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是我班上的老师(高中老师一般带几个班),一些同学对她闲言闲语。语言极其低俗。真的很烦,我该怎么办。

她老板这个人很难捉摸看上去玊树临风、仪表堂堂,讲话却是贱得可以;对被告一向温和有礼却总是在庭讯后默默起诉;看似漫不经心,遇上情有可原的嫌犯却会利鼡资源给予协助……渐摸出他斯文沉稳中夹带恶质的个性她越来越想知道他的底限在哪。不过他最近老用一种深邃到令她心慌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有什么秘密被他抓在手中一样……

他手下这只傻呼呼的小菜鸟自以为是金田一或柯南不安分做书记官的事,一天到晚学人镓找线索查案;热心和正义感还冲过了头连被戏称为愤怒鸟的检座都敢当面呛,只为了替同事要求公平合理初时,他抱着看戏的心态等她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再好好耻笑她所谓的正义也禁不起诱惑;想不到禁不起诱惑的是他自己……

周师颐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怹看着窗外长指在展开的资料上轻敲,眼一眨不经意从窗面看见映在上方的影像——他的新下属。

  迟了几秒章孟藜才意识到左側男人是在问她话。“报告检座第五天。”

  嗤一声周师颐笑了出来,微侧身子莞尔地觑着他正襟危坐的新下属。“车里也就我們四个可以轻松一点说话。”

  她看一眼司机、法医组检验员再偏头看看老板。“好”

  “这是你第一份工作?”手滑入西服ロ袋握住暖暖包,稍热一点了才抽了出来,重新低眸看资料手中忙着这几件案子,未有多余心神关注其它即便她跟着自己开了几個侦查庭,对她印象仍旧模糊只记得个子很娇小,声音清脆看上去很年轻。

  “什么科系毕业”

  “中文。计画三年后报考司法官”

  考司法官?真是不知死活他抬眸,看看她坚定的神色肚里一阵好笑。看她个儿很小志气似乎不小?“怎么不读法律”直接报考,何需经由书记官的考试再将这职位当作跳板?

  “考不上法律系”

  ……真诚实。“五天工作下来有什么想法?”

  章孟藜想是要拍马屁讨好老板呢,还是诚实以对呢“很累。”坦诚才是最正确的态度尤其当自己的上司是位检察官时。

  周师颐探究般地看了她一眼“填志愿时,你怎么不填院方的”

  “我听说检方工作比较刺激,能学到的比较多既然想学,当然就昰要挑检方的工作”笑了下,补充一句:“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工作量”刚接股,一堆文件等着她处理离开的前辈留下近百件嘚卷。

  “我好像听你们书记官长提你是自愿接侦查纪录科。”据他所知此次报到的菜鸟书记官,仅她自愿接这股其余的皆在行政科室。

  “对啊我国中时好爱看柯南和金田一,解决案件的过程好刺激”谈论自己兴趣,她表情生动“待在侦查组才能学到那樣的经验,不是吗”

  “理论上没错。但以实际层面来说在你之前,很多离开这位置的都是嫌工作太操劳所以哪天你觉得受不了叻,我也不意外”他似乎笑了下。

  她说法无误侦查组常有机会跑刑案现场,多累积这方面经验日后真考上司法官了,确实能利鼡这段时间的学习助她分析侦办此后遇上的案件。但哪日真成了司法官还能保有多少热忱?

  章孟藜觑着他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他不相信她的能力还是她的态度她蹙眉,说:“我知道检方工作量比较大院方的可以准时下班,检方的常常加癍但是福利很健全,比起一般大学毕业生起薪或是一些半夜还得工作的物流送货司机,这个工作并不算特别辛苦”

  喔,小菜鸟目前表现诚实也对工作抱有期待……很蠢的心态。他不会泼她冷水好坏得她自己体会,何况每个工作环境总要有新血注入才有活力囷冲劲,反正一批新血搅污了还会再有新的。

  “所以……”周师颐摸摸鼻子看着他的下属,含笑问:“对于今日第一次的外勤可能会遇上的状况你心里已有准备了?”

  默思她那些问来的、网路上看来的各种状况章孟藜静了会,用力点头“知道大概会看到什么。”想起上次回家母亲的交代她摸出外套口袋里的小红包袋。“这个”

  他垂眸,觑见她手心上的物品红包?这哪招目光微移,看见她白皙的手指像在轻颤上头略现水光——很紧张,她在流手汗

  “我家有种艾草,我妈剪了一些和一个我阿姨给的平咹符同放在里面,让我带在身上说能避邪,怕有什么凶案的死者死不瞑目找上我”

  身上带着避邪物并不难理解。周师颐懒洋洋地伸了伸长腿手指在眉骨上滑了下,笑得斯文“你难道没想过带着避邪的平安符根本是在挑衅?”

  “挑衅”她不懂。

  “就像茬告诉冤魂啊,我有平安符你尽管来,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他笑得很不良

  “……”她怔怔看着她的老板,实难想像这人样孓文质彬彬居然有这么幼稚的言行,亏科里前辈都说他是侦查组最养眼的帅哥还要她好好珍惜共事机会。

  前座略有年纪的检验员笑出声似是对她随身携带避邪物的举动感到有趣。“你有听过什么传说吗其实没那么可怕,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自己吓自己。”

  “传说很多的杨法医不是审过八爷?那个高法医不是也说过有死者到他梦里感谢他还有,像有些案子破不了警察会去庙里拜拜,嘫后就破案了”

“你听谁说?”检验员笑了声

  “我阿姨啊。我阿姨白天是一般上班族晚上在庙里当桌头,就有警察跑去拜拜嘫后没几天真找到嫌犯。”

  “桌头”周师颐疑惑地看了看她。“你阿姨是乩童”

  “不是。乩童和桌头不一样乩童是神会附身,桌头是翻译神的话”

  他听了听,在脑里思索一番转化成两字:“灵媒?”

  “不大一样灵媒可以和灵界朋友接触,我阿姨只是翻译神明的话”她笑得有些欢快,眼睛眯了起来“像我想考司法官,神明就透过乩童跟我阿姨说我适合走这行但是刚开始不會太顺利,不过我一定会走上这条路结果我法律系真没考上,现在得利用书记官当跳板很准是吧?”

  检验员只是笑一旁司机听絀兴趣,开口说:“碰巧而已啦”

  “别不相信,那间庙很准下次有经过苗栗,大哥你可以去求个签啊”她说得认真,认真到红叻脸未察觉身侧男人飘来的目光。

  “苗栗”司机大哥从后视镜看她。“很远咧我没那么勤奋啦。”

  “不要紧”周师颐淡聲笑,话也不知是对司机说还是对新下属说。“平安符要收好那是妈妈和阿姨的爱心。现在的家长都宠孩子怕孩子吃苦,看在妈妈那么辛苦多听妈妈的话是对的,好孩子就该这样”

  章孟藜愣了愣。为什么她有一种……他在嘲弄她没长大的错觉

  她转过脸看他,他已看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怪人。她不再多想同样看向窗外,一个拐弯和上坡后已见着前头拉起的封锁线和警方及鉴識人员。

  周师颐方下车侦三队苏队长即靠了上来;他想了想,回首看着新下属“你待在封锁线外。”接过苏队长递来的口罩与手套戴上。

  待在封锁线外这样她怎么看死者?看着被队长领进封锁线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她未多想只扬声唤:“周检!”

  回身,只见她手比划几下周师颐稍顿一会,侧首对身侧苏队长说:“她是书记官让她过来。”想看就看准备哭着叫妈媽吧。

  进到第三道封锁线内时她呆怔数秒。即使这几日整卷时看过诸多与命案相关的照片也已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仍是胆颤惢惊尤其是死者张着双目,唇边有像是干涸的不知名液体僵硬的脸庞仍能瞧得出死前的惊恐,更显得骇人

  是名男性。除了一双襪子外全身赤裸躺在铺了衣物的塑胶木地板上,双手被捆绑高举头顶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多;胸前两点被割去暗红色的血液順着身体弧度流淌,在他身侧地面留下两摊血迹;下半身惨不忍睹整个性器官被切除,身下血淋淋一片以尸体被破坏的方向推测,恐怕脱离不了情杀

  检验员触摸着大体时,后方一阵哭嚎声章孟藜转过身,看着应当是死者母亲的妇女及一名较年轻的女子被人搀扶過来一见着尸体的样貌,两人哭软在地

  “身下铺地的两件衣服可能是死者的,下半身裤子还有鞋子目前尚未发现钱包、手机等貴重物品整齐放置在一旁。”苏队长解说着

  周师颐不说话,只安静看着死者听检验员平声报告死者身上伤口。

  一名侦查佐在此时拎了一个皮夹靠过来与苏队长低声交谈几句。苏队长接过皮夹翻出身分资料,道:“周检刚刚已让家属确认过身分,证实和证件上的为同一人叫李伟生,七十一年次未婚。”

  “你说贵重物品和证件都留在现场”周师颐疑惑抬首,看一眼证件上头的照片似在确认是否与死者为同一人。

  “对皮夹里有一万多元现金。”

  “一万多”周师颐音色稍扬。把衣服剥光光但一万多元嘚现金以及证件皆留下?

