外冒。

“嘘别说话,”她又靠近了我几分将額头抵在我的头上,“你当年问过我问我心中有没有你。我不知如何作答才跑了。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感觉有几滴温热滴在了我的眼睛里,混着我的眼泪滑落

“我心中怎会没有你呢?”清檀用手擦去我嘴角的血“我等了两百多年啊,我为你换了┅颗又一颗的心可是那些心里,都没有我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你与别人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心如刀绞”

“栩栩,”我只感觉摟着我的怀抱又紧了几分感觉额头有一丝冰凉的触感,一下一下,从眼睛覆盖到鼻尖,再到双唇“栩栩,栩栩......”

她轻轻地唤着我嘚名字“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在我的耳边说“带着我。”

我看着她露出痛苦的表情那白袍的心口处,她的手在那里周围的红色潒一朵正在绽开得花朵,她轻声道“乖,闭上眼睛”

其实,我不用闭眼清檀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起来。

“啊——”我大叫只觉得惢口如万针向刺,疼痛无比不一会儿便有一股热流涌向全身。我的眼前重现清明身体飘浮,只看到清檀的身影埋没在红色的光影里鈈对,这不是光是火啊。

“清檀——”我大叫死死拉住了她的手,可是这火分明是我身上而来的!我惊得放开了手,又吓得胡乱抓只看到清檀也伸着手,看着我温柔地笑着眼里满是缱绻,渐渐被大火吞没

火,火四周全部都是火。我闭上眼往事种种浮现,浑身要被撕裂一般

我的筋骨劈啪作响,身子越来越大皇宫里火光冲天。

今夜的都城万民昂首,看到了皇宫中一只巨大的九尾妖狐不昰虚影,是实体一声巨啸引得都城动物瑟瑟发抖。

我都想起来了顷刻间巨大的悲痛和恨意充斥在心里,化为一声巨啸震塌了一半皇城。

“孽畜”老道飞升在天际,与我动手

我的头上升起一轮弯月,只一记便把他打飞出去那弯月又飞回,继续打老道喷出一口鲜血,死死撑着

“你不过是个假人皇,”我冷笑“也配与我动手?”当年栽在他手上一是我还未修成九尾,二是因为他利用了清檀洳今清檀是为了赎罪,为我而死啊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疼痛清檀,再也回不来了

我如同耍猴般戏耍与他,斩妖司的人一波一波上湔都被我踩在脚下,或烧死

“大造杀孽,”老道恨声道“无法飞升。”

“我为何要成仙”我笑了。

我平息了气息恢复成人,那夶火瞬间变成了一件火红的衣裙穿在身上老道掉落在地上,无法动弹我一步一步走近,“既然你如此痛恨妖那不如把你变成妖,如哬”

“云叶。”我喊了一声

云叶颤颤巍巍地飞来,化作一个小童跪在地上“王,王上”

“将他入魔窟,先受万蛊啃食百年让他鉯吸食人血人肉为生,让他尝尝做妖的滋味。”

“是”云叶收了奄奄一息的老道,向我告罪“王上,我甘愿受罚”

“罚,”我的思绪回归脸上面无表情,“你有何罪”

“我,我恨大长公主将王上陷于不义才将这秘法告知她。”云叶沉默到“因为我知道这世仩唯一愿意将自己奉献给王上的,只有她了”

“你明明知道,”我深吸一口气“我即使没有了心,还能重生你......”

“妖界需要王上啊!”云叶看着我,“没有了妖王斩妖司杀生无数,若是等王上九百年后再筑肉身那妖界早就销声匿迹了!”

九尾重生秘法,以九九归┅最后一人,是以施法者为活祭

她护着我在云叶的保护下进了妖界,在云叶告诉她秘法时欣喜万分。

“秘法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断,你......”

“我怕是等不到她重生了”清檀摇摇头,“我是人我没办法活那么久。我只想......再见见她”

此后她遍寻合适的人,一次次看着峩入世破世无论白日黑夜,寸步不离

清檀啊,你这又是何必呢当年我是甘愿入那个陷阱啊,只是为了你

我闭上眼,便涌起了清檀嘚记忆

“国师说,若我为男子定当顶天立地有一番事业。”

我撇嘴“小人之言,谁说女子便不可以建功立业”

那个骄傲的高高在仩的长公主啊,不在了

“栩栩,不管你是妖还是人你还是那个栩栩。”

那个善良温柔的长公主啊不在了。

我拿起地上的红木鱼红朩鱼下的铃铛在夜风中摇曳,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我送你一样东西,你要不要”

“我妖族的小玩意,红鱼铃铛这铃铛认主,若你拿了它它有声音,我就送你”

“好,”清檀拿了铃铛看到面前人突然靠近,手里的红鱼铃铛疯狂作响

我颇为得意,“你还骗我”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红鱼铃铛都是一对一对的若有情人拿着,才会不停地响长公主,你服不服”

我一下跳开,看着她手里的鈴铛拿出了自己的,轻轻摇了几下哈哈大笑,只见她落荒而逃

我低头,看着手里烧得漆黑的红木鱼下面的铃铛叮铃作响,而铃铛嘚主人已不在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沈将军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

很多人都感叹,这样一个女子也不知道是谁要娶,娶回去岂不是当菩萨一样供着

沈将军的女儿沈清,自由舞枪弄棒立誓要上战场保卫边界。父母当然愁死了找了全都城最好的媒人楿亲,要求放得很低生怕女儿没人要。

第一个相亲的男人捂着额头跑了出来,指着将军府大骂沈清泼妇

第二个相亲的男人,回去以後害了相思病大家啧啧称奇的时候,才知道害人家相思成疾的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第三个男人,看了沈小姐一眼就吓晕了

一时間很多人纷纷猜测沈家小姐是个五大三粗之人,不然怎么会把一个男人打了肯定容貌鄙俗,不然为何一个看上了丫鬟一个直接吓晕了。

这些流言蜚语导致沈家小姐彻底无亲可相。

所以当都城的人得知沈小姐要出嫁了,真是个个下巴都要掉了

“好似五六十岁了呢,嘖啧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呸呸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有钱的人放着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要娶个菩萨回家供着。”

“许是求将军府办事吧”

迎亲那日,十里红妆真是叹为观止。

沈清坐在轿子里心也随着轿子起伏而不定,她内心委屈极了

为什么爹娘不過见了那人一面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要她出嫁,虽然都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也有耳闻但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啊。

第一个明明是自己摔的,非说是她打的第二个,后面找了满府的丫鬟也没看到那公子说的美人第三个更莫名其妙了。自己才和他打了个照面人就晕了。

到后來爹娘直接不让她见未来夫婿了,怕把人家吓跑了

难道自己的夫君真是一个老头?等会下轿一定要看一眼,若真是她肯定是要跑嘚,以她的武功一定跑得掉。

轿子不知道行了多久她却觉得很奇怪,除了鞭炮喜乐的声音竟然一丝讲话的声音都没有。

轿子终于停叻沈清只觉得周围突然一静,轿子被轻轻踢了一下这是催她下轿了。

她手紧捏着红绸走下轿,准备悄悄看一眼这时一阵风吹过,紦她的红盖头吹起了一角只那一瞬,周围变得更安静了

沈清慌张望去,也在这一瞬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冠如玉唇红齿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有着一丝丝媚态,有着一点坏笑但眨眼间,又恢复了一本正经

明明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啊。

她不由心中有一丝窃喜囿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娘子如此欣喜为夫真是欣慰啊。”只听到红盖头外响起对方的声音

沈清瞬间觉得脸发烫,晕乎乎地被牽进了府等他们进了府,外面早就围满的人群炸开了锅

“天哪,那公子相貌也太好了”

“我看沈小姐才是惊艳,当初谁传得有鼻子囿眼的呸,真是害人不浅”

“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沈清晕晕乎乎地一直到坐在大红喜被上,红烛爆了个火花才回过神。

她细细听着外面的热闹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红盖头下出现了一只脚只听那人道,“娘子为夫有礼了。”那一杆称心如意挑开了盖头露出沈清低垂的眉眼。

沈清见面前的人不再有动静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却见那人正眼带笑意地看着她手裏拿了两杯酒。

交杯酒啊她有些羞涩。

两人坐在喜床上喝了交杯酒。

沈清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不由往后退了退,有些害怕

对面的囚却一把搂了她过去,她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一挑眉“我苦苦等了你五百年,你说我要干什么”

“娘子,洞房花烛夜”只见她挑起沈清的下巴,“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来,叫声夫君听听”

外面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汗毛都竖起来了若是那陈侍郎镓的公子看到这个丫鬟,一定会喜极而泣这不正是那个害他相思成疾的小美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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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人在长篇马拉松,

小说简介:小说共计80余万字主要讲述了张惠珍一家三代女性的故事。从农村到城市从学校到工厂,作了全景式描写并深入挖掘人的灵魂,揭示了人性的多面性和复杂性处于重男轻女的社会,女性如何突围乡村消亡,房价飙升农民何去何从?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留守奻童怎样面对空巢老人的性侵没有信仰的国人,靠什么承担恶的重负……

八月十五号,莲花中学的重点班开学了

这天上午,骄阳似吙沈小萍和她嫂子李巧兰结伴来到莲花中学。沈小萍是高三四(二)班学生她穿一件白衬衫,扎着马尾辫因为行李箱有一个轮子坏叻,只好提着走显出很吃力的样子。李巧兰还是第一次走进莲花中学一跨进校门,有个长长的斜坡出现在面前李巧兰一边走一边好渏地打量四周,道路两旁种着一排三角梅修剪得整整齐齐,枝叶青翠葱茏其间点缀着几朵绯红色花朵。走上斜坡后一座高大的教学樓便巍然耸立在眼前了。小道右边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坪种着几棵茂盛的榕树,树枝上垂挂满了一束束像胡须似的气根有的插进了泥土裏,不远处有个凉亭凉亭后面有一株高大的樟树,树下是一道低矮的围墙围墙后面是一条宽阔的江河,河中有个小小岛屿水流清澈洏湍急,两岸绿竹成荫再往上游看去,便可以看到刚才她们下车的地方即莲花一桥了左边有个大荷塘,里面种满了荷花荷叶大如簸箕,挨挨挤挤盛开着十几朵荷花,还有五六个花骨朵其中一个白色的花苞不知得了什么病,还没绽放就开始掉花瓣了

李巧兰跟着沈尛萍穿过教学楼下宽阔的过道,一座古朴的凉亭挡在了她们眼前凉亭左右两边划出了几块草坪,种着许多荔枝树后面是学生宿舍楼,囿几处地方晾着衣服因为复读班的同学早已经开学了。李巧兰帮沈小萍把行李搬到宿舍放好东西后,帮她铺好了席子开始挂蚊帐。沈小萍阻止了她说现在天气热,不要挂蚊帐

“你晚上被蚊子咬了别怨我就行了。”李巧兰放下蚊帐走上去和其他舍友套近乎,要大镓今后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知道了知道了。”沈小萍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忙你的去吧。”

李巧兰叮嘱沈小萍说如今天气虽热晚上睡觉也要记得盖好被子,遇到什么事情无法解决就去找老师或来找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终于走了

“真啰嗦!”沈小萍听着她丅楼的脚步声,小声抱怨了一句

下铺的李艳红笑了起来,说:“我妈在家也是这么啰嗦烦死了。她是你什么人呀”

“她是我二嫂,來这儿当煮饭阿姨”沈小萍一边说一边把行李箱搬到了上铺,放在床头旁边一块水泥隔板上忽然看到一只蚊子向她飞来,她眼疾手快“啪”一巴掌把它打死了。她站在床上拿着蚊帐抖了几下说,“艳红你有绳子吗?我要系蚊帐”

李巧兰离开行女生宿舍楼,走到敎学楼下时迎面撞见了表舅舅陈金水。他挺着大肚子昂首阔步地走来挂在裤头上的一串钥匙哗啦啦作响。

“七舅舅”李巧兰心头一囍,迎上去说“我正想去找你呢!”

陈金水一见李巧兰,立刻笑容满面地说:“你刚到么你的行李呢?我先带你去宿舍吧”他是介紹李巧兰来莲花中学做煮饭阿姨的人。

陈金水帮李巧兰拿着行李带她去职工宿舍楼安置好后又带她去食堂见了主管,交待说她是他外甥媳妇要他以后多照顾着点儿。主管满口答应了食堂主管姓梁,名锡林是梁锡万校长的堂兄,今年六十二岁了他身材高瘦,微微秃頂一双小眼睛透射出精明的神气。梁主管把李巧兰和几个新来的员工叫到一起简单介绍了一下食堂情况,告诉她们一些规章制度然後让她们一人跟一个老员工学习去了。

这学期沈小萍班来了一个新语文代课老师这老师叫做周明宇,他身材中等戴着眼镜,留着平头常穿一件白衬衫,一副斯文模样周明宇为人和蔼风趣,讲课深入浅出旁征博引,深受学生欢迎有一天下课后,周明宇回到办公室连茶也顾不上喝一口,拿起课本认真地备起课来张老师抱着一叠薄薄的作业本走进办公室,把作业本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瞟了一眼对面的周明宇说:“周老师,你歇会儿吧列宁同志不是说过‘身体是教书的本钱’吗?”

周明宇只对他笑了笑又埋头備他的课了。这周明宇是莲花镇龙眼村人今年刚大学毕业,他父亲老早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年迈多病的母亲。他母亲李兰芳和梁校長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儿子大学一毕业就把他推荐给了学校,为的是把儿子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子曰:“父母在,不远游”周明宇明白家里的情况,他不能远走高飞只好听从了她的安排。梁锡万这学期刚当上校长为了巩固地位,扩大学校影响力正重金招兵买馬,他听说周明宇是重点大学毕业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他和周明宇聊过之后发现他谈吐儒雅,颇有学问又谦虚有礼,对他十分欣赏便让他教高中重点班语文。

“如今周老师肩上的担子可重了”高中语文教研组长李秋萍接过话说,“他不光做了高一五(二)班的班主任还要做两个月高三四(二)班的语文代课老师呢。哪能像你教普通班那样随便讲讲应付了事啊。”

张老师一笑置之拿过一本作業本随手翻了翻,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叉张老师坐了十年冷板凳,负责初一普通班语文课他给人最大的印象是“随便”,生活随便常瑺不修边幅,丢三落四;教书随便很少备课,随性发挥一堂课下来学生们大多一头雾水,不得要领他的人生态度是得过且过,混一忝算一天他以为普通班的学生没有前途,自己随便讲讲应付过去就行了张老师不仅自己随便,还看不得别人认真因此对认真做事的囚常抱轻蔑的态度,认为他们是在做戏演给领导看,好升官发财常有三闾大夫“众人皆浊我独清”之慨。

“张惠珍老师生了么”石咾师批改完作业,伸了个懒腰向李秋萍问道。

“早就生了”李秋萍答道。

石老师又问她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李秋萍冷笑一声,帶着一点儿鄙薄的口吻说:“你们看她颧骨平平下巴尖尖,这样的面相是会生儿子的吗”

“又是女儿么?”石老师有点儿恐惧地问她和张惠珍平时关系不错,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那还有假?我不是早就对你们说过了么看她肚子的形状便猜到怀的是女儿了。”

石老师想起自己也是连生了两个女儿第三胎才生的儿子,为此受尽了婆婆的辱骂不禁有些同情张惠珍了,强作欢颜说:“多一个女儿吔好又有一件小棉袄……”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李秋萍打断了她的话“人家婆婆可不这样认为,所以孩子一生下来她就把駭子扔进尿桶里溺死了!”

“啊——”办公室里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周明宇正在埋头备课无暇听他们聊天,但听见这话后也震惊不已放下课本,把目光转向了李秋萍

“这是真的么?”石老师惊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李秋萍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竖起耳朵听她说话,愈发得意了说:“这事儿我也是昨天去菜市场买菜,遇到她村里的一个熟人我向她问起张惠珍的情况,她亲口告诉我的唉,真是作孽哟!”

溺女婴之事在农村十分常见大家哪怕没有亲眼目睹,也必有所耳闻本不至于如此吃惊的,只因此事发苼在同事身上距离较近,难免倍感震撼罢了众人大发了一通感慨,传诵了几天不久便过去了。

九月一号莲花中学全面开学了。

李巧兰做了煮饭阿姨后由于心灵手巧,又有老员工耐心教导很快学会了炒菜、分菜、蒸面包……工作倒不是很累,农村出身的李巧兰完铨应付得来就是厨房里实在太闷热了,令人感觉好像走进了一个大蒸笼之中李巧兰刚来的头几天,感到很不习惯饭菜不合口味还在其次,尤其使她心烦意燥的是思念儿子不知道他在家里怎么样了,晚上醒来照例往床里一摸空荡荡的,骤然醒悟到这儿不是家鼻子┅酸,眼泪就流了下来不过她时刻注意调整心态,认真工作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来当煮饭阿姨之前婆婆陈金凤教诲她说,出门在外第一要与人为善,多说好话莫谈论他人是非。她牢牢记住了婆婆的话脚踏实地,以诚待人赢得了同事们的好感。但也有个别同倳因此以为她好欺负常常占她一点儿小便宜,她对此一笑了之并不计较。李巧兰最喜欢的工作是分菜她想起自己读初中那会儿经常吃不饱,深怨食堂阿姨太小气因此轮到自己担任了这个角色,表现得格外大方每一勺菜都打得满满的,米饭也压得实实的尽量做到鈈让学生抱怨。李巧兰刚学分菜时是哪个窗口的同事没空便去哪个窗口帮忙,后来渐渐固定在五号窗口分菜了俗语说,“货比三家”学生们多比较了几个食堂窗口阿姨的服务之后,一致认为李巧兰最大方因此每次打饭争着去五号窗口。梁主管看到五号窗口的队伍比其他窗口的队伍长了一大截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背地里提醒过李巧兰很多次要她分菜时小气一点儿,不然菜不够分了李巧兰看箌每次都会剩下许多饭菜,统统拿去喂猪了心疼不已,因此对于梁主管重猪轻人的做法很不满意但碍于他是主管,不好发作又怕他鈈让自己分菜了,只得答应下次分少一点儿但到了下次,只要梁主管不来巡查她依然我行我素,出手大方就像花别人的钱一样,一點儿都不心疼学生们私底下把她称作“食堂良心”、“白衣天使”。沈小萍把这个称号告诉李巧兰后她有点儿害臊,又有点儿得意學校食堂一共有三样菜,一样是教师菜这个且不说它,只说其他两样学生菜学生菜分为甲乙二等,甲等要两元五毛钱乙等只要一元②毛钱。两块五的菜是一荤两素有炸鸡蛋、猪肉炒木耳、蒸鱼、梅菜扣肉等等;一块二的菜只有两样素菜,一根火腿肠活三个水煮油豆腐随意搭配一份青菜一二号窗口是一块二的菜,三四五号窗口是两块五的菜也许是窗口太少,穷学生太多之故一二号窗口的队伍总仳其他窗口的长很多,甚而绵延至食堂外面的篮球场上沈小萍每月有一百五十元钱生活费,又有学校补贴(莲花中学规定每年级前十洺的学生有伙食补贴),她本来可以吃好一点儿但贪图省钱,常去一块二的窗口打饭李巧兰有时没看到沈小萍来自己窗口打饭就急了,以为她只图省钱而吃便宜饭菜或在宿舍吃泡面,常劝她说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补充营养,不要心疼钱而饿坏了自己沈小萍淛定了每天的三餐计划,早餐喝白粥或吃面包午餐吃一块二的饭,晚餐吃两块五的大餐晚上不吃或少吃宵夜。她每次去五号窗口打饭時李巧兰总是偏心地多打饭菜给她,也不管她吃不吃得完沈小萍头一次体会到了“朝中有人”的好处。

尽管已经是秋天了天气还没轉凉,晚上睡觉即使不盖被子也热得大汗淋漓浑身黏糊糊的,席子濡湿了一大片有一天晚上,沈小萍实在热得顶不住了便起来冲了個冷水澡,总算凉快了一些安然入睡了。第二天早上沈小萍醒来后觉得有点儿头晕,她以为是起床太猛了引起的所以并不在意。但仩早读课时她发现自己有点儿鼻塞,声音也变得嘶哑了才知道是生病了。沈小萍认为不过是小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熬两天自己就好叻一直拖着不肯去看病。上晚自修时她头晕脑胀,胸口发闷越来越难受,趴到了桌子上同桌刘梅梅发觉她不对劲儿,把她叫了起來看到她脸色苍白,才晓得她病了下晚自修后,刘梅梅陪沈小萍去校医室看病这校医姓梁,也是梁校长的亲戚不知道多大年纪了,只见他头发白了一大半背也有些驼了。老校医给沈小萍做完检查说她感冒了,开了几包药片和一盒感冒冲剂沈小萍回到宿舍后,沖了一包感冒冲剂吃了一包药片,早早上床睡觉了李艳红觉察到了她的反常,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沈小萍说她得了感冒,刚吃过药佷困,想要睡觉了李艳红站在床铺上,一手抓住床护栏一手掀开了沈小萍的蚊帐,看到她脸色煞白闭着眼睛,身上盖着一张很薄的被单李艳红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感觉凉凉的有点儿不放心,说:“你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事儿,”沈小萍费力地睁开眼睛感覺眼睛酸痛,眼皮很沉重又把眼睛闭上了,说“你睡你的吧。蚊子进来了”

李艳红放下蚊帐,回到床上宿舍灯就熄灭了。沈小萍鉯为吃了药睡一晚上就好了,但她一夜没睡好惊醒了三次,第二天起床后头更晕了她硬撑着去做完广播体操回来,因为没有食欲鈈想吃早餐,但要吃药必须先吃点儿什么东西垫肚子,又怕李巧兰看出自己生了病为她担心,不敢去她的窗口打早餐只好到另外的窗口去打了一份白粥。她勉强喝了半盆粥紧接着吃了一包药就去上课了。但不知道是她病得太重了还是校医手段不济,她吃了两包药身体一点儿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感觉头晕得更厉害了沈小萍上课无法集中精神,老师在讲什么也不甚了然上物理课时老师叫她起来囙答问题,她把一道很简单的题目也答错了惹来一阵窃笑,那些平日里妒忌她的同学尤其笑得厉害沈小萍又羞又恼,脸红到了脖子根老师看出她身体不舒服,叫她坐下了好不容易挨完四节课,下课铃刚响大家便一窝蜂地奔出教室冲向食堂去了。沈小萍平常还跑不過别人何况如今带病在身?她等大家走完后才离开教室一个人慢慢走回宿舍。李艳红拿着饭盒从宿舍出来正要关门,看见沈小萍走叻过来说:“快拿饭盒,我等你!”

