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高人能猜出图中的字知道这个草药学名叫什么吗?

: 文案因为爱你所以给你万千宠爱,给你信任,给你安慰,给你港湾,给你幸福。尹轩琪对欧阳晨说。 因为你爱我,对我宠爱成瘾,所以我给你阳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给你一片不一样的天空,这是欧阳晨对尹轩琪的承诺。这就是个现代美少年穿越到古代陪小攻种种田,斗斗极品亲戚的故事,故事温馨无虐,轻松有趣,作者脑袋够大,如有不合理,请多多见谅! 内容标签: ...

“启禀皇上,臣昨日有将此事上报,据臣所知,这家珍宝阁乃是三皇子所有,里头卖的东西竟然 皆是宫里的御赐之物,很多甚至印着宫印,三皇子此举不仅有违律法,也有藐视君上之嫌,臣恳 请皇上封了这家珍宝阁,以免将来众人纷纷效仿,不把御赐之物放在眼中。”“岂有此理!来人…宣三皇子上殿!”皇帝拍案而起,面上怒气冲冲。一时间,朝堂上的风向都变了,那重要的赈灾已经被抛到一边,一个又一个朝臣站出来弹劾滕誉 ,甚至有光顾过珍宝阁的官员主动出来请罪。大家显然认定了皇帝会重责三皇子,毕竟这件事原本就荒唐的很,历朝历代也没听说过哪个皇子 敢变卖御赐之物的。“皇上,老臣是真的不知道那家珍宝阁乃三皇子所开,更不知道卖的是御赐之物,老臣有罪!”滕誉进殿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臣跪在殿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全家死绝了一样。这承德殿他不是第一次上,皇子满十五岁便可上朝旁听,不过滕誉只来了几回就没来了,反正他 当时扮演的是个无所事事的皇子。“这是怎么了?天要塌了吗?”滕誉笑容满面地走进去,给皇帝行了个礼,这才走到一边站好。“哼,你还有脸问,不正是你干的好事?”皇帝拍着御案吼道。滕誉状似精神不济地拍了拍胸口,还咳嗽两声,声音虚弱地问:“父皇,儿臣近日都在宫中养伤 ,可没有干什么糊涂事!”“那你说说朕赏你的东西你都放哪了?”滕誉眨了眨眼,“您问的是哪个?您赏赐的东西太多,儿臣记不住啊。”皇帝虎着脸问:“京中那家珍宝阁可是你开的?”“什么珍宝阁?”滕誉一头雾水,表情相当诚恳。“你把朕赏赐的东西都弄出去卖了,还敢说自己不知道?难道是府中有奴才如此大胆?”“哦,您说的这事儿啊。”滕誉摸了下鼻子,讪讪地说:“儿臣确实有让将库房的东西清点部分没用 的拿出去卖了,不过却不知道这些奴才是用什么方式卖的。”“你真敢?你急着用银子?难道朕少了你的吃穿不成?”“自然不是,只是某日府里的管事来哭诉说库房已经放不下东西了,要让儿臣扩建,可是儿臣听 说上回就有人因为儿臣府中库房扩建的事情参了儿臣一本,所以儿臣怕了啊!”“可是东西放不下了怎么办呢?儿臣看过库房的清单,发现很多都是用不上的年代久远的旧物, 与其放在库中蒙尘,不如让给有需要的人。”“所以你就拿去卖了?你可知道贩卖御赐之物该当何罪?”滕誉眨眨眼,挺直胸脯大声说:“父皇,大梁律例中并无这一条规定吧?而且也是有理由的。”众人心道:原来您还知道大梁律例呢?真不简单!皇帝冷哼一声,“说说看,你还有理了?”“是!”滕誉走到正中间,将还跪在那的老臣一脚踢开,“父皇也应该知道,您每次赏赐的东西很多 都是无用之物,有时候看到什么就赏什么,若是儿臣一直不能处理,待百年之后,怕是整个皇子 府都堆满了。而且既然是无用之物,儿臣若是能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处理了,也是一件好事,这些东西卖了多 少银子儿臣都有让人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是父皇赏赐给儿臣的东西,按理钱也是儿臣该得的,但 儿臣留着也无用,所以便有个想法,想用这笔银子赈济天下!”“什么?”“……”众人一片呆滞之色,万万没想到三皇子能说出这番话来。皇帝虽然也诧异的很,但是因为有之前他藏拙的事情在先,也算能接受。“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将这笔银子拿来赈灾?”皇帝不太确定地问。“是的,既然是父皇所赐之物,那就是大梁之物,理应取之于民而用于民。”“哈哈!好!好!”皇帝连口称赞,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有银子送上门他当然高兴。至于滕誉打的什么算计他也不是不知道,无非是想扭转自己的形象,建立好的名声罢了。他之前还在疑惑这个儿子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答案了。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是不可怕的,皇帝没有理由拒绝。“既然你有此心,好得很,正逢徽州大灾,你这些银子就随着赈灾银一起送去吧!”滕誉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儿臣遵旨,只是有个条件。”“嗯,什么条件?”“儿臣想亲自前往徽州赈灾,看着那些银子一分一毫地用在百姓中,免得被某些蛀虫中饱私囊, 白费了儿臣的一片心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德昌帝还是眯起了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儿子。他心中大笑:好你个滕誉,竟然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久,这份心智和忍耐力可非常人能比。“ 好,既然你想去,那此次赈灾就由你全权负责,该发多少粮食,发多少银两,你去查看过后仔细 回报给朕,若有丝毫差错,朕为你是问!”大殿中的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态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三皇子滕誉不是一直以来无心政事吗 ?这是要奋发图强的意思么?百官难掩心中惊骇,但也没表现在脸上,只是等着看三皇子办砸差事后的窘况。云鹤然更是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这小子办好这件事,只要让他开了个好头,以后还真的说不定 就水涨船高了。 122  徽州滕誉出发的这天倒起了春寒,夜里下了一场小雪,而徽州的奏折在他临行前又来了一封,禀明灾 情更加严重了。皇帝于是给他下了道圣旨,命他务必在三日之内抵达徽州,不可在路上耽搁。可就算是道路畅通无阻,从京都骑快马到徽州也需要三日,何况现在路上被积雪覆盖,肯定走不 快。城门口,滕誉从马车里钻出来换了一匹快马,对马车上的殷旭说:“我先行一步,你坐马车慢慢 来。”殷旭怕冷得很,本来滕誉是不想让殷旭跟着他一起去的,这一次去徽州肯定会遇上不少阻挠,涉 险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去干就好了。不过殷旭哪是怕危险的人,相反的,他觉得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不利于他功力的增长, 于是借着伤势未好的由头,推了去上任的日子,非要跟着滕誉去徽州。而且魏子安也在徽州,这个被他救回来的魏家少爷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自从知道魏家家 大业大,殷旭可就打定主意把魏子安牢牢控制在手心,这可比卖三皇子府的库房来钱快多了。殷旭从马车里钻出来,径直跳到滕誉的马背上,坐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腰,用狐裘将自己裹得密不 透风,这才闷声说:“出发吧。”滕誉也没坚持,好在两人昨夜没有胡来,否则让殷旭骑马简直是要他的命。滕誉带了十几个心腹下属,殷旭只带了丁一卯二,全都是一等一的战斗力,万一遇上危险,自保 不成问题。三天后的夜里,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徽州的城门,徽州自古是北方重城,城墙建的又高又厚,也是 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可是此时,城门紧闭,墙头上并没有巡夜的士兵,整座城安静得不可思议。丁一上前去敲门,这徽州的夜晚确实冷,他们赶了三天的路,此时又冷又饿,哪里耐烦在城外再 委屈一夜。过了很久城门内侧才有了动静,“谁在外头?不知道此时已经过了进城的时候了吗?要进城明日 赶早!”丁一继续敲门,“开门,钦差大人驾到,赶紧通知你们知府大人去!”门内的人一听这话,丝毫没有怀疑就把门打开了,因为上头有交代过,朝廷派来的人也差不多该 到了。何况现在徽州是多事之城,一般也不会有人来这占便宜。那守门的士兵裹着破洞的棉衣打开城门,人还没看清就直接跪倒在地,“小人不知是钦差大人大 驾光临,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见谅。”“起来吧,先带我们去知府衙门。”滕誉握住胸前那只手,虽然裹得严实,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殷旭 身上的寒意。“是是…各位大人请随小的走。”那士兵小跑着带路,而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徽州知府也急匆匆地从 床上爬起来,带着下人站在门外等候了。按三皇子府那些幕僚的意思,三皇子第一次办差自然是办的越完美越好,所以建议他微服巡查, 等查明真相后再与官府打交道,也不容易被那些精明的家伙糊弄。滕誉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等知道徽州情况紧急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时间有限,根本没时间 让他慢慢查。而且他府中并不缺这徽州官员的资料,比起南方富庶之地的花花肠子,这北边向来清净的多,想 将他糊弄过去也不是易事。徽州知府是德昌五年的状元郎,滕誉记得当时自己虽小,却经常跟在皇帝身边,因此是见过这个 人的,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这状元郎有一张惊人的面貌。据说此人的母亲曾经是江南一带最负盛名的花魁,父亲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先生,那花魁对那书 生一见倾心,用自己多年来积累的财富为自己赎身,依然跟了那书生做妾。而这状元郎面相肖母,自幼聪颖,刚及弱冠就状元及第,在当时可轰动了好一阵子。滕誉坐在马背上打量着那个站在府门外的男子,灯笼微弱的光亮照在他脸上,虽然已年过而立, 却依然丰神俊朗,玉面如冠,要不是下巴的胡渣来不及收拾,神色有些疲惫,怕是更加引人注目 。这容貌一绝的知府大人姓於名学中,在呈给滕誉的资料中,此人的政绩并不如何出彩,但也没有 太大的过处。上回他们经过徽州,这於学中,接待他时就表现的不太甘愿,礼送的也薄,不过事后到没有告他 一状。“微臣於学中叩见三殿下。”“平身吧,时候不早了,先休息,有事明日再谈。”“应该的。”於学中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一行人,说不诧异是假的,他傍晚才接到朝廷的旨意,说 是派了三皇子来赈灾。当时他心都凉了,想到上回这三皇子的做派,哪能指望他真的做事情,为百姓请命?而且等他来了,黄花菜都凉了,於学中当时的心情当真是不妙的很。所以今天夜里他一直没合眼,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从三皇子手中把粮食和银两抠出来。哪知道他还没想出个对策,就有人来通报说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这怎么可能,从他出发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三天,就算骑快马也未必能到,他压根不信,但也穿戴 好出门候着,想着如果是有人假冒三皇子,定要当场拿下治罪。