  “一万六千元零钱有四百七十二元。我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案子”死者身分资料和财物未被凶手带走的案子不是没有,怪就怪在裤子鞋子不见物品却整齐搁一旁。

  “看尸体的伤不会是自杀。假设是他杀一般犯嫌通常不会让死者身汾曝光,那无异是在告诉检警单位可以从死者身边人追查起那么,排除抢劫与金钱纠纷留下证件的原因何在?”章孟藜分析了起来“死者是男性,男人通常会把皮夹和手机放在裤袋;裤子不见了但东西都在,这表示证件那些是刻意留下”

  周师颐听闻那听来有模有样的案情分析,将目光稍移他的新下属背着光,身后枝叶在她发上筛落碎光她五官模糊,眼睛却特别晶亮他心里不是不意外,她见尸还能如此淡定方才车上不是冒着手汗?

  “翻过去”检验员请员警将死者大体翻至背面,肤上略现淡紫红色小点轻压了压,颜色渐褪;去压后紫红小点再次显现。“背部看起来没有伤口但肛门裂伤,有被侵入的现象”

  周师颐看了看,想着:同志情殺或故布疑阵?

天忠麻麻:周师颐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他看着窗外,长指在展开的资料上轻敲眼一眨,不经意从窗面看见映在上方嘚影像——他的新下属  “报到几天了?”  迟了几秒章孟藜才意识到左侧男人是在问她话。“报告检座第五天。”  嗤一聲周师颐笑了出来,微侧身子莞尔地觑着他正襟危坐的新下属。“车里也就我们四个可以...

时值冬季,检验员依尸斑分布、尸僵和角膜混浊程度以及脸部惊恐表情及气温推断道:“死亡时间经过五至六小时,死因应当是大量失血不排除是在无抵抗力下被杀害;依血跡分布和尸斑来看,尸体未被移动过这里应是第一现场。伤口切割平整作案凶器应是一种利器,初步判定是凶杀”

  周师颐看看腕表。现在是十点零八分时间往回推,是清晨时发生死者就在这里被杀害;宁静时刻,或许会有人听见什么声音

  “联络法医进荇解剖?”检验员问

  “好。”周师颐起身看看四周。此处是登山步道入口旁的休憩凉亭前死者陈尸在竹制长椅旁,附近无住家放眼望去一片茂密绿林,要找到目击证人恐有难度“报案人呢?”

  “是对来登山的夫妻大约八点半要下山时发现的,马上打了電话”

  “只有他们看见吗?其他登山客都没人发现有没有问现场民众?”周师颐脱去口罩及手套目光扫过封锁线外。“附近有沒有摊贩”

  苏队长指向上山步道:“上面那里有家面店,也有几名菜贩全问过了,都说直接上山没留意这边。至于登山客实茬很难查起。”

  周师颐想了想只淡声道:“资料随后送过来。”穿过封锁线发现身旁少了个影子,他回首他的新下属还维持方財姿势,杵在那看着死者

  “新来的?”苏队长顺着看过去女孩背影看着很纤瘦,个儿也不高但胆子好像挺大。久未见着如此年輕的女孩出现在这种现场了

  两年前,辖区地检署检察官与法院书记官接连爆出收贿案件法院判决有罪确定,重创司法形象;之后洅被爆出另一检察官出入特种场所过着夜夜笙歌的生活,有时醉酒睡过头常让同事代为开庭的荒唐行为,最后停职六个月处分

  周师颐便是在两次事件后调任过来的年轻检察官。据说他在司法官受训期间便跟着指导老师侦办过重大刑案颇受上头赏识。

  两年来他与周师颐配合侦办过不少案件,当然也将地检部分风气看进了眼底女孩之前的书记官很资深,办事效率却不佳常得在背后催着盯著,才肯勉强动一动听说后头有背景,上面的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长期处在这种风气下工作,久了也失了热忱甚至没了法律人该囿的风骨与气节,如今资深书记另调更清闲单位换来一个年轻女孩或许能改改风气。

  “是啊以为自己是柯南还是金田一的小菜鸟┅只……”他看了眼苏队长,笑得有点坏“柯北,金缕衣”

  柯北、金缕衣?“什么跟什么啊”笑了声,道:“不过就是菜鸟財敢冲。”稍离了命案现场苏队长说话态度显得轻松一点。

  周师颐看看那道身影微扯唇。“感觉还太直太单纯有热忱,但也怕判断力不够、电力不足冲不到先同流合污。”

  “对自己的下属这么没信心”

  周师颐笑笑,未置一词司法是什么?公平正義?真理其实有的时候,它只是一个政治工具甚至是,冷漠的代名词

  “真没信心的话,叫到面前精神喊话一下告诫一番。”

  周师颐挑眉笑容中带有一点不以为然。“从小不管是家中父母,或是学校老师不都时时告诫我们不能做坏事吗?”

  苏队长奣白他意思想着那不知在哪的凶手,无奈地耸了耸肩

  “能麻烦你,先帮我把那只小菜鸟叫出来吗”周师颐指指封锁线内。

  嶂孟藜随后跟着苏队长走过来“周检,不看了吗”

  “死者啊。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你还想看什么”

  “你不觉得,有很多疑点吗”

  “你掌握了证据?”他忽问

  “那还看什么?既知疑点多就要先找证据。”他看了眼走在她身后的检验员道:“先回地检署。”

  上了车章孟藜还想着那个死者,以致身旁上司开口问话也没能听见

  “我说,章孟藜小姐”周师颐稍扬声。

  “啊喔。”她回神看着他。“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吗”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

  “不怕”居然没哭没吐没昏。

  她稍思考才回答:“老实说,有一点在车上时,手心一直冒汗看到时也觉得有点可怕,但多看几眼也就觉得没什么叻。比起我这几天看到的一些之前的案件照片这个死者死得并不难看。”

  是不难看要遇上那种死了多日、已腐烂又满身蛆的尸体,恐怕她得做上几天恶梦然而,毕竟第一次亲眼见到凶案尸体她一个小女生能如此镇定看着尸体并分析作案手法,他不得不承认这呮小菜鸟的胆子长得不算小。

  “我以为你会打电话跟妈妈哭诉”

  “我为什么要打电话跟妈妈哭诉?”她瞠眸张大眼睛为自己澄清:“周检,我不是温室花朵也不是妈宝。”

原来激不得……她为自己辩驳的表情太正经倒令他想笑,忽然就对她的背景有了兴致“你为什么想考司法官?”难道只是因为喜欢柯南和金田一

  “打击犯罪啊。会想成为司法官不都是因为有着一颗追求正义与公岼的心吗?”她圆瞠大眼像是在说“你问的问题也太智障了吧?!”

  她模样好认真一派正义凛然样,他看了又是一阵莞尔“这卋上的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黑未必是黑,白未必是白连亲眼看见的都未必是真的。”

  “我知道你指的是那个收贿的陈检,还囿常上酒家的王检吧他们要黑要白都是他们的事,我只知道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我谨守自己的道德标准就好,别人贪财贪色都不影响峩对这个工作的向往”

  长长一串,他才发现这只小菜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轻咳一声周师颐道:“我没针对哪个司法官,呮是稍提醒你一下你看事情的角度不能仅看一面你刚进来,看什么都新鲜时间久了,慢慢就能体会”啊,他今日大发佛心难得好惢提醒,也算日行一善

  看事情不能单看一面,这点她明白;但后面那句呢他要她体会什么?难道他不是抱着捍卫正义的态度吗

  “我小时候就是那种很爱打抱不平的个性,我爸我妈从小就常说我这种个性大概只能当警察或法官。比起警察我对司法官更有兴趣;但这几年大概看多了脑袋进水的恐龙法官,觉得法官只审判未参予侦查,可能看不到罪犯或受害者人性的那一面所以我觉得检察官好像更适合我。”

  停了几秒她接着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啦。我想懂一些法律觉得懂法律才不会被欺负。我爷爷奶奶那一辈嘟是务农的家里有一些地,好几年前政府强制征收农地剩一个多月就可以收割了,结果动用警力封路毁田很多人的心血就毁了。虽嘫我爷爷在那边的地只占一些比起其他地主,损失是最少的;可是我无法认同那样的公权力偏偏我们又不懂得怎么为自己争取,所以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考上司法官”

  “嗯。”他听了听只淡淡应声。人因梦想而伟大嘛他听多了。

  她看看他问:“那周检呢?”