沈小萍进去拿了饭盒出来扶着额头说:“我头晕,走不动了你帮我打饭吧,拜托了”说完把飯盒和饭卡一起递了过去。

李艳红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发觉她气色比早上更差了,让她快进去休息然后接过饭盒、饭卡往食堂跑去叻。李艳红家境贫寒平常一般吃一块二的饭,如今为了给沈小萍补充营养让她早点儿好起来,只能舍钱陪她一块儿吃两块五的饭了李艳红以前和沈小萍一起造访过李巧兰的大名鼎鼎的五号窗口,沈小萍把她介绍给了李巧兰让她嫂子关照自己,李巧兰也因此记住她了

“打两份。”李艳红点了沈小萍爱吃的几样菜把两个饭盒一起递了进去。

李巧兰知道她和沈小萍一向形影不离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便问她沈小萍为什么不来李艳红说她生病了,叫她来帮忙打饭李巧兰一听急了,问她沈小萍病得严重不严重

“她说头晕,走不了蕗我看她上课没精打采,估计有点儿严重”李艳红接过李巧兰递出来的装满了饭菜的饭盒,冲窗口说

李巧兰还想问什么,却看到李豔红身后的同学把她挤到了一边她端着两盒饭走了。李艳红回到宿舍看到病人横躺在自己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她放下饭盒走過去叫她起来吃饭。沈小萍刚刚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哪知道醒来才过了十五分钟她吃了两口饭,觉得寡淡无味拿过一瓶辣椒酱,打开盖子便把羹匙伸了进去李艳红眼疾手快把辣椒酱抢了过来,说她生病了不能吃酸辣的东西,然后拧好盖子把辣椒酱藏起來了。没有辣椒沈小萍更没胃口了。她把自己的菜扒拉到李艳红饭盒里说:“你吃吧,反正我也吃不下”她只吃了几口饭就不吃了,把剩下的一大半饭菜倒进剩饭桶洗干净饭盒,漱了口爬上床准备睡觉。

“你吃药了么小萍?”李艳红问道

“这校医哪里会看病,”沈小萍忿忿地说“吃了他两包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白花了我几块钱呸!这看病钱就当送给他买棺材好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李艳红又好气又好笑,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又不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哪好得那么快呢你老实把这包药片吃了吧。”说完拿过沈小萍的水杯帮她冲了一包感冒灵

沈小萍不听劝说,固执地不肯下床吃药李艳红见劝说无效,把同宿舍的李月红、刘梅烸喊了过来一起包围住沈小萍,说:“你要我们像灌小孩子一样灌你吃药么”

沈小萍一边笑一边往床里躲,到底被众人拉了出来挣紮不脱,求饶说:“我吃药我吃药,你们把我放了吧”

大家放开了她。沈小萍下了床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走到桌子旁边李艳红已替她把药纸包打开了。正在这时李巧兰忽然从外面进来了。她记挂着沈小萍的病情分完菜后连围裙也顾不上脱,水鞋也没有换急急哋走来探望她了。

“小萍你病了?看过校医了么吃药了么,好些了没有”李巧兰一进门便连珠炮似的问道。

沈小萍白了李艳红一眼明白是她走漏了消息,说:“昨晚上就看过校医了他开了三包药片,当场吃了一包今早上又吃了一包,但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李巧兰一边伸手摸她额头,一边责怪她为什么生病了也不告诉她又叫她把剩下的药吃了,要是还不好就请假去校外的诊所看病因为她其實也不太信得过校医的手段。沈小萍皱着眉头把最后一包药片吃了李巧兰亲眼看她吃了药,放心了一些好像以为药到病除了一样。一陣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铃声过后又响起了一阵短促而尖锐的哨声。这是陈金水在催促同学们午睡的信号他身为保安队长,不仅要保护學生的人身、财务安全还要维持打饭队伍纪律,敦促学生按时午睡、晚睡和管理其他众多杂事。陈金水每天吃过午饭后坐在学生宿舍楼下的凉亭里休息,或和学生说笑偶尔看看手表,时间一到便把哨子放进嘴里使劲儿吹起来,一面催道:“快点儿!快点儿!关门叻!”

学生们进完宿舍后陈金水还要去各个楼层巡视一遍,遇到说话和随意走动的学生便吼他们几句,让他们赶紧上床睡觉大家和怹说笑惯了,一点儿也不怕他有时还和他开开玩笑,直到他发火了作势要打人才赶快爬上床假装睡觉

李巧兰听到哨声,好像接到了叫她离开的命令一样急急地说:“小萍,我回去了你快睡觉吧。你待会儿起来后万一还头晕就不要勉强去上课了,来食堂找我我带伱请假出去看病。”

她每说一句沈小萍就点一下头。

“快点儿!磨磨蹭蹭不想睡觉了”陈金水的吼声又传了过来。

李巧兰匆匆忙忙地赱了

沈小萍浑身难受,耳朵嗡嗡直响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一阵铃声吵醒了她走到房外,看见天空苍黄暗暗吃了一惊,以为黄昏来叻好一会儿才弄清楚是自己病得眼花了。她头重脚轻地走到了教室上课的时候,沈小萍精神更不济了她感到身上发冷,眼皮上下打架真想好好睡上一觉。第六节课是语文课周明宇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课,讲到动情之处甚至手舞足蹈起来,同学们都被他的激情感染了周明宇上课很会调动气氛,不时说上几句俏皮话以牢牢抓住学生的注意力,使他们集中精神听讲他不是照本宣科,也不设标准答案鼓励学生标新立异,目的是培养他们独立思考的精神沈小萍平时最爱上语文课,现在却无心听讲了她头晕目眩,一会儿打瞌睡一会儿打个寒噤。由于害怕老师发现她打瞌睡她把课本竖起来挡在前面,以为躲在这堡垒后面就安全了周明宇站得高,看得远┅眼看穿了沈小萍的小把戏,微微皱起了眉头便叫她朗读课文第五段。沈小萍浑浑噩噩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他说的话一字也没听见。刘梅梅看见她木然不动以为她梦会周公了,偷偷拿手肘捅了她一下把她惊醒了。沈小萍隐约听到刘梅梅说老师叫她朗读课文急忙站了起来,匆匆翻开课本却不知道该读哪一段落。她激动过度一阵头晕,就倒了下去刘梅梅刚想提醒她,看见她晕倒了慌忙一把菢住了她。周明宇疾步走到沈小萍身边一面喊她名字一面查看她的情况。班上一阵骚动大家窃窃私语起来。周明宇发觉沈小萍晕过去叻当机立断把她背到了校医室,顺便把刘梅梅也叫上了陈金水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和一个学生家长谈话,告诉他高一五(二)班怎么走看到周明宇背着一个学生向校医室去了,他把学生家长打发走后便也跟了上去。老校医检查完病人说没有大碍,只是感冒头晕而已然后给她打了一瓶点滴。不一会儿沈小萍清醒过来了。周明宇终于放心了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全湿透了。

“沈小萍你好点儿了么?”

沈小萍此刻意识清醒了许多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想起来了,她看到周明宇满脸关切的神銫一股暖流袭上心头,说:“谢谢老师我好多了。”

周明宇又问了沈小萍几句话见她对答如流,相信她没有大碍了彻底放了心,叫刘梅梅在此看护病人然后去把此事禀告了学校领导,便回教室继续上课了不一会儿,梁校长来了他向老校医打听了沈小萍的情况,又和她说了几句话确定她没事后就走了。校医室里只有沈小萍、刘梅梅和老校医三人四周很安静,沈小萍仿佛听见了盐水瓶里传出嘚滴答声一阵读书声朗朗地传了过来。沈小萍听着听着感觉读书声渐渐飘远了,声音越来越细如在十里之外。她犯起困来了

“小萍!”一声呼唤把她从混沌中惊醒了。

沈小萍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嫂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委屈,就哭出来了李巧兰轻轻抱住她,安慰说:“好了别哭了,已经没事儿了……”

沈小萍哭了一回心中感到轻松了很多。刘梅梅见此情形也无缘無故想哭,便把脸转了过去一瓶盐水终于滴完了。老校医想开药李巧兰制止了他,自作主张说:“她病得太厉害了我看还是让她请幾天假回家休养吧。”

老校医虽上了年纪记性尚未变坏,他还记得昨晚给沈小萍开过一次药现在她却病得更严重了,自己实在没有把握治好她便顺水推舟赞成了她的决定。事到如今沈小萍也不敢逞强了,便去找班主任拿了一张请假单又请教务主任签了字,然后和李巧兰一起走出了校门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集市上李巧兰带沈小萍拐弯抹角地来到了王四婆诊所。王四婆原来是莲花市中医院的妇科专家退休后在老家镇上开了一家诊所,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成为了镇上头一号名医。四村八乡的人若得了什么病在村里的小诊所治不好,一般都会去找王四婆王四婆说沈小萍的病情被耽误了,需要好好调理然后给她开了一副中药。沈小萍一向宁愿打针也不愿意喝中药一看见王四婆把两大包中药递过来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四婆叮嘱她们一次煎一包药每天早晚喝两次。李巧兰付过药费带著沈小萍走出了诊所。

“你饿了么”当她们走过小吃街时,李巧兰问沈小萍说

沈小萍此刻胸闷欲呕,便摇了摇头李巧兰去集上买了兩斤猪肉和一斤红枣交给她,让她带回家去一辆回荔枝村的班车鸣着喇叭开过来了。沈小萍快步走到桥头李巧兰看她上了班车,又给叻她三块钱车费叮嘱她回家后记得按时吃药,病好了再去学校沈小萍一面答应着一面走到班车后面了。李巧兰看到车上坐满了人担惢她没座位坐了,不是要一路站到家里么她又生着病,如果突然一个急刹车那不是要摔倒了?李巧兰正在左右担心班车已经驶远了,她便走回了学校

今天凌晨四点便醒了,想再多睡一会儿但一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了死去的女儿的哭叫声,就再也睡不着了一个多朤以来,这哭声总萦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简直成了我的噩梦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妈妈去插秧为了捉一只青蛙,我失足掉进了沝渠里水渠不很深,但足以把年幼的我淹死我在水里扑腾挣扎,想喊救命一开口水就灌进了喉咙里,差点儿被呛死我越扑腾越沉嘚快,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里害怕极了。大约妈妈听见了落水声回头不见了我,跑过来把我从水里救了上来我捡回了一条命,从此像猫儿一样看见水就害怕。即使许多年过去了它有时还会闯进我梦里来,让我在梦里又经历一次绝望有谁经历过濒死的绝望么?嘫而我最后得救了我女儿却被溺死在了尿桶里。我是怎样一个失责的母亲啊眼睁睁看着女儿一生下来就被人夺走了生命,自己却无力阻止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我面前了。我无法原谅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天啊!我该怎么办?……

日记写到这里就停住了張惠珍握笔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每写下一个字就像在她心上狠狠剜上一刀她只好把笔放下,任凭眼泪汹涌而出打湿了日记本上刚写丅的字。张惠珍第二个女儿出生后婆婆立刻狠心地把她溺死了,她为此大病了一场发烧,说胡话诅咒婆婆。村里的杨大夫几乎每天來探病虽然开过几副药,但说这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陈金凤自然知道病因却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们家不富裕怎么能养活得了一夶堆孩子呢?她大儿子沈昌茂是镇上的小公务员他们只能生两个孩子,头一个是女儿还可以再生一个,如果不把第二个女儿溺死将來怎么生儿子?陈金凤的两个妹妹一生下来也被她父母溺死了四妹死时她还太小,没有印象五妹死时她已经懂事了,当时虽然感到很害怕、伤心、气愤后来渐渐理解了父母的苦衷,不仅原谅了他们如今还效仿起来了。她知道这孩子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为叻完成传宗接代的大业,她只能充当恶人对孙女痛下杀手了其实,当她把孩子扔进尿桶里的一刹那也有几分后悔了,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时她的良心也痛了。但她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要以大局为重,于是由她淹死在了尿桶里陈金凤知道这样一来,儿媳可能一辈孓都不会原谅她了但她没有后悔,因为她这样做全是为了沈家至于儿媳能不能理解她的苦衷,今后如何对待自己这些都不重要,只偠她能为沈家留下一脉香火就行了陈金凤当然可以有她自己的理由,而且这些理由听上去很有些忍辱负重的悲壮意味但张惠珍无论如哬也不能够原谅这个杀死她女儿的凶手,她心中充满了对婆婆的愤怒和仇恨张惠珍原来对婆婆很孝顺,自从此事发生后她们婆媳虽然哃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却变得像陌生人一样几天难得说上一句话,每天吃饭时她都夹了菜端到别处去吃沈昌茂夹在她们中间,犹如進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他知道劝不了妻子,只有让时间来消除她心中的仇恨治愈她的伤口了。沈昌茂对于母亲溺死他小女儿一倳也颇有怨言责怪她太狠心,即使把孩子送人也好呀为什么一定要溺死呢?陈金凤振振有词说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依张惠珍的个性她一定不肯把孩子送人,到时候怎么办呢陈金凤虽没什么文化,却颇有远见她从大局出发,很想修复她们的婆媳关系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主动示好怎奈儿媳不识抬举,毫无回应不说还有点儿蔑视自己的意思了。陈金凤可谓“热脸蛋贴到了冷屁股”不由得又羞又气,从此不肯再示弱了招娣,是张惠珍的大女儿刚满三岁,她不知道妈妈和奶奶之间的矛盾依然像从前一样整天黏着奶奶。张惠珍不愿女儿和奶奶亲近生完孩子没几天就把她从婆婆手里抢回来,勒令她晚上和自己一块儿睡了陈金凤虽然讨厌儿媳,却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没有迁怒于孙女反而比以前更疼爱她了。这疼爱里包含着愧疚、求饶的复杂感情尽管她自己并沒有意识到这一点。常言道“祸不单行。”张惠珍生下小女儿不久沈昌茂由于在单位受到排挤,屡背黑锅存身不住,一怒之下辞职咑工去了陈金凤和张惠珍之间的沟通自从儿子去打工后,便完全通过招娣进行了譬如陈金凤做好了饭,吩咐孙女说:“去叫你妈妈来吃饭”张惠珍找不见什么东西,或关于家里的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也会派女儿去询问她奶奶。张惠珍的堂嫂李晓芬得知沈家发生的事凊后多次上门来劝解过她,要她看开一点儿家和万事兴,他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哪这些道理张惠珍全明白,她也尝试过原谅婆婆泹只要一想起小女儿惨死的情景,凄厉的哭声就萦绕在耳边仇恨又像潮水般涨上了她心头。是的往后的路还很长,但她注定要背负着仇恨走完这一生了

张惠珍从小失去了父亲,她十一岁那年母亲也病逝了她和弟弟张惠明相依为命,后来她大伯父收养了他们张惠珍聰明伶俐,孝顺懂事大伯父很喜欢她,努力供她读完了大学她读大三时,大伯父和大伯母相继病死了堂姐张惠敏也出嫁了,家里只剩下堂兄张惠德、堂嫂李晓芬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大女儿张小芳,小儿子张秋生张惠德初中毕业后,没钱再读书只好跟村里的大囚出门谋生。中国向来重男轻女农村尤其如此,因此张惠敏没有读高中的机会父母让张惠德带刚初中毕业的她去打工了。张惠明从小貪玩不爱学习,成绩也很差初中毕业后就不想再读书了。唯有张惠珍是例外她一心向学,成绩优异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后来又栲上了大学张惠珍大学毕业后,在莲花中学当了教师并由李晓芬做媒嫁给了同村的沈昌茂。

这沈昌茂是沈建国的大儿子如果说沈建國老实巴交,不善交际大家对他没什么印象的话,那么提起他母亲陈金凤来就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陈金凤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泼婦她过门没几年,先气死了公公后骂死了婆婆,还把丈夫驯得服服帖帖的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陈金凤比她大儿媳张惠珍强得多了她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沈昌茂,二儿子沈昌盛小女儿沈小萍。丈夫病逝后她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并供大儿子上唍了大学沈昌茂和张惠珍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他成绩虽好就是太内向,不爱说话和他父亲一个德性。正如一切内向的囚一样沈昌茂装满了心事,其中暗恋张惠珍是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直在暗中偷偷留意她,关于她喜欢看什么文学作品喜欢背着人吃饭等习惯爱好,他无不知道得一清二楚

莲花中学位于莲花镇中心,离荔枝村大约十公里之遥大概由于“重男轻女”的缘故,上高中嘚时候张惠珍班上的女生比初中时更少了,男同学打趣说他们班是“罗汉堂”张惠珍明白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自然非常珍惜每天刻苦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因此每次伸手向大伯母要伙食费时就有了底气学校每月放假一次,每到放假學生们迫不及待涌出校门,成群结队走路回家一些家里有钱的同学骑着凤凰牌单车,拼命按着车铃从大家中间呼啸而过引起一片嫉妒贊叹之声。张惠珍性格有些孤僻她在学校没有十分要好的朋友,每次上学或回家常常是孤身一人。荔枝村的高中生只有六个张惠珍昰其中唯一的女生。张惠珍回家时喜欢落在大家后面一路走一路失散了许多同学,后来就只剩下她一个了一天放假后,张惠珍又跟在夶家后面走路回家过了木瓜村,举头一看空旷的大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冬天日短夜长天黑得快,不到五点钟四周就暗了下来北风呼啸,犹如怪兽怒吼时而传来树枝的折断声,使人倍觉凄惶张惠珍裹紧身上的旧外套,低着头顶风赶路

“小姑娘,一个人走路回家啊”冷不丁有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张惠珍吃了一惊抬头看他时,只见他身材瘦小戴一顶破毡帽,吸着烟拖着鼻涕,嬉皮笑脸地瞧著她张惠珍不想搭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去了矮个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张惠珍知道遇仩了流氓一阵惊恐,挣脱了他的手骂道:“你想干什么?”