於学中起身时依然满脸震惊,忍不住多看了三皇子一眼,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总觉得三皇子身 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殿下一路赶来确实该好好休息,请随下官来。”将人安排在上次住的地方,於学中带着满心疑惑 回到自己的房里。他的夫人走进来,替他解了身上的披风,忧愁地问:“夫君,朝廷怎么会派三皇子来?他能帮什 么忙?”於学中握住夫人的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等明日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只能继续上奏了。”以三皇子的名声,他当真是不怎么指望的。“你这些日子也忙坏了,赶紧去休息吧。”於学中拍了拍夫人的手,眼里对她充满敬意。大概是受母亲的影响,於学中向往的是简简单单的感情,成亲后一直没有纳妾,对妻子也很敬重 。而他的妻子也只是一般读书人家的女儿,胜在知书达理,为人和善,这些日子更是组织了徽州的 夫人们在城内施粥,不仅给他赚了名声,也帮了他不少忙。囫囵的睡了一觉,天还没亮於学中夫妇就起了,一个要起床先和幕僚商议一下怎么招待三皇子, 一个要起来去准备三皇子的早膳。还有一个州府的百姓等着他们去安置呢,这定然又是繁忙的一天。滕誉和殷旭也在一大早醒来了,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不过都特意放轻了脚步,显然是被特别 吩咐过的。滕誉抽出被殷旭枕了半夜的胳膊,替他拉好被子,“你今天不用陪我出去了,再睡一觉。”殷旭翻了个身,“随你,反正我有自己的事情,没工夫跟着你。”滕誉这才想起来殷旭不是专门陪自己来的,顿时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来,他拍着殷旭的后 背说:“那把多留几个人给你,记得出门的时候小心些,这个时候徽州肯定乱的很。”滕誉起床梳洗了过后就让人带自己去於学中的书房,他们一路走来,沿途发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 安置点,可惜要么是破破烂烂的庙宇,要么是残缺不全的破房屋,根本防不了寒冷。而进城后,他们也看到了不少难民的聚集地,夜里冻得只能相互挤作一团,时不时有呻吟声传出 来。这样的情况,多过一天便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饶是滕誉没什么同情心,也知道事态紧急。於学中急忙将人迎过来,大概是滕誉来得早,所以他的表情有些激动,甚至不避讳幕僚在场就拉 着他说起了这徽州的情况。 123 赈灾(上)“徽州城内的情况还好些,房子建的本就比乡下更牢固,因此塌的房屋主要集中在东城的贫民区 ,而且城中富人较多,这些日子施粥施衣,倒也撑得下去。可是周边的小县城和乡村就不容乐观了,据底下汇报上来的情况,已经遇难的人数达到了数千, 大部分都是冻死的,哎,本官愧为当地父母。”滕誉听完这些,又看了摆在他面前的数据,眉头紧锁,“於大人也不必自责,这天灾乃是人力不 可预料的,谁也不愿意发生这事。”於学中听完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不过他还是略显焦急地问:“陛下的圣旨中言明拨下来的赈灾 银和粮食,不知…”滕誉摆摆手,“此事你尽管放心,那些东西都在后头,过两天就会到,附近三个州府的粮食可运 到了?”於学中脸色有些不好看,“到是到了,只是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三千石,下官已经尽数派发到下面 去了。”“怎么才这些?圣旨上不是要求每个州府送两千石过来吗?”“话虽这么说,可他们那儿也多少受了灾,能拿出来的粮食不多。”滕誉虽然知道这里头肯定还有其他猫腻,但现在也没空去管这些,他起身冲於学中说:“先带本 殿四下看看,既然你说城中富商较多,那就先从他们手中借点粮食,日后还了就是。”於学中和几个幕僚交换了一下眼色,神色放松了不少。其实这城中富贵人家虽然不少,但真正肯开仓放粮的也就三四家,有几家甚至趁机抬高粮价,赚 黑心钱。於学中也曾下过好些整顿措施,可依然被钻了空子,他虽为知府,但也不能随意打压当地的富商 。有三皇子出马就不一样了,至少没人敢违背三皇子的命令,只要头顶上冠着皇家的姓,身上流着 皇家的血,三皇子就不是一般富贵人家敢违抗的人。“三皇子心系百姓,着实让下官佩服!”於学中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称赞了滕誉,“不过时间还早,咱 们先用了早膳再出发吧?”“也好。”於学中难得露出笑脸让人去传膳,等早餐摆上桌,他有些尴尬地解释:“因为府中粮食有限,招 待不周,殿下别嫌弃。”桌上摆着一大盆馍馍,然后有两枚煮鸡蛋,剩余的就是几样小菜了,在百姓人家算是不错,但用 来招待三皇子确实相当寒碜。好在滕誉也不在意这些,他这人经得起排场,也过的了简单,接连吃了三个馍馍才放下筷子。“府中厨艺还不错,让人照着这些花样给我房中送去一份。”於学中想到了昨夜和三皇子一起进屋的人,因为之前就见过,所以他对殷旭并不陌生,只是有些 惊讶,没想到这个男宠竟然如此得宠。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被三殿下丢在一边,可见三殿下也是个长情之人。他平时很少关注京中的八卦消息,只看一些来往的邸报,所以并不知道跟在滕誉身边这个少年的 身份。“您放心,即使再窘困,下官几个馍馍还是吃得起的。”滕誉点点头,心想:他家那位本来就好养得很,不爱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只爱清粥小菜。他昨夜特意让人摸去这衙门的各大小厨房查看过了,没有发现异常,也就排除了这於学中做表面 功夫的可能。至于这徽州城内的其余官员,要说上下一片清明是不太可能的,他第一次办差,总得抓住一两条 大鱼才好交差。用完早膳,滕誉去换了衣服才跟着於学中以及衙役出门,门刚打开,外头聚集的百姓就围了上来 。“大老爷出来了…”“大人啊,求您救救我孙儿吧…”“我闺女快不行了,求您赏个容身之所吧…”於学中望着这群衣裳褴褛,目光浑浊的百姓,每个人脸上带着绝望和挣扎,而他们怀中,有些小 孩已经断了气,却仍被长辈紧紧抱在怀中。滕誉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场面,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悲伤,只觉得在生命面前,什么恩怨情仇都显得 渺小的很。衙役们怕这些百姓冲撞了三皇子,忙举着刀将人拦在三米外,大声吼着:“站住!不准再往前一 步!……先静一静!”於学中眼眶发红,这种景象这几天他经历了太多了,眼泪早就流不出来了,可是在自己治下的地 方出现饿死冻死的百姓,他仍然无法释怀。他走向前,接过一个老者手中的婴孩,婴孩才几个月大,裹着一张旧毛皮子,脸色冻得发青,如 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还存在,於学中肯定以为这是个死婴。“大人…求您救救我孙儿吧,这可是我老李家最后一丝血脉了…”悲怆而绝望的哭诉声犹如一把尖 刀刺在人心头上,疼得发紧。於学中原本顾忌着三皇子在有些束手束脚,虽然不敢发号施令,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家都别急,伤者都送去城西的简安堂,那里有大夫日夜照看着,若是…若是已经…便送到城 外三里坡吧,本官没有能力逆天改命,只能给他们一个安息之所。”城内外的死者越来越多,於学中深知这些尸体不及早处理极可能发生瘟疫,于是在城外开辟了一 个公共墓地,由官府出钱安葬,虽然只是简单的草席裹身,烧上几张纸钱,但好歹让这些流离失 所的死者死后有了个容身之处。虽然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为绝望中的百姓们点燃了一盏灯,围着的百姓纷纷磕着响头,“多 谢大人…”等人群散了,於学中喊了两个衙役过来,“你们再带着人去城中各处宣读一次,什么情况该去什 么地方,别让他们再耽误了行程,城门口的告示也再贴几张,时不时派人宣读一次。”“是。”“简安堂是什么地方?”滕誉蓦地出声问道。於学中回头过来,恭敬地回答:“殿下,这简安堂原是魏家的药馆,因这次受伤的百姓太多,魏 当家便让出来安置受伤的百姓,并且赐医赐药,救活了许多人。”“哦?魏家?当家的是谁?”“是魏家这一代的大少爷,魏子安,此子至诚至善,又学富五车,乃是举人出生,可惜为了继承 家业不得不放弃功名,难的是他依然心系百姓。”“既如此,待此事过后该记他一功,到时候你一起呈上去吧。”滕誉毫不费力的给自己人谋取了点 福利。於学中大喜过望,“那下官就先替子安谢过三殿下。”“嗯,走吧,各处去看看。”滕誉打头走了出去。天色依然昏昏沉沉的,地上的雪铺得很厚,滕誉穿着特制的牛皮靴,筒子高达膝盖以上,可是冰 冷的寒意还是从小腿蔓延全身。街道上很少能见到人,即使有也是一些拿着东西想出门换点粮食或者其他生活用品的百姓。“往日这徽州城也繁华的很,没想到竟被一场雪压成这样。”於学中是感触最深的人,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滕誉身后,“是啊,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雪这般大 ,可惜徽州人口虽多,却不如南方富庶,想解救万民单靠徽州城是不可能的。”滕誉去看了几处临时安置点,全都是挤满了人,几个人盖着同一床脏被子的比比皆是,到了饭点 ,会有官差抬着做好的饭食送来,每人每日也不过两碗稀得可见底的糊糊果腹而已。“粮食还能撑几日?”滕誉问。“最多不过三天。”於学中眉宇间尽是忧色。“那就压缩成两天,让他们多吃一些,两日后粮食一定能到。”滕誉保证道。於学中眉间的阴霾尽散,终于露出个笑脸,“是是,下官这就去办!”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三殿下英明神武过,也许他以前是瞎了眼了。 124 赈灾(中)滕誉看着於学中对自己越来越热情的态度,心里满意极了。行至东城,被大雪覆盖的房舍连成片,角落里搭着的简易居所下挤满了人。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色,滕誉停下脚步说;“现在要重建房舍显然来不及了,本殿记得刚才经过 了一条花街是吗?”於学中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甚至担心地想:三殿下该不会终于忍不住想去寻花问柳了 吧?他艰难地点点头,等着滕誉继续吩咐。“把那条街腾出来,这些青楼妓馆什么都不多就房间最多,挤一挤应该能塞下上千人,如果房间 不够就把他们最好的屋子铺上被子,委屈大家先打地铺好了。”这似乎…也行的样子。於学中和几个下属官员对视几眼,都浮现出喜色,他们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一来是那个地方太过 龌蹉,没人会把那里当成安置点。二来,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城里也不缺去嫖妓的男人,这些人要么是不懂人间疾苦的风流书生 ,要么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无论哪一个都不好得罪。但有三皇子发话,得罪什么的就不存在了。而且那富贵巷确实是非常好的安置点,现成的房屋,又大又宽敞,还都有地龙,这样可就大大减 少被冻死的概率了,还能少准备些棉衣棉被。“是,下官这就让人去办…只是这腾出来的姑娘们该如何安置为好?”於学中曾经也是那些风流书 生中的一员,自然知道那地方的女子最是不服管教。要是任由她们胡来,这安置点怕是很快就会变成- -窝了。“都是有手有脚的女人,又惯常会伺候人,挑些伶俐的去各医馆帮忙照顾伤患,其余的就留在那 里,重活干不了,做饭洗衣总能干的。”“什么?”於学中听得目瞪口呆,让青楼女子去当丫鬟?一想到那些娇滴滴的美人要顶着寒风洗衣 做饭,於学中就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她们怕是不会同意的吧?”有人小声质疑一句。“各个教坊中都有不少罪犯之女,许她们将功赎过,只要是清倌,达到一定的功绩可以允许她们 脱离贱籍,其余则发以月俸,不止是他们,灾民中也开始施行以功代劳,派一部分人去清理城内 外的积雪,另外人白天分散去各处帮忙,只要是有做事的,每顿饭多发一个饼子或者一碗糊糊。 ”“是,下官这就让人通知下去。”於学中整个人都处于兴奋中,感觉找到了主心骨,做事情明显轻 快多了。“这些先等会儿,先让人去将徽州城内的富商豪绅集中起来,找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本殿下有事 与他们商议。”於学中知道三皇子这是要去借粮,丝毫不敢耽搁,让几个衙役分头去通知。“殿下,午时已到,咱们要不先回去用膳吧?”於学中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感觉腹中空荡荡的。以前顿顿吃得饱不觉得,现在才知道,原来饿肚子比什么都难受,他开始格外佩服那些寒门学子 。“刚才走来见有酒楼还开着,随便找一家吃了就是。”滕誉从韩青手里接过地图,看了一眼自己一 早上走过的地方,发现今天要想将整个徽州走完是不可能了。於学中也觉得这样省事,他只是担心三皇子吃不惯外头的东西而已。让熟悉这一带的衙役带路,一行人去了一家看起来一般的酒楼,虽然徽州受了灾,但酒楼的生意 非但没有萧条,反而更兴隆了,只是里头的客人也多是外地逃难来的。逃难的徽州的难民并不是全都吃不起饭穿不起衣,他们大多数只是房屋被大雪压塌,没地方住而 已。所以这城中的客栈反而是生意最好的。於学中穿着一身官服,身边带着的衙役也都穿着制服,因此他们一走进去,里头的客人全都停下 了交谈。“大人您来了,是要用餐吗?快请楼上坐。”掌柜的显然认识他们徽州的最大掌权者,点头哈腰的 将人迎进来。於学中一直落后滕誉一步,他们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身份最高的是滕誉。不过於学中也不想将三皇子的身份泄露出去,只是让掌柜的腾出一间雅间,做些饭菜上来。而原本雅间的客人一听是知府大人要用餐,自然没有不让出来的道理,尤其滕誉还很客气的表明 ,这顿饭的钱算在他们身上。所以当雅间的门关上后,酒楼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探讨着滕誉的身份。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反正於学中已经被滕誉的高风亮节给感动了,他今日所看到的三殿下,亲民 、宽厚、聪明、机智、仁爱、几乎集合了他对明君的各种期盼。於学中也有接触过几次大皇子,大皇子在外的名声一直很好,可於学中与他接触过,却觉得他有 些高傲了,并不像是个能礼贤下士的明主。不过这些皇子间的事情他不想参与,他只要确保三皇子此行能帮助徽州度过危难即可。饭菜上的很快,不过菜色并不丰富,烹调的也很简单,一大盆白面馍馍,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 还有一些炒鸡蛋之类的小菜。不过蔬菜只有一盘肥肉炒腌菜,想吃新鲜蔬菜肯定是没有的,这个时节本来蔬菜就少,被大雪一 冻,也全都死了。掌柜的亲自上了一壶酒,讪讪地说:“天冷,大人您喝点酒热热身吧,饭菜您将就着用点,这个 时候咱们楼里也找不到太好的东西。”“可以,你下去吧,没有吩咐就不要进来了。”於学中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掌柜的过不去。而滕誉则是已经动手吃上了,掰开一个馍馍,往里头夹点菜,大口的咬下去,再喝一口热热的牛 肉汤,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这馍馍能够再软一些就好了。殷旭在滕誉出门后不久也起身了,吃过厨房的送来的早膳,带着丁一卯二出了门。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魏子安来的。当日魏子安返家重夺家业,殷旭也只是给了他几个人以及三皇子的庇护,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 这人竟然真的就把魏家握在手里了。倒是看不出他那文文弱弱的样子有如此的办事效率。魏家是徽州城的首富,地方并不难找,可难找的是魏子安。殷旭带着人来到魏家敲门时,守门的小厮只说了一句他们主子出门了,其余的什么也是“不便透 露。”殷旭没法,只好拿出当初魏子安留给他的信物,这才被迎进魏府去。魏府很大,建的也很豪华,可是却有一股冷清的味道,尤其在这雪后的季节里,显得有些萧条。“府里就没有一个能主事的?”殷旭冲前头带路的小厮问。那小厮看着有些楞有点呆,并不怎么回 答殷旭的问题,“是的府里如今只有一个主子。”把人带进花厅,那小厮就自顾退下去了,另有一个丫鬟端着茶水送上来,福了福身说:“几位若 是要见我家主子,怕是要等候多时了。”殷旭不在意地摆摆手,“那就等着,不过让人去通知他一声,就说本少爷在他家候着,可别让他 忙完了事情也不着家。”“这…奴婢做不了主。”那丫鬟为难地说。“那难道连传给消息的人都没有?府里的管家呢?”“管家年纪大了,前些天犯了头疼的毛病,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也管不了事了。”丫鬟低着头小声 地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说完后又后悔了,加了一句:“管家身体不好,主子体恤他劳苦功高,便 不让他再干活了。”殷旭点点头,“那你们这么大的府邸现在谁在管着?”“这…奴婢不知。”那丫鬟也是个严谨的性子,根本不透露什么有用的消息。殷旭也不好让人动粗,反正等魏子安回来一切就知道了,不过这花厅因为没人显得阴冷无比。“去多烧几个炭盆进来,府里有什么吃的也送一些来。”反正魏家有钱,不差他这点粮食。 125 赈灾(下)魏府的下人拿不准这少年是什么身份,不过看相貌气质以及带着两个高大的侍卫,恐怕非富即贵 ,便按他的要求一一做了。所以当魏子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就看到殷旭优哉游哉地靠在躺椅上吃着徽州的特色小吃, 旁边还温着一壶酒,酒的香气扑面而来。花厅里很暖和,魏子安冻了一整天,进去后只觉得浑身舒畅。挥退身后跟着的侍卫小厮,魏子安关上花厅的门才走到殷旭跟前跪下,行了主仆礼。“少爷,您什么时候到的?”“昨天夜里到的徽州,今日午前到的你家,你干嘛去了?”殷旭抬手让他站起来说话。怎么说这魏子安也是一个大家之主,因为欠他一条命而听命于他,也不能真把他当成普通奴才对 待。“因为这场大雪,商号里很多货物都断了货,所以属下去看看哪些需要先关一段时间,午后,於 知府让人通知去了宣和楼,面见了三皇子。”“他动作倒是挺快。”殷旭笑笑,并没有打听滕誉都找他们做什么。魏子安是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的,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少爷来了这么久怎么不先找间屋子休息。”“在哪休息都一样,反正都是等你。”魏子安有些讪讪地说:“您应该让人去给属下带个口信的。”“这就得问问你府上的下人了,他们似乎只听你的话。”殷旭耸耸肩。魏子安想起府里现在的状况,更加不好意思了,“真是对不住,府里的下人清理掉一批,留下来 的人都比较老实听话,所以…”殷旭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不,只是将一些碍眼的人从府里赶出去了而已。”“嗯?他们不是凶手么?怎么没被抓去?”殷旭当初让魏子安回来可就是让他指证杀害他父母的凶 手的。魏子安眼中有些遗憾,“证据不足,於大人并不受理,好在已经把他们赶出去了,以后再慢慢算 。”“你有数就好。”殷旭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顺势滑落下来,他打了个喷嚏,“这天 可真冷,什么时辰了?”“天快黑了,您夜里可要住这儿?”魏子安心下计较,如果这位少爷要住下,自己是否应该将正房 腾出来。府里的正房以前住着他父母,父母去世后他也没搬进去,而是一直空着。如果少爷要住下,似乎没理由让他住偏院,但主院这么久没住人,肯定阴冷得很。“不用,回衙门,一个人睡冷冰冰的。”殷旭有自己的人形火炉,才不稀罕这富丽堂皇的魏府。“对了,今天来你这是想借几个人。”“您说。”魏子安洗耳恭听。“既然你刚才说有些商铺要先关了,那就借几个大掌柜和账房先生给我,三皇子府要送一批银子 过来,滕誉不放心让外人碰拿笔银子。”魏子安也知道,赈灾银里头的猫腻太多,笔下稍微动一动就可能出现一个大窟窿,确实该谨慎. “您放心,明日我就将人送过去,只是知府大人那…可要先知会一声?”“不必,三皇子府的钱怎么用当然是我们说了算,跟官府没关系。”魏子安点点头,心里开始回忆哪些人可靠,哪些人精明,这算是第一次给殷旭办事,务必不能出 一点差错。说起来魏子安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只是救命之恩,为什么他就心甘情愿的用整个魏家去报答了 ?是因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然不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报恩,他完全可以奉上足够的银两就好。是为霍七少所迫?似乎也不是,虽然对方确实威胁过他,可如果只是这样,就不能让自己心甘情 愿的臣服。想了又想,思了又思以后,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愿意,是想给魏家找个足够稳固的靠山。魏家是有钱,但也是商户,如果不是冠上了皇商之名,魏子安根本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但皇商之子朝廷根本不会重用,否则官商勾结就太便宜了。魏子安吃过一次亏,深深知道自己能力的渺小。所以在得知救命恩人的身份后,他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就没其他事了,本少爷回去了。”殷旭打着哈欠朝外走,他今天来魏家,一是来看看魏子安, 二来借人。至于其他事,慢慢来,反正他也不是只在徽州待一天两天。魏子安亲自将人送到知府衙门,不仅如此,还留下了大批的保暖衣物和食材,只说是孝敬殷旭的 。殷旭见都是现在用的上的东西,也就没客气收下了。到了第二天,魏子安不仅一大早把人送来了,还附赠了一个房契,明面上说是给这些人办事用的 ,实在依然是孝敬殷旭的。见殷旭没有接手,以为他还有顾虑忙解释道:既然三皇子想自己管理自己的银子,那住在衙门里 人多眼杂,进出也麻烦,就不方便这些人做事了。而且这宅子离知府衙门不远,就隔了一条街,两边要沟通也方便得很。殷旭发现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领着人当天就搬了。房子三进三出,足够大,他和滕誉一商议,干脆腾出一进院子用来接收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既然要打出善名,那就必须做足功夫,光靠捐点钱可不够。这些日子,官府清点出来的孤儿就写满了一本小册子,他们年纪不一,只能艰难地生存在安置点 里,因为干不了活,吃的也少,一个个瘦骨伶仃,叫人不忍。这一消息传出去,整个徽州的百姓都把三皇子当成菩萨来供,尤其是当衙门的一项项利民措施颁 布下去,很多人都说这些是三皇子下的命令时,滕誉的声望在灾民中极高。百姓们心思单纯,尤其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只要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那绝对都是他们的大 恩人。三皇子作为钦差北上徽州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开始大家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认为一个皇子来了 能做什么?八成只会吃吃喝喝让人伺候着,想让不知民间疾苦的他体恤百姓太难了。哪知道三皇子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亲自巡查灾情,亲自*问难民,还劝服了富商 豪绅捐钱捐粮,等朝廷的赈灾款下来后,众人又听说这里头有三皇子出的一半,这一件件累加起 来,终于开始扭转了滕誉那臭不可闻的名声。不仅如此,甚至有百姓商议将来要为三皇子建个庙供起来。“被人称颂的感觉如何?”殷旭打趣道。