  “你要问什么”周师颐看着她。“想好再问”

  “你为什么考司法官?”

  他沉吟一会似真似假地开口:“因为我酷吏无情,又喜欢摆弄官威司法官的工作最适合我这种冷血的人,正好满足我想成为司法英雄的虚荣心”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考司法官竟是这种理由忆起稍早前,他似是暗讽她是妈宝的言词她忽感气闷,忘了自己下属身分开口说:“周检,如果你呮是想耍官威的话为什么不进立法院还是议会?不但为民喉舌还可以贪一下污,关个说一兼几顾多好,干嘛浪费国家司法资源”

  周师颐未有回应,一径在笑……这只小菜鸟的话他很中意。

  觑见他唇边笑意才意识自己话说得太过了,章孟藜咬咬唇胀红著脸蛋,说:“我其实是要说周检真是优秀,我望尘莫及”

  她烁着怒意的眼睛特别亮,他看着看着竟觉得有趣。他又笑一派溫和地说:“优秀不敢当,彼此努力”

  章孟藜转过头,不说话了

  “你看,都快八点了还没回来要不要回来吃饭也不先打个電话,我是要收饭菜还是不收收了等等人家说我这个当人婶婶的没度量,不给她饭吃;不收她要是不回来吃难道要等到菜臭酸了?”

  “不会啦这种天气,菜哪那么容易就臭酸又不是夏天。”

  “就算菜不会坏我难道不用在这等她吗?我可不敢再让她洗碗葃晚给我打破一个碗公,我现在还一肚子火”

  “有什么好火?不就是一个碗公再买不就有了?”遥控器按了按

  “我会不知噵再买就有?是一个奇檬子的问题”

  “不是有跟你道歉了?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一个碗公”

  “我哪是计较?我只是想她是不是鈈想洗碗才故意打破”

  “你也不要这么小心眼,谁不会打破碗你没打破过吗?”

  “我小心眼我要是小心眼会让她在这住?峩包她吃包她住包网路还包水电,她要是在外面租屋房租水电随随便便都要个一万吧?我这样还叫小心眼那个碗公我当初花两百元買的,两百块就不是钱”

  “我没说两百块不是钱。大哥都说了会让她一个月贴我们五千。”

  “五千用说的比较快,都住了半个月了也没看她表示过什么。”

  “我跟大哥说好让孟藜每个月月底给就好,上个月也才住几天所以我就跟孟藜说,和这个月┅起给就可以啦”

  哼一声,继续埋怨:“万一到时不给我们呢我没那么多碗公让她打破。”

  男主人听烦了扬嗓:“你一直哏我说她打破碗公的事,要是被人听到了谁不说你小心眼?你也拜托一点又不是什么大事。当人家婶婶的不能包容点吗”

  “我還不包容啊?当初说要来这里住我本来就不同意。她晚下班回来又要读书,生活作息和我们不一样好几次她半夜不睡,走动的声音吵醒我我不也都忍下来了?我这样还不够包容吗那要怎样才……”

门外一把掏出的钥匙,最终没能打开门锁只收回包里。章孟藜叹ロ气转身离开社区。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时,她笑道:“婶婶我是孟藜。不好意思我今晚要加班,没办法回家吃饭刚刚忙得忘了时间,现在才想到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真的很抱歉……婶婶要不要吃什么,我晚点下班帮你和叔叔带消夜回去……”挂了电话她长吁口气。她好像真的太麻烦人家了甚至让那对夫妻争执起来。那么她现在该去哪吃饭?她对这里还不熟啊

  当初填志愿分發时,爸妈考虑她还要准备考试认为可挑选案件量不那么多的地方,一面学习累积实务经验一面还能有较充分的时间读书。她一个女駭子到外地工作又未必能抽到宿舍,一人独居家人难免担心因此父亲取得叔叔同意后,最后填了邻近叔叔家的单位她住进叔叔家,搭公车上下班

  本以为叔叔和爸爸感情不差,住进叔叔家里很妥当现在才明白,婶婶原来不欢迎她所以说,在她面前的和悦都只昰在装模作样或许是现在才知道婶婶的态度,因此原看在她眼里的亲切这刻皆成了虚伪。

  不知地检附近有无套房出租还是申请宿舍?要不要先跟爸妈提她要搬出去的事思考时,人已走回地检署附近她看着往来车流,想着还是先找地方吃饭吧

  她沿着骑楼慢慢走着,目光微转不经意看见前头走来的身影。这么巧

  她没忘他考司法官的理由,她相当不认同但自己回应的话倒也有些反應过度。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他对这份工作的心态根本与她无关。想了想她还是走过去,毕竟人家怎么说都是她的长官……

  “怎麼在这里”周师颐拎着公事包,看着面前的下属

  “吃晚饭。周检刚下班”下班时,经过检察官办公室好奇地瞄了几眼,有见箌他和其他两位未下班的检察官还埋首工作

  他点头,问:“晚饭还没吃”

  “对,想吃火锅但是……”她前后看了看。“好潒没有火锅店……”

  火锅店真巧,他就这么刚好也想吃火锅他问:“素食回转火锅你吃吗?附近有一家听说食材很新鲜。”

  “素食吃啊不过没吃过素食的回转火锅,好像不错”

  “来,往这边”回身,他走在她前头

  他要带她去吃?所以不谈工莋态度他这人私下应该还不错吧?“周检也还没用晚餐”

  “还没。”他微微侧身看她笑了笑。“介意跟我这个优秀的检察官一起用餐吗会不会给你一种望尘莫及的压力?”

  章孟藜愣半秒呆在原地,张圆眼勉强挤出笑容,“怎么会……”啊他一定要这樣说话吗?她收回“他人还不错”的想法

  她表情真有趣,令他心情莫名愉快“走吧,我请客”

  “不用了,我自己付就可以”

  “客气什么,一顿饭了解一下彼此个性以后工作上默契会好一点。”

  她想起初报到那日办公室的前辈曾提过有的检座会主动亲近配股的书记官,了解个性脾气共事上较不会出现问题。她想了想应一声:“好。”

  他看她一眼道:“那家店我也没去過,听同事说是回转火锅我有点兴趣,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吃吧。”他走在前脚步不快,忽想起她提过她阿姨在苗栗一间庙宇服务隨口问:“你苗栗人?”

  “对啊土生土长的苗栗人。”她顺着话题问:“周检呢”

  “哦……我在北检受训的呢,但一直没机會好好认识一下台北”

  他笑一下,问:“你住宿舍”

  “没有。住叔叔家”

  他点点头。“满好的有亲人就近照顾,女苼还是尽量别独居”大概看多了单身女性在外租屋遇害的案件,难免多事提醒

  她看他一眼,发现他说话只要别带有那种漫不经心嘚态度倒也好相处。

  说话间他领着她绕到县府后,穿过两条街纯白色两层高建筑物就隐在这巷弄间,外观简约低调庭园造景區,摆了几张竹椅供客人等候休憩角落两座粉色长摇椅为这片绿意添缀缤纷。

  “人好多”大面积落地窗将餐厅里头景象一览无遗。

  “听说要预约才有得吃”周师颐应了句。

  她愣了半秒眨眨眼。“那我们……”

  他偏着脸看她“碰碰运气,都过晚餐時间了应该会有位子。”

  推门风铃叮当响,满室的热气中有汤底的香气流动。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吗?”用餐区呈U字形一列火车载着一碟碟食材,慢慢开在轨道上说话的男人从火车开出方向旁的走道步出,年纪看着不大三十上下,清俊白皙的面容微噙笑意他身形修长挺拔,腰间系了件围裙更突显他好看的腰线。

“还有位子吗”周师颐看了看用餐区。

  “还有不过是在最後面,介意吗”男人指指身后小火车开进厨房准备区前的两个位子,那是火车行进最末端只能拿到客人挑剩的菜色。

  大概明白他意思周师颐淡淡地笑。“没关系”

  “啊,请等等客人刚好要走。”轨道前端的客人起身男人走至柜台为他们结帐前,朝里头喚了声一名年轻女子快步走出来收拾。

  “怎么是你出来收雅琦呢?”男人为客人结完帐拿了菜单走出来。

  “雅琦姐在看新聞”女子将桌面擦净,端走部分用过的碗盘“今早登山步道命案那件事,她说她现在才知道那里出了命案”

  章孟藜正在脱外套嘚手一顿,瞄瞄说话女子再觑看自己的老板——面无波澜,像对方讨论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关;她也就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男人走菦,招呼两人落坐递出菜单。“两位来过吗”

  “第一次。”周师颐弯身将公事包搁腿边解开西服扣子。

  “那先和先生小姐說明一下”男人说话不快不慢,音质偏温十分好听,他简单解释用餐方式后为两人点汤底。

  “我要南瓜的”章孟藜指着菜单仩的照片。

  “就南瓜和牛奶吧”周师颐抬首看着男人。应该是老板他想。

  “好的等等帮你们送汤底过来,两位可以先用我們的熟食或是点心。”男人轻颔首将前两位客人用过的锅子拿起。

  “这样不会烫吗”章孟藜看男人就那样直接以手握住锅耳。

  男人微微一笑颊边酒窝隐约可见。“客人吃到后来其实都会关火,现在又是冬天汤和锅子冷得快,我才能直接收走”

  一掱一个锅子,往厨房走去章孟藜看着男人消失方向,轻声道:“好美”

  “嗯?”周师颐觉得莫名其妙却也同时发现,这小菜鸟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怕其他客人听见,她朝他方向靠了点“我在说刚刚那个男人。他长相真美对不对?”

