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有心脏病 说话也麦克风说话断断续续续 前几天喝酒了

我男朋友有先天性心脏病,5年前做手术痊愈了,可是他特别能喝酒,吸烟,我表哥是医生说吸烟喝酒对心脏和_百度知道
我男朋友有先天性心脏病,5年前做手术痊愈了,可是他特别能喝酒,吸烟,我表哥是医生说吸烟喝酒对心脏和
我男朋友有先天性心脏病,5年前做手术痊愈了,可是他特别能喝酒,吸烟,我表哥是医生说吸烟喝酒对心脏和心血管影响很大,我跟他说过几次也改不了,家人知道就不同意,害怕我以后有负担,我该怎么办?该分手吗?我都27了
我有更好的答案
先天性心脏病者严禁喝酒、吸烟——心脏随时可以猝死!!再找一个吧——与心脏病酒鬼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酒会上瘾的——与吸毒一样——非常难戒断的。仅供参考
可是做手术已经好了也不可以吗
手术——形容一下:修理而已。
我以一个先心病术后患者的身份告诉你,这病不戒烟酒绝对活不长
分手!果断!
可是做手术已经好了也不可以吗
不改,就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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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我昏昏欲睡。听了几次课后,我再也不去上课了,回家自己复习,凭自己的实力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会计师证拿到了手。两三年前,我把会计师证扔到垃圾站去了,因为我再也不需要这种垃圾:宁下地狱,也不要再做会计,跟那些土匪、官迷、骗子、帮闲们搅在一起。
老Y走后,我刚躺下,一个小外卖员拎着餐盒砰砰打门。
“有人订餐吗?”
“没有!”
“对不起,我一定走错楼层了。”
小外卖员刚走,一个朋友来看我,一直谈到现在才走。唉,今天中午是别想睡了,明天努力吧。
8月8日 星期二 第二十四天
昨晚大约只睡了5小时,或者更少。
昨天下午四五点钟时,一个仿佛不到50岁的老头占据了大眼原来的位置,因为这一周终于轮到五楼的大夫出诊,开始陆续收新病人了。
老头梳了一个奇怪的发型,脑袋上仿佛扣了一个大茶碗,真有趣。他的个子比我还高一点,差不多有一米七八。老头的病是痔疮加肛裂,跟另一个朝鲜族女孩子先后由男S大夫做的手术。那个朝鲜族女孩子正在日本学习日语,放假在家时突然得了痔疮。她很娇气,手术后哭着被推进邻屋,躺在床上后又哭了好半天。
老头的亲友多得几乎让狭小的病房膨胀起来,其中包括:女儿、女婿、孙女,两个儿子及其儿媳,一个干儿子,还有一个大嘴的时髦老太,65岁,一副颐指气使的贵妇人模样,不知与老头是什么关系,因为老头的女儿称她为“×姨”。
这个老头很活泼,手术回来后便躺在床上谈笑,与大眼形成了鲜明对比。贵妇人说:“你们别看他72了,看起来却跟50多似的。他一点也不老,特别爱唱歌。等他好了,给你们唱几首民歌听听,那才好听呢!真可惜,因为做手术,他不能参加今年的‘哈夏’了。”
不久,老头的两个儿子纷纷抱怨,说父亲不该擅自决定手术,却不跟他们打招呼。
“我不是告诉你大姐了吗?我已经连着两天便血了,我寻思,再这么嘀哒几次,我的血就嘀哒没啦,还是趁早手术要紧。”老头说。
看起来,这是个热爱生活的,爱惜性命的老头。过了一会儿,老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该把帽子摘下来了!”
我很纳闷:他的帽子在哪儿呢?