滕誉很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还不错。”每天一出府门,街上认识他的人都会自发的跟他打招 呼,要知道在京都时,百姓们看到他就跟看到瘟神似得,退避三舍都算少的。“这里的事情大概很快就会传回京都了,做好准备了吗?”滕誉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他把人抱在怀里,啃着他的脖子,笑呵呵地回答:“那当然,明天开 始你就不要单独出门了,没有你在身边,本殿下不安心。”“你这是死也要把我绑在身边是吧?和你在一起危险大得多了,本少爷一个人谁敢对我下手?”“是是,我就是期望着霍七爷能护我一护,万一出了事,咱们还能做一对亡命鸳鸯,一起投胎, 下辈子继续做伴。”殷旭在他腿上重重捏了一把,“投胎这种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下辈子保不准你就做不了人类了 。”“那就做一对快乐的阿猫阿狗,只要是你,我都乐意。”殷旭白了他一眼,暗道:那也得看看本座愿不愿意!滕誉将人压倒在床上,呼吸急促了起来,手掌滑入他的衣裳内,“咱们是不是该双修了?勤能补 拙,练功可不能偷懒,咱们都好多天没练了。”殷旭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是啊,确实很多天了,不过…咱么也该换换顺序了 。” 126 闹事殷旭到底没能将滕誉压倒在身下,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韩青焦急地拍门声。滕誉暗暗松了口气,殷旭却黑着脸把门打开,“你是故意的吧?”韩青不明所以,但见殷旭脸色不对也不敢触他的眉头,这位可是连三殿下都能制得住的主。“七少爷,属下有要事禀报!”“什么要事?如果不够紧急本少爷就让你尝尝在雪地里裸奔的滋味!”韩青低下头,忙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城里的灾民吃了赈灾粮后都出现了不用程度的腹泻、呕 吐,有人煽动百姓上告,说是殿下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现在已经有部分百姓朝着知府衙门来了 ,说是要三殿下给个说法。”殷旭手下一紧,捏碎了床边的雕花栏杆,阴测测地问:“有人在赈灾粮动了手脚?”滕誉也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打开的衣襟以及上头遍布的痕迹,赤脚站到地上,让韩青进门说话 。“属下刚派了人去查探,暂时还没有消息,不知知府大人那刚派人来传话了,让您先避一避,由 他出去安抚百姓!”“哼,避一避?这不就明摆着本殿做贼心虚么?”滕誉沉下脸,来不及分辨於学中此举是真心还是 假意。“先去把煽动百姓的人揪出来,找到源头就好办了。”殷旭捏了下手指的关节,一脸狠厉地吩咐。韩青瞥了眼自家主子,见他点头便知道该怎么做了。“等等,另外派一些人过去把赈灾粮看住,本殿下到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否则杀无赦!”“是,属下这就去办!”滕誉回头看了殷旭一眼,继而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正事要紧,咱们先过去看看?”殷旭冷哼一声,去翻出两人的衣服换上,和滕誉一起走出房间。两人还未出门就见到了神色匆匆的於学中,两厢一碰面,气氛有些紧张起来。“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於学中俊美的脸庞上尽是焦急之色,不似作伪。“於大人先坐,先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赈灾粮出了问题还是有人故意闹事,在饭食上动了手脚 ?是所有用了这批粮食的百姓都中招了吗?”於学中屁股沾了凳子边半坐下,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条理清晰地回答:“下官也没来 得及查清,但该问的都问了,赈灾粮是今天晚上才吃上的,因为远近问题,城东的安置点都吃上 了,城西的却还没有换上,结果今天晚上凡是用了赈灾粮的百姓几乎都闹肚子了,有几个身体本 来就虚得很,这么一闹竟然就去了…”滕誉和殷旭同时皱起了眉头,竟然还闹出人命了,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想解决也会麻烦得 多。“因为两边对比,所以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赈灾粮有问题,当场就有人要求把粮食拿出来验一 验,可这事下头的人都做不了主,所以没答应下来,紧接着就有人说是我们做贼心虚不敢验,并 且煽动百姓来衙门讨说法。下官出仕十几年,多少也知道一些赈灾的内幕,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人把手伸到徽州,下官是 绝对不会相信此事与三殿下有关的。”滕誉有些意外,“哦?於大人如此相信本殿?”於学中脸色微红,“说实话,下官以前确实对三殿下有偏见,但即使是那时候,下官也不信殿下 会为了这点银子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来,因为据臣所知,殿下根本不缺银子。”“贪污与缺不缺银子没关系吧?”朝廷上的巨贪们难道都是因为穷才贪得?恐怕都不是。“说是直觉也好,反正下官不信这件事和您有关系。”“不,也许还真有关系!”滕誉接口说,他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冲着他来的。於学中红着脸反驳:“殿下不必如此试探下官,下官说的全是真心话,下官看得出来,您这次来 徽州是想好好做出一番业绩,您能自费捐赠几十万两银子赈灾,又岂会在粮食上做手脚?这与您 的初衷不符!”滕誉哈哈大笑起来,走到於学中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本殿就多谢於大人的信任了!有你这 句话,本殿下才好放手去查。”於学中忙起身道:“不敢不敢,事情出在徽州,应该是下官的责任才是。”两人通了气,顿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临出门前,滕誉又拉着他委婉地问了下这徽州官府内的情 况,这么大的知府衙门,想上下一心明显不可能,他也不指望於学中能告诉他什么,只是提醒他 一下,自己该向某些人动刀子了。“下官治下向来严谨,按理说万万没有愚弄百姓姓名的官员,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下官也不好 做出保证。”於学中不傻,这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正理。“於大人不必多想,本殿也只是担心这徽州任上的官员与那主使者沆瀣一气,不仅坏了咱们的大 事,还让百姓们受苦。”“是,您放心,下官若是发现谁有异动,一定最先知会三殿下。”於学中做了个揖,低下头的时候 心里迅速想了一遍平日里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官员,也许这会是个好时机。官场如战场,不懂权术不会玩弄心计的人是绝对走不远的,於学中早不是当年那个一心报国的呆 头书生了。滕誉和於学中出了府门直接去知府衙门,殷旭让人往魏家报了个口信,也跟着滕誉走了。如果这批赈灾粮真的出了问题,那他们首要解决的麻烦就是粮食问题,成千上万的灾民等着吃饭 ,如果没有粮食,多等一天就可能多死很多人。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赈灾粮暂时吃不了,他们只能继续从富户里拉粮食了,软硬兼施 不怕他们不愿意,只是滕誉好不容易扭转的名声恐怕又得臭了。一行人到衙门的时候看到外头已经围了一圈的百姓,乍一眼就有上百人,不过他们一个个席地而 坐,神色恹恹,倒是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滕誉毫不避讳地走过去,浑身气势凛然地往那一站,当着这些百姓的面前沉痛地说:“粮食的事 情本殿知晓了,现在什么话都不用说,你们先随本殿一起去验粮,若这批粮食真有问题,那本殿 下一定会替你们也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大概是被他的威势所摄,百姓们并没有立即发作起来,甚至有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准备跟着滕 誉走了。“大家等等!…”人群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怒吼,“大家可别被他骗了,朝廷上下都知道这次来 赈灾的钦差大臣是三皇子殿下,现在粮食出了问题,肯定是他的过错,咱们其他先不说,这以后 一天三餐该如何解决也应该让三皇子先给个准话,总不能让大家饿死吧?”等于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那人说话的空档,滕誉身后一名侍卫悄悄地从后方潜入人群中,等他 话说完了,人也被提到了最前面。等灾民们零零散散的附和时,发现人群最前方多了一个眼熟的人。而刚才满脸怒容的三皇子竟然冲那人温柔地笑,“刚才那些话是你说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哪里 人?家里可还有人活下来?”那人长得贼头贼脑,一双鼠目游移不定,故作惊吓地喊道:“殿下想干嘛?杀人灭口吗?草民知 道自己的话不好听,可您也不能因为一句话就动手杀人啊…”“闭嘴!”一旁压着他的侍卫甩了他一巴掌,教训道:“真想要你的命你现在还能开口吗?”滕誉依然在笑,“你一个无名无姓的老百姓,还需要本殿下费工夫杀人灭口吗?本殿下要你全家 的命就跟踩死一堆蚂蚁一样简单,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大家却觉得是大实话。面前站着的这位可是皇子啊,那可是天龙之子,平日百姓们连见个县太爷就跟见神仙似的,如今 堂堂皇子殿下就在眼前,那种云泥之别产生的鸿沟可不是靠语言可以消除的。所以众人毫不怀疑三皇子刚才的话。滕誉让那侍卫将人提到大家面前,“大伙儿先认一认脸,是不是他叫大家来衙门口闹事的?”群众们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表态。滕誉也不介意,继续说;“如果是,那本殿下就不得不怀疑此人的险恶用心了,按他的话说,本 殿下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这般来闹事,不就是等于自寻死路么?”“对啊…可不是…咱们别是上当了吧……这人是谁…好像是曲水村的李四…”群众议论纷纷,表情 有些退却了。“好了,先不管这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把大家叫来,既然大家来了,就先跟本殿下就查明真相, 有本殿下,不用担心揪不出那个罪魁祸首!若是让本殿下知道有人故意拿上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谋私利,本殿决不轻饶!此事有於知府一 同见证,定然可以查个水落石出!”滕誉一番铿锵有力的保证彻底散去了百姓们心中的愤怒和担忧,大家拖着虚弱的身体浩浩荡荡地 往城东的一处粮仓去。岩土观望的百姓很多,他们大多数是徽州城内没有受灾的百姓,或者是其他地方逃难到徽州有能 力自力更生的百姓。赈灾粮的事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现在恐怕大半徽州城都知道这件事了。而谣言中都是针对滕誉不利的话语,甚至主使者还把三皇子历年来所做的“丰功伟绩”大肆宣扬了 一番,用以证明三皇子此人品行如何不端。光是靠耳朵听,大部分百姓都对此事深信不疑,毕竟三人成虎,谣言的威力往往比公告更深入人 心。滕誉一路虽然没有敲锣打鼓的公告,但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众多,他又特意安排了人沿途给百姓们 答疑解惑,所以所过之处,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是要去查案的。