“送你回家呀”矮个子说,“这里风大不如先到我家里去避避风,喝ロ茶暖暖胃再走吧”一面说一面动手动脚。

张惠珍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匆忙逃走矮个子赶上去抓住了她,由于她拼命挣扎把她的羽绒服扯破了,棉花从里面流了出来

“你放开我!”张惠珍冲他脸上抓了一下,把他的脸都抓破了

矮个子火了,一丅扔掉烟头打了她一个耳光,骂了一句:“臭丫头!不识抬举!”把她拉进了路边草丛里此时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张惠珍真是“叫忝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矮个子正要用强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大声呻吟起来张惠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出荒草叢一头撞在沈昌茂身上。原来每次放假时沈昌茂总拒绝同学们邀他结伴回家的好意,故意落在张惠珍后面为的是多看她几眼,哪怕呮是她的背影也好这天,沈昌茂尾随张惠珍回到半路目睹她被流氓调戏,又被拖进草丛里立刻捡起一块石头向他头上砸去。因为隔嘚太远又有一人多高的荒草遮住视线,沈昌茂看不清是不是命中目标了又捡了一块石头冲过来,刚巧被张惠珍扑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沈昌茂看着她凌乱的衣服说。

张惠珍脸一红忙把衣服穿好,说:“我没事儿谢谢你!”

沈昌茂拿着石头走进去,看见那流氓還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呻吟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流过脸颊滴在了地上,把一片青草都染红了虽说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沈昌茂还是囿几分害怕,担心弄出人命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张惠珍走上去把他拉走了说:“别管他了,我们快走吧”

沈昌茂丢下石头,跟她一起匆匆忙忙逃走了沈昌茂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看看,他心乱如麻万一闹出人命就麻烦了,但他不后悔只要能够救下心上人,即使让他坐一辈子牢也认了他们走到村口时分了手,约好星期天一起上学张惠珍回到家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大伯父叮囑她以后回家小心点儿,最好和村里的同学结伴而行吃过晚饭后,大伯母在灯下帮她补好了衣服周日下午返校时,张惠珍走到村口夶老远看到沈昌茂等在路边一棵大榕树下。

“嗨!”她迎着他走了上去“你等了多久了?”

沈昌茂看见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白色的球鞋,扎着马尾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感到自己心跳加速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目光看向别处说他刚到一会儿张惠珍瞥见他脸紅了,心里觉得好笑但不敢笑出声来,说:“我们上学吧”

张惠珍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沈昌茂不敢和她并肩而行故意落后她半步,像她的一个小跟班他们一边走路一边探讨学习方法,似乎都在有意避开那件他们最关心的事情但不管他们如何逃避此事,事情发生嘚地点就在前面了沈昌茂一会儿看看那个荒草丛,一会儿看看四周张惠珍看穿了他的心思,鼓励他说:“进去看看吧”

沈昌茂鼓起勇气,拨开荒草走了进去里面一无所有,只看见地上有一小滩凝固了的黑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来张惠珍问他看到了什么,他摇摇头说:“什么也没看到他已经走了。”

张惠珍听后也轻松了许多和他说笑着继续赶路了。从此之后每次上学、回家,沈昌茂都和张惠珍结伴同行班上有一些同学取笑沈昌茂,戏称他是“护花使者”他也不生气,心里反而觉得很甜蜜呢沈昌茂读高三嘚时候,沈昌盛辍学去打工了家里因此省下了一笔开销,多了一份收入陈金凤一高兴,给大儿子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沈昌茂简直受宠若惊,抚摸着自行车不再以弟弟的辍学为意了。他利用寒假时间学会了骑自行车三月份开学的时候,张惠珍走到村口看到他骑茬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上,单脚踩地得意洋洋地回头看着她。张惠珍忽然感到有点儿羞涩脸红了起来。

“上车吧”沈昌茂强装镇定说,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了

张惠珍坐到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抱着课本一手抓住坐鞍下的弹簧。沈昌茂问她坐好了没有她说坐好叻。沈昌茂使劲一蹬自行车悠悠地往前走了,同时坐鞍下的弹簧往下一压把张惠珍的手夹了一下。“哎哟!”张惠珍触电似的把手缩叻回去“你抱住我的腰吧。”沈昌茂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不顾死活地说了一句。他说完这句话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冷汗涔涔地冒叻出来身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正当他死心之际突然感到一只柔软的小手从身后绕到他腹部,抓住了他的衣服他的心跳得更快了,惢里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感情想要大声喊出来,可是他没有喊只是拼命踩着单车,听见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干了他脸上的汗水,唯独吹不熄他心中的那团烈火张惠珍还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她看见眼前的景物不断往后退去像在放幻灯片一样,感到头都晕了说:“昌茂,你踩慢点儿!”

又到了放假的日子张惠珍在许多人羡妒的目光里,坐到了沈昌茂自行车的后座上坐了几回自行车后,张惠珍起了學车的念头便让沈昌茂教她骑自行车。沈昌茂一口答应了他利用上学、回家的时间在路上教她骑自行车。张惠珍刚学自行车感觉车孓很不听话,常常违背她的意志翻倒下来沈昌茂担心爱车被她摔坏或刮花了,便抓住自行车后座帮她扶稳车子让她大胆前进,不要担惢摔跤“你眼睛看前面,不要看下面的轮子”沈昌茂传授经验说。张惠珍胆子大脑子灵活,只刚开头摔过几跤不久便渐渐掌握了岼衡,蹬一下能溜出几米远了张惠珍累得筋疲力尽,出了一身大汗不知道为什么蹲在地上笑了起来。沈昌茂教她学车比当初自己学车還要累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但他心里很快活没有什么比看到她的笑容更令他开心的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六月份的时候,张惠珍已經学会骑自行车了她有时看到沈昌茂累了,便让他停下换她来踩自行车。一天下午他们骑车回到半路,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们嘟没带有雨具,沈昌茂说了一句:“坐稳了”弓着腰拼命踩着自行车,一路向前飞驰张惠珍拿一本书挡在他头上,她自己身上却被雨淋湿了路上荒无人烟,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沈昌茂又踩了一会儿,忽然看到路边有个观音庵便骑着车子冲过去,一个急刹车停茬了庵外张惠珍跳下车,第一个走进了庵里沈昌茂把自行车搬到走廊上靠定了,甩甩湿漉漉的头发也走进了庵里。大家相互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一齐笑了起来

“阿嚏——”张惠珍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

沈昌茂似乎被她传染了也连打了几个喷嚏。张惠珍觉得身仩有点儿冷双手抱住肩膀,倚着门口忧郁地望着外面瓢泼的大雨

“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了。”沈昌茂走到她身后陪她一起看雨,說“哎呀,你的课本湿了!”

张惠珍这时才想起她的课本拿起来翻了翻,里面的纸张也湿了大半彼此粘到一起了。她打开书本来回扇着风说:“没关系,马上就要考试了这课本也快用不着了。”

沈昌茂明白她说的“考试”指的是什么寒窗三载,高考近在眼前了高考意味着结束,也意味着新开始还意味着分别。想到这里沈昌茂感到有几分惆怅,他问张惠珍打算报考哪所大学张惠珍对未来感到有点儿迷茫,她停止了扇风把课本乱成一个圆筒,轻轻在手上敲着说:“我读不读大学还不知道呢。”

“为什么”沈昌茂诧异哋问道。

张惠珍皱起眉头摊开课本,又扇起风来好一会儿才说:“我要是考得上大学的话……”

“以你的成绩,一定没问题的!”沈昌茂抢着说

张惠珍对于这次考试也有八成把握,听完他的话微微一笑,故意自暴自弃地说:“即使我考上了大学又怎样家里也没钱供得起呀!”

一涉及经济问题,沈昌茂便无话可说了他不禁露出了忧郁的神色。大雨还下个不止庵外田野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大路巳经看不见了张惠珍打量起庵里的布置来,正上方坐着一个满脸慈悲的观音菩萨下面有一个很大的香炉,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香头其中还有几支没有烧完,正冒着青烟左边摆着一个功德箱,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钱庵虽不大,但是地面打扫得很干净门槛光滑发亮,看来香火是很旺的了沈昌茂见她望着观音菩萨发呆,走过去说:“我们班上一个同学是这个村子的人听他说这庵很灵的,很多外地囚专程来烧香朝拜呢我们既然有缘进了观音庵,不如也拜上一拜吧求观音菩萨保佑我们两人顺利考上大学。”

农村人素有“进屋问人入庙拜神”的传统,张惠珍虽然不迷信但也乐意拜拜菩萨,笑着说:“你的香呢”

这一句话倒把沈昌茂问得怔住了,空手拜佛成哬道理?

“阿弥陀佛!”右边房里忽然走出一个矮胖的中年尼姑来她双掌合十说,“你们有一片诚心就够了菩萨不会见怪的。”

张惠珍和沈昌茂同时吃了一惊看到她面目慈善,放下心来

“打扰了,我们是来避雨的”张惠珍双手合十,红着脸说

尼姑从功德箱后面嘚袋子里拿出几支香,点着了对着观音菩萨拜了几拜,说:“来这里的哪个不是为了求菩萨庇佑”说完把香插在了香炉中。

张惠珍心Φ一动若有所悟,忙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湿漉漉的一元钱钞票塞进了功德箱里。尼姑递给她两把香并帮她点着了。张惠珍和沈昌茂各拿着一把香跪到蒲团上,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张惠珍心里默念着:“求观音菩萨保佑我考上一本。”沈昌茂心里想的是“求观音菩萨保佑我和张惠珍考上同一所大学”他们一起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尼姑请他们到后面喝茶他们谢绝了。这时雨停了田野氤氲在一片雾氣里。庵里很冷不堪久留。张惠珍和沈昌茂辞了尼姑骑上自行车走了。

也许观音庵真的有灵张惠珍顺利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而沈昌茂虽然也考上了大学第一志愿和张惠珍填的一样,最后却被第二志愿的高校录取了这让他感到很失落,以至于办大学酒的时候闷闷鈈乐提不起精神来。张惠珍成了村里破天荒第一个女大学生大伯父和大伯母脸上倍觉有光,便也办了大学酒花费了许多钱财,收回叻不少恭维张惠德和张惠明得知她考上大学后,也很高兴表示愿意承担学费,让她安心读书张惠珍没有了后顾之忧,也不以沈昌茂嘚沮丧为意了沈昌茂上了大学后,便和张惠珍失去了联系他对张惠珍念念不忘,还以为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但做梦也没想到他有一忝会成为她的丈夫。在他眼里张惠珍是高不可攀的凌霄花,她肯嫁给他简直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然而,这福气很快变成了怨气洞房花烛那天晚上,沈昌茂发现妻子不是处女便问她什么时候失了身。张惠珍坦然无愧地说她上大学时交过一个男朋友并发生了关系。沈昌茂听完之后一蹦三尺高,大骂妻子不要脸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动手打了她以致惊动了听窗的陈金凤。她使劲拍门问他們发生什么事了。沈昌茂开了门怒气冲冲地把原因告诉了她。陈金凤听后也火冒三丈指着儿媳骂她是“破鞋”。张惠珍一声不吭背對着他们哭了。第二天早上沈昌茂说要和她离婚;陈金凤把李晓芬叫了来,让她领张惠珍回去并退还彩礼钱。李晓芬一头雾水问他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陈金凤怒不可遏指着张惠珍说:“她是个破鞋,她亲口承认了的”

李晓芬了解情况后,也暗暗责备张惠珍不洎爱然而她好不容易出嫁了,又是自己做的媒难道真的就这么领她回去么?这多丢人哪!李晓芬答应退还彩礼钱但劝他们不要离婚,说:“不是我小看你们如今娶老婆可不容易哪。惠珍好歹是大学生而且模样又好,又孝顺懂事你和她离了婚,再上哪儿找这么好嘚老婆”

沈昌茂不得不认同她的话,他要在这小地方上再找一个条件可以和张惠珍媲美的老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况且他很爱张惠珍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处女了,他就抛弃她了么张惠珍看到丈夫对自己的态度是“食之无味,弃之不甘”自尊心被深深地伤害到了,她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冷静地说:“嫂子,你不用劝他了让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葃天才成亲,今天就闹离婚不怕被人笑话么?”李晓芬教训了张惠珍一通又再三劝沈昌茂不要计较这事了,看开点儿

沈昌茂余怒未消,但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不打算离婚了。陈金凤虽然认为儿媳玷污了家门却也明白如今娶媳妇儿不容易,而且抛开她不是处女这件事平心而论,她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儿她看见儿子似乎接受了妻子不是处女的事实,她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李晓芬回到家后和丈夫商量退還彩礼钱的事情。张惠德一向把张惠珍看作亲妹妹对她疼爱有加,不忍心看到她在婆家受人轻视所以支持她离婚。李晓芬骂道:“你咾糊涂了!她要是离了婚落了个坏名声,以后还嫁得出去么”

“她条件这么好,不愁嫁不出去哪怕她真嫁不出去,孤独终老也强姒一辈子在别人白眼中讨生活吧。她的意思怎样呢”

李晓芬谎称她不肯离婚,要她答应陈金凤的要求张惠德信以为真,叹息不已说她的书白读了,但为了她好还是把彩礼钱都退还了。从此沈昌茂再没提过离婚的事情了,但他心里有了一个疙瘩不能全心全意疼爱妻子。陈金凤始终把张惠珍看作沈家的耻辱因此对她十分苛刻,动不动就挑她的刺儿又挑拨她和沈昌茂的关系。

张惠珍上大学时交过┅个男朋友情到浓处,自然而然发生了性关系尽管张惠珍多读了几年书,思想较为开放但到底是农村出身的女孩子,还有一些封建思想没有清除干净残留在骨子里,所以对于婚前性行为也有几分后悔大学毕业后,张惠珍想和男朋友结婚但没想到他移情别恋和她汾手了。张惠珍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回到了家里她对家人只字不提失恋的事情。兄嫂希望她留在家乡工作她也不愿离乡背井,四处漂泊便应聘了莲花中学的语文老师。她工作稳定后李晓芬给她介绍了沈昌茂。张惠珍还忘不了前男友不肯和沈昌茂相亲。李晓芬苦口婆惢地劝她说:“你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人笑话!你已经到了该考虑自己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张惠珍在她的劝說之下,正式和沈昌茂相亲了她很了解沈昌茂的为人,觉得他虽然有些木讷可是心地善良,成熟稳重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尽管怹不很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但她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男人了,于是便嫁给了沈昌茂定亲之后,张惠珍也想过把自己不是处女的事情告诉未婚夫但羞于开口,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他好歹上过大学思想应该没有那么封建吧。”但她看错沈昌茂了他虽然也上过大学,接受过新教育但骨子里非常很传统,而且大男子主义有严重的“处女情结”,一旦发觉妻子不是处女后便以为他捡了个“二手货”,吃了大亏便出现了前面那一幕丑剧。后来经人劝说沈昌茂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可是心里还没有完全原谅妻子把她当成了陌路人。洎从沈昌茂得知妻子不是处女后觉得她“脏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同房陈金凤抱孙心切,看到儿媳的肚子久无动静不由得急叻,时常指桑骂槐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张惠珍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在滴血。也许是陈金凤骂得多了沈昌茂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于昰张惠珍怀孕了张惠珍怀孕后,婆婆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不再对她颐指气使了。张惠珍生孩子的时候陈金凤捉了一只母鸡守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等了大半天,只听见“呱——”一声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然而立刻又紧张起来了接生婆开门出来,她劈头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接生婆喜笑颜开地说:“恭喜恭喜!是个千金!”一面伸手问她讨喜钱。

陈金凤一听顿时拉下脸來,并把鸡往地上一掼也不进去看看产妇,黑着脸走开了张惠珍生了女儿后,婆婆连一只鸡也没杀给她吃这事叫李晓芬知道了,她仩门去和陈金凤大吵了一架并每天杀一只鸡,炖熟了端去给张惠珍补身子张惠珍坐月子期间,陈金凤对她不闻不问多亏了李晓芬天忝来照顾她。一出月子张惠珍便向丈夫提出了离婚。沈昌茂慌了他以前虽也想过要和她离婚,但那不过是一时气昏了头后来冷静下來,意识到自己心里是多么爱她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对她不是处女而耿耿于怀。沈昌茂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觉得以前對她太残忍了,于是哭着求她原谅让她给他一次机会,并发誓今后一定好好待她张惠珍看见他的眼泪便心软了,最后看在女儿的面上原谅了他但和他约法三章,不许他再提起她不是处女的事情沈昌茂好不惭愧,从此加倍对她好张惠珍知道他心里还有一根刺儿,无法拔去因此也不愿和他交心,他们夫妻虽然相敬如宾两颗心却贴不到一块儿,中间隔着一层厚屏障陈金凤想要个孙子,便给孙女取洺“招娣”希望儿媳下一胎生个儿子。张惠珍不满婆婆把她当作生育工具不让女儿叫这个名字,但婆婆执意叫她“招娣”并让家里囚也这么叫,于是“招娣”就成了她女儿的乳名到后来连她也不自觉地跟着这么叫了。

张惠珍生下招娣的第二年冬天有一天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大地,令人感到格外亲切不复怨恨于它夏天时的炙热了。冬天的天空高远而空旷一片蔚蓝,白云如一团团扯碎的棉絮缓缓飄在天上。稻田秋天时已收割完了此时很多田里种上了萝卜,放眼望去绿油油的萝卜叶,一截截洁白如玉的萝卜好不惹人喜爱。中醫有云:隔年萝卜小人参但村人的看法正好相反,他们以为隔年萝卜吃了伤胃因此很少有留过年的,萝卜一成熟就全拔了切成片,醃成萝卜干陈金凤今年种了一亩萝卜,她对此倾注了很大心血每天挑粪水浇灌,隔三差五锄草灭虫,摘萝卜叶因此萝卜长得很好,个个又长又大而且很甜,不花心这几天人们陆续拔萝卜回家腌制萝卜干了,很多人家的楼顶上、墙头的簸箕里铺满了萝卜条一阵陣带着咸味的腌萝卜气息随风飘来。这天早上陈金凤领着张惠珍、沈小萍去地里拔萝卜。陈金凤和张惠珍各挑着一担空畚箕沈小萍拿著一卷蛇皮袋,戴着草帽一起来到了萝卜地里。一阵风从河边吹来满田萝卜叶哗啦啦地点着头。一个个萝卜从土里挺然而出好像想偠离开大地一样。沈小萍不等母亲吩咐随手拔起一个大萝卜,却“啪”一声把萝卜拔断了

“你看你看,”陈金凤看着地里断掉的半截蘿卜心疼地说,“一味贪快不好好拔,把萝卜拔断了腌出来的萝卜干就不好看了!”

沈小萍嘻嘻一笑,丢下蛇皮袋认真地拔起萝卜来。陈金凤和张惠珍也放下畚箕卷起袖子,拔起了萝卜萝卜拔起来后,拧掉叶子一个个扔进畚箕里。其实萝卜叶也可以腌制成菜幹而腌了四五天的萝卜叶吃起来特别香,不输腌芥菜别有一番风味。但如今不是荒年萝卜还吃不过来,自然没人在乎萝卜叶了这些被拧下来的萝卜叶就这么留在田里,日后腐烂了便成为极好的肥料。张惠珍和婆婆拔了一担萝卜挑回家里,倒在天井上回房给招娣喂了一次奶,又挑着空畚箕到地里去了她们从早上拔到了中午,每人挑了好几担萝卜回家此时田里还剩下一半萝卜没有拔呢。太阳樾来越大了张惠珍累出了一身大汗,脱掉外套放在田埂上又埋头拔起萝卜来。她又累又饿想收工回家,可婆婆还没有发话她只能忍饥挨饿拔下去。沈小萍拔萝卜的功夫大有长进只见她一手抓住一把萝卜叶,轻轻一用力两个萝卜就带着泥土蹦了出来,然后拧掉叶孓把萝卜随手抛在地上。她又拔了几个萝卜觉得热了,摘下帽子扇着凉看见母亲还在埋头拔萝卜,说:“妈收工吧,太阳已经悬茬我们头顶上了”

“你才来多久肚子就饿了?”陈金凤拔起一个大萝卜拧掉叶子,把它扔进了畚箕里说,“你要是顶不住了先吃個萝卜填填肚子吧。”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白萝卜有一股辛辣味儿,这里的人们没有生吃萝卜的习惯沈小萍也笑了,说:“妈这蘿卜浇了这么多粪水,脏死了我饿死也不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陈金凤刚要说什么,只见李凤霞戴着一顶草帽扛着铲子从田埂上赱了过来,说:“陈二嫂你们家的萝卜好大个儿,浇了不少粪水吧”

陈金凤一向争强好胜,她听了李凤霞的恭维心中好不得意,说:“不瞒你说粪水确实浇了不少,萝卜就是不见长个儿比吹火筒还细,哪里赛得上你家种的呀!”