“我要是摘了帽子,看起来就不像50岁了。”老头说着,伸手在脑袋上一抹……奇迹出现了,老头的脑袋突然秃了,只在耳朵两边各留下两丛头发。原来,老头的“帽子”是一顶半圆形的假发!怪不得他的发型显得那么奇怪呢。既然如此,往后就管他叫“老假”吧。
摘下假发后,老假果然恢复了本来面目,看起来比73岁的老倔头要苍老得多,虽然他更胖一些,但身上都是赘肉,身体不如老倔头结实。
不久,我从老假家人的谈话中得知,贵妇人是昔日的全国名模X的母亲。如今,X正在意大利发财,特别有钱,资助哥哥在北京开意大利皮鞋店,又为母亲在道里区的最繁华地段花几百万购买了180平米的大房子。
既然如此,贵妇人跟老假又是什么关系?奇怪。二婚?不对头。贵妇人临走前,曾经塞给老假一卷钱(估计是五百或一千),老假不肯拿,最后还是留下了。真正的两口子是不会那么客气的,除非百里挑一的大眼夫妇。更奇怪的是,贵妇人一走,老假的子女便用隐晦的语气贬低贵妇人,虽然乍听起来有点像在夸她。
把这些线索和其余的细节综合在一起,我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老假和贵妇人都爱慕虚荣,脾气相投。他们喜欢吃喝玩乐,还有唱歌,参加了老年合唱团(老假和贵妇人曾不停地提他们的老年合唱团及其同伴,还有他们在“哈夏”的演出,省市领导如何接见他们,等等)。两个人认识后,当老假(离婚多年?)知道了贵妇人非常有钱,便用歌声和其他手段笼络了她。不过,贵妇人对这场黄昏恋并未全心投入,打算再找一个更年轻潇洒的老头。老假一上火,自1957年以来再没犯过的老病复发:便血、肛裂。老假之所以一定要住院,大约是想趁机试探贵妇人对他的真感情。
老假的女儿是家中的老大,她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长相一般,脾气未必好,但人很懂事,是个比较明白事理的女人。她的丈夫大腹便便,看起来比较憨厚,但心里藏着机锋。老假的三个儿子(包括那个不湿的),似乎均非善类。
老假跟大眼一样,原来也在商业部门工作,曾经算一个小经理。他的大儿子也在经商,是鼓捣海鲜的。(起初,我问他的工作是不是卖海鲜,老假纠正我说:“不,他是搞管理的。”海鲜怎么管理呀?拎起大闸蟹的一只大钳子,告诉它别跟龙虾在一块儿鬼混?搞不懂。)
老假的大儿子莽撞冥顽,嘴里总是吐出一套套的漂亮话,跟工会主席似的。老假的小儿子看起来比我大五六岁,似乎也在经商,出过国,对日本人赞不绝口,一心希望大姐的女儿(她今年刚高中毕业)读日语系,嫁日本人,大大地过“么西”日子,小女孩却总是不能忘记南京大屠杀,一定要学英语。好。
老假有心脏病,麻醉师曾经给老假的女儿这样递话,目地是为了索要红包:“他年纪大,又有心脏病,手术非常难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假的女儿听懂了,还是没给红包——就不该惯着他们。
昨晚5点多,护士开始给老假打点滴。护士说老假心跳过缓,只能慢打,每天需要点四瓶(我们当初都只点两瓶),说是其中多加了治心脏病的药,也不知目地是否为了骗钱,把损失的红包夺回来。
老假的点滴速度慢得惊人,隔几秒钟才点一滴,最后一直点到半夜12点半才完。老假点滴期间始终点着灯,我直到10点后才勉强睡着,在护士最后一次来拔针时被吵醒一次。昨晚,老假的家人决定让大儿子留下来陪一宿。朦朦胧胧中,我听见他在给老爸做思想工作:“你要是愿意逆来顺受呢,那就继续忍耐下去;你要是觉得忍无可忍,就干脆走出来,让自己解脱。生活就是这样,非常简单。”当时来不及寻思,现在我明白了,这些至理名言是针对老假和贵妇人而言的。
14:32。去走廊右侧的窗口看麻雀,意外地发现一只蜻蜓。多希望那是一只蓝蜻蜓。
刚才又来了一个人,被安排在老倔头住过的床上。从病历卡看,他的病也是肛周脓肿,姓L。41岁。他的外表好像45岁,看样子很像外地人,走路比较正常,估计病情不重。
现在,屋里又是4个人了。
16:33 06-9-7 肖毛录入
8月9日 星期三 第二十五天
7:07。老假今天“开包”,一切正常,因为痔疮不用切肉,他的耐力又比大眼强得多。
那个41岁的新病友是工作狂,似乎也是个商人,昨天手术后,刚被推回病房便开始不停打电话联系业务。既然如此,我就称他为“敬业”吧。敬业说,他连续几天请客喝酒,疲劳过度,故发此病。敬业的妻子比他小几岁,疑心较大,所以,我将称她为“心怡”。
敬业昨天手术归来后,热心的小Q立刻告诉心怡:“你应该用手托住他的屁股,使劲按住,半个小时后再撒手,这样可以避免脱肛。”
小Q说得不错,每个人手术后,大夫都要求家人这样做。老Y曾告诉我说,他第一次手术回来后,他的妻子为他托了一会儿,感觉累手,便换了一种姿势:用一只脚蹬。她以为这样做的效果会更好。不久,X进来了,冲老Y的妻子大吼:“不许脚蹬,赶紧用手托!”小Q说,当初他父亲为他托得手都麻了,也不敢松手,我的母亲想必也有这样的感受吧,当时我迷迷糊糊的,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大夫让这么做吗?”心怡对小Q的话表示怀疑。
“是的。”
“那小F怎么不来告诉我们呢?”