有些好奇心重的便干脆尾随在队伍后面,准备一起跟去看看。这么一来,队伍越来越庞大,等到了城东粮仓,已经有大几百人围在四周,因为天色渐暗,衙役 们还准备了火把,人手一只,可以说是相当体贴了。滕誉看着被自己人重重包围的粮仓,朝韩青使了个眼色,对方暗暗点了个头,他才高声说:“大 家静一静!本殿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无非是这赈灾粮是否可用,大家会不会饿肚子。本殿保证,不管等会检验的结果如何,都不会误了大家明日的饭食,至于今晚大家遭的罪,明天 本殿让人加餐,给大家补一补。”“多谢殿下…殿下真是好人啊…是啊,苍天怜悯,让殿下快点把那黑心人揪出来…”躲在人群中准备见机行事的敌人看这形势就知道不妙了,要煽动百姓很容易,可是要当着三殿下 的面煽动百姓可就难了,也许自己才刚开个口,就与那李四一样被抓个现形了。到了这位殿下的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吧?要知道三殿下的狠辣之名可是与他的纨绔之名齐名的 。 127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廷的赈灾粮运来后有专门的人保管发放,并不是全由滕誉说了算,加之这次派来监管的粮官是 云家一脉的人,滕誉可是不止长了一个心眼。“来人,将粮官带上来。”滕誉大手一挥,立即有人提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走过来。韩青走到滕誉身边小声说:“主子,还好属下来的及时,此人当时想在粮仓里动手脚。”滕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跪下!”两名侍卫齐齐踹弯那粮官的膝盖,对方扑倒在地上,立即嚎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本 官可是皇上亲封的粮运使,是天使,你们岂可无缘无故缉拿本官?”“张大人,本殿下作为钦差大臣叫你过来问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滕誉一脚踩在姓张的后背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殿下…”张守民侧过脑袋看到滕誉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殿下,您有话要 问直接叫下官过来即可,何必如此劳师动众。”滕誉没有松开脚,就着这样的姿势问:“城中的灾民食用赈灾粮后出了事,你可知道?”“出了何事?下官不知啊,这赈灾粮可是户部上官亲手从京郊粮仓中调出来的,下官亲眼看着他 们装车,一路辛辛苦苦地运送至徽州,绝对不会出错!”“那好,本殿下也不信有人敢在赈灾粮中下手,来人,去将全程的大夫都请来,开仓验粮!”“什么?”张守民惊呼出声:“殿下,此事不妥啊!”“有何不妥?”滕誉加重的脚下的力度,差点没压出张守民的一口心头血来。“殿下,这…这…于理不合啊。”“笑话,百姓们吃了粮食中了毒,本殿下便让人验粮,这那于理不合了?还是说张大人真的在粮 食上做了手脚不想让人知道?”“天地良心啊,下官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天打雷劈的事情来!”滕誉一脚将人踢开,“开始吧,让大家伙都亲眼看着。”徽州城东的这处粮仓是临时建的,租用了几家的仓库,存放了刚从京都运来的一万石粮食,而这 些粮食则是支撑灾民度过早春的口粮。围观的百姓们眼巴巴地看着那仓库的大门在自己视线中缓缓打开,里头是一袋袋叠堆的整齐的粮 食,看着就令人口水直流。往日,上头说拨了多少赈灾粮下来百姓们也只是听个数字,吃到嘴里的往往还不如自家熬得糊糊 ,所以第一次看到数量庞大的粮食摆在面前,众人心里总算安定了些。不过一想到这批粮食可能有问题,大家伙的心又提起来了。徽州城内的大夫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上百个,滕誉命人在每一垛粮食中舀了一瓢出来检验,然后 便坐着等结果。此时已是深夜,但是却没有人因为困顿而离开的,殷旭混在大夫中也进了仓库,别人检验的时候 他就站在一边看着,既不动手也不出声,老实得很。可是论认毒能力,曾经的魔尊大人绝对不会比凡人逊色,要不是这个世界不适合修真,他早已恢 复那百毒不侵的体质了。滕誉和於知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有人送上热茶糕点,前者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后者则焦急地 四处张望,一口茶也喝不下。“於大人不必急,结果摆在那里,总会出来的。”滕誉安慰着。於学中不好意思地笑笑,“让殿下看笑话了,可是这事关重大,一时没有结果,下官这心就放不 下来,而且万一真验出有问题,这…”那后面的事情才是最叫人头疼了。没问题还好,如果赈灾粮出了问题,上到户部,下到看粮仓的小兵卒,哪个都逃不了干系,而这 么大的案子,就不是他一个知府能查的了的了。撇开这些糟心事,如果赈灾粮不能吃了,他要上哪去调拨一批粮食来补缺呢?“哎…”於学中连连叹了口气,只觉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殿下,有结果了。”韩青领着一众大夫走过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张纸,上头有各自的签 字画押,谁也别想造假,否则这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呈上来先给於大人看看。”滕誉漫不经心地吩咐。其实结果并不难猜,今晚闹的这一出无非是有人想将罪名栽到他头上,可如果整批赈灾粮都出了 问题,那这罪名想栽赃都栽不了了。於学中捧着一叠纸看得很认真,不错过任何一个字眼,直到一百多份检验报告看完,他眼睛痛的 都流出眼泪来了。不过他的表情却是相当轻松的,他把厚厚的一叠纸递给滕誉,笑着说:“殿下也看看吧。”滕誉摆手说:“不用,找几个识字的灾民传阅一下。”“理该如此。”於学中让衙役从灾民中选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是看着德高望重的老者,经由他们一 一传阅,确定这批赈灾粮没有问题。滕誉等他们看完了才站起身,高声说:“我想光这么看大家应该很难消除疑虑,时候也不早了, 大家忙碌了一整夜,就地架几个锅炉,用赈灾粮给大家煮一锅粥,敢喝的都试一试。”说到吃的,大部分人都欢呼起来,在徽州城内,他们虽然饿不死,但想吃饱也是不可能的,这闹 了大半夜,每个人都又冷又饿。虽然有些人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见三皇子和知府大人都在这,到时候只要他们敢吃,自己贱命一 条还有什么不敢吃的?街道上很快就架起了锅炉,这些东西近日常有用到,所以并不难找。很快整条街道就有米面的香味飘散出来,原先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看热闹的人也一个个被这阵香味 吸引出来了。殷旭从角落里走出来,毫不避讳地走到滕誉身边坐下。认识他的人不多,但大家看他穿的富贵,面容清俊,气质卓然,三皇子又对他亲热有加,自然不 会傻乎乎地把人拦在外面。“去哪儿了?”滕誉摸着他冰凉的手问。他紧了紧殷旭身上的狐裘,当众将他的手塞进怀里捂着。殷旭半靠在他身上,低声回答:“进去看看有没有偷粮的小老鼠可抓。”“结果呢?”“真老鼠倒是看到不少,一个个肥头大耳,吃的肚皮滚滚,想抓的老鼠却是一直也没见着。”“这也正常,他们断不会在粮仓里动手的。”“那你说他们这药是从哪里下的?总不会是每个煮饭的人都被收买了,一起往锅里下药吧?”“不用这么麻烦,他们只要在路上换一批浸过药水的粮食,数量不用太多,够灾民吃一顿的就好 ,那些粮食恐怕都进了灾民的肚子了。”“让人查过那些锅了吗?”“自然,不过你也知道,这种时候粮食都不够吃,大家连锅底都舔干净了,根本没有残渣剩下来 。”殷旭想想也是,坏笑道:“看来对方办事挺严谨,你这回打算怎么做?”“不怎么做,既然粮食没事,就继续这么着,等下回他们出手再见招拆招。”殷旭并不信他的话,滕誉什么人什么性子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怎么可能不主动出击反而被动挨打 。不过他既然不说那就说明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自己也乐的清闲。“殿下,於大人,粥熬好了。”有衙役快步跑过来汇报。“给几位大人各盛一碗,喝点热粥解解乏。”滕誉话一出,徽州府的官员也不敢反驳,只是心里难 免有些担心。他们可不比那些贱民,万一喝出问题来可如何是好?就在他们想推脱的时候,一碗碗热粥被送到他们面前,那些缺了口子的瓷碗看着就令人倒胃口, 可这一次滕誉并不容他们拒绝,务必要看着他们喝下才甘心。滕誉仔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如於学中之流,只是稍微犹豫了下便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而也有个别官员苦着一张脸,久久不愿意下口。滕誉把碗端到殷旭嘴边,问他:“要不要尝一口?”殷旭哼哼笑了两下,端起碗三两口就喝完了,喝完后砸吧砸吧嘴角,“太稀了,我喜欢喝稠一点 的粥。”“我只给你尝尝味道,又没让你全部喝光。”滕誉嘀咕了一声,看着见底的碗,耸了耸肩。殷旭眼珠子一转,靠在他身上温温柔柔地说:“万一有毒,我一个人喝了也就是了,怎么舍得让 你涉险?”滕誉浑身一僵,搂在殷旭腰上的手紧了紧,“若是如此,才更应该一起喝才对。”殷旭对这样的答案很满意,拍了拍他僵硬的手,“好,下次换你来。”滕誉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他起身冲大家说:“既然证明这里的 粮食没问题,那大家就安安心心地养身体,都回去歇着吧,别耽误了白天的工事。”殷旭打了个哈欠,和滕誉一起钻进知府衙门的马车里,听着他吩咐韩青说:“把那姓张的粮官换 了,其余人先不要动,这批粮食务必看好了。”“是,那之前带头闹事的那个…”滕誉往墙壁上一靠,腿上盖着一床被子,淡淡地说:“一个小人物而已,处置了吧,明天把尸首 挂到城门口,让那些暗地里的人瞧瞧。”“是。”殷旭蓦地睁开眼睛,“我总觉得这件事没完,而且恐怕会比较复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滕誉将他整个人都塞进被子里,拍了拍:“甭管发生什么事,现在 最要紧的是回去睡一觉。”说起睡觉,殷旭自然就想到了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不过两人忙活了这大半夜,也没心思想那些 了。只是等到第二天一早,韩青再一次急匆匆地拍响房门的时候,殷旭才知道自己乌鸦嘴了一回。“这次是出了什么事?死人了还是又闹灾了?”韩青看着霍七少那发黑的脸色,很知趣地回答:“死人了,还死了不少。”“进来说。”滕誉在房中喊道,此时才天刚亮,他们也才刚睡下不久,眼下还挂着黑眼圈。而一夜没睡又来回奔波的韩青更是一脸菜色,他进门后先喝了一口热茶才说:“殿下,七少爷, 徽州下属的几个县镇昨夜又下雪了,好几个临时安置点又塌了,据说死伤惨重。”“下很大?难道当地的县令没有将灾民转移吗?”“不,不是很大,据说只是一点小雪,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几个县镇搭的棚子都塌了,有人传谣说 是因为此行的钦差大人恶贯满盈,得罪了上天。”殷旭用手指指了指滕誉,幸灾乐祸地笑道:“看来这回人家把老天爷都搬出来了。”这可比在粮食 上动手脚有效果多了。越是贫困的老百姓,越是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而且下属县镇的灾民没有见过滕誉,也未必 知道滕誉这次来徽州做了什么事,要被人煽动简直太容易了。而且他们分散在各处县镇上,滕誉即使想抓人爷鞭长莫及,等一个个地方收拾过去,那些人早被 洗脑了。殷旭钻进被窝,留滕誉主仆俩商议事情,小声嘀咕道:“真是,实在不行只能由本座装神弄鬼了 。”论起这些神神道道,这些凡人哪是他的对手?  128 藏得最深的人往往才是赢家於学中急的头发都快白了,这都叫什么事啊,徽州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雪灾,可哪一次也不像这次 这样多灾多难,困难重重。