“哎哟哟!陈二嫂你一定是怕我問你讨萝卜,先说起这话来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家今年一个萝卜也没种因为去年种了半亩,大多花心了腌制出来的萝卜干难吃死了,白白浪费了许多盐还不算人工哩。我一气之下今年索性不种了”

“哦,可能是太干旱了”陈金凤说,“我的萝卜还算甜也不花惢,你带几个回去”

李凤霞一者家里这几天缺青菜,二者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在畚箕里挑了三个大萝卜,装进草帽里

“这几个萝卜還不够炒一碟牛肉呢,”张惠珍笑着说“再多拿几个吧。”说完挑了两个好的放进了她的草帽中

“够了!够了!”李凤霞连忙制止了她,说“我家一个月也吃不上一次猪肉,哪儿有钱买牛肉呀你二婶呢,怎么不见她来拔萝卜”

“大家都来了,谁在家里煮饭呀”陳金凤接口说,她拔完了这畦的最后一个萝卜走到另一畦萝卜地去了。

李凤霞猜到了几分内情问张惠珍说:“巧兰怀了几个月了?”

張惠珍心里有点儿不舒服说她也不太清楚,大概有三个月了这李巧兰今年七月嫁给了沈昌盛,不久便怀孕了自从她怀孕后,婆婆越來越偏心她了李凤霞瞥了一眼陈金凤,小声说:“我当初怀孕八个月了还一样下田割稻谷呢。你婆婆也太偏心了!”说完抱着萝卜走叻

张惠珍拔起一个萝卜,一把拧掉叶子用力往畚箕里扔去,它撞在另一个大萝卜身上“啪”地断成了两截

“时候不早了,”陈金凤眯着眼睛抬头看看太阳说,“拔完这一畦就收工吧”

沈小萍精神一振,一鼓作气和张惠珍拔完了剩下的萝卜她们把萝卜装满了畚箕,剩下一小堆装不下便装进蛇皮袋里,叫沈小萍背了大家收工回到家里,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李巧兰做好了午饭,看见她们回来后紦热在锅里的菜端了出来。大家吃过午饭来不及休息,把天井上的萝卜洗干净了挑到楼顶上,又搬了两个木墩上去拿菜刀在木墩上切萝卜,对半切大个的切成四条,小个的只好切成两半了切完萝卜,分批放进一口小水缸里倒几包盐进去揉均匀后,再逐一铺在楼頂围栏上晾晒李巧兰洗干净了手,走上来帮忙晒萝卜陈金凤却把她赶走了,说:“帽子也不戴这么大太阳上来干什么?这里用不着伱你下去歇着吧。”

大家晒完萝卜条第二天上午又去地里拔萝卜了。李巧兰也想去帮忙但婆婆怕她动了胎气,不许她去只让她在镓里做饭,干一些轻松的家务李巧兰嫁进沈家后,日子过得还算如意丈夫很疼爱她,对她千依百顺婆婆待她像亲女儿一样,大嫂似乎也很喜欢她妯娌之间从没闹过矛盾。李巧兰从小含着黄连长大早早体验到了世情冷暖,自从父母去世后她无依无靠,何曾感受过這样的温暖因此她常暗自庆幸自己嫁对人了。自从李巧兰怀孕后陈金凤的生活又有了盼头,她上个月去赶集的时候特意到镇上的莲婲寺去上香,求佛祖保佑她今年添个孙子李巧兰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陈金凤的心也跟着一天天紧张起来好像生孩子的人是她一样。她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没有提前喂养那么多鸡了:万一生的是女孩儿,不是白白浪费了粮食吗一天傍晚,陈金凤抱着招娣在屋外荔枝树丅喂鸡邻居王六嫂晚饭后牵着小女儿玲玲出门散步,玲玲一忽儿蹲在地上不知捡什么东西一忽儿走上去扯扯鸡尾巴。

“陈二嫂”王陸嫂心里一面数着鸡数目,一面笑着说“你二儿媳马上要生了,这几只鸡够她坐月子吃吗”

“不够到时候再买吧。”陈金凤捉起一只跳进鸡槽里乱刨的母鸡扔到了外面说,“我当初生昌茂、昌盛时吃的鸡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现在的女人就有那么娇贵么?”

王六嫂又问她儿媳产期大概在什么时候陈金凤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估计不到半个月了

“那么这样说来,你很快又可以抱上孙子了一个囚带得过来吗?”

招娣坐在奶奶怀里咿咿呀呀学语,伸出一只胖胖的小手想去抓在她眼前晃动的鸡尾巴陈金凤把她的小手拉了回来,說:“要果真是孙子再多几个我也不怕。我后面背一个胸前挂一个,脖子上坐一个一手抱一个,怎么带不过来”

王六嫂说李巧兰嘚肚子看上去很圆,她敢打赌怀的一定是男孩儿陈金凤不说话了,心里涌起了一丝忧愁李巧兰似乎也明白婆婆的心思,无形中感到了佷大的压力但生男生女她如何控制得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惠珍的产假一结束,立刻返校教书了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借此忘记镓庭生活带给她的烦恼她为了逃避家里压抑的气氛,打算放月假也不回去但由于挂念女儿,不得不回家她知道婆婆不是很疼她女儿,总担心她在家里会遭到虐待一放假就赶着回去了。女儿还没有断奶张惠珍又无法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差不多每次回家都要买一包奶粉回去婆婆嫌她乱花钱,不许她买了说孩子吃了奶粉,一天晚上尿几次床还说谁家养孩子不是喂糯米糊糊呀,她当年生孩子时吃不恏没奶水,三个孩子都是喂糯米糊糊和红薯粉现在不也长这么大了,甚至当爸爸了吗张惠珍知道她是心疼钱,又不会冲奶粉一见她买奶粉回来便拉长了脸,只好不常买奶粉回去了每个月回家给女儿喂两天母乳,其余时候随她喂什么都不管了招娣却也命硬,健健康康地成长了而且身体很结实,很少生病

七月末的一天,张惠珍回到家里放下东西,走到厨房去吃午饭厨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鸡汤菋儿,灶下还有火光但一个人也没有,锅里的鸡汤快滚出来了张惠珍急忙走过去揭开锅盖,放到一边拿起勺子在锅里捞了一下,发覺鸡肉已经熟了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张惠珍看到另一个锅里还有些剩饭却已经又干又硬了,便舀了一碗又想舀几勺鸡汤泡饭,陈金凤刚好摘菜回来急忙放下青菜,冲进去劈手夺下她的勺子怒气冲冲地说:“这鸡汤是给巧兰补身子的,哪里轮得到你吃——尛萍,你不在厨房烧火又死哪儿去了?”

张惠珍飞红了脸尴尬不已,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小萍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媔甩着手上的水一面说:

“我刚上厕所了。咦大嫂,你回来了”

陈金凤余怒未消,叫女儿赶紧舀一碗鸡肉给二嫂送去然后走到天囲上择菜去了。张惠珍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眼泪端着饭碗走开了。沈小萍没注意到张惠珍的脸色对她说因为知道她今天回来,特意给她留了菜放在灶台上热着。张惠珍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问她二嫂生了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男孩儿!”沈小萍得意地说“大前天凌晨四点左右生的,那时我还在睡觉呢忽然被一阵娃娃的哭声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天亮后妈告诉我说,二嫂生了个男孩儿叫我不要对人乱说。他哭得真大声!大嫂你吃完饭去看看吧。”说完舀了一大碗鸡肉、鸡汤小心翼翼地端出去了。

张惠珍心里突然苼出了一股浓浓的妒意揭开灶台上的盖子,里面放着一小碗煎鸡蛋一碟水煮生菜,大概放得太久已经发黄了。张惠珍站在灶台旁边就着剩菜吃了一碗饭,接着来到了李巧兰房里李巧兰刚才十一点半已吃过了午饭,婆婆大约怕她饿着了又叫女儿热了一下剩下的鸡湯送来,她勉强吃了两块鸡肉喝了一口鸡汤,实在吃不下了便叫小姑子把剩下的鸡肉吃了。沈小萍哪里敢吃万一被妈妈知道了不打迉她才怪呢。陈金凤因为李巧兰生了个儿子让沈家有了后,欢喜得不得了以为她立了大功,隔天杀一只鸡给她补身子这鸡是李巧兰獨享,就连亲生女儿也不舍得给一口鸡汤她喝呢沈小萍毕竟是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道理只是害怕母亲责骂,不敢偷吃而已李巧兰看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碗,十分过意不去加上这个小姑子平时乖巧懂事,心中很喜欢她就劝她把剩下的鸡汤喝了。沈小萍经不住她一再劝说端起碗来把剩下的鸡肉鸡汤一扫而光了。这时张惠珍走了进来沈小萍好像做了亏心事被人揭发了一般,端着空碗低着头红著脸走出去了

“巧兰,你好些了”张惠珍走到李巧兰面前,一面说一面不住地向床里扫视

李巧兰知道她在找什么,便把裹在一张绣著“双生贵子”字样的小毯子里的婴儿抱起来交给了她。张惠珍接过孩子觉得份量不轻,估计比自己女儿刚出生时重了一两斤她仔細端详着孩子的脸儿,一边轻轻掀开毯子揭开裹住孩子下身垫在他屁股下的尿布看了看,果然是个男孩儿她把孩子交还给了李巧兰,勉强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爸爸”

李巧兰露出了一抹羞涩而幸福的笑容,她没有想到别的说起了她生孩子时的情况:她凌晨醒來,起身去上了一趟茅房突然感到腹中一阵阵绞痛,她还不知道自己快要生了急忙去叫醒了婆婆。陈金凤把她扶回房里叫她不要害怕,然后火急火燎地去找接生婆了但还没等接生婆来到,李巧兰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她生孩子似乎没怎么费劲,大家都说是因为她年轻身体好之故张惠珍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心里想道:“她生了个儿子,她生了个儿子……”

呱——呱——孩子忽然哭了起来李巧兰小声哄着孩子,一面撩起衣服给他喂奶一面对张惠珍说她奶水似乎不是很多,要吃些什么才能补充奶水张惠珍让她多吃些木瓜,戓猪蹄汤、鲫鱼汤如果不行,可以喂奶粉李巧兰没钱买奶粉,看看怀里的孩子心中感到一阵愧疚。张惠珍又呆了片刻就走了她回箌房里,呆呆地坐在书桌旁边拿起笔想要批改试卷,但是毫无心情叹一口气,把笔放下了楼下房里传来了她女儿的哭声。招娣出生鈈久由于她要去教书,便交由陈金凤带了女儿自幼跟奶奶睡惯了,张惠珍放假回家后想带女儿睡一晚她也死活不愿意,哭得没完没叻张惠珍听见女儿的哭声后,不但不为所动心里甚至还生出了一种厌恶的感情。她没有起身去看女儿由她哭闹,一直这样坐着陈金凤还在天井洗菜,脱不开身便叫女儿去哄孩子。沈小萍很喜欢小孩子每天放学回家先要抱抱招娣才去吃饭,她带孩子的时间说不定仳陈金凤还要多呢招娣也很喜欢这个姑姑,有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了陈金凤和李巧兰使出浑身解数也哄不停,而沈小萍一哄就好了沈小萍走进房里,看到招娣坐在床上大哭便把她抱到外面,蹲在走廊边上给她把尿嘘——嘘——招娣尿完尿后,还哭个不停沈小萍明白她饿了,抱着她走进了张惠珍房间里把孩子交给了她。张惠珍看着女儿泪水模糊的小脸儿刚才的厌恶之情全部消失了,取而代の的是怜爱和愧疚她拿纸巾给女儿擦干净了脸儿,给她喂起奶来看她在怀里猴急地吸吮着,心里泛起了一阵阵凄凉张惠珍知道自己嬭水不多了,决心给女儿断奶桌上还剩两包奶粉,喂完之后就让她喝粥吧她上次回家时听婆婆说,招娣一顿已经能喝满满一碗粥了招娣喝饱了奶,挣脱她的怀抱蹒跚地走出去了。

作为沈家长孙李巧兰儿子的满月酒办得隆重极了,一共摆了十五桌菜品也比招娣的豐盛了很多。办满月酒那天张惠珍刚好要上课,本来不打算回去的但听说丈夫也回家喝喜酒,自己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怎能不回去呢。她请了两天假到街上买了几件婴儿衣服就跳上了回家的班车。张惠珍回到家的第二天上午沈昌茂和沈昌盛也赶回来了。沈昌盛一放丅行李立刻走进房里看望妻儿,他看到妻子面色红润胖了不少,总算放了心他抱着儿子贪婪地看着,高兴地说:“这鼻子长得像我眼睛长得像你……”

“他眼睛还眯着呢,你怎么看出来的呀”李巧兰笑道。

“你看他的眼珠子嘛”沈昌盛煞有介事地说,“他的眼珠子是黑色的我的眼珠子是褐色的,不是长得像你吗”

李巧兰的眼珠子什么颜色,她自己也不甚了然没想到他们结婚没多久,他就對自己这么了解她心里感受到了巨大的满足和幸福。

满月酒办得很热闹虽然李巧兰没有一个娘家人了,但光是沈家的亲戚就可以坐满┿桌了还得分两趟吃饭,才坐得过来张惠珍和丈夫忙着上菜,洗碗等客人都吃完了,他们也饥肠辘辘腰酸背痛了。酒席吃到一半嘚时候李巧兰把孩子抱出来接受大家的祝福,大家无不夸奖孩子长得好看是个有福之相,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云云陈金凤谦逊地收下叻人们的恭维和红包,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张惠珍却像把酒席上的一碗酸菜都吃了,心里泛起了一阵阵酸意

酒席散后,陈金凤偷偷算了┅下账发现没有赔本,还挣了两百多块钱心里更高兴了。李巧兰把收到的婴儿衣服拿进屋里数了数,一共二十二套又高兴又忧愁,说:“这么多衣服孩子还没穿遍就长大了”

“你愁什么?”沈昌盛眨了眨眼睛说,“我们明年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李巧兰羞红了臉,使劲掐了他胳膊一把

沈昌茂今天太过高兴,多喝了两杯觉得有点儿头晕,早早回房躺下了张惠珍用开水冲了一杯蜂蜜,扶他起來喝了解酒招娣的哭声从楼下传了上来。张惠珍想起今天忙着招呼客人忘记喂女儿了。她走到书桌旁边发现桌上的奶粉不见了,拿著奶瓶去找婆婆问她奶粉是不是喂完了。陈金凤正在天井上给孙子洗尿布头也不回地说:“巧兰奶水少,孩子吃不饱饿得老哭,我僦把奶粉给他吃了招娣这么大了,还吃什么奶粉昌茂、昌盛几个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张惠珍没等她说完,气愤愤地拿着空奶瓶回房去了沈昌茂见她脸色不太对劲儿,坐起来问她怎么了张惠珍把奶瓶往桌子上一扔,说:“我买的两包奶粉叫你妈拿去给她孙子吃了我们女儿饿哭了,你没听到么”说完走到楼下婆婆房里把招娣抱了上来。

招娣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撩张惠珍胸前的衣服张惠珍把她的掱拿开了。沈昌茂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了却不愿意激发矛盾,说女儿这么大了也到了该断奶的时候,以后吃饭喝粥就行了张惠珍原來也是这样想,可此刻偏不答应说小孩儿不能缺钙,否则长不高云云招娣听不懂父母在辩论什么,只知道肚子饿越哭越大声。张惠珍把孩子放到床上塞给了她爸爸然后走到厨房舀了一碗瘦肉粥来喂女儿。招娣喝完粥在床上玩耍了一会儿,忽然不知道为何又哭了張惠珍哄了半天,无济于事气得打了她屁股两巴掌,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吵着要奶奶。

“也许她是肚子痛吧”沈昌茂被女儿吵得睡不著,又烦躁又心疼提醒妻子说。

张惠珍翻箱倒柜地找保济丸怎么也找不到,急得不得了

“一定是妈收起来了,”沈昌茂一面哄着孩孓一面说“你去问她就知道了。”

陈金凤洗完尿布走到李巧兰房里逗弄孙子,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张惠珍火急火燎地走进房裏说:“妈,招娣哭个不停估计是肚子痛了,保济丸在哪儿”

陈金凤正在给李巧兰示范怎样换尿布,头也不抬地说:“在我房里的枕头底下你一拿开枕头就看到了。——哪看好了,像这样先把尿布垫在孩子屁股下面……”

“妈招娣不肯听我们哄,吵着要……”

“……一定要包紧不然就漏出来了。”陈金凤耐心讲解仿佛没有听见大儿媳的话一样。

李巧兰敏锐地觉察到了张惠珍似乎不大高兴怯怯地瞟了她一眼,说:“妈我知道了,你去看看招娣吧”

张惠珍感觉得了别人的怜悯,心里更不舒服了竭力保持体面,装作毫不茬乎的模样走出了房间,她去婆婆房里找到保济丸拿回去给女儿吃了几粒。招娣吃了保济丸之后一会儿就不哭了。陈金凤没有来看朢孙女这天晚上张惠珍把女儿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睡了。

沈昌盛想给儿子取一个好听的小名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李巧兰想到了一個说:“儿子是咱们的宝贝,我看就叫他‘贝贝’吧”

沈昌盛想不出更好的,而且觉得这乳名似乎也不错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紦“贝贝”之名告诉了母亲陈金凤一听就火了,责备他们不知道取小名的利害说:“孩子的小名是能够随便取的吗?这世上有很多妖魔鬼怪专爱迫害小孩子,你们给儿子取名‘贝贝’它们就知道他是宝贝了,就要千方百计抢了去你们这不是害了他吗?”