“院长今天的手术多,小F需要一直跟着。等到他来告诉你,就已经来不及了。”
心怡听了,虽然点点头,却伏在敬业的耳边嘀咕:“他又不是大夫,谁知道说得对不对呀?还是别乱动了。”
过了一阵子,心怡越寻思越不托底,觉得试试也好,便扭头问小Q应该怎样托。然后,她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到丈夫的屁股底下,同时在心里做思想斗争。最后,小F终于来了,把小Q的话大体重复了一遍,心怡才算放心。
不久,她开始抱怨这家医院的条件太差:
“我去年在中医学院住的时候,病房条件比这里好多啦!你瞧瞧,这里连电视都没有,房间又小又脏。你看这床单,哎呀妈呀,埋汰死了!”
原来,心怡去年也得了肛周脓肿病,起初不知道是什么病,自己乱治了几天,后来去中医学院看病,大夫让她立刻手术。
“去年我遭的罪才叫大呢,手术整整做了两个小时!我在台上就疼得不行,被推出来后,我那个哭哟!也不知道我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当时光想哭来着。头一个礼拜,我一直想死;第二个礼拜,觉得活下来也行;第三个礼拜,我开始嫉妒在窗外行走的人,打算继续活下去……最后,我整整住了一个月。我爱人天天伺候我,对我照顾得非常细心。真的,我心粗,没有他会照顾人。在家里,什么事都不要我操心,做饭、收拾屋子都是他一个人包,他连钟点工都不许我去雇。……那天他刚一说症状,我就觉得像肛周脓肿。人家都说这家医院专业,我就把他领来了。没想到,这里比中医学院的环境差多了,什么都不行……”
虽然中医学院的环境好,大夫在收取了200元红包后为心怡提供了种种方便,给她住包房,却收单间的钱,免费开各种药等等,但那儿的大夫水平却未必高。同样是手术,心怡花了两个小时,敬业却只用了十几分钟,回来后也没哭——究竟住哪个医院更划算呢?
敬业昨天手术后感觉良好,腿上也没有麻醉感,以为自己十来天后就能出院,小F后来却对他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你的位置太深,病灶的地方比较危险,手术一次做完容易出问题。所以,我们这次只是为你放了脓,以后你还得再做一次挂线手术。”
既然如此,我估计敬业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出院,虽然他并不愿意,说自己月底有笔大生意要谈,到时候一定要出去。
老假估计他的痔疮是经常唱歌引起的。唱歌容易引起痔疮甚至肛裂?假如这是真的,帕瓦罗蒂早该住院了。我还是怀疑老假的病是失恋恐惧症引发的。
7:45。心怡对我抱怨说:“这是啥医院呀?还说什么二级护理呢!医院啥也不管,都让病人家属自己动手!小伙子,这是真的吗,家属必须每天来给病人冲洗?要我说,病人应该每天让大夫给冲洗,自己冲多麻烦呀。”
听到这里,我走神了,幻想着X举起喷壶,在离病人一米开外的地方射出一股愤怒的水柱的情形,还有病人的惨叫声。在心怡的一再询问下,我才回答说:“是的,一切都靠家属,大夫不管。”
心怡听了,又抱怨了一会儿才停。
8:45。今天换药较早。早上7点多便开始下雨,现在才停。再过五天,我能出院吗?
看到《广阳杂记》卷四了,感兴趣的还是很少。作者喜谈因果,识见不高。
敬业果然不是本地人。他的家在内蒙古,大学毕业后才过来的。他说自己身体好,是校足球队的成员,从未打过点滴,什么病都没有过,就算病了也比别人恢复得快。
当心怡知道老假过去在商业部门工作,便开始对他缅怀过去:
“过去,商业系统可好啦!我爸原先在商业干校工作,市冷冻厂成立后,人人都想往那里奔,我爸也辞了职,转到冷冻厂工作。哎哟,那个地方可真好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权力特别大!要知道,那时是八十年代,市场还没放开,买肉还得凭票呢,一般人有钱都买不着好东西。冷冻厂里却什么都有,我爸每天都用大车往家里成箱成箱地搬东西,不管鸡鸭鱼肉还是各种罐头水果,都把我们给撑坏了,只好求亲戚朋友帮着吃。可惜呀,过了九三年,市场放开了,冷冻厂的效益越来越坏,再没多少人往里面存放东西了,我爸退休后,月工资只有600多。现在更惨,吃什么东西都得花钱买!那时候多好呀,现在全完了,全完了……”
那时候,冷冻厂里的东西应该属于国有吧?怎么就跑到心怡家去了呢?