他很不喜欢参与朝廷上的派系之争,一直保持中立,一方面是觉得这些人为了个人利益不顾百姓 死活,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自己被人利用了。这一次,他也发现徽州成了某些人博弈的棋盘,有人用他这块小小的地盘和三皇子打擂台呢。一想到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於学中的脑门就一抽一抽地疼,那可都是他拼尽全力保下来的百姓 啊。那些人怎么敢!…怎么敢!“啪!”於学中拍案而起,朝外吼了一句:“来人!”很快就有当差的衙役跑进来,“大人,您有何吩咐?”於学中深深吸了口气,顺了顺思维,语气平稳地说:“去看看三殿下起了没,如果起了,请他来 衙门一趟。”原本有事应该是他亲自上门拜访,可这会儿实在顾不上礼节不礼节的了,他只想着尽快把这些麻 烦事解决。於学中在书房里等消息,不用多久那衙役就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了一封信。“大人,小的没见着三皇子,不过殿下让人给您转交了一封信。”“信?…快拿来本官看看。”於学中不明白这个档口三皇子不在府里会去哪儿,而且还特意给他写 了信,总不能是临阵脱逃了吧?呵呵…信不长,也就一页纸上几行字,於学中看完第一遍不可置 信地再读了一遍,脑子一激灵,背上冷汗都冒了出来。这…这三皇子是什么意思?为何叫自己不用管地方上的事呢?难道他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於学中想想又觉得不太现实,那一个个地方冒出来的灾情,甚至都把矛头对准三皇子,换成是他 ,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对策来。“你去的时候殿下不在府中吗?”於学中问传信的衙役。“小的不知,不过并未见到三殿下。”“那可曾看到七少爷?”“也不曾。”於学中点点头,挥手让他先出去,自己坐在案桌后盯着那几行字沉思了半天,到底没拿定主意自 己该不该管。毕竟他才是一州知府,才是这徽州的主事者,如果什么都不管,将来上头严查起来,一顶“渎职 怠职”的帽子扣下来,他这三年的业绩都白费了。就在於知府愁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滕誉正带着人悄悄离开了徽州,前往最近的一处溧水县。殷旭没有随行,而是坐镇府中,身边带着一个替身,营造出滕誉未离府的假象。殷旭已经习惯了自己住的地方周围有人监视的日子,只要这些人不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他 和滕誉一般懒得管。所以这一次,那些监视者看到的就是三皇子和霍七少龟缩在府里闭门不出,即使於知府派人来请 也没见他们出门。徽州城郊的一处庄园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听到属下的汇报皱起了眉头。“咱们特意帮了那幕后黑手一把,竟然没有把他们引出门吗?”“首领,何必这么麻烦,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周围的守卫并不严密,咱们半夜派人摸进去,准能把 他们制住!”“他们是官,我们是匪,哪有匪直接杀上官府的道理?这段时间朝廷明显对江湖上的事情关注起 来了,你以为皇帝会任由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儿子?”这段时间,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又掀起了一股“铲除魔教”的热潮。这种事情名门正派每隔几年就要发动一次,倒也不是很稀罕,只是肖锋在这件事的背后看到了朝 廷的影子,不得不重视。自从上次袭击三皇子未成功反而败退之后,教主便勒令他们低调行事,拒接了所有的生意,躲在 老巢里舔舐伤口。可肖锋并不愿意如此,自从那次之后,他对霍七少最后施展的秘诀眼馋不已,还有三皇子手中的 焰阳决,如果能把这两部功法弄到手,那这教主之位就该易主了。所以一听三皇子和霍七少齐齐出发来了徽州,肖锋后脚也跟来了。可是要怎么才能得到那两部功法,就得好好合计合计了。滕誉去了溧水县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他让人去查了那倒塌的棚户,确定有人为的痕迹后便悄无声 息地弄死了几个肇事者,反正都死这么多人了,多几个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有的被雪压死,有的被冻死,有的跌落冰湖淹死,这种情况下要死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也太正 常了。没有了煽动者,原本情绪高昂的灾民也渐渐平息下来,在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的情况下,他们真的没有多少激情发泄在对天命的揣测上。也就在这时候,滕誉大张旗鼓地让人送了十车粮食过来,又征用了当地富商的几座别院,让这些 灾民吃好住好,待遇好的让灾民们惶恐不安,哪里还会质疑三皇子是灾星扫把星之类的?滕誉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并且深刻的认识到了,百姓们对当权者是谁 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给他们活路的当权者。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谋朝篡位的依然能流芳百世的原因。有了这样深刻的认知,滕誉觉得自己的心硬了许多,他并没有每个受灾的县镇都走一遍,在他终 于抓到一个有用的人证后,便上书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折,连带着那个人证一同送上京。奏折中,滕誉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皇帝。他说:父皇,儿臣第一次当差,终于知道执政者的不易,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说:父皇,儿臣这次见到了许多死人,他们衣不蔽体,瘦骨嶙嶙,活活饿死的冻死都长什么样 ,他第一次知道,百姓们的命原来低贱至此。他说:父皇,儿臣以往真是混账透顶,不知民间疾苦,此番徽州之行,所见所闻均让儿臣痛恨过 去的自己。滕誉在奏折中并没有告状的言语,也没有说粮食被下毒的幕后黑手是谁,可越是这样,皇帝在看 到这份奏折时,心情越发感慨。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自己关在小黑屋长大的孩子乍然看到外面的光明,那种小心翼翼忐忑不安以及 向往的复杂感情。“哒哒…”一匹快马疾驰在官道上。“圣旨到…”於知府怀着不安的心跪接圣旨,当他听完那冗长的内容时,低垂的脸上挂上了轻松的笑容。看来这一次,他赌对了,只是这过程实在令人煎熬。圣旨中,皇帝先是将徽州知府赞扬了一番,并且额外赏赐了一幅字画给於学中,然后便是让三皇 子赈灾后便立即回京,不许假借公事之名在外游山玩水。同一天,另一道圣旨被下到云将军府,十五已过,皇帝命令云鹤然将军即刻出发前往东北,履行 他这大将军的职责。一时间朝堂上风向扑朔迷离,众人也说不好皇帝的这两道圣旨有没有更深的用意,但随着徽州发 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地传进众人耳中,大部分的官员认定,皇帝这是在给三皇子撑腰呢。其实滕誉送来的人证并不足以证明是云鹤然派人干涉徽州的赈灾,但皇帝扶持三皇子本来就是为 了制衡云家,加上这事情皇帝不可能没有私下跟进,云鹤然做的再隐蔽也会有蛛丝马迹留下,这 些就足够了。云鹤然一走,最开心的居然不是三皇子滕誉和二皇子滕吉,而是大皇子滕毅。大皇子府上,滕毅刚去送了亲舅舅出城,被对方耳提面命的提醒要如何提防滕誉,滕毅嘴上答应 得很好,心里却不住冷笑。他觉得这个舅舅真是白长了一个脑子,徽州城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如果是他,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阻扰滕誉立功。他这个舅舅总是喜欢将自己置身在危险的前端,虽然手法隐蔽,可动机太明确,想人不怀疑都难 。他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把重心都放在宫内,就怕云鹤然在宫里布置下的事情出了纰漏,比起其 他,这才是最要紧的。回想起云鹤然离开前朝自己深意的那一笑,滕毅有些不好的预感,越发不敢懈怠了,每天天不亮 就进宫上朝,下朝后也赖在宫里,陪着皇帝下下棋,聊聊天,意料之外地拉近了他们父子俩的感 情。“看你父皇这样,怕是彻底下定决心要栽培老三了。”“母妃担心这个做什么?他的意图不是很明显吗?朝中云家一家独大,换成是儿子,也会另外培 养一方势力,这是制衡之道。”云贵妃瞪了儿子一眼,“这道理本宫当然明白,可是你别忘了,若是让老三出了头,很多事情就 说不定了,之前是咱们把他看轻了,没想到这件事上你舅舅才是对的。”大皇子暗暗撇嘴,并不反驳。云贵妃却是气的好几天没休息好,自从知道滕誉并非文武不通后,她这心就没放下过。这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人啊,自己竟然连他什么时候学的武,师从何人都不知道,要不是 她深知皇帝的过去,都要以为这对父子俩联合起来欺骗自己了。“藏得深的人往往才是最后的赢家,当年你父皇是众皇子中最不显眼的一个,可是你看结果,前 头几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最终还是你父皇赢了,所以,别小看了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对手。”大皇子坐到云贵妃身边,“母妃,您现在越发的不自信了,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别担心,就 算滕誉本事通天,咱们又不笨,那就能轻易的被他赢了去?”云贵妃揉了揉眉角,短短的半个月像是老了好几岁,“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日只觉得脾气 暴躁了许多,是没有以往精神了。”大皇子的双手覆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定是上次被吓坏了,还没缓过劲来,现在后宫也 没什么要紧事,您不妨把事情放一放,多歇息。”“谁说没要紧事?”云贵妃冷哼一声,“那容妃可是大着肚子呢,这就是宫里的头等大事了,母妃要 是不严阵以待,什么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大皇子手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种女人间的斗争他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不过他也知道,宫里每次有妃嫔怀孕,母妃就跟如临大敌般,但也正是因为她的谨慎,自己才能 少几个对手。如果父皇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又哪会有这么多得事情呢? 129 夜探通天阁(上)殷旭仰头望着眼前这座尖塔般的建筑,高悬的牌匾上刻印着三个黑金大字:“通天阁”。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京都的那座通天阁他去过几回,还把他大半积蓄都花在这里面了,只是没 想到徽州也会有这么一座通天阁。想到在神麓山遇到的那群黑衣杀手,殷旭放在背后的手欢快地动了动,嘴角微微勾起。从来没有人在欠了他的债后可以不还的,也没有人在伤了他之后还能什么代价都不付的。转身离开这片商业街,殷旭继续瞎逛,滕誉离开徽州三天有余,他每日便这样优哉游哉地度日, 偶尔上魏家打打秋风,到安置点欣赏欣赏生老病死,到墓地收收新魂,倒也自在。见天快黑了,殷旭选了一家大气的酒楼走进去,带着小跟班丁一卯二堂而皇之地抢了最后一间包 厢。