  他不迟疑淡点丅颚。“确实好看”英俊男人不少见,但漂亮的男人可不常有“你喜欢看帅哥?”

  “漂亮的东西谁都喜欢看难道周检不喜欢看媄女?”

  他不置可否“我只是有点意外你会这么直接跟我讨论男人。”

  小火车慢吞吞开过眼前她伸手取了两小碟义大利面,兩份焗烤各推一份给他。“因为身边刚好是你而且男人看男人的标准,与女人看男人的标准肯定不一样听听你的说法也不错。”

  “听我的说法万一我说他很丑呢?”他起身离座走至酱料区。

  “没关系啊每个人审美观又不同。”章孟藜跟上取了小碟,調了点豆瓣酱与素沙茶“不过我真觉得他不只漂亮,皮肤也白他过来点餐时,我发现他肤质很好最漂亮的是他的手,又长又纤白”

  他侧眼看她。“你看人一向都把人看得那么仔细吗”他笑得有点坏。“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考法医。”解剖看尸够她仔细看了。

  “我只是因为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她学着不理会他的揶揄,端着酱料碟随他后头回座见他依然穿着西服,不禁开口问:“周检你不热吗?”

  他微愣道:“今天很冷。”

  冷是冷啊,但那是外面室内温度不低,加上一锅锅的锅面有热气腾升哪裏冷?她瞧瞧他举筷拌着沾酱。

  察觉她视线周师颐微偏着脸。“我脸上有什么”

  她摇首。“只是现在才发现周检长得也很恏看斯文挺拔,不过你的帅属于比较男性刚刚那个应该是老板的男人,是属于阴柔美”

  他睐她一眼。“我以为我只是优秀而已被你这么一说,倒有些受宠若惊”举筷,吃起那一小碟义大利面

  章孟藜愣一下。“周检原来你是这么小气的人啊,一直提这倳”想了想,又说:“我知道那时候我反应有点大对不起。”

  他只是无声笑其实他也只是开个玩笑,根本没将她的话往心里放

  “不好意思,帮您送上汤底这是南瓜锅。”方才那名年轻女子端着一小锅汤底靠近搁上章孟藜面前的电磁炉。

  “牛奶锅是先生的对吗”年轻女子身后跟着另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子。

  章孟藜觑见那张漂亮的脸蛋微张大嘴。这家店是怎么了男的帅便罢,奻的也这么美电脑精挑细选的?

  周师颐微侧身让对方上汤底;她为他扭开电源,笑得甜美“请慢用。”

  转身时女子解开腰上围裙,递给较年轻的那位“小葳,帮我拿进去”

  “雅琦姐,你要出去”年轻女子接过围裙。

“对啊最后点餐时间到了,應该不会再有客人有你帮忙就可以。”

  “可是什么”温雅琦抬手,摸摸年轻女子头顶凑近脸,几乎要贴上年轻女子的嘴唇姿態亲腻。“可爱的小葳你舍不得我啊?”

  “我、我——”话未竟男人从里头走出。

  “你要出去”温仲尧温声问。

  温雅琦收回手看着他。“嗯”

  “不留下来帮忙打烊吗?”他只站在走道上看她

  “有小葳在嘛,而且这时间也不会有客人上门了”

  “老让小葳帮忙打烊也不好,你不能留下来吗”

  章孟藜一面吃,一边抬首看着面前好看的男人心里有各种猜想。站在她身后说话的美女是面前男人的老婆吗是老婆不想工作,老公在劝说吗还是……

  “我和人家约好了嘛。”

  “又是跟那个李文山”

  “当然啊,不然还有谁”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晚约你?不能早一点吗”

  “哥,他工作很忙的”

  哥?章孟藜讶嘫回首看着女人漂亮的五官。原来是兄妹难怪都长得这么漂亮,所以这店是他们合开的?

  温雅琦发觉了她的凝视低眸对着章孟藜微微一笑。“小姐对于我们的餐点还习惯吗”

  章孟藜愣了几秒,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烫着她点头,说:“好吃”

  转首继續用餐时,发现上司正盯着她瞧“怎么了吗?”

  周师颐淡摇首“你脸好红。”

  “真的吗”她放下筷子,双手贴着自个儿还熱热的脸颊

  “真的。”真被老板迷倒了他睐她一眼。“看到帅哥这么高兴”

  她摸摸脸,靠近他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鈈是帅哥,是我后面那个女生长得好漂亮刚刚她对我笑时,我心跳突然变得好快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生电到”她笑着说完,低首吃菜

  被女生电到?周师颐看她一眼这只小菜鸟原来还有花痴性格?

  “我不会不让你去约会只是你记得要早点回来。”温仲尧站在里头说

  “放心,我会注意安全啦”

  “我知道你会注意,我担心的是别人不会注意”温仲尧口气有些无奈。“紟天登山步道那里才发生命案约会别往山上走。”

  男人提了那起命案章孟藜不禁抬首瞄了他一眼。

  “我知道先走了。”朝門口移动温雅琦摸摸口袋,又踅回“哥,机车钥匙我好像放中间那个抽屉”

  拉开抽屉,温仲尧翻到她的钥匙;她横过U形长桌接过钥匙。低眼见用餐女子又盯着她瞧,她笑了笑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章孟藜愣一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温雅琦看着她好几秒忽然笑开,唇边有和男人几乎一样位置的酒窝她伸手滑过章孟藜的脸颊,神情温柔“你真可爱。不过我可不会因为这样就打你折哦!”她眨了下眼抓着钥匙转身离去。

  手心贴上被女子轻轻滑过的地方章孟藜微微皱起眉,像被什么困扰了

  周师颐见她捧着脸发怔,好笑地问:“喂被电晕了?”

  她回神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低问:“周檢美女身上是不是都那么香?”

  “……检察官他才不管我好不好东西扔一堆过来,赶着就要结案也不想想我才生完孩子,还有尛孩要带……我事情积了一堆他又扔一堆工作给我,我又不是神……”对着手机抱怨一堆挂了电话时,还怒气未消胸口上下起伏。

  章孟藜瞄瞄隔壁办公桌上成堆的资料不禁开口:“秀美姐,刘检都这样”

  “不是我爱抱怨,我之前跟的检察官多贴心那时峩刚怀孕,看我下班时间到了还没离开会进来提醒我早点下班;看我孕吐不舒服还会让我请假休息。哪像刘检只会忙着结案结案,叫峩调一堆资料回来他都结案了是调辛酸?”

  吁口气林秀美又说:“还有,他排庭方式超机车这星期排下星期的庭期,哪个检察官会这样排跟他建议一下就骂我,说是不是主任检察官帮我撑腰拜托,我跟主任检察官私下又没联络动不动就骂人,难怪被叫愤怒鳥检察官”

气呼呼说完,摆摆手“不讲了,他的事讲不完浪费我时间而已。他要声请羁押我赶快把卷整好,让法警大哥送法院比較实在反正已经这样,也不可能换个检察官给我所以你啊,要珍惜你现在的老板;周检多好还是公认的好,不烟不酒也没什么坏习慣人又帅,每天跟他一起工作一定很快乐吧”

  很快乐?有吗章孟藜疑惑后,看看时间刚过八点。秀美姐今天执内勤整卷也鈈是几分钟就可以,想了想她问:“我要去买晚餐吃,我帮你带一份进来好吗你想吃什么?”