心怡缅怀过去的时候,敬业不停地打电话:
“噢,没事,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小手术。关于合同的问题……”
唉,敬业不但嗓音宏亮,业务也比大眼繁忙得多。
14:05。中午躺到现在也没睡着。雨越下越大,刚才打了几个大炸雷。到雨季了么?
8月10日 星期四 第二十六天
5:50。今早5点被敬业和老假吵醒。敬业也是爱早起的,唉。
敬业昨晚问我和小Q每天要抽多少烟,我不明白为什么。没过多久,心怡对我说,敬业的眼睛不但近视,还得了一种怪毛病,每当有人在他身边吸烟,他的眼眶里便流血水。此病只有一种日本进口药可以缓解,却不能根治,他每周要吃一瓶,每瓶160。看来,这个怪病也跟他的肛周脓肿一样,都是拼命赚钱造成的:上一次火往上走,袭击了他的眼睛;这一次火往下去,伤害了他的……
既然如此,敬业可以明说呀。好吧,今后我决定只在走廊里吸烟,虽然这会减少我读书的快乐,但我绝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早上换药时遇到球球,问他现在还怕不怕X。“怎么不怕?现在见了她还打哆嗦!”
忽然想起几天前的一件事。那天傍晚,当我经过球球的房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接电话,声音温柔而甜蜜,上身穿着紫衣裳,下身穿着紫裙子。这个女人是谁呀?我定睛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是……X。
换了便装之后,X竟然变得这么漂亮!
“行,嗯,好的,好的,我这就跟他说。”X收起电话,突然瞪圆了眼睛,高喊球球的大名。
球球惊慌地出来了。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回家了?你知不知道,病人住院时不允许回家?亏得这次是我们医院的医保人员来查,要是医保局的人来就完了!……什么?你有事?要是每个病人都回家办事,今天你走,明天他也走,病房早就空了!我告诉你,下次回家必须跟我请假,要不然……”
球球低头认罪。转眼间,四周围了一群幸灾乐祸的病友,在球球身边嘻嘻地笑。X滔滔不绝地教育球球的时候,我回到屋里,把这件新闻告诉了小Q。小Q乐颠颠地去瞧热闹了。不久,他回来告诉我说,现在球球正在床上趴着,意志极其消沉,因为大家都说X明天换药时会用特别长的镊子收拾他。
第二天,球球倒没有被X收拾。X在给一个病人换药时说:“你替我做个代表,假如哪个病人敢偷着回家,你就制止他们!”
“我哪儿有那个权力呀?”
“你就说是我说的。”
“他们不相信怎么办?总得有个信物呀。”
“我给你一把镊子。”
“太好了,只要看到你的镊子,他们管保听话!”
“张未园,名珵,嘉定人,……尝赍三百金,衣锦绣,泛舟金陵,收古书籍,满载而返。中流舟漏,以襟袖拭之,通身淋漓,漏犹不止,遂仰卧于漏所,以背抵之,舟得近岸,[舟念]之而行。……”
——《广阳杂记》卷四,P205
此事虽有可疑,未园爱书之情却真,可以引为同道。
“辛未春,予寓荐严寺中,狂风怒号,雨如覆盆。静坐无聊,无端忽念诸故人死已过半,今日之存者,如深秋败叶,零落萧条,天各一方,不能聚首。余已置身妻子兄弟之外,所恃以为性命者,惟朋友耳,……中年以来,苦多忘失,庚午孟夏,始有日记。又录《友谱》一帙,记丁卯入都以来之新相知,大都有三百馀人……每思追录存没诸友姓氏,录成一卷,置之座右,暇时偶一披阅,其性情意思之所在,历历见之目前,……尽一日心力,忆得三百馀人,草录一纸,他日有触绪而来者,可以续入,……”
——《广阳杂记》卷四,P206
广阳子交友颇广,但不知这“三百馀人”中共有几个至交。
上午,老假的外孙女来医院陪他打点滴。后来,老假的女儿也来了,顺便教育即将上大学的女儿(一种自费的本地普通大学,有双学历。我看小姑娘不像个爱学的,估计父母为她找了人,花了钱),不必追求太高的学历,将来嫁给有钱男人才会幸福,然后又征求我们的意见。
“学习做一个正直的人是最重要的。”我说。
“不能做好人,没用!”敬业深有感触地说。
既然如此,恐怕我和敬业没什么可谈的了。
为了做一个正直的人,我不惜一切;为了赚钱,敬业大概也不惜一切。
我们都有一种病,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用情太深,无论真情虚情,奸情伪情,都是病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故病乃情之附属物,情愈深,病愈重,愈难割舍。所以,即使在医院里,敬业也不忘赚钱,我也不忘做我的事。
太阳居然出来了。窗外没有燕子。这两天总闻到一股鞋油味,不知从哪里来。每天都不时地闻到酒糟味,估计附近必有酿酒厂,一打听,果然如此。
今早换药时问小F我还需要住多久,他说大概两周。不坏。我能提前吗,假如恢复得快?