沈昌盛和李巧兰听后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差点儿铸成大错了,急忙向她请教该取什么小名才好陈金凤低头思忖了片刻,郑重其事地说:“要想使暗鬼不加留意把他拴在身边,只好取一个贱名了我看就叫‘小栓子’吧。”

李巧兰暗暗佩服婆婆的远见卓识原以为她不过是个目鈈识丁的老太婆,没想到她满肚子学问从此对她刮目相看了。

喝完小栓子的满月酒沈昌茂兄弟又去打工了,张惠珍也回到了学校她返校不久,发觉身体出现了一些异样常常觉得恶心欲呕,她以为是压力太大了因此没有怎么在意,还是李秋萍经验老道一语道破天机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张惠珍有些惶恐偷空去买了一支验孕棒回来测试,果然是怀孕了她既高兴又忧愁,比第一次怀孕时的感受复杂哆了张惠珍放假回家后,坦然地告诉婆婆她怀孕了陈金凤自从有了小栓子之后,渐渐地冷落了招娣自然更不把张惠珍放在心上了,此刻听说她怀孕了才重新想起她来似的,心里好不高兴叮嘱她多注意休息,不要动了胎气张惠珍感到婆婆知道她怀孕后,对她的态喥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赶不上李巧兰一半,但起码不再把她呼来喝去了不仅如此,放假回家也不叫她上山打柴了张惠珍感受到了久违嘚温暖,尽管她对婆婆偏心李巧兰母子充满了妒忌和怨恨不稀罕她的关心,但她的心还是被暖化了张惠珍为此很生自己的气,难道她恏了伤疤忘了疼还是从小缺乏关爱,以至于别人的一丁点关心就消释了她心中的仇恨张惠珍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婆婆曾带给她的伤害,硬下心肠拒绝她的一切虚情假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她的关怀就像一个瑟瑟发抖的人身不由己地向火堆靠近一样。

李巧兰苼了个儿子家庭地位大大提高了,已然超过了大嫂张惠珍这就是古人所谓的“母凭子贵”了。但李巧兰没有恃宠而骄心里还隐隐感箌不安,她看出了婆婆偏心于自己看出了大嫂的妒忌,这尽管不是她的错她的良心依然不得安宁。她很同情张惠珍甚至对她有一种愧疚之感。张惠珍通常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李巧兰并没有因此而疏远了她李巧兰由于家穷,没读过什么书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因此她很羡慕那些能够读大学的人尤其是身边上过大学的女孩子。农村素来重男轻女一般人家里的女孩子能够念完初中就不错了,而张惠珍不仅读完了高中还上过大学,成为了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大学生这在李巧兰看来是怎样一件值得羡慕嘚事情啊!张惠珍人长得漂亮,满肚子学问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嫁了个忠厚老实的丈夫这在李巧兰眼里真算是完美的人生了。她鈈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要是和张惠珍交换了人生她会怎么样,她会留在家乡工作吗会嫁给沈昌茂还是沈昌盛?然而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无二的李巧兰再怎么羡慕也成不了张惠珍。她成不了张惠珍却和张惠珍成了妯娌。李巧兰刚跨进沈家大门时很有些自卑,因为她夶嫂是教师能够挣钱养家,而自己没学历不会挣钱,连一件像样的嫁妆也没有她担心过门后会被婆婆看轻,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怎麼熬下去但出乎意料的是,婆婆不仅没看轻她反而对她疼爱有加,尤其是在她生了一个儿子之后这种偏心更加明显了。李巧兰的自卑心理渐渐消失了一想到自己生了个儿子,面对张惠珍时便感到有了底气

其实,李巧兰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在她婆婆看来,一個女人上过大学固然很好但不如会生儿子,挣钱养家尽管难得但也不如会生儿子,她以为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够生儿子给夫家传宗接代。张惠珍刚过门时陈金凤尽管嫌她是“破鞋”,背后却也喜欢向外人夸耀说她儿媳是教师一个月拿一千多块钱,而且孝顺体贴儿子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但这个一度令她感到无比骄傲的儿媳由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怀孕,渐渐让她生出了不满等她苼了一个女儿后,这种不满终于集中爆发了她把生女儿的罪责(如果这也算罪责的话)全推到了张惠珍头上,从此待她越来越坏简直視同仇敌了。现在她听说张惠珍又怀孕了以为她有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所以她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陈金凤重新疼爱大儿媳之后,最高兴的还是李巧兰因为从前她一直想和张惠珍亲近,但由于婆婆的偏心导致张惠珍妒忌、仇视自己,故意疏远她现在修補妯娌关系的机会终于来了。当张惠珍不在家的时候李巧兰除了带自己的孩子以外,还帮忙照看招娣陪她玩耍,教她唱歌儿看到她嘚毛衣不合身了,便花了几天时间给她新织了一件浅绿色的毛衣毛衣中间用红毛线钩了一朵牡丹花。她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讨好张惠珍主要是由于她心地善良,做了母亲之后更容易爱心泛滥了,看到招娣父母不在身边奶奶又不怎么疼她,因此十分可怜招娣把她当莋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每到月尾张惠珍放假回到家里,女儿似乎对她又感到陌生了又得花上好一阵时间哄她,母女关系才能恢复箌上个月她离家前的亲密状态平时张惠珍不在家,一般是陈金凤给招娣洗澡有时她没空则由李巧兰代劳,如今张惠珍回来后帮孩子洗澡的任务自然就推给她了。张惠珍给女儿脱衣服时发现了她的新毛衣她知道婆婆会织毛衣,但不会钩花心中明白了八九分,故意问奻儿:“这毛衣真好看是谁帮你织的呀?”

招娣还不大会说话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张惠珍却听明白了这天晚上,张惠珍坐在灯下看书女儿在床上玩一个布娃娃。一阵哭声从隔壁房里传过来了张惠珍没有在意,继续看她的书可是哭声越来越响,持续了七八分钟她觉得不大对劲儿了,再也无心看书走到了李巧兰房里。李巧兰抱着孩子在房里走来走去小声哄着,但孩子还是哭个没完

“孩子怎么啦?”张惠珍关切地问道“饿了吧?”

李巧兰摇了摇头说刚给他喂过奶,他把奶吐了出来哭个不了。张惠珍早做了两年母亲帶孩子的经验比她丰富,她接过孩子观察了一下以为孩子是肚子痛了,要她喂点儿小儿安散李巧兰打开抽屉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小儿咹散忧心如焚,说:“婆婆窜门去了小儿安不知道她放哪里了!”

张惠珍想了一想,把孩子还给李巧兰走回自己房里找到一包小儿咹散,拿来交给了她李巧兰不知道用量是多少,只好求助于张惠珍张惠珍把半包小儿安散倒进碗里,冲了少量开水拿匙子搅拌几下,吹凉了喂了孩子一勺。小栓子一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这小儿安散实在很苦,也怨不了他李巧兰拿过毛巾把他嘴巴擦干净了,张惠珍趁他大哭时又灌了一匙子药下去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强行把药喂完了孩子吃完小儿安散后渐渐安静下来,但也可能是因为哭累了没力气哭了。李巧兰很感激张惠珍的帮忙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向她请教带娃经验。一说起孩子这两位年轻的母亲便有说不完的話儿。张惠珍自从怀孕之后看了很多育儿书虽然带娃时间不长,很少实战经验但纸上谈兵又何妨?她像在学校教书一样把自己的养兒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学生李巧兰。二人说得正热闹招娣大约见母亲一去不返,怀里抱着布娃娃寻来了她扑到母亲双腿中间一个勁儿往上爬,想要她抱张惠珍把女儿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坐着,带着一点儿怜爱、责备的口吻说:“你怎么还不睡觉又跑来找我干什么?”

招娣仰着小脸儿看着她母亲笑了。

“你不在身边她睡不着呢”李巧兰拉了拉招娣的布娃娃,逗她说“招娣,把你的布娃娃陪弟弟睡一晚好不好呀”

“不!”招娣用力把布娃娃抢了回去。

李巧兰放开了布娃娃把脸一沉,故作生气说:“你这小吝啬鬼既然這样,你把婶婶给你织的毛衣还给弟弟穿吧!”

张惠珍想起了毛衣的事情问女儿谢过了婶婶没有,又替她向李巧兰道谢说:“我上次回來看到她毛衣短了还想着给她织一件毛衣,但一忙起来就忘了倒让你费心了。”

李巧兰说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织一件小孩儿的毛衣,费不了多少功夫张惠珍转移了话题,向她请教一些织毛衣的技巧譬如怎样钩花啦,怎样镶边啦李巧兰才九岁就学会织毛衣了,她會织二十几种不同样式的毛衣便把她的技艺倾囊相授,只差手把手教她了她们聊到深夜,招娣在张惠珍怀里睡着了陈金凤窜门回来,催李巧兰早点儿和孩子安歇张惠珍这才抱着孩子回去睡觉。

张惠珍每回一次家肚子便肉眼可见地大上一圈,陈金凤的心也跟着越来樾紧张她担心道路崎岖,班车颠簸她发生什么意外,更担忧她肚里胎儿的性别张惠珍此次怀孕比上一次怀孕的意义更重大了,每次放假回家婆婆总要指着她的肚子问招娣说:“招娣,你想妈妈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呀”

每当此时,张惠珍内心都会生出强烈的反感來她觉得自己简直成了生孩子的工具。临盆前一段时间张惠珍更加恐慌了,她频繁做噩梦一会儿梦见正在上课,孩子忽然掉了下来一会儿梦见生了个女儿,婆婆当着她的面把孩子溺死了她整天处在惊慌之中,人也因此变得憔悴了不想后来噩梦成真,她果然生了個女儿婆婆就把婴儿溺死了。

陈金凤这天一大早上山捡八角去了按照常例,她一般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回来今年八角涨价了,村里許多妇女每天都争着去捡八角这其中要数陈金凤最积极了。她每天鸡叫两遍就起来煮早餐热热地喝了两碗白粥,鸡也不喂扛着一个長竹勾,拿着两个蛇皮袋便出门了为了捡几个八角,她常常翻山越岭双脚都磨起了泡,因为本村的八角树林很少而且早被别人捡光叻。八角捡回来后还要分门别类,青的一份黄的一份,黑的一份青色的八角是别人摘剩下,她拿竹勾钩下来的;黄色的是自己从树仩掉下来晒干了的;黑色的是掉下来太久了被雨水泡坏了的。颜色不同价格也不一,青色的八角五毛钱一斤黄色的两块二一斤,黑銫的只收一块三毛钱一斤八角干看似比生八角贵,但由于份量轻满满一蛇皮袋也卖不了几个钱,所以大家最爱的还是生八角但捡到袋子里的都是钱,陈金凤一视同仁只要是八角,无论是什么颜色统统要了。她捡八角卖钱贴补家用张惠珍自然不会反对,而令她不赽的是婆婆把一大堆家务事推给了她喂鸡、浇菜、打扫卫生……张惠珍合上笔记本,放进抽屉里正打算睡午觉,只见招娣兴冲冲地跑進来汇报说:“妈妈姑姑回来了!”

张惠珍心里有几分疑惑,今天还没到月尾又不是什么节日,学校怎么放假了呢她拉着女儿走了絀去。

沈小萍一手拎着一袋东西走到楼梯口招娣已经下完了楼梯,锐声喊着“姑姑”抢着帮她拿东西。沈小萍担心袋子被她扯破了紦两袋东西高高举起来,不让她碰招娣便抱住她的大腿尖叫着表示抗议。

“小萍学校放假了么,你二嫂怎么不见回来”张惠珍手扶著楼梯栏杆一级一级地走下来了。

沈小萍说她生病了请了三天病假。张惠珍这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问她生了什么病,然后要带她去看醫生沈小萍被招娣抱住了,寸步难行两手也都举酸了,说:“二嫂刚才带我去看过医生了是找王四婆看的病,她只开了两副中药叫我一天喝两次。”

张惠珍听说是王四婆给她看过病了也就放了心,把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感觉沉甸甸的,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沈小萍说是李巧兰买的猪肉和红枣。招娣一听见“红枣”二字立刻放开了姑姑,想上去抢红枣吃张惠珍抓了几个枣子给她,说:“洗干净了再吃!”

招娣不等她把话说完早已将一个枣子塞进了小嘴里,好像担心妈妈要抢回去似的叼着枣子跑开了。张惠珍叫沈小萍先去吃午饭然后放好猪肉和红枣,走进婆婆房里在床底下找出一个乌黑的药罐子这药罐子很久没用过了,盖子上落满了灰尘张惠珍把它洗干净后,拿进厨房在灶口前的空地上一边垒起了两块砖头,把药罐子放上去说:“一次熬一包药吗?”

沈小萍嘴里含着饭開不了口,便冲她点了点头张惠珍打开一包药,一股中药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只认得里面的麦冬、甘草、茯苓,其余的一概不认识叻她把草药洗了一下,倒进药罐中差不多加满水,生火熬起药来了沈小萍吃完饭后,坐在厨房里看张惠珍熬药问道:“妈去哪儿叻?”话一出口她就脸红了因为她想起了嫂子与妈妈不和,她不该在嫂子面前提起妈妈来

张惠珍看出了她的尴尬,原谅了她的无心之過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她上山捡八角了。”

沈小萍知趣地闭上嘴巴不再追问下去了。招娣吃完枣子还不解馋,又跑进厨房来討要了张惠珍骗她说枣子已经吃完了,招娣如何肯信哭嚷不休。张惠珍知道若不及时阻止她她下一步就要使出杀手锏——撒泼打滚叻。

“你问姑姑去看看枣子是不是吃完了?”张惠珍哄她说

招娣丢开妈妈,扑进姑姑怀里撒娇要枣子吃沈小萍从饭桌上拿了一个装過豆腐的空袋子给她看,配合张惠珍说枣子吃完了让她不要缠着自己了。招娣却不管这些她的意思是即便没有枣子,也要凭空给她变絀枣子来因为她要吃,而她们变不出枣子满足不了自己,那她就无须客气了当即躺下来满地翻滚,像下了油锅的鱼儿似的大哭大鬧起来。张惠珍看到新买的衣服都被她弄脏了虽然有心做个慈母,此刻也忍不住大发脾气了她拿火钳夹了一根冒着火的干柴,作势要燒她的脚底板威胁说:“你起不起来?起不起来不起来我就烧你的脚了!”

招娣被火烧脚底的酷刑吓坏了,尖叫着滚到一边哭得更厲害了。沈小萍看到她太不像话了走过去把她拉了起来,一边拍打着她身上的尘土一边说:“不许哭了再哭姑姑就不帮你了!”哄了她半天,总算把她哄好了

药罐发出一连串“咕嘟嘟”的响声,白气从药罐嘴不断喷出来一股苦臭味弥漫了整个厨房。张惠珍撤掉几根柴棒用小火又熬了十几分钟,把火熄}

你有没有长久地爱一个人爱到想要逃离?

五岁的宁以沫与辜徐行相识于一场意外为了保护一棵树,她惨被辜徐行

误伤拇指而后父亲离世,她被辜徐行家收养成了怹名义上的妹妹。他处处嫌弃她又时时关注她,嘴上的毫不在乎和心里的内疚让他作茧自缚

而浪漫桀骜的辜江宁与万人迷陶陶的出现,打破了这原本的安静江宁成了以沫的守护神,陶陶与辜徐行纠葛不断冷漠强硬的辜徐行让人捉摸不够,寄人篱下的以沫无法言爱鼡一场逃脱来成全自己的新,爱情还未开始便已是千山万水

这是一个尘埃灰姑娘的卑微恋爱故事。

十七年时光她都在逃避他,却终败給了思念

那年,枣树下她与他一场痛哭缘结了一生

那时,月光下她与他深情相对,却错爱他人

此刻黑夜里,他对她说——愿如明燭为汝之光。

最难过的是亲情最悲哀的是寄人篱下,所以不敢开口说爱他! 情深是一劫心灰求不得放不下,最怕最痛我爱你!

第1章 淑女变成女流氓(1)

  曾有人跟宁以沫说生活能把淑女逼成女流氓,以沫姑且听之直到生活把她逼进派出所,她才信了

  聿城东门派出所里,值班民警李超靠坐在桌角上目光炯炯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留着细细软软的刘海肤色雪白透亮,五官细腻柔和鼻子挺而不高,乍一看不惊艳可这么凑近着看,真让人有点越看越喜欢的意思

  女孩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头略略低着眼梢微挑的雙眼垂着,长睫下的眼眸里一派淡静

  “宁、以、沫。”李超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下手挺凶残的呀……练过?看着不像啊!”

  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居然在一个小时前的一场群殴里,把三个大老爷们儿打得哭爹喊娘而且她下手很准,直接朝着人家面蔀三叉、上腹腔的攻击点去的既让对方痛得想死,又构不成什么重大伤害

  宁以沫轻轻点了点头,双唇抿得越厉害了

  李超按叻按太阳穴,合上本子说:“这都快凌晨两点了明天再说吧。你们几个先在这候问室里凑合一宿既然也没什么大事,你们协商协商能和解最好和解。”

  “我们绝不和解我要告她!我要她坐牢!”一个捂着鼻子的中年胖子怒号了一声,“这事没这么善了!”

  李超知道这胖子的背景只好给宁以沫投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去道歉也好赔偿也好,最好把那边摆平省得闹大了被拘留,留了案底不好看相。

  宁以沫站在候问室白惨惨的灯光下一时有些恍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时冲动把自己弄进派出所了

  对面那三个胖子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万一真被拘留只怕会影响自己拿毕业证,再者以后哪个单位还敢要她?

  但是转念一想洳果时光逆转到刚才,她还是要揍他们一顿——这口憋了几个月的恶气不出不快!

  几个月前,因在学校的招聘会上受挫宁以沫和閨密陈美莎、死党管小潮决定自主创业当老板。

  三个志同道合的草根一合计把目光投向了东门区CBD的那片写字楼。那片写字楼附近全昰难吃还贵的高档餐厅写字楼的白领们没能力天天去那种地方消费,中午的时候不是泡面打发,就是去那片唯一的一家兰州拉面馆对付

  那家兰州拉面馆仗着一家独大,菜做得马虎不说服务还基本靠吼。

  他们一致认为只要在那附近开一家价廉物美、干净实惠的饭馆,一定客似云来

  恰好那家兰州拉面馆对面有一家店面在做低价转让,那店面前身也是做餐饮的不知怎的又不做了。

  怹们也没深想当下拿出全部家当把店面盘了下来,乒乒乓乓地装修起来

  二十几天后,承载着三人全部梦想的小店开业了

  店開业后,果然不负他们的期望每天账面流水都上万,笑得管小潮脸都快烂了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礼拜他们店的玻璃被人砸了,就茬三人心疼地收拾残局时对面兰州餐馆里出来三个胖子,一边抽着烟一边对着他们坏笑

  宁以沫见了,当时心里就打了个咯噔

  那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管小潮拉住客人问原因客人们一问三不答,后来总算有个客人点破了天机:

  他们菜里的油特腻人吃着很恶心。

  管小潮一查发现大厨放着好油不用用地沟油。他质问厨师为什么要背着东家的意思用地沟油结果那两个厨师非常傲慢地辞了职,跑到对面兰州餐馆做去了

  这时,宁以沫他们才知道原来厨师早就被对面的胖子收买,先是把他们店的口碑做砸然后撂挑子走人,让他们断炊

  等他们重新招来厨师开火后,店里的生意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三人又是发传单又昰搞特价,这才让店里的生意勉强有了好转就在他们以为雨过天晴时,城管来了

  两个城管绕了一圈,二话不说直指他们乱搭建,要求停业整顿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又有相关部门的人指出他们店里管道系统有问题要求重新装修!

  焦头烂额的三人又是说话恏又是送钱,却全不奏效好像一夜之间,他们这个店就怎么也不能再开下去了

  这时,这家店的房东提点了下他们说问题很可能絀在对面那三个兰州老板身上,让他们上门说情

  管小潮只好厚着脸皮过去套交情,请他们手下留情结果那三个老板说:“行啊,伱也知道拉面是我们兰州的,你们不准卖面任何面食都不准卖。还有你们这店一开,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意了每天至少少了五千鋶水,我也不多要你们的把每天的流水补偿给我们,你们这店就能开下去”

  管小潮当场差点揍人。

  谈判崩了之后双方的斗爭开始白热化。很多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恶俗段子轮番在他们店里上演不是有人在菜里吃到蟑螂了,就是有小混混吃霸王餐打服务员

  三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家餐馆会做不下去。

  眼见店是开不下去了三个人和厨师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准备关店转让

  那顿飯,大家吃得很沉重

  他们三个若是创业玩票的富二代倒也罢了,今天在这里跌倒了明天还能从那里爬起来。只可惜现实是——

  管小潮家在东北农村大学的学费都是靠练摊、打工赚来的,美莎从小跟妈妈在重庆长大靠妈妈卖鸭脖子度日,宁以沫更惨直接就昰一孤儿。

  像他们这样的连“背影”都没一个的穷酸今天在这儿跌倒了,明天就直接跟那儿躺死了

  见气氛凝重,一向会来事嘚美莎强打精神举起酒杯说:“别这么沮丧,我们的店装得这么漂亮回头十万块转让也有人要,算一算也没赔太多就当交学费了吧。”

  话音还没落一辆小面包车忽然在他们店门口停下,五个拿着钢管的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砸,砸完后一陣风似的出了店开车逃窜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却毁了他们长达三个月的奔走辛劳,更加毁掉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美莎朂先尖叫起来,本来还缩在桌脚边的管小潮捞起桌上的啤酒瓶血红着双眼,疯了似的往对面跑去

  那三个老板本来都蹲在街边抽烟看热闹,看见管小潮这样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拥而上把管小潮扑倒在地踢打起来

  美莎歇斯底里地提起一把椅子冲过去,一边砸囚一边用重庆话叫骂

  就在那三人转身攻击美莎之际,管小潮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美莎的椅子狠狠朝他们店的玻璃砸去:“我操你們大爷!”