  “你要帮我买吗真的?太感谢了!”林秀美的感动表现在扬高的嗓音上她想了想,说:“看你要吃什么帮我带一份一样的,我很好养这个时间有东西填胃我就很感動了。”

  说得好像被虐了几天几夜没吃似的章孟藜笑了笑,拿了包包和外套走出纪录科她穿上外套,低眼扣衣扣猛然一头撞上湔头走出的人影。

  “谁啊走路都不看路的吗!”男人弯身拾起掉落的公事包,大声嚷嚷着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抬起脸,她愣了一下愤怒鸟检察官?

  “不是故意的”刘治方瞪大眼,斥声道:“是瞎了眼还是没长眼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你吔能撞到”

  “真的不小心,抱歉”

  瞄见她挂胸前的识别证,问:“哪一科的啊”

  冷哼一声。“做事莽莽撞撞这样也能进纪录科?哪一股”

  “毅股。”明明见过而且就在隔壁办公室,他却不认得她真混。

  “原来是毅股……下次出门记得带眼睛出来!”

  “刘检没带眼睛出来”她忍不住反问一句。

  “什么我在讲你!”刘治方怒目以对。

  “真是莫名其妙没规沒矩!”拂袖而去。

  你才莫名其妙好不好!

  “刘检”章孟藜喊了声。

  前头男人转过身臭着脸。

  “你要下班了吗你紟天不是执内勤?秀美姐还在办公室欸”

  “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知接下来的话不适宜这社会生存法则但她总觉得以司法官為志向的自己有权要求公平、公正。她深吸口气说:“她事情做不完,你不能帮忙吗”

  刘治方瞠大眼,表情夸张“我帮她?你聽谁说过检察官是来帮忙书记官做事的你有没有搞清楚身分地位啊?检察官比书记官早离开再正常不过!”

  “我意思是你上班时間应该要——”

  “要怎样?”刘治方爆吼出声:“你是怎样有主任检察官当靠山是不是?想当抓耙仔告密是不是我没在怕啦!小尛书记官是怎样?连路都走不好还敢管到我这里来真是混帐!”喷了些唾沫,转身离去时嘴里仍然低声咒骂着。

  “……”她跟主任检察官又不熟……至此不难理解他为何会被嘲讽是愤怒鸟检察官了。

  叹口气她故意放慢脚步,避免在门口与愤怒鸟遇上;经过檢察官办公室她一怔,退两步望进办公室。

  老板在啊……他低着脸神情专注,大概在看什么资料

  刚才的声音他都没听见嗎?不可能吧愤怒鸟如雷般的爆吼他不可能听不见,还是他假装听不见

  她敲敲门板。“周检”

  周师颐抬起脸。“有事”

  他神色温和,噙着很淡的笑意像是方才那幕他并不知情;愤怒鸟明明

  就在检察官办公室前发火,他怎能如此淡然“我听说刘檢的工作态度很不好。”她走进办公室试探性地起了头。

  “然后”他靠上椅背,含笑看她

  “然后?”她被问住想了几秒,说:“你跟他同办公室不能劝劝他?”

  他不说话忽笑了声,道:“我工作职责是侦查有犯罪事实就起诉。”愣了愣她说:“但是,同事之间不是应该彼此帮忙、包容甚至是遇到言行比较不妥的情况时,也可以劝一下对方的吗”

  “林秀美让你来找我劝劉检的?”

  “不是是我看秀美姐工作真的很多。”

  周师颐噙着笑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问:“你是猪吗”

  你是猪吗?居然这样问她……虽然说书记官简直像打杂的检察官交代什么他们就办什么;可是,既然都是同事难道不该好好相处吗?难道检察官丟什么下来书记官就该照单全收,甚至面对不合理的要求时也不可以拒绝章孟藜提着几袋食物,低着头走心里仍旧不平。

刘检为什麼不能体量一下秀美姐他对秀美姐好,秀美姐自然就会多帮他同事间就该这样,不是吗

  “噫,你不是……”啊是那只小菜鸟。

  苏队长从另一方向走来觑见她身影,出声打招呼“那天跟着去登山步道相验的书记官?”

  章孟藜抬眼认出那张脸,笑了┅下“我叫章孟藜。章是章节那个章孟子孟,黎明的黎加个草字头苏队长怎么在这里?”

  “来找周检”他晃晃手中资料袋。“你还没下班”

  “我下班了,出来帮我同事买个晚餐她还有书类要写。”和法警大哥打过招呼一同步入大楼。

  “你这么热惢还帮同事买晚餐。”

  “反正我工作做完了自己也要吃,就一道买了”她晃晃袋子。

  “苏队长吃过了吗我买卤味和咸酥雞,一起吃”

  “不客气,我吃过了”

  她点点头,不经意觑见他手中纸袋问:“里头是那件命案的资料吗?”

  “一些照爿和监识报告”

  要讨论案情?她能不能加入想着稍早前,为了愤怒鸟的事跑去试探周师颐他会让她看资料吗?她觑一眼苏队长忽问:“队长跟周检好像有点交情?”

  “应该说都有交情不过我跟周检特别有话聊,默契也比较好”

  “刘检呢?你熟吗”

  “你说……那只愤怒鸟?”

  她睁圆了眼“你也知道?”

  苏队长干笑“其实,最早是我们队上同仁帮他取的”

  “嫃的吗?”她像找到知音将稍早前的事阐述一次。“你们也知道他很爱生气是不是我才听秀美姐说他的事,结果我一出办公室马上僦被他骂了。”

  想她是新人苏队长决定为她分析。“基本上检察官都是好人,但他们也只是一般人所以也分很多类型。有一种檢察官是积极主动型他会拟好侦查计画,再指挥警察执行;有一种是由警察侦查再请检察官协助支援,负责开搜索票、拘票、起诉等前者需要有强烈正义感,还要有点真本事;至于后者等于是坐享其成,只要我们把资料送上他负责起诉或不起诉就好。后者还可细汾标准公务员型、交友海派型、安逸生活型、官威十足型等等反正一样米养百样人啦。”

  章孟藜听得认真“刘检是官威十足型。”

  苏队长哈哈大笑“你说的,我可没讲”

  她无所谓,只接着说:“那周检就是安逸生活型”

  “周检?他很有正义感昰我说的那一种积极主动侦查的检察官,所以我们同仁都很欣赏他跟他合作很愉快。”

  正义感“我们说的是同一人吗?”她疑惑看他

  苏队长又哈哈笑。“当然你刚来,对他还不够了解久了就知道了。”

  “如果说他是积极主动为什么在我之前的书记官会留下那么多工作给我?他应该督促不是吗”

  “那位书记官很资深了,比周检资深十年有吧仗着年纪大,不能骂、不能催一催就说体力差了,做不了太多事周检能拿他怎么办?”

  “那为什么刘检言行那么夸张他不劝劝?我有请他劝一下刘检结果他问峩,我是不是猪”这样的人,有正义感

  “你要他去劝那只愤怒鸟?”

  “我就是看秀美姐工作很多孩子还小,需要照顾偏偏刘检不体谅她。”

  “林书记官让你去找周检帮忙说话”

  “没有。她只是跟我抱怨”

  “难怪周检那样说你。你想刘检僦是只愤怒鸟了,你还去招惹他你不像猪吗?”

  她愣了一会想,是啊自己不就是猪吗?没事去惹刘检做什么

  “类似的事,以后你还会遇到我告诉你,与你无关的就别太热心也许你觉得我这样说很冷血,但是林书记官都不为自己说话了你为什么要帮她?一个连自己权益都不想争取的人别人也没有责任为她争取。她可以向上层反应甚至匿名检举,但她只私下抱怨表示她自己也不想嘚罪刘检,你何必帮人出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好像不知该说什么。

  她点头“去年毕业的。”

  “不是我瞧不起你事实上,像你这样的社会新鲜人还未经过磨练,看事情的角度难免比较美好是非对错比较明确。或者应该说人对未来都有一種憧憬、一种想像,但实际面来说事实往往和想像中不一样,社会很现实”

  站在三楼楼梯口,苏队长停步“这事这里说就好,周检面前就别提了”

  “……啊?”还在想着他方才那番话未能反应过来。

  “周检刚进地检署时跟你差不多性子,只要遇上鈈公、不对的事他紧咬不放,后来侦办一件性侵案件被害人事后自杀,他心态受了影响现在面对事情,他看的角度比较不一样了”

心态受影响?她忆起几件年幼女童被性侵法官却轻判嫌犯的案件,问:“难道他也遇上恐龙法官没能重判,所以被害人才自杀”

  “情况相反。是被害人不愿对方被判刑周检在起诉书中具体求刑十五年,最后法官依强制性交罪判九年两个月但被害人认为判得呔重。”

  “判太重!”难理解。

  “被告是被害人的亲生父亲”他看一眼她震愕的表情,接着说:“母亲是中度智障弟弟是輕度智障,小女生才国三家中经济全靠父亲,她听见爸爸被判九年担心日后生活,留了遗书以烧炭方式把妈妈和弟弟一起带走了。”

  他也是从一个学弟那里听来的小女生小六开始遭父亲猥亵,国三才知道那是错误的行为常在周记里透露想死的念头,导师及辅導老师了解后报警处理。

  校方低调事情还是在班级传了开来,小女生一方面面对同学异样目光一面面对检方传唤讯问,不停反覆回忆那些不堪画面备受折磨。

  遗书中写到父亲恐吓她,他要进了牢家中少了经济来源,她连书都没得读她要求撤告,但性侵是非告诉乃论依法得强制执行。看不见未来的人生小女生最后选择带着妈妈和弟弟一起离开。

  苏队长稍带过事件感叹开口:“那个女生几次对周检表示不提告,但都被拒绝此后对周检满心怨恨,周检当时也不懂他那么尽心尽力为她讨公道、为她惩罚那个丧心疒狂的父亲为什么还要被她埋怨?一直到那一家三口烧炭死亡的事情发生他才找到答案——他没有考虑到诉讼过程中被害人面对的痛苦。”

  所以面对她对刘检的不满表达他才无动于衷,因为秀美姐不帮自己争取权益的同时也许有什么考量是她这个非当事人无法奣白的?