不知为什么,楼下的青草和小灌木、草花等被人或拔或砍,碧血满地,惨不忍睹。人命贱,草木亦然。
中午看见一只麻雀。
我躺了一个小时,因众人喧闹而不能眠。几个男人来看敬业,送给他一个大花篮。哇里哇啦,满嘴是钱。他们走后,敬业得意洋洋地自动招认:“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来向我汇报工作的!”
足有五六个人吧?敬业的手有那么大吗?大眼二世。
“把花篮放在窗台上,让大家都欣赏欣赏!”接着,敬业用带着炫耀的口气说。
1点左右,在厕所看到一个有严重牛皮癣的老头,腿上全是白花纹。牛皮癣属于传染病吧,似乎不应该被安排到普通病房,因为我们都是没有任何传染病的。然后,我去老Y的包房里坐了一会儿(他这周终于从楼上搬下来,跟我们一起住了,他的包房就在女厕所对面),听说那个牛皮癣是几天前住进来的,至今仍不能排尿,虽然他总去厕所尝试。
听说医院里来了一个瘫痪的肛周脓肿病人,不知被安排在哪个楼层。
由于这周归五楼出诊,每天都能进来几个新病人,凡是好得差不多的都被告知可以出院了。
14:57。终于睡了一个小时,难得。这会儿,敬业不在屋(风流而不耐寂寞的老假也不在),可以趁机抽一枝烟了。
“康甲夫有恙,诸公子皆病痲症,……病痲忌食鱼,并家人皆不得食鱼。病者不得见鱼,若犯忌则他日必复病。更忌韭,误食韭,他日必发九次,此理之不可解矣。”
——《广阳杂记》卷四,P221
见鱼即病痲症,此与知堂引佛经所言之“见毒”何异?若食韭则“他日必发九次”,食百合者,他日必发百次欤?中医与迷信联姻,必生怪胎。
8月11日 星期五 第二十七天
6:10。老假又早早把我吵醒。
昨晚,贵妇人来帮老假擦身、削苹果,把灯一直开到快到9点。等到贵妇人走了,老假送走情人,把灯关上,我才开始睡觉。我刚刚睡着,老假却大声地打了两个电话。半夜下了大雨,雨水到溅到我床上来了,只好起来关窗。现在,窗外还是阴霾一片。
前天中午,贵妇人跟老假在床边聊天,老假的女儿坐在窗边的床上大叠纸元宝。
“给谁叠的呀?”我随口问了一句。
“给我妈。”
“那个老太太不是……”
“我妈早死了,她是我爸后找的。”
“结婚了?”
“没有,我爸现在只是住在她家而已。”
“他身上穿的裙子是老太太的?”
“不,是我妈的。”
这么说,老假只是在跟贵妇人同居。贵妇人没有把自己的裙子给老假穿,这说明了什么?
怪不得老假的儿子们白天都不来,说“有×姨照顾你就够了”呢,原来他们对老爸的“攀高枝”都感到恼火,怕传出去不好听。
9:41。《广阳杂记》大体读完了,今天开始看《周作人文类编》卷四:人与虫。
“小时候见过的书,有些留下很深的印象,到后来还时常记起,有时千方百计的想找到一本来放在书架上,虽然未必真是要用的书。或者这与初恋的心境有点相像罢?”
——《花镜》(《夜读抄》),《周作人文类编》卷四
我常去书摊寻觅见过的旧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小时候看过一本《老共青团员何有》,内容无非是老一套的革命文学,印象却极为深刻,我现在还留着,但只剩下大半本,连封皮都没有。后来在书摊上见过几次,知道此书是工人出版社五十年代所印,封面为红底色,上面有一个革命工人的形象。几次想动手买,却都忍住了,因为它和《小灵通漫游未来》等不一样,文字以教训和煽情为主,没有再读的价值。
刚刚又用光了第二枝中性笔芯,幸好我身边预先贮存了五六枝。自住院以来,究竟写了多少废话呀?