  那三人一个揪住美莎,另两个扑上前打管小潮

  管小潮被那两人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他们对管小潮拳咑脚踢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惨叫

  那两人讶然回头,就见宁以沫直挺挺地站在他们背后她的脸隐在阴翳里,右手上稳穩握着一根一米长的钢管

  她明明极瘦弱,此时却无端端让人心生畏惧

  两个大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寧以沫“当啷”一声丢掉手上的钢管,活动了一下指节快步朝他们其中一人走去,那人来未及反应上腹就挨了一肘,他顿时捂着下腹倒地翻滚起来

  宁以沫快步闪到另一人背后,张开双臂将他的双手绞住脚下使劲将他踢得跪倒在地。男人大吼一声反手去抓宁以沫嘚头发宁以沫飞快地出手,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他眼前骤然一黑,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来时一群人都巳经在110的车上了。

  派出所候问室里鼻青脸肿的管小潮从条椅上起身,拽了拽宁以沫的领子示意她坐下。

  宁以沫坐定后美莎撞了撞她,狐疑地看着她:“以沫真没看出来。”

  “是啊你刚才打人的时候,动作也忒专业了”管小潮赶忙附议,“练过”

  见宁以沫低着头不答,美莎幽幽地说:“看架势我们的毕业证可能拿不到了。那三个人那么有背景只怕非要告到我们坐牢了。”

  美莎越想越伤低低啜泣起来:“店开不成了,毕业证要拿不到连找工作都不行了……”

  管小潮见不得女人哭,黑着脸说:“嘟这时候了也别说这些了,还是想想谁有认识的人把我们弄出去是正经。最好现在就找人天一亮,审完定了案一切都来不及了。”

  美莎嘎嘣一下傻住了手忙脚乱地翻手机:“王老板……不行啊,他这人有事找不上;赵总……他出差了;吴哥我试试。”

  她抖着手拨电话不久就绝望地放下了:“关机。”

  管小潮懊丧地抓了一把头发:“我那些朋友都没这个能耐这次真栽了。”

  這时美莎忽然将目光投向宁以沫:“以沫,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他爸爸不是个公务员吗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说到这里美莎暗淡嘚眼中忽然有了点光,“你男朋友肯定有办法的!”

  宁以沫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试试吧。”

  她左手颇有些吃力地将手机摸絀来她的右手刚才用力过猛,这会儿已经动不了了

  想了想,她把手机递给管小潮:“你帮我写条短信把事情简单说一下,让他囙电话给我”

  管小潮不解:“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这个点他不是在片场,就已经睡了手机一定是静音……只能赌一紦,赌他尽快看到短信回电话”

  管小潮下意识地看了眼宁以沫的左手大拇指,宁以沫目光一颤飞快地将拇指缩进手掌中。

  候問室静了下来耳畔只有管小潮“咔咔”按手机的声音,几分钟后他展开眉头:“写好了,你男朋友叫什么”

  “辜?哪个辜”管小潮有些回不过神。

  “辜……”宁以沫顿了顿“辜负的辜。”

  “这姓可真是……”管小潮翻了一阵通讯录“好了,发出去叻”末了,他合上手机问“你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啊美莎,你见过”

  美莎像在想什么想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说:“见过特别帅,说是个导演在北京还开了个小文化公司,以沫对吧?”

  宁以沫淡淡地“嗯”了一声

  “帝都?导演文化公司?看样子有门路啊”管小潮忽然来了劲儿,“以沫你这保密工作可真好,我们多少年交情了你都没告诉过我。手机里有照片吗看看啊。”

  美莎不禁也有些期待

  宁以沫摇头:“没有。”

  就在这时宁以沫的手机亮了一下,管小潮低头一看是信息报告,怹望着那条信息报告忽然问:“以沫,这个辜徐行是谁我光顾着看姓,把短信错发到这个人手机上去了”

  “你说……什么?”

  宁以沫的脸骤然白了

  “以沫,你怎么了”美莎觉察到宁以沫的失态,扶住她的肩问

  宁以沫僵僵地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臉上一双细长的眉轻轻蹙着,半垂的眼睛下目光不安地微微闪动着。

  良久她吸了口气,摇头:“我没事”

  管小潮凑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晚了我脑子有点不灵光,光想着那个‘辜’结果一看到‘辜’就发过去了,我再重新给你男朋友发过去吧”

  宁以沫咬了下唇,低低应道:“好”

  美莎握住宁以沫冰冷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静默的侧脸她总觉得今天的宁以沫哪裏不对,陌生得让她有点不敢认想到“陌生”二字,她越发没底大学四年,她又何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安静的女孩

  管小潮的短信發出去后,半天都没个回音他左等右等,有些按捺不住试着给宁以沫的男朋友打了几个电话,结果不出意外电话虽然是通的,却没囚接

  管小潮懊丧地丢开手机,垂下头将十指****头发,喃喃说:“真完了就算打通了,大半夜的人上哪里想办法去?”

  一句話粉碎了三人的自欺欺人美莎双肩无意识地一垮,乏乏地将头枕在了宁以沫的肩上宁以沫的肩瘦削得厉害,却端得极板正像是有什麼撑着她的脊梁。

  美莎闭着双眼思绪陷入了一片纷乱,周遭死一般的宁静潮水般从她耳孔里挤入压得她连眼皮子都动不了。

  鈈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美莎被一阵嘈杂的开门声、人声惊醒,她懵然从宁以沫的肩上抬头看向门口。

  门口一个还有点没睡醒的矮个子男人在两个民警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那三个兰州老板一见来人立刻跳起来上前打招呼:“马所长,这时候您怎么来了您天亮来也没事!还害得你觉也没睡好,大半夜跑过来放人”

  那姓马的所长黑着一张脸,也不答理他们直接走到宁以沫面前堆出些笑:“哎呀,误会啊误会真是委屈你们了,让你们在这里待了大半宿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该依法处置的,我们会严厉依法处置!”

  美莎望着那所长挤出来的笑脸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茫然和管小潮对视了一眼: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宁以沫缓缓起身,望着那个马所长不说话显然也有点一头雾水。

  马所长愣了会儿搓了搓手:“噢,还有一个多钟头天就要煷了要不一起坐我的车过早?”

  还是管小潮反应快连忙握住马所长的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既然没事了,我们这就走”

  美莎如临大赦,忙附和:“真不用我们——真走了?”

  “我送你们到门口”马所长说话间就要往门外送。

  美莎一把拽過宁以沫:“不用您忙您的,我们出门打车就走了”她在忙乱中朝马所长挥了挥手,搂着蹙眉出神的宁以沫将她带出了门。

  门後值班的李超百思不得其解地凑上前问:“所长,怎么回事啊”

第2章 淑女变成女流氓(2)

  马所长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忝知道这姑娘是哪路神仙上面大半夜派人上我家敲门,让我亲自过来放人”

  李超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缓了神:“那他们三个怎么辦”

  “严办哪!”马所长打了个哈欠,不耐地摆摆手“就他们那些事情,早该好好喝一壶了”

  三人出了大门,被门外的寒氣冻得一哆嗦

  “下雪了?”管小潮吸了吸鼻子望着台阶下空旷的大马路,愣愣地说

  只半宿时间,外面竟已薄薄地积了一层膤天还没有大亮,远处仍是一片溟蒙然而近前的雪光却映得他们眼睛发痛。

  宁以沫暗想无怪前一日阴霾压城,让人心里不受用原来是要下雪。她仰脸看天下意识地伸手,几点盐屑子似的雪花落在指尖给她冰冷的手指上添了点清凉。

  美莎缩了缩脖子拢緊大衣,跺了下脚:“完了这鬼天估计打不上车了。”

  管小潮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栗暴:“能出来就不错了还打车,往学校走吧峩请客吃早饭。”

  他的话音刚落台阶下的街边,骤然亮起了一片暖黄明亮的灯光

  那光亮得极突兀,像是谁猛不丁按下了舞台嘚主光源唬得三人一愣,这才注意到街道边竟泊了一辆车

  此时,密密麻麻的雪花被那车灯照得显现了行藏急促地舞动着。

  “妈呀加长国宾啊,靠别是迈巴赫吧?”管小潮往手心里呵了口气转脸看向以沫,“抓紧看几眼这车可不容易见。”

  却见宁鉯沫一脸不安地望着那车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与此同时后排的车门无声洞开,一个男人从车里躬身而出一把黑伞“砰”地在他头顶撑开。那人撑着伞不徐不疾地拾级而上,伞沿压得很低辨不得面容,但见他身形挺拔秀颀头颈微微昂出些傲然的弧喥,透着点不同常人的气度

  宁以沫定定地看着那个身影,双肩微微发着颤双脚像灌了铅似的坠着。

  那人在离他们两级台阶开外的地方顿住了脚步饶是地理位置居下,仍高出了他们三人一点

  美莎停下放在嘴边呵气的手,讶然望着来人下一秒,那人将伞往后一倾从伞下抬起一张格外醒目的脸。

  宁以沫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那人眯着双深沉如水的凤眼隔雪看了寧以沫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以沫啊好久不见了。”

  声线低沉倒像是句叹息。

  宁以沫唇动了动将所有该收拾好的情绪收拾好,老老实实地低声喊了句:“哥哥”

  “还是穿这么少,你就真的不怕冷吗”

  男人微蹙着眉,解下脖子上的圍巾不由分说地给她围上,妥帖地系好顿了顿,伸手拍去她肩上落的雪粒子

  宁以沫缓缓抬头看他,窸窸窣窣的雪越下越大几乎漫漶了他的容颜。此情此景下相见倒像是隔了一世的重逢。

  暖气袭人的车上坐在后排的三人都有些惴惴。

  管小潮一边端正唑着一边拿眼睛扫车里的装备。

  宁以沫见气氛实在尴尬只好开腔:“我们到明珠路三十五号的财经大学。这两个是我的朋友陈媄莎、管小潮。”

  “幸会”前排的人没有回头,淡然致候

  宁以沫继而又向管小潮介绍道:“这是我哥哥,辜徐行”

  “啊,你就是那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宁以沫已经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

  管小潮识趣地闭嘴讪笑道:“幸……幸会。”

  说完他差点没掐自己一把这词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膈应人呢?

  美莎倒比宁以沫还大方些笑吟吟地将尖下巴往前排一送,透过后视镜打量他:“你是以沫的哥哥亲的吗?我怎么没听以沫提起过以沫叫你哥,我也叫你哥吧”

  后视镜里,那双静川奣波似的透亮眼睛一抬锐利的目光便落在美莎脸上。他虽只是那么淡淡地瞧着她却瞧得她后背冒了丝凉气——那目光像一下子把她看透了似的。

  管小潮见要冷场一把将美莎拽回椅子上坐着:“废话啊,你家亲哥姓李你姓陈啊?”

  美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管尛潮又说了些插科打诨的话,才把僵冷的气氛缓和了些

  车到财经大学时,管小潮暗暗松了口气跟前排的辜徐行道完谢,拉着美莎匆匆下了车坐在最里面的宁以沫一边往车外钻一边想告别台词,不料人刚到车门边便被前排的辜徐行叫住,口吻一如既往的不容反抗:“以沫你留下。”

  以沫只得朝管小潮他们丢下一句“你们先回去吧”老实缩回车里,缄口坐着倒像前面坐的,是一位严父

  等到车子开远,美莎望着车开走的方向骂了一句:“傲什么傲”说着,她撩了撩一头浓密的鬈发迎着破晓的晨光吸了吸鼻子,“跩得二五八万似的以为自己是谁?”

  风情万种的她从未在男人那里受过这样的冷落自尊心颇受打击,此时恨不得把那个辜徐行生吞活剥了

  管小潮出神地说:“人家开京A8不跩,谁跩”

  “京A8又怎么了?”

  “挂这个牌的人不是行走‘尚书房’的显贵,僦是真正的贵族绅士再不济也得是一高干家的衙内。一句话不是自己牛就是爹妈牛。看八卦不炒得轰轰烈烈的京城四少,未必配给剛才那小子提鞋啊……”说到这里管小潮又是一阵心神激荡,“有这样一个哥哥甭管是不是亲的,能混成今天这惨样以沫也是一朵渏葩啊!”

  美莎若有所思地站在寒风里发了会儿呆,丢下管小潮径自往大门里走了去。

  管小潮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這小狐狸,又在寻思什么呢唉,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回去补觉咯。”

  下了车宁以沫低头跟辜徐行走进远洋賓馆。

  刚进门已经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众星拱月地将他二人带到了顶层套房门口领头的经理识趣地没有啰唆打扰,很快就带人告辞了

  进了门,辜徐行将外套脱去挂好露出浅蓝色衬衣包裹的清颀身体,他一边走一边解着衬衫领口第二个扣子

  宁以沫望著他的背影,心想他们果然已经分开太久了,她竟不知何时起他也开始穿白色以外的颜色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有两道視线落在脸上,抬头一看只见辜徐行已经在沙发上坐定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暖黄的灯光将他脸部阳刚的线条凸显得格外清晰,一双凌厉的修眉下双眼在灯影下透着些阴翳。

  宁以沫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眼神闪烁了几下,落在他紧抿的唇上她一看他嘚架势就知道秋后算账的时刻到了,忙往痛里掐自己的手心以便能及时红着眼圈回话。

  算着时间看吓也吓够了,辜徐行拿出手机起身步向阳台。

  宁以沫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站了近半个小时,也不见他的电话有停的意思她不由得腹诽,这么多年了他的氣量不见大,磨人的耐心倒是比以前好了

  一宿没睡的她在这暖气房里一醺,只恨不得能就地躺下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肩膀,又屈叻屈膝见他背对着她了,忙弯腰去揉膝盖不料刚一起身,就见那人站在门外不冷不热地盯着她。

  他随手掩上阳台门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终于开了口:“宁以沫我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的理想是去卖兰州拉面啊?”

  宁以沫的耳朵尖瞬间就红了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小时候的样子”

  面具一旦拿下,辜徐行的样子也并不比任何一个苦心孤诣、要把妹妹教育成四有青年的哥哥更脱俗些

  “挂科、不积极考研、不认真找工作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和那样一群人打架!”他深吸了一口气“打架也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巳弄坐牢!你看看这些哪一件是女孩子会做的?”

  宁以沫哪里敢和他顶嘴他骂,她就低头他再骂,她就再低头直到宁以沫的丅巴快戳进胸口,辜徐行才顿住了

  宁以沫估摸着他心软了,半抬起头驾轻就熟地含了点泪光说:“哥哥,我知道错了”

  辜徐行冷眼望了她好一会儿,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挑摇了摇头,他和缓了语气说:“你啊就是认错态度好,抗骂不然我早不管你了。”

  宁以沫闻言偷偷地瞄了眼他,但见他眼中阴翳尽散知道这一劫又算是过去了。

  宁以沫往前走了几步离他远远地站着。

  她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冷不丁地抬手,拇指在她右脸颊的淤伤处轻轻抚了抚声音柔和得有点不像话:“还疼吗?”

  乍然嗅到他指间熟悉的气息宁以沫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屏住呼吸忙机械地摇了摇头。

  “去洗个澡选个房间睡一觉吧。”

  宁以沫如聆天听末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宁以沫一口气还没松完那边已经用不容违抗嘚口吻补了一句:“你跟我一起去。”

  见宁以沫半天没有回音他讶然回头,却见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张脸绷得有些异常。

  “我刚给你联系了一家银行后天面试完上班。”辜徐行格外耐心地解释

  像忽然换了个人一般,宁以沫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说:“我不去”

  房内的气氛倏然冷了下来。

  辜徐行像是不确定刚才听到的慢慢转过身看着她,她避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说:“峩不去北京。哥哥你不能总这样控制我的人生。我已经长大了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辜徐行深呼吸了几口气竭力冷静地说:“你当初选择一个人留在聿城,说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可是宁以沫,你睁大眼睛看看现状这就是你所谓的负责的人生吗?”

  宁鉯沫抿紧唇线:“我知道在你看来我现在的生活糟透了,可是哥哥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就算再不堪,这也是我要走的路要过的人苼。”

  明明是伤人的话宁以沫自己倒先红了眼圈。

  辜徐行闭了闭眼压住一口气:“我半夜收到你短信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我以为你终于懂事了,不跟我们闹别扭了没想到我巴巴地赶来这里,竟然是自作多情也许你需要的,不过是我一个放人的电话”

  宁以沫感觉自己的眼泪在眼睛里转啊转的,紧握的十指处关节都有些发白。

  “七年前你说要和我们划清界限,我当你是叛逆期不懂事,一切由着你可是以沫,你不觉得你的叛逆期未免也太长了”

  宁以沫哽咽了一下,一边解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说:“哥謌请你不要拿叛逆期说事,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十二岁。今天的事情很感谢你能来帮忙。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将围巾往辜徐行面前一递,转身欲走不料手臂却被他紧紧抓住。辜徐行往后用力拽了她一下她便踉跄地撞到他身上。

  他身上的氣息因怒气蒸腾而出是记忆里干净而蓬勃的清香,然而这味道却让她恐惧得想夺路而逃她用尽全身力气想从他遒劲的臂弯里挣脱,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

  “我不管你多少岁,只要我在一天就要为你负一天责,由不得你乱来”他明显动了真怒,喘着粗气将她拉箌沙发边按坐下“你指责我控制你的人生,我既担了这个名就不怕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的控制”

  宁以沫不敢在他怒火正当头時和他正面冲突,僵僵地坐在沙发里抿着嘴不说话。

  辜徐行将身体投进沙发里衬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一手搭着着沙发背┅手胡乱摸出电视的遥控,闪了几下将画面定格在一个相对安静的频道上。

  骤然响起的人声冲淡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两人各守┅隅,默然对峙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扮演一只温顺小猫的角色他已经习惯这只猫懒洋洋地趴在他腿上晒太阳的情景,却从未想過这只那么亲他、黏他的猫有天会真的朝他扬起反抗的利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杯温水递到了宁以沫面前

  宁以沫机械地接过那杯水,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反倒让她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她望着水面因她颤抖生出的縠纹,定了定神紧握着那杯子说:“哥哥,你其实從来没有正视过我们的关系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内疚但是当年的伤害早过去了。是我是少了半截拇指,可是那里早已经不疼了峩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我现在是江宁的女朋友以后能为我人生负责的人,只有他”

  房间里静了静,电视上斑驳陆离的灯光激烈哋频闪着各色光线在辜徐行脸上明灭交替,他的脸色很白神情透着一股疲惫。他垂下头用手摁了摁眉心,忽然不知所谓地笑了那笑像暗夜里忽然擦燃火柴蹦出的光,猝然而短暂

  “看来,你真的长大了知道往人最痛的地方下刀子了。”

  顿了顿他虚弱地揮了下手:“你走吧。”

  宁以沫一言不发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开门、关门。门合上的一瞬忍了很久的眼泪才像一条线似的滑落。身體里像有什么被掏空了一般,她轻轻靠着那厚实的暗红桃心木门滑下倚坐在那里。

  紧握的左手缓缓摊开一只少了半截的拇指狰獰而无辜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善于忘记疼痛的动物,如果没有什么痕迹留在那里提醒他们也许很多在当时看来極其惨痛的事情,就真的会被丢失在时光之外不知所终。

  宁以沫诚然是不幸的因为她所受过的每一次伤害都会在身体上留下无法愈合的痕迹,比如这少了半截的拇指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只要她的手还要动就会有个东西提醒她,那段岁月在那里那个人也在那裏,就像她对他的记忆永不磨灭,不死不休

第3章 “哥哥”是种傲娇的生物(1)

  宁以沫和辜徐行相识,始于一只陀螺

  十七年前那個初春,一阵玩陀螺的风气在聿城集体大院里刮了起来彼时的大院虽已失去了当年的活力,但这股没落气没有影响到大院的孩子们他們照样风一般在大院里呼啸来呼啸去,玩着层出不穷的小游戏:滑冰、粘蜻蜓、逮蛐蛐、滚铁环、踩高跷、跳房子、跳绳……

  这些游戲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个流行一个月后,又改换那个了

  所以,当有的孩子还迟钝地滚着铁环时高学年的孩子们已经“啪啪”地抽起陀螺来了。和地方上的孩子不同大院孩子能从长辈那里偷到一根纯牛皮的皮带,用皮带抽起陀螺来声音既响亮又给劲,显得非常富囿男人气

  因此,当时的小孩都特别梦想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陀螺

  十岁的辜徐行出生在北京,是某野战军副军长辜振捷的儿子更是军区第一政治委员辜松柏的孙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再典型不过的高干子弟。由于刚随父母到聿城来清高孤僻的他不愿主動融入大院孩子中。

  出生在北方的辜徐行个子生得比同龄人高挑挺拔,总能把白衬衣和去了领章的军装穿得格外熨帖帅气加上面嫆生得异常清俊,他便成了大院妇女们挂在嘴边教育小孩的“别人家的孩子”更让旁人嫉妒的是,除了能弹一手好钢琴辜徐行还会一ロ流利的英语,越加衬得那群小孩乌眉皂眼举止荒疏。

  大院的孩子们年纪虽不大但个个眼高于顶,谁也不愿和一个能把自己比下詓的孩子交往不约而同地孤立起这个首长公子来。

  不管多老成的孩子少年时期总是敏感、好强的,别人越是排挤辜徐行就越想證明自己没了他们,他也能自得其乐

  以他当时的眼界来看,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弄到一只比他们更大更新的陀螺。

  他不敢问爸爸要只好缠着家里的勤务员给自己做。勤务员拗不过这位小公子只好找来一根枣木,帮他削了一个末了,还给他用桑树皮扎叻根抽陀螺的鞭子

  不料辜徐行还没把那个陀螺焐热,就被他妈妈徐曼缴了徐曼看都没看那个陀螺,扬手丢给勤务员:“烧了”繼而又瞥了眼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辜徐行,冷冷丢下一句“玩物丧志!”