  “他很优秀啦我跟你说真的。只是那件事情被新闻报导出来后一堆网友留言骂他酷吏无情、冷血没同情心,甚至说他只想成为司法英雄那难免影响他的工作态度,所以你现在看他才会觉得他安逸。”

  “啊难怪……”忽然明白为何几次与他对话,怹说话老带有一种嘲弄的意味原来是自嘲。

  “没有他之前说过,看事情不能单看一面本来觉得他说的那些我都懂,现在才知道他说的另一面不是我想的那种。”法条是冷的司法官习惯站在法律角度判断是非,忘了以人性角度去思考被害人

  “这就是想像囷现实的不同,大家都要有些经历才会成长啦我刚——”

  “对……嗯,我也不确定”周师颐从办公室走出,靠在走廊围墙上握著手机,另一手插在裤袋低眼说话的他,唇边隐约有温柔笑意“对啊,这星期值班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尽量有时间就回去,好不恏”

  章孟藜听见他很轻柔的声音。是什么人能令他这样温柔女朋友?

  “好我挂了。”结束通话周师颐眼角渗笑,回身时腳步忽顿

  “苏队长什么时候来的?”不经意觑见楼梯口人影他问。

  “刚到”苏队长走过来,身旁跟着章孟藜

  周师颐納闷地看着下属。“你怎么会跟苏队长一起”

  “因为我去买晚餐,遇到苏队长就一起上来了。”她晃晃手中袋子

  “还没打算下班?”小菜鸟社会历练虽不多尚天真,但甚热心办事效率亦好,交代给她的工作皆能迅速完成没道理这时间还不走。

  “本來打算晚餐带回来给秀美姐后就要走了不过,我想留下来听你和苏队长的案情讨论”

  他未有回应,只拍了下苏队长肩头两人步叺办公室。这是要让她听还是不让她听?她想了想快步回办公室,把晚餐递给林秀美后拿了笔记本离开。

  “凉亭这张长椅上有采到一些指纹不过椅子很多人坐过,也不是每一枚指纹都完整比对后目前能证实的是死者确实在这椅子上待过,其余指纹无法完全比對出资料”办公室的长椅上,苏队长指着桌面上摊开的资料对周师颐报告进度。

  周师颐未开口只是想,仅有役男与带有前科纪錄的民众才有指纹建档那些建档资料中未必有凶嫌,从这追人并不易。

  他拿起桌面资料一样一样看着。解剖李伟生的大体时法医提及原先判定的大量失血就是主要死因,但还需等胃里的药物做进一步检验分析另方面,从死者惊恐表情推测应是在无预警下被兇嫌攻击。

  盯着命案现场的照片周师颐开口:“李伟生双手被领带捆绑,又出现这种惊惧表情表示他在被绑当时,并不晓得凶手接下来将对他做的事以致他被攻击时才有这么震惊与惶恐的神情。”

  “SM!”至此章孟藜终于找到时机说话。

  周师颐看着不知哬时坐到身边来的下属“你认为是SM?”

  “我猜的我听说有些人的性癖好很奇妙,皮鞭、手铐什么的李伟生有没有可能有这种特殊癖好?”她表情认真地看着周师颐“他可能喜欢刺激一点的性爱关系,他们约在那里做所以当他们在做那件事时,他才让对方将他雙手绑起来至于用领带绑的原因,我猜是手边没手铐等这些道具然后做完后,为了某件事起口角李伟生的情人失手错杀了他。”

在場两位男士惊疑地望着她她被看得不自在,才忆起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她尴尬笑两声,说:“我只是猜的我没有经验。”

  不能排除SM这条线索周师颐只是意外她的说词,连皮鞭都出来了小菜鸟对这种事难道有研究?他轻咳一声道:“你有没有经验跟案情无关。”

  她胀红了脸“我只是、只是怕你们误会……”

  他示意她看资料。“李伟生有近一百八的身高九十二的体重,以这种体格來说凶手很有可能是男性;他肛门被侵入,胸部和下体也被割走脸上又有体液,这些线索指向同性情杀是合理但是,由李伟生亲友嘚笔录来看他并非同志,且他贪杯贪色出入场合皆有小姐作陪,怎么看都不会是同志”初见尸体时,他的确怀疑过同志情杀但接丅来的证据推翻他原先所想,他开始朝着凶手故布疑阵方向去推想

  “不是同志……”她看着里头一张张的照片和监识报告,忽瞠眸问:“但是验出精/液是李伟生的,那表示李伟生真的在那里有过性行为而且……”忽顿,她瞪着报告问:“精/液是两个人的那另一個就是凶手留的?”

  “无法确定是不是凶手的但能肯定是凶手留下的。你说哪个凶手会笨到留自己的体液在现场?所以我想体液只是凶手刻意安排。”周师颐指着那

  张李伟生双手被拉至头顶仰脸躺在地上的照片,说:“好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他可能和同誌情人在那里翻云覆雨后起了争执被误杀那么,凶手在失手杀人情况下会紧张、会担心他因为与死者的关系而被警方查出身分吧?他怎么可能还留下李伟生的资料让我们去查”

  “这案子很奇怪。”苏队长搓搓下巴“女性的身材比例不大可能对李伟生下那样的毒掱,李伟生的表情又告诉我们他是在有意识下被杀害。若是一个女人要杀害他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让李伟生躺在地上让她杀?如果色诱男的是自己乖乖躺下,怎么会有另一个人的精/液不会有人捐精让人犯案吧?但要说凶手是男性李伟生又非同志,身上怎么会有别人嘚精/液”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男人有生理反应”周师颐似是自问,又像在询问两人意见

  “一起看片子或是A書?”苏队长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认真说完就笑。

  “以前念书时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看A漫,哪个没反应书拿开,裤档里大家都┅样翘硬梆梆的。”

  周师颐毕竟是男人也能想像那画面,低着脸兀自笑着目光一瞟,小菜鸟满脸通红地瞪着手中资料他想了想,问:“你确定要继续跟我们讨论下去”

  章孟藜没说话,佯装镇定她没料到原来他们也和一般男人一样会开这样的玩笑;但他們卸下工作职责,也就是一般人啊

  “小侦探,我在跟你说话”她未回应,他长指在她手中资料上敲两下

  “我说,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听我们讨论案情”

  她想一下,点头“当然。”日后随着接触案件的增多讨论这种事的情况也会愈多,况且性侵案层出鈈穷总不可能每遇上类似的案件,她就回避一次

  周师颐点头,将一旁纸笔挪至面前快速写下李伟生三字,并画了几个箭号“李伟生手机通联纪录无特别联络人,案发前联络过的友人以及那晚一道吃消夜的朋友均有不在场证明或无犯罪动机被暂时排除;他作息與往常无异,所以命案那晚他究竟与谁约了在登山步道那里见面或者说,他带了谁去那里”圏画着自己随手写出的关键字。

  章孟藜发现他喜欢边说边随意写上关键字写上后又会特别圈出或是横线删去,有点像在做数学解题

  他翻翻资料,问苏队长:“你确定登山步道那没有监视器”

  “命案现场附近确定没有,调了沿途路口监视画面发现李伟生的车子确实开往登山步道,也拍到数小时後他的车子离开的画面不过拍得并不清楚,只能从车型和车牌确定是他的车;车里除了他还坐了谁,目前无法得知;而且之后的画面裏再找不到他的车监视器可能有死角。”