“(五杂组)卷十‘记孔林楷木’条下云:‘其芽香苦,可烹以代茗,亦可干而茹之,即俗云黄连头。’孔林吾未得瞻仰,不知楷木为何如树,唯黄连头则小时常茹之……”
——《关于苦茶》(《苦茶随笔》),《周作人文类编》卷四
《广阳杂记》卷一曾两次提到楷树,想必即《五杂组》中所谓的“楷木”,知堂为何不提?一次见卷一P23:“楷树子如蔓荆实,有红黑二色,黑子打油,可以点灯,红色者中空,无用也。”一次见卷一P40:“楷木,即今之黄连头树也。楷有瘿,可以为器。”
《苦茶随笔·科学小品》中提到英国汤木生(J·A·Thomson)教授的两本书:《动物生活的秘密》《自然史研究》,每册收文40篇。知堂译出其中一书的第21篇《秋天》中的几节,内容是落叶之死,意境极美。等出院后,我要上网找找看,能否把这两本书的原文下载过来。
14:15。今天中午还好,睡了一小时。
老假说,他的假发是用真头发定做的,价一千四。
“《本草纲目》卷二十‘酢浆草’下,时珍曰:‘苗高一二寸,丛生布地,极易繁衍,一枝三叶,一叶两三片,至晚自合粘,整整如一。四月开小黄花,结小角,长一二分,内有细子。’苏颂曰:‘初生时小儿喜食之。’案此所说均合,小儿摘叶食之,味味酸,故名。……”
——《野草的俗名》(《药味集》),《周作人文类编》卷四
知堂引诸文所说虽不错,却均未提及酢浆草的一个有趣的特性,即成熟的酢浆草籽可以借助外力弹射出去。小时候,每当在花盆里看到酢浆草,必以手轻触其绿色的小豆荚,粒粒黑籽遂应手裂出,四方飞射,颇为有趣。
“《野菜博录》中另有酢浆草一条云:‘《本草》:酢浆草一名鸠酸草,生田野及道傍,叶如初生小水萍,每茎丛生三叶,开黄花,结黑子,采嫩苗叶生食味道酸。此草高只二三寸,常自生花盆中,结实如豆荚,长才二分。’看了很好玩,至今还是记得。”
——《小孩的花草》(《饭后随笔》),《周作人文类编》卷四
这里所说更细,但仍未言及酢浆草种籽可以在手中飞散的现象。(凤仙花的种籽也是如此,且反弹更远。)难道知堂小时候没这样玩过?或许,他觉得这不算好玩,不值得记录?假如换了梭罗,一定会深情地提及酢浆草种籽的传播后代功能。
另,酢浆草不会“自生花盆中”,它的种籽在成熟后各处飞散,进入泥土。花盆换新土时,假如换上混有酢浆草种籽的泥土,将来就可以生出可爱的小酢浆草来。
住院后,老假一般不再戴假发,只把它放在床边。刚才,大概又有人夸他长得年轻了,他一高兴,戴上假发,倚在床上,摆了一个Pose,望着从门口经过的每一个人。
脑袋再秃,也是自己的好,头发也一样。
在《爱竹》(日刊《新民报晚刊》)一文中,知堂说竹房“大抵是不可能的”,这未免太肯定了。西双版纳的傣人,不都是住在高高的竹楼里面吗?我曾进去看过,里面非常凉快。
傍晚,敬业的心情特别好,不停地跟老假谈论海拉尔的大草原、内蒙古,还有他曾去过的俄罗斯。谈到高潮时,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心怡说:“你帮我看看,下面是不是湿了?”
敬业站起来,回头一看,身下的床单湿了一小片——不是屁股里流出的脓水,就是分泌物。
19:30。自从老Y搬下来,每天我都要去他那里坐一坐。不过,来看他的朋友比较多,每当有外人来我就回屋去。刚才去老Y那儿,发现黑脸的老Z、老J(一个热心的老头,穿浅蓝花的裙子,每天都帮同屋的病友冲洗)在跟老Y夫妇打扑克。
老Y不是本地人,原来住在哈尔滨附近的一个县城,上山下乡时没有远走,干脆回到老家去“插队”,恢复高考后考入哈尔滨的水产学校,后来留在哈尔滨。老Y的妻子与丈夫是同学,毕业后也在水产部门工作,似乎是一个鱼药科研所之类的地方,给养鱼专业户等提供各种鱼药。她表现得很大方,总是笑眯眯的,性格很好。每天早上和中午来一次,给老Y冲洗或送饭,晚上则来这里住。老Y曾对我说:“我才不像他们似的,一遍遍地往家里跑呢。你看,我差不多把家都搬过来了。”
我对打扑克不感兴趣,坐在破沙发(弹簧坏掉了)上看电视,希望以此打发时间。调到一个少儿台,看了几集新叮当,还有一部中国早期的水墨动画片。电视效果奇差,只能对付着看。
“我才发现,原来还有喜欢看动画片的呀!”老Y惊讶地说。
“我看的动画片和小Q不一样。”我回答。