“喂,我们先来的,凭什么把包厢让给他们?”一个青年握着腰间的佩剑,面红耳赤地冲小二吼道 。那小二讪讪一笑,很不厚道地说:“这位大侠,不是我们要把包厢让给他们,而是他们抢去的, 这…小的也没办法不是?”他的意思很明确:有本事你们自己再抢回去啊!“你们酒楼就是这么做生意的?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吗?”“这位大侠,真不是我们酒楼不按规矩来,而是咱们斗不过里头那三位啊。”小二暗忖:人家一看 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光是赏银就给了一小粒银裸子,你这个江湖草莽点两个菜还得送你一大盆 饭,能不能赚回来都不知道。就算是东家来了,也愿意接待里头三位啊。似乎是看出了这店小二眼中的不屑,那青年利落地拔出剑,一剑劈开了包厢的木门,“既然你们 没办法,那我们就自己动手好了。”那小二没想到他真敢动刀动剑,吓得后退几步,一张小脸急得发白。“青晟,别胡来!”同行的另一个青年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瞅了包厢内的人一眼,眉头动了动。他竟然看不出那白衣少年的修为,难道这徽州城内还暗藏高手不成?殷旭裹着厚厚的白狐裘,自从养了一只性情暴躁的赤狐,殷旭就没穿过红色的狐裘了,就是真身 白色的狐裘也只是出远门才披上的,否则这件衣服半夜肯定得遭殃。也不知道那只小东西是靠什么寻宝的,将整个三皇子府的赤狐皮毛的料子和裘衣都翻了出来,用 爪子撕成条状不说,还一点一点地运出府去,也不知道藏到哪去了。因为这事,府里的管事还以为库房遭了贼,守了几个日夜也没发现贼人,还是殷旭无意间见到那 小东西叼着皮料子窜出府才知道真相的。浑身裹成球一样的霍七爷看着稚嫩无比,一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被包厢里的炭盆熏得发红, 看着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两个青年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就连拔剑相向的青年也少了几分火爆脾气,“你这小鬼,为什 么要抢我们的包厢?”殷旭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目不斜视地问:“谁说这个包厢是你们的?上面有你们的名字吗?”“是我们先来的!”“是么?本少爷没看到,我来的时候这里头又没人。”“怎么可能没人?原先包厢里还有在下的三个师兄妹,现在都在楼下躺着,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殷旭放下茶杯,指了指自己背后的两个护卫,“是他们做的,你可别平白冤 枉人。”那青年脸色涨的通红,觉得殷旭这是故意戏弄他,于是一脚踹开剩下裂开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们做的与你做的没区别,现在,还请你们乖乖出去,免得本大侠动手!”“不用免了,要动手就动吧,打完赶紧走,别耽误了本少爷用膳。”殷旭朝躲在角落里的小二吩咐 :“还不快去按照本少爷刚才点的单子上菜?”那小二一听这话笑咪咪地应下跑走了,既然人家小少爷如此镇定如此自信,实在没有输的可能。而持剑青年则是被气得大笑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子,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走狗就天下无敌!江湖 上还没人敢如此欺辱我武林盟的人!”“武林盟?那是什么?”殷旭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答疑解惑。江湖上的一些大门派向来神秘,又爱独居山中,鲜少与外界有往来,所以他们的消息并不好打探 。而且这些门派大都不爱和官府有纠葛,能避则避,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所以殷旭骤然听到一个江湖势力,心里好奇得很。持剑青年冷哼一声,“你竟然连武林盟都没听说过,那定然不是江湖中人了,识相的快带着你的 人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这人真啰嗦,要打就打,不打就先回答本少爷的问题,难道是哪个小门小派,你们不好意思 说?”殷旭这话一出,连一旁不想插手的青年都面目不忿之色了。“哐当!”靠近门边的一张椅子被青年一剑劈开,“告诉你也无妨,小子,听好了,武林门可不是一 个门派,而是江湖正道门派组合在一起的结盟,你可知道你今天得罪了几个门派?”“哎呀,我好怕啊!”殷旭拍拍胸口,乐不可支地说:“那都有哪些门派?你一一道来,好让本少爷 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哪天被人寻仇也知道是谁下的手。”“你…”持剑青年怒不可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看剑!”锋芒一闪,殷旭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而那飞快刺过来的剑则被一旁的丁一一刀斩断,溅出的火 花令在场几人都眯了下眼睛。持剑青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断剑,这把衡越剑可是他及冠时门派长老赠送的上品,这还是因 为自己的身份才有如此品质的宝剑,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斩断了。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眼中的震惊暴露无遗。殷旭发出一声遗憾的感叹,“哎,浪费了一把宝剑,丁一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如此粗暴?这得赔 多少银子啊?”持剑青年瞪大了双眼,嘴角动了动,很想反驳一句:他这把剑就算是千金也不换,可是现在这个 场面,他实在说不出这句话。剑已废,即使原本价值千金,如今也不过是废铁一根而已。殷旭心里对通天阁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不枉费他花了那么多银子给丁一卯二换装备。“还打么?我看这位仁兄的武器更上一层,不如再试试?”殷旭讥讽地看着在一旁观战的青年。他老人家火眼金睛,早看出旁边这位看似文雅的青年心眼不太好,任由自己的同伴打头阵试探自 己,连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青晟。”文雅青年拉住青晟的胳膊,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到此为止吧,这三人不太好惹,咱们来 徽州是有正事的,可不能乱来,别忘了掌门之前的交代。”“可是咱们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跑吗?那以后咱们赤铜派在武林盟中还有何脸面?”“这有什么?下面不是还躺着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么?又不是只有咱们吃瘪?”“可是我还是不服气,他们不过是占着武器的便利罢了。”“你真是这么看的?你没发现刚才那护卫出手的速度和力度都非比寻常么?恐怕咱们加起来也不 是他的对手。”两人小声地交谈,不过在场都是功力深厚的高手,即使是蚊子飞过也能听的一清二楚,何况是两 个人的交谈。不过那两青年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完后对视了几眼,便抬脚走人了。临出门前,那持剑青年转身朝殷旭拱了拱手,“今日之仇,咱们改日再战,下次一定好好领教几 位的高招!”殷旭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笑着摇头,他真想将那青年之前的那句话奉还给他,“不知天高地厚的 小子!”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殷旭用膳的心情,待小二将饭菜上齐,殷旭就着破碎的房门安安心心地吃 了一顿,事后甚至还大方地赔了一扇门和一把椅子的钱。丁一卯二多少也知道一点殷旭的脾气,觉得此时的他有些不太正常。别看三皇子府金山银山地堆着,霍家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他们这位霍七少爷可不是个多么大 方的人,主动给人家赔钱这种事绝对不是他的风格。“七少,现在回去么?徽州城夜里过了亥时就宵禁了。”见殷旭漫无目的地乱逛,丁一小心提醒道 。殷旭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己所在的位置,转了个身往回走,小声嘀咕:“亥时啊,那咱们再走两 圈就差不多了。”丁一和卯二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位爷想干嘛。陪着殷旭在原地绕了两圈,丁一和卯二都忍不住想,这位爷大概只是想看看宵禁是什么样的吧?街上已经没有其他行人,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殷旭脱了白色狐裘丢给丁一,“你们先回去吧。”什么?两人大吃一惊,同时问道:“七少爷,您要去哪?”这大半夜的难道不是应该回去睡觉了?殷旭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反问:“本少爷去哪也需要向你们汇报吗?”“不是…属下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殿下离开前吩咐过…”殷旭抬手阻止了他们的话头,“你们现在跟的人是我,难道只听滕誉的话?”他眼角微挑,露出一 抹凌厉的视线,“若是如此,你们可以趁早回去做你们的暗卫!”丁一和卯二惊得单膝跪下,低头诚恳地说道:“七爷恕罪,属下没有这个意思。”从三皇子将他们从暗卫中除名开始,他们就彻底脱离了那个队伍,怎么还可能回得去?而且多少暗卫做梦都想化暗为明,他们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可以行走在阳光下,怎么愿意 回去呢?只是他们下意识的还将三皇子当成主子,自然更高看原主几分,而忘了霍七少爷并不是个软弱可 欺的主。“属下誓死效忠七少爷!”丁一和卯二齐声保证。“那就好,现在本少爷命令你们回去,如果滕誉回来了就跟他说,本少爷今夜有事暂时不回去了 。”“…是。”丁一和卯二心里跟猫爪似的好奇,可是却不敢继续问。甩开了丁一和卯二,殷旭脚步飞快地往通天阁所在的位置跑去,几队巡夜的士兵持枪走过,根本 连殷旭的影子都瞧不见。站在通天阁的墙脚下,殷旭贴着墙壁仔细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通天阁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只 有门口两排灯笼迎风招展,比起白日的热闹,此时这座塔楼死气沉沉一般。殷旭知道这样的的地方即便是晚上也不可能没人看守,里头的宝贝价值万金,即使通天教财大气 粗也损失不起。他沿着墙外走了一圈,找了个最隐蔽的方向贴着墙往上爬,到了二楼时无声地翻墙而入,身体灵 敏的像只夜里爬行的野猫。  130 (下)殷旭夜视能力很好,他轻巧地避开几处明显的机关,猫着腰往楼上走去。这二楼的东西他还看不上眼,之前来的几次他已经摸清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哪。一上三楼,殷旭明显感觉到一层守着的人更多了,只是目光所及之处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如果不 是自己的五感异常灵敏,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些人的存在。殷旭无聊地想:不知道这通天阁的守卫与那天围攻他和滕誉的人是不是一伙的,如果是,等会离 开的时候他一定会送一份大礼给他们。殷旭摸到一个货架前,从身上扯下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子,右手伸向柜子外的铁锁。