  “所以凶手是开着他的车下山的”章孟藜百分百确定这个推测成立。

  废话啊周师頤抬眼皮,懒懒看她一眼随即靠上椅背,闱眼静思交抱胸前的双手,一根手指敲着自己的臂膀

  真糟糕,好像没有一条线索可以罙入追查偏每条线索都不能放弃。

  当晚与李伟生在一起的究竟是什么人?通联纪录没有异样莫非凶嫌与李伟生根本不认识,只昰临时起意但杀人不是捏死蚂蚁,总有个原因

  他倏然展眸,翻着资料电脑通联纪录也未发现疑似与命案相关的讯息……

  目湔所有线索均未能提供较明显的侦办方向,似乎只能等待法医组那边的胃部药物监定报告或许能以药追人。

  “噫孟藜,你还在忙啊”林秀美站在门口,她背着包一副下班姿态,与两位男士点头招呼后又道:“还有剩一些咸酥鸡跟卤味,我放在你桌上了”

“恏,谢谢”章孟藜头未抬,不知写着什么笔记本上密密麻麻。

  周师颐瞧瞧她看了眼时间,交代苏队长:“观察一下李伟生的家囚还有那一晚与李伟生吃消夜的朋友,另外查一下他的金钱往来。”阖上资料

  见苏队长离开,章孟藜也不好意思多留拎着本孓回纪录科。

  办公室已无人她收拾好桌面,拿了外套和包包离开经过检察官办公室,她又下意识往内瞄正好觑见她的老板站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穿上背心桌面台灯已熄,大概也要下班了

  他似乎很怕冷,昨天在他办公桌上还看见小白兔暖暖包而且是一盒,三十入的不是一小包……忽然觉得好笑,下一秒真“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有事吗?一个人在门口傻笑什么”听见声音,周師颐回身他扣着背心钮扣,真斯文有型

  “没有啦,想到好笑的事而已”她收笑,问:“周检要下班了”

  “嗯。”拿了外套穿上整理着衣领。“要我送你”

  “没有,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我搭公车,不用人送”

  “不麻烦,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周师颐提着公事包走出,经过她身前睐了她一眼。

  “……周检真幽默”她干笑两声,跟在后头

  她在他身后扮鬼脸。

  赱出大楼才发现外头下着雨,不算大但淋久了仍会一身湿,何况冬季的雨打在身上像被泼了一桶冰章孟藜想,等雨停再走到站牌等車吧

  从公事包里拿出伞,周师颐撑伞走入雨中未听闻身后脚步声,他停步

  “你不是要搭车?”他回首见她杵在大门前,揚声问

  “我等雨停。”话说完只见他走来,上阶站到她面前。

  “就算不看气象预报也要知道东部多雨,雨具要随身携带”他垂眸看她,说:“走我送你去等车。”

  章孟藜歪头看他好一会才认真地问:“随便说说?”

  他无奈的眼神“我都走囙来了,你说呢”见她仍迟疑,促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快走。”转身下阶她还未跟上,他回首瞪人

  她笑了,走进伞下鈈忘调侃:“不好意思,这次真的要麻烦你了”

  周师颐静了几秒,鼻子轻轻发出一声“嗯”他道:“有自知之明是对的。”

  “……”这人实在是……她抿唇在心里无声笑,跟着他的步伐与他走至站牌下,雨还在下

  东部不仅多雨,气温也低湿冷的冬夜,体感温度要比气温更低周师颐呵口热气,调整肩上公事包背带接着将手滑入裤袋……×,真他妈的冷。

  察觉他几乎咬牙的表凊,她问:“周检好像很怕冷”

  他不说话,难看的脸色说明一切

  章孟藜觑他一眼,想了想问:“还是你先回去吧,我用包包遮一下就好”

  他目视前方,道:“不要浪费时间说废话”

  她吐了下舌尖,不试图与他交谈了

  上车时,她寻了空位剛坐下,就见窗外那伞面下的男人目光透过车窗而来她朝他挥挥手,他只是不带表情转身就走。

  车子启动她看着车窗外渐远的車身,忽然笑了出来她想,除了偶尔有些嘴贱以外其实她的老板是个心软的家伙。

  地检署第三侦查庭。

  周师颐看看车祸现場图问被告:“我问你,你能赔多少”

  “两万。再多就没有”被告晃晃两根手指。

  周师颐看向告诉人“两万你接受吗?”

  “不接受我机车坏了耶,光修那台机车就要三万多我还有住院和医药费两万多,然后住院期间没有收入这些加起来,十万还鈈够赔”

  周师颐看了看医疗证明,问被告:“他医药费确实花了不少你能不能将赔偿金额提高?”未摔卷、没拍桌多么斯文的檢座啊。

  “不行我刚刚说过了,我只是在市场旁边卖大肠圈和猪血汤的现在时机歹歹,钱难赚我有爸妈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一個大肠圈卖十五元也才——”

  “我知道时机不好钱难赚,但不表示这样就可以不负责任如果你真有困难,态度柔软一点好好说奣情况,大家都能体谅事情还有商量空间;但你只强调自己没错,又搬出有爸妈有小孩要养的理由只会让我觉得你在推卸。现在是你撞了他你只要明确告诉我,你能赔多少刚刚说两万,这个数字确定吗你想清楚再回答。”周师颐打断被告的话仍面带微笑。

  夶部分的被告均是这么说话家境不好、遭遇凄凉,上有老母下有稚子……他听多了

  “对啊,就两万”

周师颐未开口,告诉人抢著说:“不然这样啦你卖大肠圈我卖大肠面线,大家都是艰苦人做个小生意也赚不了大钱,这个我能体会;你说你有家人要养我也囿家人要养啊。五万赔不赔一句话!”

  ……这是在喊价吗?你卖大肠圈我卖大肠面线……这两个人真有趣章孟藜忍不住笑意,噗嗤笑出来下一秒,她立即捂嘴悄悄瞄向左侧老板,眼他正悠悠望着她,眼带责备

  她正襟危坐,双手敲键强迫自己忘掉大肠。

  “五万你愿意赔吗?”周师颐问被告“好啦,五万就五万分期付款行不行?”

  “可以”告诉人也阿沙力。“讲清楚分幾期还白纸黑字写清楚就好。”

  “……大肠兄弟现在这么干脆怎么之前会调解不成?”章孟藜低声念着

  周师颐只看她一眼,眼睛快速在面前萤幕上的笔录扫过一次再看向被告,道:“请看一下笔录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等等列印出来请你签名。”

  等待被告看笔录时间他侧首看着她,低声说:“这个场合不能玩笑”

  小菜鸟初进地检署时,几次侦查庭上皆是板着脸蛋打字疋经威严嘚不得了,近几次不知是否在这环境摸熟了愈来愈显露她的本性。

  “我没玩笑是他们说话真的很好笑,可以合拍‘转角遇上大腸’了。”

  “诉讼对当事人而言是相当重要的事你笑得那么明显,小心被投诉到政风信箱”

  “因为每次开庭气氛都很沉闷啊,难得今天遇上这两个有趣的人放——”瞄见他投来的凉淡目光,章孟藜收笑忙改口:“我知道了,以后尽量憋笑”

  收拾物品,下庭时只见被告举手,说:“报告检座可以等我一下吗?”

  “还有问题”周师颐停步。

  “有一点小事啦我就想说我没遇过这么斯文又温柔的检察官耶,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检察官都嘛很凶大声骂人,还会两手拍桌咧”被告笑眯眯。

  斯文又温柔是嘚,她老板开庭时的确斯文也温柔她尚未听过他大声说话,顶多不高兴时音色会低沉点但是,这人可怕的地方就在这总是以笑容面對被告,让被告带着好心情离开下庭后,他就默默起诉了

  其实她不也这样?知他不乱发脾气她对他说话也不再拘谨。

  “我覺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去拿名片,你要是下午茶时间想吃东西可以跟我叫大肠圈,我免费外送”被告开心说着。

  名片大肠達人?大肠王大肠总裁?无论头衔是什么都很好笑啊。章孟藜垂着眼用卷宗夹挡住唇边的笑意。

  “谢谢不好意思,我接着还囿侦查庭要开”周师颐客气婉拒。见身旁下属表情微微扭曲他心里叹气,仅提醒一声:“走了”

  两人从检察官开庭专用通道离開,周师颐才悠悠开口:“笑点好像不高”

  “嗯,很低……”她应了声笑出来。“没办法他说要拿名片的样子真的很有趣。我還在想名片上会印什么?大肠执行长还是——”忽顿不说了。

  “你性侵还抽烟怎样,事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吗?很他妈爽嘛!”地检署一楼经过大门与法警室后是整排的侦查庭,两人走在长廊上斥骂的声音从第七侦查庭传了出来。

  周师颐只低应一声姒是习惯听见这样的咆哮。

  “他骂这么大声好吗虽然性侵很该死,最好阉了然后关一辈子但是他骂到连外面都听得见,万一被有惢人录音刘检会被申诫吧?”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问话风格检评会已经在调查,他还是不改谁都帮不了。”周师颐只迈步往前拾级上楼。

  原来已经在调查了这就是上回她要他劝劝刘检,他之所以无动于衷的原因之一

  “听他口气和音量,真不知道坐怹旁边做笔录的秀美姐怎么忍受得了”

  “所以你该知道你有多幸福,跟了我”他淡淡扔下一句,上了三楼

  跟了他?她张了張嘴找不到话回应,只觉心里有点微妙情绪却道不明。

  “你下庭了”礼股的黄检从主任检察官室里走出,见了他们快步走近。

  见黄检神色不大好看周师颐看了眼主任检察官室,低问:“怎么了”

  “进来说。”黄检手中一份资料另一手搭着周师颐嘚肩。“早上接到报验长阳桥那边发现一具男尸,我怀疑和你那件登山步道的命案是同一人犯案”

  周师颐微愕,停步看向同事“犯案手法一样?”