老Y等始终不理解,小Q为何天天对日本动画片那么入迷。有一次,老Y对我说:“我对那些小孩(指30岁以下的人)的心思一点儿也不了解,跟你这样年纪的人却没有什么距离。你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代沟吧。我跟18岁的人也可以谈得来,虽然我们对生活体验各不相同,前提是对方还没有变得自私自利。大概,这就是我总是被当作中学生,而且容易在人群中隐身的缘故。利欲熏心的人,不论30还是70岁,我一律敬而远之,跟他们没什么好谈。
8月12日 星期六 第二十八天
“……敦崇著《燕京岁时记》云:‘每至十月,市肆之间则有赤包儿、斗姑娘等物,赤包儿蔓生,形如甜瓜而小,至初冬乃红,柔软可玩。’……案赤包而即栝楼,结实形如冬瓜,长约寸许,初青后转红赤,小儿采为玩具。……”
——《小孩的花草》(《饭后随笔》),《周作人文类编》卷四
我曾在市郊见到一种蔓生植物,花黄,果初青,成熟后转红,形如小瓜,红润柔软,小巧可爱。据说此物名“气包”,有顺气之功效,不知是否此文中所提的“赤包儿”。《四世同堂》里的“大赤包”,其名大约源于“赤包儿”。
昨天,老假的点滴终于打完了。这几天,他每天上午都打上大半天,剩下的两瓶却要挪到傍晚六点以后打,不到八九点钟别想打完。
老假住院的第二天,姓C的长脸护士领着一个实习护士来为他打点滴,简直热情得不能再热情了。这是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一个实习护士过来提醒老假:“你的押金不够,需要再交500。”
老假舍不得交,说他没钱。实习护士回去了一会儿,不久和C一起来了。C说:“你的钱她替你垫上了,等你有钱时还给她吧。老爷子,记住哦,假如不交押金,我们就要给你停药了。”
老假没办法,只好乖乖地交出500元钱。
怪不得C那么热情呢,老假的点滴药肯定是最昂贵的那种,因为他住院时刚刚交了2000元押金,不过几天就要续交500,这钱肯定都花在点滴上了。
这算不算打劫?
昨晚,贵妇人没来。老假打完最后一瓶点滴便无精打采地关了灯,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
老假住院的第二天,曾经当着女儿的面说:“还是儿子比姑娘好,我的两个儿子都特别孝顺,尤其是那个大的,特别懂得疼人。”
今早,老假的大儿子为老爸冲洗完便匆匆去了,连一分钟都不肯多呆——这就叫特别孝顺?
在我看来,对老假最好的还是她的女儿。她每天都给父亲送一些她自己做的美食,陪父亲打点滴(如果没空就让姑娘来)。跟她比起来,老假的两个儿子究竟好在哪儿?当然,他们对老假和贵妇人的恋情有怨气,但也不该对病中的父亲如此“孝顺”。
老假的爱慕虚荣和财迷心窍,让我感到讨厌;老假的痴情,又让我感到可怜。
《蒲公英》(日刊《文汇报》)是一篇有趣的知识小品。其中提到了蒲公英的几种异名:孛孛丁、黄花苗、黄花郎、白鼓钉。
孛孛丁、白鼓钉与婆婆丁是谐音,应当同源。孛孛丁是什么意思呢?知堂没解释。他对白鼓钉的解说极妙:
“至于看见蒲公英而联想到鼓或小鼓,我想把飞花吹走之后,留下的光干当很有鼓钉的暗示的吧。”
8:10。刚刚换完药,因为小F昨晚值班。
换药时,小F笑嘻嘻地问我:“快满月了吧?在这里呆得还舒服吗?”
“舒服!简直像度假。我都舍不得走了。”我回答。
那个住院有五个月的豁牙老头,三天前终于出院了。大Y已经住院近两月了。球球的伤口发炎了。
大眼今早换药时又“遭罪”了,就像昨天一样,因为他回家后不肯让小文使劲扒他的屁股,为他上药。于是,他的两瓣屁股连续两天粘合为一个整体,小F只好为他扒开,然后才能换药,结果自然是一个字:“疼。”
心怡抱怨十几岁的儿子不爱学习,还喜欢顶嘴。一次,敬业对儿子说:“你看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可好啦,总是在班上排第一名。”
儿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那你咋没考上清华呢?”
“你说说,这孩子多气人!”心怡讲完,让我们来评判。
难道这个孩子说得不对么?吹牛者应以此为鉴。
刚才又看到牛皮癣了,原来他的手臂上也全是白花。敬业听说了牛皮癣的事,感觉浑身不舒服,惊讶得表情难以捉摸。
小Q说,这种病只通过血液传染,不用害怕。
我说:“假如小F用镊子为他换药时捅出了血,再用同一把镊子给别人换药,把他也捅出血呢?”