这个货架摆放的都是值钱的小东西,因为东西小都被整齐的摆在货架上,只是外面围了一层铁架 栏,上了个大铁锁。殷旭握紧那把大锁,掌心冒出一团黑气,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见那大铁锁慢慢被腐蚀,然后彻 底断裂开来。殷旭把里头看得顺眼的小物件都扫见布袋子里,因为动作太急发出了一点碰撞声。就这么点声音,楼里的守卫就被惊动了,殷旭忙把袋子口一扎,背着战利品跳到横梁上躲着。他将瘦小的身体隐藏在柱子后,探着脑袋查看下面的动静,只见几道黑影朝他刚才呆过的地方聚 过来。殷旭可不想现在就暴露了,如果被这几个人看到那断裂的锁和消失的物件,一定会把这座楼围的 水泄不通。殷旭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几枚铜板,朝着不同的方向丢去,他特意控制了力度,几枚铜板轻轻 砸在架子上,发出了很轻微的碰撞声。那几道黑影顿了顿,然后分头朝着刚才发出声音地方飘去,等他们到了地方,那几枚铜板早不知 道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异样。殷旭等他们走开后才从横梁上下来,又从另外一个架子上拿了一尊玉佛和一柄玉如意,可惜这徽 州城的通天阁没有玉雕美人,否则那绝对是他的第一个目标。在三楼将袋子装满了一半,殷旭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往四楼去。脚刚踩上楼梯,突然脚下地板一软,殷旭觉得自己就跟踩在空气的似的,眼看身体就要往下坠, 殷旭忙提气,将脚收了回来,与此同时,四支乌黑的箭矢朝他面门射过来。殷旭知道自己这是触动机关了,该死的,怎么会有人把机关设在楼梯上,那白天进来消费的客人 怎么办?殷旭没时间多想,身体左闪右避地避开那三支箭,可这么一来,暗处的守卫也听出是有人闯进来 了。殷旭不敢耽搁,跃过前十阶的楼梯,大步跨上四楼。不等他冒出头,几柄大刀冒着寒光朝他扫来,殷旭蹲下身子,敏捷地从两道黑影之间钻了过去。刹那间,整座通天阁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殷旭目光一冷,一个转身,匕首出现在他手中,他胳膊挽了个圈,隔断了其中一道黑影的脖子。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溅到的感觉,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殷旭待另外一道黑影靠过来时,一掌拍 在对方的额头上,吸取了对方的精气。自从和滕誉双修后,殷旭功力大涨,几个小小的守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打过之后他才知道,这些人和那天在神麓山上撞见的杀手根本不是一个水准的。将两具尸体踢下三楼,殷旭直奔自己的目的所在,在四楼的一个角落,那里专门摆放着通天阁不 知道哪里弄来的兵器,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而且绝对不是凡品。这些东西一般人也不会去看去买,真正需要的人未必能买得起,所以很多武器即使世间只有这么 一个,也很难卖得出去。殷旭却觉得这些东西才是通天阁里真正的宝贝,绝不是那些五花八门中看不中用的摆件能比的。他收了一盒飞镖,入手沉甸甸的重量让心中一喜,这一套二十四枚的飞镖,绝对是喂了最毒的毒 药,杀人于无形的好东西。除了这个,殷旭还拿了一柄短刀,一把宝剑,一双不知道什么用处的靴子,以及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装的是球状的东西,黑乎乎的,每一粒只有拇指大小,殷旭之前来的时候就想拿到手研 究了,可惜当时周围人太多,几个看店的打手更是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手,就怕他碰坏了什么好 东西。把能装的东西都装进布袋子里,殷旭拔出唯一放不进去的宝剑,对准朝他围上来的守卫。黑色的衣着让他们很好的融入黑暗中,可是在殷旭面前却无所遁形。殷旭迅速斩杀了几个敌人,时不时有人倒下的声音,可自始至终对方都没发出一声叫喊,想起这 些人的身份,殷旭很怀疑他们被训成了傀儡。否则这些人的目光怎么如此呆滞?动作也少了几分利落和灵敏。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笛声,殷旭手上动作一顿,差点就被一道黑影砍到了胳膊,他一脚将那人踹开 ,看着对方的身体撞到好几排的货架,发出老大一声响。正当他想下楼看看那笛声有什么门道的时候,殷旭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寒,他下意识地往地上滚了 一圈,待他回头一看,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在他背后,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黑衣人正举着刀维持着切瓜的动作,如果他没记错,这人之前明 明被自己一刀划开脖子,断了气的。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对面,脚步僵硬且执着地朝自己走来,手里的大刀泛着寒光 。“咦?…难道真是傀儡?”传入耳中的笛声忽然变了个调,尖锐高亢,殷旭就见之前倒下的黑衣人 一个个又站起来了。他们不痛不喜,不悲不躁,捡起武器就朝他进攻,除了动作比刚才更僵硬一些外,丝毫看不出他 们之前曾断气了。殷旭来了点兴致,他一掌拍碎一个黑衣人的脑袋,守在他身边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站起来才 作罢。之后,他每一招都让对方的脑袋搬家,这才止住了这些东西继续进攻的脚步。等四楼上只剩下他一个活人,殷旭将内力汇聚在剑端,几个劈砍将所有架子一切为二,只听见乒 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地上一片狼藉。等没有一个货架完好无损的站着,殷旭才提着剑下楼。可能是因为楼上的声音不断,所以对方并不知道殷旭已经将所有黑衣人解决了。不过很快的,笛声中断了,殷旭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朝二楼的一处角落走去。“阁下到底是谁?为何半夜三更跑到我通天阁闹事?”就在殷旭即将靠近那个角落时,里头传来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殷旭站定脚步,嘿嘿一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半夜前来,自然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命, 而我,恰好二者皆是。”“那不知阁下是否与通天阁有仇?”殷旭举剑劈开面前的货架,将后面的位置暴露出来,只见角落里摆着一套座椅,一个白发苍苍的 老者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柄玉笛,刚才那笛声明显是出自他。“谈不上仇,不过是有些摩擦罢了。”那老者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恐怖的脸,脸上的疤痕纵横交错,竟是没有一点好皮。好在殷旭胆子够大,不在乎人的皮相,“这楼里的傀儡都是你控制的?”“傀儡?”那老头摇摇头,目无焦距地看着殷旭,不知道为什么,殷旭总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就反驳自己的这个看法,因为对方说:“那些并不是什么傀儡,不过是老夫试药的药 人罢了。”“哦,那真可惜,现在他们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没关系,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活人。”老者发出沙哑的笑声,破锣一样的声音听在人耳中犹如刀 子划在铁锅上,难受的很。殷旭从倒地的货架上给自己削了一个简单的板凳坐下,和那老头聊起天来。“你也是通天教的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是,我向你打听个人,如果你答得好我便放你走如何?”那老头狰狞的脸一颤一颤的抖动着,憋着笑说:“乳臭未干的小子,还真是自信的很。”殷旭耸耸肩,“我向来如此,可惜世人都不信,不过没关系,每个不信的人都后面都不得不信了 。”老头将玉笛放在掌心中转了转,意味不明地问:“你想打听谁?”“通天教的右护法!”殷旭拿着剑尖在地上画了几笔,问得很随性。“什么通天教?老头可没听过,至于右护法就更是不熟了。”“呵呵…”殷旭也没说什么,只是提起剑挽了个剑花,然后重重朝那老头劈去。那老头叹了口气,举起玉笛挡了一下,玉笛一分为二,连带着他的脸颊流出黑紫色的血液,令他 原本狰狞的脸更加恐怖难看。“还是没听说过?”殷旭翘起腿弹了下剑刃,目光在对方不曾移动过的双腿上瞄了一眼。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这老头不良于行,看来他在知道自己找来的时候并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动啊。“咳咳…”老头擦掉脸上的血水,露出一口黄牙笑了,“就算老头我说了又如何?你真的会放我走? ”“你可以赌一把,也许我心情好就放你走了呢?”“哈哈,霍家的七少爷当真是不可小觑,可惜啊,你就算杀了我也还是那个答案。”殷旭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着碎了一地的珍宝,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既然你想死,那本少爷就成全你。”殷旭正欲动手,就见对方朝他洒出一包粉末,伴随着对方那 难听的声音:“哈哈…小子真够狂的,不过没人告诉过你,在江湖上混一定要小心谨慎吗?”殷旭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那粉末无色无味,光靠鼻子并不能分辨出是什么,但看着老头一副 信誓旦旦的模样,只怕是剧毒。他舔了下嘴唇,舌头勾着一点粉末送入嘴中,砸吧砸吧嘴问:“不谨慎又如何?”那老头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他的笑脸随着殷旭依然笔挺的身姿越来越僵硬,最后化为惊恐 。“不…这不可能!没有人在中了七色花后还能安然无恙!”殷旭不知道七色花是什么花,他用剑在指腹上划了一个伤口,看着伤口处流出微微变色的血液, 眉头挑了下,“不错,药力挺强的,可惜…对本少爷无用!”他剑尾一甩,光芒一闪,强劲的剑气割下了那老土的脑袋,黑紫色的血液四处飞溅,但凡沾染了 毒血的地方无不腐蚀殆尽。殷旭嘴角一扯,淡淡地说:“用什么七色花,如果舍得用自己的血,估计本少爷现在已经倒下了 。”他转身,将布袋子抗在肩上,沉稳地迈步下楼。快要出门的时候,殷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旁摆着书籍的货架,然后在一片火光中安然离去。 131 咱家不缺这点粮食殷旭背着战利品推开卧房的门,他一只脚刚迈入门槛中就察觉到屋里有人。嘴角微扬,殷旭快步冲进房中,将布袋子随意一扔,扑到床上压着被窝里的人问:“什么时候回 来的?”滕誉差点被砸出内伤,他闷哼一声,半眯着眼睛瞅着上方的少年,反问:“去哪儿了?”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忙,没睡个好觉,要不是实在太累太困,在发现殷旭不在家里时他就想出去 找人了。殷旭摸着他下巴刺手的胡渣,眉毛拧成一团,“报仇去了…你的事情办完了?”滕誉扯了他一把,将人塞进被窝里一起抱着,下巴拱到他的肩窝处搭着,没什么精神地回答:“ 该办的都办了,随时能回去。”“回去做什么?这里挺好的。”殷旭把他的脑袋推开,“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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