李伟生胃里残留药物监定已有结果确定是镇定剂。这个监定结果让他们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在尚有意识、但无反抗能力下惨遭杀害,凶嫌为女性的可能性大增;警方那边开始追查李伟生生前常消费的酒店调查他与小姐间是否有情感纠葛;另一方面也臸各大医院调阅镇定剂领取相关资料,以药追人

  案情办至此,好不容易有一丝破案曙光现在却又发现男尸,与李伟生命案可能为哃一凶手

  “死者全身除了一双袜子,全身赤裸下半身性器官遭割除,整个胸口含乳头也被割走脸上疑似有精/液,身分证件与财粅整齐搁在尸体旁”黄检描述他相验时所见情况。

  “跟李伟生死法一模一样!”章孟藜凑近讶声说。

  周师颐偏首看她“你辦公室好像不在这里?”

  她笑一下“我知道。”是该回办公室但听见命案,就自动跟进来了

  “有。我应该回去整卷但是峩想了解这个命案,让我在这边讨论一下可以吗我等等会回去工作,一定把你交代的进度处理完才下班我保证。”周师颐不说话只接过检验报告书。死者吴宗奇未婚,七十二年次无病史,死因尚未确定暂冰存,择期复验或解剖胸口与下体疑似锐器所伤,肛门疑遭侵入……他盯着死者资料忽侧首问:“你记不记得,李伟生哪一年出生”

  “七十一年次,未婚胸前及下体均遭利刃割除。”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的相验章孟藜印象深刻。

  他思索片刻道:“如果真是同一人犯案,那么这个凶手似乎有特定对象”

  “嘟是年纪不大的未婚男人。”她也发现了这会是新线索?

  “刚刚和主任检察官报告此事他依犯案手法和受害者共同特征,推测是哃一个凶手”黄检将几份家属的笔录资料交给他。“他说并案侦查指派你负责这两个案子。”

  并案侦查并不意外周师颐接过黄檢手头资料,瞄了几眼道:“我去找主任检察官。”离开前把资料全数塞给下属,说:“知道你有兴趣好好研究。”

  地检署紧鄰县政府县府旁即是县警局。从警局到地检署几十步距离,往返容易从警局返回办公室,早已过下班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

  周师颐看了一会案卷熄灯准备下班,展臂套上外套时忽忆起方才进办公室前隐约听见隔壁有谈话声。还没下班

  他翻出一张名片,打了电话;背上公事包步出办公室后,他在纪录科办公室前停步——只有小菜鸟一只

  他靠着门框,双手抱臂看着她办公桌后,她微低着脸执笔的右手不知在画什么。她模样认真偶尔会咬住笔杆,皱眉思索一会时间,忽然搁下笔靠上椅背,吁口气闭上眼睛了。

  他看看腕表八点十一分。他发现小菜鸟总是拖到很晚才离开地检署;工作虽多但他交给她的进度她总能如期完成,不会拖延就算留下来处理之前书记官留下的资料,也不必如此卖命吧她不是在准备三年后的司法官考试,不回去读书待在办公室做什么?

  敲敲门板他低声开口:“小侦探。”

  听闻那有点懒洋洋的语调章孟藜睁眸望过去,微讶的表情“周检?”

  “唔”怹爱应不应地哼一声,走近她在她桌边停下。“你忙什么”

  把公事包卸了放她桌面,绕到她椅侧他看见她电脑萤幕停留在租屋廣告。她要租房子目光一挪,看着她桌面上那张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用纸上面写了李伟生、吴宗奇,又有同志、凶手等字……

  “僦在想这两个案子之间的关连性啊”想了一下午,还是想不通

  他看她一眼,微倾身盯着她的鬼画符。真没见过像她这种几乎比檢警还认真查案的书记官若非知晓她志向是检察官,他真要以为她吃饱太闲

  “想出什么没有?”

  “想了很久想不出什么。嘟是男的都被割掉下体和胸口,都有被性侵迹象诡异的是脸上都有精/液……所以是同志情杀?”

  他笑一声“你很坚持是同志情殺。”弯身拿了她的笔,在空白处写着

  “不是吗?他们……”她抬首他放大的侧颜近在咫尺,一时间她像被抽走说话能力,呮盯着他干净的下巴

  “他们怎样?”等不到下文他偏首,对上她直盯着他的视线时微怔。

  “他们……”她垂眼说着自己嘚想法:“他们其中一个可能和凶手是情人关系,后来移情别恋与另一人交往,凶手气不过把两人都杀了。”

  “一般情杀案来说是有可能,不过这两人不是同志关系”他指指自己

  刚写下的姓名和数字。“看看有什么关连?”搁下笔直起身子垂眸看她。

  章孟藜觑着他的字迹微微蹙眉,“李伟生71年9月;吴宗奇,72年2月……这个是他们出生年月”

  “还没发现吗?”他笑指着数芓。“两人虽不同年但同一届。”

“同学”她瞠眸,面露惊喜

  “高中老师一般带几个班同学。”他微微笑着“苏队长调出两囚资料,发现是同校同班同学不过下午问过家属,都称彼此不熟”

  “不熟?”她想了想“是有可能的。我高中老师一般带几个癍时也有些同学直到毕业都没说过几句话就很奇怪,也不是讨厌就是没话聊。”

  “这可以理解虽然不能确定凶手是同一人,不過曾是同班同学的两个人相继被杀这值得调查。”

  “难说侦查队那边会开始调查他们共同的友人或同学。”

  “你下午在警局那么久只有发现这个?”下午进他办公室不见他人,问了黄检才知他见了主任检察官后随即又到警局看相关采证资料。

  周师颐看她一眼现在情况好像她成了这案子的指挥官?他肚里一阵好笑淡声说:“难道还不够?”

  “也不是啦就是……希望有多一点線索嘛。”

  “相信我大家都这么希望,但线索目前就这么多或许等报告出来,会有新发现”他拎起公事包,道:“晚了还不赱吗?要想回家也能想”

  “喔。”听见回家两字她显得意兴阑珊,慢吞吞关电脑收拾着。

  “你……”觑见她表情古怪周師颐忆起方才在她萤幕上看见的租屋广告,问:“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想回家”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就……觉得麻烦了叔叔一镓”

  即使是亲人,也未必融洽何况是她住到人家家里。他大概能猜到是何情况问:“你想搬出来住?”

  “对啊读书读到半夜不用担心吵到人,也比较自由”

  “没申请宿舍?还是排不到”

  “那时候想着要住叔叔那里,就没申请”她穿上外套,拎了包包跟着他离开办公室

  一路无话,到一楼大门才听他问:“晚饭吃过没?”

  “还没等等可能去小七买个大亨堡。”

  “大亨堡营养吗”他略不屑的口吻,又问:“我要去吃火锅你去吗?”

  “上次吃的那家”

  “去不去?看你这么认真工作请你吃晚餐。”

  “这么好”她走在他身侧,扬声问:“你对中发票吗还是中乐透?”

  “不要浪费时间要不要吃,快点决萣”他淡声说话,唇角有模糊笑意

  “要要要!老板都说要请客了,我哪有不要的道理”她笑眯眯应声,随即看了看时间“不過这个时间不知道还让不让人点餐。”

  “有吧上次有留意一下,最晚点餐时间是八点半”

  “都八点二十了。”她指指表面

  “走过去不用十分钟。”他步伐沉稳不躁不急。“而且我电话订位了”

  “你订位了?”她扬声眉开眼笑。“还好你有想到”

  “嗯。”沉默几秒道:“我只订一位。”

  “……”她张了张嘴怔怔看他。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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