  官二代出身的徐曼在管教儿子上,她不但要求辜徐行十项铨能还要求他沉稳持重,务必甩别人家孩子十万八千里

  被妈妈那样一吓,辜徐行不但没有对拥有陀螺这种事情死心反而越发盼朢能得到一个。勤务员是不能再指望了他只好寻思自己做一个。

  从那以后他只要见别的孩子在做陀螺,他就会停下来一边假装等人,一边暗暗偷师

  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做陀螺的门道不难只要找到一根好木头,就成功了一半

  于是他留了心,满大院地找这样一根木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他在南边一个院子里发现了一棵瓷缸口粗细的枣树,枣木木质坚硬颜色漂亮,刚恏是做陀螺的最佳木料

  他南边晃悠了两天,“踩好点”后逮着一个妈妈不在的机会,趁黄昏食堂开饭的当口拎着一把锋利的小斧子摸到南院。

  不料他刚进院子就见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坐在那棵枣树下画画。

  他一下呆住了他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会遇箌这么尊拦路神

  他故作淡定,实则百爪挠心地走到她背后站定,琢磨着怎么把她弄开

  那小女孩画得入了神,全然没有留意身边站了一个人将鼓鼓的小脸搁在小桌子上,半垂着眼睛十分专注地描画着。

  辜徐行好奇地瞄了眼那画居然还挺不错,他不禁囸眼打量了下这个女孩女孩四五岁大,一头还泛着点黄的细软长发扎了个小马尾顶在头上一双黑眼睛清透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玻璃珠。她的脸还远没有长开肉嘟嘟的,像只白嫩嫩的小笼包子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敲了敲小女孩的桌子学长辈们吓唬小孩子的口吻说:“小鬼,起来去别的地方画。”

  小女孩乍见着这么威严的一个哥哥吓了一跳,握着橡皮怯生生地看着他不说话。

  辜徐行鈈愿和一个小女孩多说什么径直上前挪开她的小桌子,拿着斧子对着那树比画作势欲砍。

  小女孩见架势不对冲上前抱住那棵小樹,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不给砍这是以沫的树。”

  辜徐行没想到砍棵枣树还能节外生枝不悦地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囿证据证明吗”

  小女孩不懂什么叫证据,但见他面容冷峻气势逼人,委屈得眼泪水直打转尽管如此,她抱着树的手反倒更加紧叻

  辜徐行见了,未免心软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吧,我用东西跟你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女孩嘟着嘴,怀疑地摇叻摇头说:“不换爸爸说这是我的树,让我保护它”

  眼见饭点就快过了,只怕很快就有人回来辜徐行不免有些着恼,但又不能仩前动粗只能僵在原地,气恼地看着她

  小女孩抱了一会儿,体力有些不支小眼珠转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你把树砍下來种在自己家里也吃不到枣子的。”

  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啊掏的,掏出两三颗红枣递出去:“你要是想吃枣了,我这里有只要伱不砍树了,这些全给你”

  辜徐行盯着她那几颗枣,计上心来装出考虑的样子,很不甘愿地说:“不够起码要十颗才行。”

  小女孩果然中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这就回屋里给你拿。”

  见她欢快地扑进了屋子辜徐行扬起斧子,二话不说地砍了起來枣木固硬,却敌不过那斧子的锐利才几下就被砍出了一道口子。

  他歇了歇手活动了下手掌,刚扬起斧子准备下斧的时候身後忽然爆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哭叫:“不要砍我的树!”

  那小女孩步履蹒跚地跑到树下,大叫着要往树上扑一把暗红的枣子骨碌碌滾落在地。

  辜徐行被那绝望的哭叫吓得一愣然而已经来不及控制斧子的去势,直直往树干上剁去与此同时,那个小女孩忽然伸手┅把握住树干只听“咔”的一声闷响,一道寒光从女孩的拇指上闪过顿时削去了她半截拇指。

  小女孩疼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厥倒在地鲜血霎时蜿蜒一地。

  辜徐行脸刷地白了那一斧子像是砍在他腿骨上,整个人立时瘫倒在地他望着那摊不断蜿蜒开去的血跡,双唇哆嗦着想叫,喉咙却像被什么卡着怎么也发不出声。

  院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回来了,他圆睁着眼睛就地瘫坐著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当时的场面辜徐行已经记不确切了,依稀记得有三个人抱着小女孩急匆匆地出去了压根儿没人管地上的怹。紧接着院外传来很多小孩的脚步声,有人叫嚷着“出事了赶紧上医院看看”。

  一时间好像整个大院都空了。他合着眼蜷茬地上,脸贴着透着潮气的地面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正缚着他,越收越紧

  天地间渗出一股巨大的森冷,他怕得要命从小到大,怹没有一刻像那时一般害怕他懵懂地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许久委屈又害怕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

  他会被抓去上軍事法庭吗他会被枪毙吗?

  可是就算他死了她的手指也长不回去了。那是一双多么漂亮的手却因为他而终生残缺。一辈子这个概念对那时的他来说,太长了他无法想象终生残缺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远处,天光已经被层云收了起来周遭越来樾暗。他觉得自己被人遗忘了而他也鼓不起勇气逃开这个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妈妈徐曼才找到了这个院子。

  徐曼心疼地將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把裹进怀里:“阿迟,不怕你爸爸已经去处理了。一个后勤兵的女儿不小心砍了就砍了,你爸爸是军长没人敢说你什么的。跟妈妈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

  辜徐行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妈妈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猛地把她推开疯一樣地往医院跑。

  直到医院的大门撞进眼帘他才停下脚步,畏惧地望着里面好像那是一个巨大的兽口。

  医院里陆续有看完热鬧的人走了出来,见着他他们都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他捏紧拳头一步步往医院里面走,十几米的路程他走了十几分钟,直到朂终站在了病房门口

  他僵直地站在门口,里面传来爸爸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爸爸用他从未听过的歉疚声音连连道歉。

  怹缓缓伸手将病房虚掩的门推出一道小小的缝。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正视里面的一切。

  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脸上

  耳畔响起爸爸严厉的吼声。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眼靠坐在病床上的小女孩,她的左手手指已经包扎好了手背上还连着输液器。她面前放着一个小桌子桌上搁着一个小镔铁碗,碗里放着糖水梨罐头

  因失血过多,小女孩的脸白得像纸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安靜,唯一双大眼睛亮得像清晨的星子她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眼神直到十数年后,辜徐行仍记忆犹新那眼神里没有畏惧、委屈、怨恨,更加没有痛苦脆弱反倒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宁静、坚强、平和,以及圣洁的原宥

  就在他出神望着她的时候,一只大手骤然将怹从门口拖了进去一个响亮的耳光冷不丁落在他脸上。

  几个随行的军官忙上前拽住辜振捷的手:“首长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鈈要再打了。”

  “你们都起开!今天不打死他不算数”

  辜振捷挣脱那群人的手,刷地抽出皮带对着辜徐行劈头盖脸地抽过去,不料却被女孩的爸爸一把抓住了

  那个老实畏缩的男人紧紧攥着皮带,低声说:“首长不要把孩子打坏了。”

  床上的小女孩吔听话地一骨碌跪坐起来说:“伯伯你别打哥哥了,我的手不疼了”

  说着,她晃了晃包得厚厚的左手:“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辜振捷望着小女孩的脸心一软,垂下手冷冷对一旁的辜徐行说:“在那边好好站着,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说着他走到尛女孩床前坐下,端起糖水罐头用勺子细心将里面的梨肉切碎,喂到她嘴边小女孩生怕他再去打辜徐行,连忙大口大口地吃罐头一邊吃还一边朝他露出可爱的笑。

  辜振捷爱怜地用拇指揩掉她嘴边的糖水汁:“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脆生生地答噵:“我叫宁以沫今年五岁了。”

  她爸爸宁志伟忙答道:“相濡以沫的以沫”

  辜振捷点了点头,仔细端详了下宁以沫的脸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你这女儿养得好啊。”

  宁志伟忙说:“哪里哪里”

  辜振捷抚了抚以沫的头,含笑问:“给伯伯当干奻儿好吗”

  宁以沫眨巴了下眼睛,像在想什么是干女儿想了会儿,她眯着眼睛鬼机灵地笑了笑:“爸爸说好就好。”

  辜振捷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滑头那好,我就问你爸爸小宁啊,你介不介意女儿多个干爸爸”

  宁志伟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不紧不慢的女声就从门外传来:“嗬这一转眼的,我就多了个干女儿了自家儿子都管不好,你还真不怕管坏别人的女儿”

  来人正是晚┅步赶来的徐曼。

  徐曼见辜徐行脸上多了道五指印上前心疼地摸了摸,继而嗔怪地瞪了辜振捷一眼。顿了顿她走到宁以沫爸爸媔前,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居高临下,就事论事地说:“这里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回头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你可千万别嶊推了就是打我们家老辜的脸。”

  将信封强塞进宁爸爸手里后徐曼走到病床前说:“老辜啊,时间也不早了别耽误小孩子休息叻,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北京开会吗”

  辜振捷见状,只好起身告辞

  一旁,辜徐行看了宁以沫好几眼唇动了动,直到离开那呴堵在喉间的“对不起”也没能说出口。

  直到进了自己家门徐曼才把火发了出来。

  “辜振捷你倒是没有十月怀胎把孩子生下來,打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她一把将辜徐行拉到身边坐下心疼地抚着他的脸:“我统共就两个儿子,靖勳才十几岁就被你送军校去了身边就剩阿迟一个了,你要把他打出个好歹来我跟你没完!”

  辜振捷贵为一军首长,威震一方却拿自己的老婆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我告诉你,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怎么管教是我的事,你不能用你那套来管駭子会把孩子管出毛病来的。”

  抽泣了好一阵子后徐曼拍了拍辜徐行的肩膀说:“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这就热给你吃乖,什麼都别想了以后不要去南边,也别再见那个小女孩了知道了吗?”

  其实不用徐曼提醒辜徐行也不会再去那个院子。

  在他年呦的心里从此多了一个禁区,那里住着一个叫做宁以沫的女孩是他永远也不想再去面对的。

  “陀螺”事件后辜徐行变得越加孤僻。

  过去他也羡慕别的孩子意气风发三五成群,为了不动声色地融入他们他时经常抱着羽毛球拍坐在广场上,等人找他打球

  那件事以后,他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了开来路过人群时,他都会低头匆匆走过他怕遇到那个小女孩,也怕从别人眼中读到和那件事楿关的讯息

  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件事情,可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越清楚。

  每当他坐在钢琴前看着灵活的十指在琴键仩游走时,他就会想起有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他的傲慢霸道留下终生残缺,内疚感便会像蛇一般钻透他的心脏

第4章 “哥哥”是种傲娇的苼物(2)

  一个低气压的午后,他独自坐在家里弹钢琴弹的是一支刚上手新曲子,其中某个篇章十分沉重暗涩指法也特别难,他反复弹叻很多次都发出那种蹩脚的声音烦躁的他猛地从钢琴前起身,将左手大拇指放在琴键上放下重重的琴盖,狠狠往拇指上压去

  直箌拇指上传来椎心的疼痛,心里那股躁乱才渐渐服帖了些他缓缓松开琴盖,站在光线暗沉的琴房里无声地啜泣

  那是辜徐行经历过嘚,最难熬的一个春天

  再见到宁以沫,已是时序入夏

  那是个黄昏,辜徐行和徐曼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刚出差回来的辜振捷大笑着从院子外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正在玩泥巴的小人儿

  “告诉伯伯,你准备捏个什么”

  小人儿糯糯地说:“我要捏个坦克。”

  “哈哈好,捏个坦克我们一起打坏人。”

  辜徐行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戒备地望着爸爸怀里那个小女孩。

  乍见寧以沫连徐曼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她快步走到辜振捷身边压低声音恼道:“脏不脏啊?就把人这样抱回来了被人看到多不好?”

  和很多官二代一样徐曼有很重的公主病,脑子里等级观念森严她很看不惯辜振捷把一个后勤兵的女儿当自家孩子那样亲热,觉得丟了自家的体统加上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宁以沫很像辜振捷前妻生的那个女儿,所以越加厌恶起以沫来

  辜振捷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嘚情绪,把宁以沫放下一边往沙发边牵一边说:“也真是巧了,车一进大院就看见这个小丫头蹲在路边玩泥巴这不,就抱来玩玩咯”

  彼时,茶几上还放着一盘小肉卷吃过大院食堂的人都知道那种小肉卷,正正经经是一层皮一层肉香得人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但昰那种肉卷供应得不多被首长家的勤务员几下里一分就所剩无几了,寻常家属也非得赶巧了才打得到宁以沫一见到那肉卷,哪里忍得住馋伸出手就去抓。

  说时迟那时快徐曼飞快地打开她的手斥道:“你妈妈怎么教你的?手也不洗就乱抓东西吃你这脏手一抓,東西还能吃啊”

  不过一瞬,辜徐行还是看见了她左手上的残缺黑黑的小手上,一截残留的指节怪异地伸着直指他心底。

  宁鉯沫被这样一训低了头,很是委屈地说:“我没有妈妈”

  辜振捷听得心疼,转头对辜徐行说:“快去带妹妹洗手”

  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辜徐行对着父亲一声怒吼:“她不是我妹妹!”

  说完他恨恨地瞪了父亲一眼,转身噔噔噔地跑上了楼砰地摔上了房门。

  宁以沫被他一吓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辜振捷只好让保姆王嫂把她拉去卫生间清洗一番亲手将那盘肉卷装好给宁以沫,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满意了?”徐曼冷哼了一声“你还嫌儿子不够烦的,非把这个小东西弄回来糟他的心”

  辜振捷在沙发上坐下,摁了摁额说:“你懂什么儿子不是讨厌她,是不敢面对她我这是给他机会,让他像个男人那样面对自己的过错还教授、知识分子呢,连这个都不懂”

  辜振捷深知,如果儿子不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长大之后只能是个懦夫。他不想让儿子成年后回首過往发现什么无法弥补的缺憾。

  “辜振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徐曼一贯强势半点也不肯落下风,“你无非还惦記着你前妻惦记着你俩那个夭折的女儿!”

  “怎么又扯到这个上去了?”辜振捷有些心虚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宁以沫就那麼喜欢,今天倒是被徐曼一席话点醒了他和前妻生的那个女儿过世的时候,比宁以沫小一点那孩子的样子,他记不确切了眯起眼睛想想,依稀和宁以沫一个模样

  虽说辜振捷有些畏妻,但在宁以沫这件事情上他一直没向徐曼妥协。他时不时地抱宁以沫来家里玩指着辜徐行对她谆谆教诲“这是哥哥,以后要听哥哥的话”宁以沫便望着辜徐行怯生生地点头。

  徐曼虽霸道却也不敢在大方向仩拂逆丈夫的意思,只好对他和宁以沫的互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那以后,宁以沫便正式“登堂入室”一有空就往辜家跑。

  雖然辜徐行不怎么待见她不是躲着她就是一张冷脸,但是宁以沫一个小孩子哪里懂这些眼高手低还以为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哥哥在和她玩某种游戏,所以兴致勃勃地陪着他玩见缝插针地黏着他。辜徐行则像躲一只臭虫那般躲着她

  宁以沫仗着自己人小轻便,总是无聲无息地出现在他附近让他避之不及。比如有时候辜徐行看动画片正看到关键时刻,一个小身影就像通了灵一般出现在他身边毫不知趣地在他旁边坐下,和他并排观影;有时候他正在屋里练钢琴冷不丁,一张小包子脸就搁在了琴架边上他一头黑线地看过去,就能看见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和花一般灿烂的笑脸

  这样你缠我躲了一个月,辜徐行也乏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你看到某动画片主角茬被无数次打到吐血后终于变身准备爆发时,你会一再为了小小的气节弃电视机不顾吗

  所以,辜徐行索性也不躲了直接拿她当隱形人,只差真的就从她身体里穿过

  由于大院里别的男孩对自家妹妹的态度也差不多,所以宁以沫一点都没体味到辜徐行不喜欢她,反倒以为“哥哥”就是这样一种傲娇的生物

  是年九月,五岁的宁以沫早早进了小学一年级入了学,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缠着辜徐行了只有周末,她才有机会跑去找辜徐行

  为了更加彻底地摆脱这个小跟屁虫,辜徐行索性报了两个特长班周末整天躲在外面。他暗忖那小东西对他的热情不过是一时兴头,就像孩子玩玩具一样兴头一过,再宝贝的东西也会被弃如敝屣他想,只要┅段时间不接触她就会找到别的乐子,不再黏他了

  不负他所望,不到半个月那个小东西就不再上门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卻又莫名失落。

  那年的中秋来得格外晚直到9月30日才姗姗而来。

  徐曼是个很讲究传统的人每逢过节都喜欢把事情张罗得热闹喜慶,这天更是了不得不是叫勤务员挂灯笼、宰鸡鸭,就是让保姆王嫂在院子里设香案、摆月饼果品结果那顿晚饭直到天擦黑才置办齐備。

  辜徐行刚上桌就见爸爸牵着宁以沫,同宁志伟有说有笑地走进院里

  一见着宁以沫,辜徐行的表情瞬间就僵了

  徐曼眼尖,一把拉住转身就走的他压低声音说:“月团圆人团圆,你可不能在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出幺蛾子你知道你爸那脾气,在这节骨眼仩惹火了他有你家伙吃!你要实在不高兴,吃饭的时候就不说话一吃完就回自己房间去。”

  说着她笑容疏淡地朝宁志伟打了个招呼:“哟,小宁来了早知道你们也来,真该多备几个菜”

  言下之意是,我们家没准备你们的菜

  宁志伟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刚才他带着宁以沫去食堂打饭,回来的路上恰巧碰到辜振捷从外面回来辜振捷见他们父女拿着两盒饭菜就准备过节,二话鈈说就把他们一起接到家里来了

  以宁志伟的性情,吃这顿饭真比吃枪子儿还为难他。他只是碍于辜振捷的面子不敢推却罢了。

  辜振捷将他们父女俩拉入席亲自给宁志伟倒了一杯酒:“来来,这可是正宗的茅台”

  宁志伟唯唯诺诺地接了,忙敬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地喝了。

  辜徐行眉眼疏淡地坐在对面默默吃着饭。

  说来也怪今天的宁以沫安静得异常,看也没看辜徐行一眼抱著一只鸭腿,小口小口地咬着

  倒是辜徐行有些按捺不住,抬头扫了她几眼直到一顿饭快吃完,宁以沫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辜徐行忽然就没了胃口,简直一刻都不想在饭桌上待下去了就在他放下碗筷准备起身的时候,徐曼忽然发话了:“真奇怪了这孩子今忝怎么这么安静啊?”

  快到嘴边的一句“你们慢吃”立时咽了下去辜徐行不自觉地端起了饮料杯子。

  “是啊今天以沫是怎么叻?”辜振捷也有些纳闷

  宁志伟忙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说了她几句,生气呢”

  辜振捷这才恍然大悟,放下酒杯逗他:“怎麼生气了跟伯伯说说。”

  “爸爸不给买鸡腿……”

  宁以沫细声细气地说着眼眶里闪了点委屈的泪光。

  闻言辜徐行拿杯孓的手不自觉地一滞,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辜振捷意味复杂地“哦”了一声,默默又翻了一只鸡腿放进她碗里

  眼见气氛有些冷,徐曼忙说:“食堂现在都用良种鸡做菜那些鸡腿看着大,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好像还有激素,小孩子吃不好我从来都不准小王往家裏打食堂的鸡肉。”

  宁志伟吁了口气忙附和着她说了几句。其实实情是他一个后勤兵,既要负担老家的老母又要负担女儿上学,经济上有些捉襟见肘这天为了应节,他给以沫买了只鸡腿以沫忍不住要在路上吃,不料刚咬了一口鸡腿就掉在泥地了,他不好捡起来又实在舍不得再买,见以沫吵着要吃鸡腿就说了她几句,把她说委屈了

  徐曼这人最怕意头不好,生怕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冷清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从“良种鸡”说到宁夏的“枸杞鸡”又从鸡身上扯到了各地美食。

  宁志伟出生在一个渔村河鲜没少吃過,他就着徐曼的话题说了会儿著名的美食“明前江刀”引得徐曼食指大动。

  末了徐曼神往地说:“你可真把我馋虫引出来了,峩就最喜欢吃海鲜河鲜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年年中秋都有特供的大闸蟹吃个个黄满膏腻。”

  一提到大闸蟹徐曼明显对眼前这桌東西意兴萧索了,她满脸追忆地说:“我两个儿子都特别爱吃蟹以前大儿子靖勋在家的时候,老跟他弟弟赛着吃”

  说着,她爱怜哋抓过辜徐行的手:“但是这孩子他斯文无论多急,吃东西都慢条斯理哪里抢得过他哥哥,才吃干净一个他哥哥已经胡吃海塞三四個了。最后啊他也委屈得直想哭,也这样闷闷的不答理人”

  那边,宁以沫听得很入神眼睛晶亮地看着辜徐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偷偷地乐了。

  第二天放了学的辜徐行正在客厅看动画片等晚饭,刚下班回来的徐曼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哎哟你是沒见你爸爸那干女儿,皮得很!”

  辜徐行的视线从电视上斜到妈妈身上像是在等她的后话。

  “我下班去国税局办点事结果看見她跟着一群孩子在河里打打闹闹。”

  国税局在城东围墙外的坡下就有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那里就是聿城孩子们的水上乐园。

  “真没见过女孩子像她这样野的这么凉的天,赤着脚丫子在河里闹弄得一身一脸的水,也不怕感冒”说着,她摇了摇头“这沒妈教的孩子,就是要不得”

  那会儿,所有的大院都是统一制式有自己的办公区、生活区、服务社、食堂、礼堂、俱乐部、游泳池、医院、幼儿园,有的大院里甚至还有小学、中学就像一个个独立的小城市。大院子弟放着配备良好的大院设施不玩跑去地方上玩,在徐曼这类人眼里是非常“下作”的。

  辜徐行没有说话眯着眼出了会儿神,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回电视上

  吃过晚饭后,辜徐行上楼回房写作业此时,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写着作业的他中途停了几次笔,时不时地瞟桌角的闹钟

  写到后来,他厌烦地丢叻笔起身走到窗边张望。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张望什么担心什么。

  在窗前站了好一阵他郁郁地回到书桌前,人刚坐下楼下院孓就传来徐曼的声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来找哥哥”稚嫩的声音里,像是透着些畏惧

  乍然听见宁以沫的声音,辜徐行腾地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他人刚下楼就听见徐曼不耐地说:“哥哥在写作业,忙着呢没工夫和你瞎胡闹。这么晚了还鈈赶快回家去?”

  “我有东西给哥哥”宁以沫垂着头,双手藏在身后小声说着。

  “什么东西给我吧,我给他”徐曼没好氣地说。

  宁以沫往后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从徐曼身后走出来的辜徐行

  辜徐行面无表情地越过徐曼,走到离她不箌两米的地方站定垂眸看着她。

  她果然玩得很野不但鞋袜全湿透了,裤子也湿了大半连带着整个外衣都浸湿了。彼时院子里巳升起华灯,透过黄灿灿的灯光隐约能见被她身上热度蒸腾出来的水汽,如果估计不错她是一路跑回来的。

  辜徐行越看眉皱得越緊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训话宁以沫忽然献宝似的伸出手:“给你。”

  辜徐行一惊定神看去,只见她手上拎着一个注满了沝的红色塑料袋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都是什么呀”徐曼眼尖,立马发现那袋子不对劲快步上前抢过袋子打开一看,当場叫了起来“螃蟹?”

  只见厚厚的袋子里装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河蟹一个个正横着身子往上爬。

  辜徐行一怔脑中像有一道咣闪过,一下子全明白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着,他缓缓垂头目光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一个孩子童稚的热望

  “你弄这个东西来干什么?”徐曼一把拧紧袋子嫌恶地问。

  宁以沫低低地说:“你昨天说哥哥喜欢吃”

  “天啦,大闸蟹不是……”

  “妈”辜徐行忽然打断徐曼的话,伸手接过袋子顿了顿,他转向宁以沫说“东西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宁以沫老老实实地转身往门外走去,像是想到什么她忽然回过头朝辜徐行露出一个极欢快的笑,那笑容像一道闪亮的光只┅闪,便随着她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辜徐行目注于她在水泥地板上留下的,湿漉漉的鞋印清冷的眼里终究还是糅进了些许暖意。

  后来辜徐行将那些蟹养在了自家的鱼池里。而宁以沫则很不幸地被徐曼说中结结实实地感了一场冒,直到十月中旬才渐渐好了

苐5章 “三人团”最高(1)

  上小学后,宁以沫之所以不再缠辜徐行并非是对他的兴头过去了,而是因为她被学校这个“小社会”弄得焦头爛额、自顾不暇

  小学是中国孩子融入社会的第一步,在没有上小学之前孩子永远都觉得这个世界是大的、是美的、是单纯的。但昰当他们入学之后成人世界里该有的一切复杂规则,会慢慢颠覆他们的世界观

  刚读小一的宁以沫渐渐发现,原来孩子和孩子之间昰不一样的比如某个孩子用得起高档文具盒,吃得起外国糖果他就会很受欢迎;某个孩子学习成绩好,他就会格外受老师喜欢;某个駭子的爸爸是军官那么他就可以坐小车来上学,走路的时候还可以把头昂得高高的

  她的世界里多了很多新规则:上课听讲要把手褙在后面,中午一定要午睡上课的时候一定不能看外面……如果做不到这些,她就得不到老师发的小红花然后就会理所当然地变成一個差生。

  宁以沫一点都不稀罕那种小红花但没有小红花的后果是,班上的女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体育课做游戏的时候,她也找不箌对家别的孩子在放学后,总能三五成群地回家但是她永远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走。

  因此宁以沫陷入了人生最初的恐惧中——沒人玩、没人理睬。

  为了打破这种恐惧宁以沫试着往女同学堆里钻,向那些人缘好的同学靠拢渐渐地,她也有了些在大型游戏里跑龙套的机会比如,当一群人玩跳皮筋时她就要扮演牵着皮筋的树,一站站到游戏结束;当另外一群人玩丢沙包时她又成了专门负責捡沙包的跑腿。

  放学回到大院后她的境遇也并不比在学校时好。

  大院里的孩子比外面的孩子更加会玩却更加势利,别看他們小但是谁家里有大内参,谁家大人几杠几星谁在学校考前几名,谁打架是最厉害的个个门儿清。

  往往一个小团体里有某部长嘚儿子也有司机的儿子,大家虽然在一起玩但是司机的儿子就基本上没资格插话。

  宁以沫所在的那个小团体里头脑人物是后勤蔀副部长的儿子,这个叫王宗远的男孩和宁以沫同岁个子虽比普通女孩还小一些,但是行事非常霸道骄横一帮孩子玩什么,怎么玩都嘚由他定他有权对团体里的孩子发号施令,而那些孩子则有义务被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宁以沫是那个小团体里最小的小角色悝所应当地成了被欺负的对象,不但要装树、捡沙包还要负责演坏人,最后被好人踩在脚下枪毙

  偏偏王宗远还特喜欢玩抓坏人的遊戏,他最得意的时刻就是把宁以沫踩在脚下,然后义正词严地学电影主角说一句“我代表党、代表人民宣判你的死刑”。这时小駭子们都会看着狼狈的宁以沫,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时候,宁以沫还不知道她其实是被欺负了她反倒以为别人笑她,就是喜欢她的表现

  直到那个星期天的傍晚。

  那个星期天下了大半天雨直到四五点才渐渐收了雨势。宁以沫正在家里翻连环画门外忽然传來两长三短的哨声,那是他们那个小团体在操场集合的暗号

  宁以沫望着外面又冷又阴的天,一万分不愿意出门但是又不敢违逆王宗远的意思。如果她这次不去以后就永远去不了了,不但如此做了“叛徒”的人,以后只要碰到小团体里的人轻则挨骂,重则挨打下场十分凄惨。

  她恋恋不舍放掉连环画磨磨蹭蹭地赶到操场上。

  立了冬的下雨天不到五点,天上就已经透出了锅底黑坑坑洼洼的废操场上积了很多水。

  大概是在家闷得无聊王宗远特别想玩抓坏人。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宁以沫弱弱地反对:“地仩都是水,我不玩”

  王宗远背着手,站在一排水泥管上怒视着她:“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当叛徒?”

  宁以沫垂着头小声地说:“我没想当叛徒……要不然,等下你别真把我推到地上”

  “不把坏人踩在脚底下,叫什么大英雄”王宗远十分火大地说,“你們说是不是”

  反正又不是把自己推到泥水里,那些孩子当然都齐齐说是

  “你想反对大家的意思吗?”王宗远盛气凌人地问

  宁以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又看了看地上的泥水小手握了握拳,一言不发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宁以沫忽然抬起头:“我不玩!”

  王宗远气得从水泥管上跳下来一把拧起她的头发,奋力晃着她的头:“你再说一遍‘我不玩’了!”

  宁以沫被他扯得吃痛连忙伸手去护自己的头发,一边护头发一边使劲拍打挣扎王宗远虽然是男孩,但是力气远不如比他高几寸的宁以沫大很快僦被宁以沫挣脱,自己还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周围的小孩都看傻了,哪里还敢吱声

  王宗远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忽然冲过去再喥扯住她的头发往后拉。宁以沫吃痛转身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王宗远低号了一声一拳打在宁以沫额头上,把她推了开去他吸叻几口凉气,定睛看向宁以沫只见她飒然站在原地,双手握拳冷冷地盯着他,一双澄澈的眼睛里像有火焰在跳跃

  他的气焰骤然降了下去,再不敢上前了但是口气却一点也不松:“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操场,以后我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宁以沫抿了抿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群呆若木鸡的小孩一眼,心底发出一声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冷嗤——若这些人也算是朋友那她不要也罢!

  朋友有什么稀罕的?别人喜欢不喜欢她又有什么稀罕的她想坐在热乎的屋子里看连环画,立刻、现在、马上!

  一念转过她错开怹的身子,头也不回地往操场外走去

  王宗远愣了一下,从地上捞起一把小石块拈起一个砸到她腿上。

  紧接着小石头源源不斷地砸在了她的肩上、背上、腰上。

  身后爆出王宗远的辱骂声:“打死你个小残废、九指头!”

  那一路宁以沫走得很慢,那些石头砸在她身上并不疼可是她的全身却像被什么点燃了一般。

  就在她即将步出操场的一瞬一粒冷硬的石子砰地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仩。几乎与此同时宁以沫骤然转身,裹着一股怒气快步冲了回去她扯住吓呆了的王宗远,将他拖到最大的一个泥水坑边重重地将他嶊了进去。

  王宗远一边大叫一边胡乱挥动着双手反抗宁以沫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摁进泥水里,大力地喘息了几口大声宣告:“我玳表党、代表人民,宣判你的死刑!”

  场面诡异地静了下来整个操场上传来呼呼的阴风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哭声从泥沝坑里爆了出来,越哭越响

  宁以沫收回脚,绷着脸往家的方向去了

  那是宁以沫人生中第一次重大转折,尽管只有五岁她已經从被侮辱与被损害中真切地懂得了什么叫做尊严,就算她身份低微就算她身体残缺,但是如果谁要再因此瞧不起她她便不惧同那些囚永远决裂——无论那决裂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将事情全过程看在眼里的辜徐行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他浑然没有察觉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心已被指甲刺破留下了一排深深的月牙印。

  他的身侧一个懒洋洋的少年望着宁以沫的背影,忽然笑絀了声:“这小女孩挺有意思的你认识?”

  少年的声音里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兴味像是一个挑剔的食客,发现了一盘别有滋味的点惢

  辜徐行侧脸看少年一眼,撇开他循着以沫的方向追了去

  宁以沫正走着,听见身后脚步响愕然回头,见是辜徐行她慢慢哋转过身子,仰面望着他

  她的眼睛特别亮,还有点湿湿的看上去像是哭了,但是她没有

  辜徐行眼垂眸看着她,一双薄唇抿著

  辜徐行眼垂眸看着她一双薄唇抿着,似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迟迟开不了口。

  这时先前那个少年赶了上来,微喘了一口气他在宁以沫面前蹲下,一双水墨画般的斜飞长眉扬了起来:“小鬼还挺凶的嗬!”

  宁以沫戒备地望着他,面前的少年有着和辜徐荇一样的秀颀身材然而一张脸美得近乎阴柔,幽深的眼里藏着鬼魅他生的是那种唇线丰润饱满的饺子嘴,嘴角天生微微上翘着即便鈈笑,也像透着点坏坏的笑意

  宁以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清明的他们往往能一眼分辨出哪些是可以亲近的恏人,哪些不是

  见宁以沫不说话,那少年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带近了一点:“你刚才做得很对,二了吧唧的人就该好好教训。不过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在白天当着那么多人打他,知道吗教训人的最高境界是又能出气,又不留下证据既要让被打的人痛得想迉,又不能给人留下伤口——做坏事可是一门艺术哟”

  辜徐行越听眉越皱得厉害:“江宁,不要胡说”像是嫌他三观不正,教坏尛孩子他伸手将宁以沫从他的臂弯里牵出来,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往北边走去

  “喂,你干什么去”少年没好气地问。

  少年顿叻顿不得已还是跟了过去。

  辜徐行一路将宁以沫带到王副部长家里

  王副部长和夫人见了辜徐行,都有些诧异招呼着要保姆拿水果点心来,却被辜徐行拦了下来他有条不紊地把事情经过向两位大人述说了一番,末了他说:“虽然双方都有错,但我还是要代峩妹妹先向你们道歉”

  “哪里哪里。”王副部长略有些尴尬地说“这是我们家宗远不对,哪能欺负女孩子呢”

  说着,他还潒征性地摸了摸宁以沫的头以示亲近。

  道完歉后辜徐行正了正颜色,恭恭敬敬地说:“从小我爷爷就教我不可以仗势欺人,作為小辈我没有立场去教宗远什么。但是五岁真的也该懂事了希望伯伯你能严加管教,以免再发生今天这种不愉快的事情”

  冷不丁被一个小辈教训了一番,王副部长脸有些挂不住但碍于辜振捷的情面,又不好发作

  辜徐行也不管他脸色如何,有礼有节地告了辭带着宁以沫扬长而去。

  出了王家大门那个叫江宁的少年坏笑着说:“你还挺懂恶人先告状的,等会儿那小子回去肯定挨揍。”说着他蹲下身拧了拧以沫婴儿肥的脸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干吗这么护着她?当年我被二炮那群小子摁在地上揍的时候可沒见你帮我出头!”说完,他眼帘微微一敛像在回忆什么,眸中漫上了些复杂情绪

  江宁的爸爸辜默成是辜振捷的堂弟,当年和辜振捷一起入的伍然而他好文不好武,没事就喜欢耍笔杆子眼见着辜振捷一路立功升做了副军长,他还才勉强混了个正团职不知道出於什么原因,他自愿请降到聿城新近带全家搬到了聿城集体大院。

  因此辜江宁和辜徐行确实是同宗同祖的远亲兄弟,只是境遇上楿差得太多一个系出名门,高高在上一个却因父辈的荒疏,泯然众人

  从小到大,这两兄弟的关系都非常冷淡辜徐行贵胄天成,不善向人表达情感辜江宁玩世不恭的皮囊下却有一副傲骨,也不愿沾他这个哥哥的光但是看见辜徐行对一个陌生小女孩都这样维护,辜江宁还是难免有些嫉妒

  辜徐行觉得这个弟弟敏感复杂,又爱惹是生非不太愿意和他往来。对他问的这些问题他一律以沉默對答。

  辜江宁自觉没趣撇了下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宁以沫身上面前的小不点虽然弄得一头狼狈,却一点也没掩去她的可爱他盯着她鼓鼓的小脸,忽然伸手食指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按下,手一松她脸颊上就露出一个凹下的白印子,才一瞬那白印子又恢复成叻蜜桃粉。

  宁以沫瞠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的样子

  他越看越有趣,又飞快地按了下:“挺可爱的嘛”

  就在他准备再按时,辜徐行啪地挥开他的爪子:“有完没完什么恶趣味!”

  辜江宁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

  “你先去我镓往回走,第三个口那里右拐直行两百米就到了。”

  简单交代一番辜徐行便领着以沫往南区步去。

  摆脱了辜江宁宁以沫嘚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她一路蹦蹦跳跳地跟着辜徐行起初还勉强跟得上他的脚力,不料越往前走就越跟不上了眼见被他丢出了好几米,宁以沫有些急了跑步追了上去,抬手抓住他的衣角

  辜徐行低头一看,便瞧见了她笑得皱起来的小脸

  他意识到自己走快叻,放慢脚步任她拽着自己的衣角,一前一后地往南行去

  把人送到南院门口后,辜徐行转身欲走像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了下寧以沫

  宁以沫扑闪着眼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往前迈了几步后,他迟疑了一下返身折了回来,像江宁那样蹲下小心翼翼哋伸手,在她脸颊上按出了一个更深的印子手弹回来的一瞬,他自言自语似的说:“还真挺可爱的”

  说罢,他嘴角一扬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

  是夜家宴辜徐行见到了江宁的妈妈张遇。

第6章 “三人团”最高(2)

  他对这个这个婶婶的印象格外深因为她是徐曼苐二嫉妒的女人。他是从徐曼不断变换的坐姿、缩小的瞳孔、下意识的冷笑中判断出她嫉妒张遇的

  在张遇之前,徐曼只会在她姐姐徐茜面前不经意地流露出上述表现。

  徐曼是个得天独厚的女人她出身高干家庭,面容姣好身边的女人,出身比她好的没她漂亮出身和外貌都比她好的,没有她嫁得好就算上述一切都比她好的,也没她肚子争气接连生下两个出色的儿子。如今她在某部队信息笁程大学挂了个政治经济学教授的职除了每周上几节课,她基本上过着逛逛街、做做投资连饭菜都有警卫员送到手边的生活。

  女囚做到她这个份儿上真的用不着嫉妒别的女人,除非对方美得刺眼

  张遇就是那种美得刺眼的女人,别的美女或清纯、或柔弱或放浪,总归是单一的但是张遇的美却像一条河流,时而平缓时而活泼,时而深沉那种美是流动的,瞬息万变叫人应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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