“第一个例是‘篠悬木’。这名字于中国无意义,但在日本是有的,篠悬是一种修道者所穿的麻衣,以防竹篠上的露水的,因为衣上有巨大的钮扣,形似植物的花朵,故有此名,这又一名钮扣树,在中国因为系由外国输入,在上海地方用作街道树,因为叶子像梧桐,俗名洋梧桐,又称法国梧桐。这可以称阔叶树,原文的意思是‘宽阔’,比较切实可用。”
——《古怪的植物名》(日刊《新民晚报》),《周作人文类编》卷四
这一段叙述较详且有趣味,可以移作知堂译《伊索寓言》的译者注,不知为何没有采用。
十多年前,曾在报纸看到一个新闻,说上海改造老街道时把许多百年法国梧桐整株移植到别处,无一死亡。四五年前,又听到上海将包括法国梧桐在内的老树锯去顶部、压抑其生长的消息。不知道这些法国梧桐是不是知堂所言的那种街道树。
13:15。睡了半小时,贵妇人来了,哇哇地把我吵醒。
这几天又晴了起来。从前天晚上起,开始听到蟋蟀的声音。哀而不伤,是初秋时的叫法。
想念蒲公英。如果可能,把古今中外谈及蒲公英的专文及片断辑为一帙,必有奇趣。
老假刚刚被几个“麻友”接走了。他说,他和贵妇人等每到周六必打麻将。虽然如此,他的身体受得了吗?假如他不回来,明天我大概就不必起早了。
19:26 06-9-8 肖毛录入
8月13日 星期日 第二十九天
5:55。每天被迫早起,真可恶。刚才去走廊右侧的窗口,发现外面有三只燕子,三条狗,三个人。燕子在电线上梳毛,狗在地上散步,人在地里挖沟。难道要施工吗?
昨晚,老假居然回来了。贵妇人陪着他,为他擦完身才走。
“唉,再呆两天,我就变成神经病了!”今早,敬业在打电话之余哀叹。
神经病算什么?我看,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想不到,敬业住院才6天就有崩溃的迹象,还不如热恋中的老假呢。
敬业“开包”的前一天,心怡认为丈夫不该听大夫的,想拉就拉,免得憋出毛病来。有个病友在手术的半天后就私自“开包”,结果疼得吱哇乱叫,对自己以后恢复也不利。敬业听说了这件事,没敢答应心怡,那三天基本没怎么吃饭。
“开包”那天,敬业一点也不疼,因为他的屁股上只是割了一个放脓的小口,一点肉都没切。假如他没给Y几百元的红包,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因为病人的刀口大小和需要剜多少肉大夫心里都有数,有了红包才愿意给你做“微创手术”。然后,敬业得意洋洋地去厕所了。回来的时候,他美滋滋地说:“我刚才蹲着拉的,他们可羡慕我啦!”
昨晚8点多,几个客户来看敬业,眉来眼去地谈着回扣和什么40%的利润问题。其中有一个大肚子,是从抚顺来的客户,他说自己从前也得过肛周脓肿,打了一周青霉素就好了。也许他的病太轻,而且又是慢性的。末了,那个抚顺人掏出一叠钱,送给敬业,说了一番能令石头掉泪的场面话。敬业也不含糊,当场发表了精彩演说,同样能让石头落泪。演说结束后,那叠钱在敬业的手中消失了。今早,心怡刚来,敬业便把这叠钱交给她,让她拿回家去。
昨晚,小Q从小Y那里借来一张郭德纲相声的VCD,因为小Q的几十张日本动画片早就看完了,目前没什么可看。小Y陪大Y住院无聊,从家里拿来一台VCD,天天租碟看。
早就听说过郭的名气,便跟小Q一起看了一张。郭的语气仿佛马三立,表演似乎受过侯跃文的影响,另有一种一般演员没有的痞子特色。他的相声基本由一些不三不四的笑话组成,其中没多少值得咀嚼的东西,但比较符合现代人放松就好的要求,大概这就是他受公众欢迎的原因吧。
在私下里,我把老Y当成了朋友兼老师,虽然我是一个笨学生。(小Q也算我的老师,因为他的记忆力强,差不多任何知识都过目不忘,随时有指教我的可能。当然,他给我最大的好处是“情报”,X和很多病友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假如他去当记者,一定非常出色。)
老Y在住院前,手头有一个活,即编写《黑龙江农业志·渔业卷》中的一章,专写自八十年代以来的黑龙江水产养殖事业。他把资料和图表等都已大体整理好,目录也已编出,却不及完成。有一次,我对老Y说,假如这些资料都在电脑里,我倒可以帮忙润色一下文字,因为我不懂专业的鱼类知识,不能帮太多忙。接着,我建议老Y和他的同事们编写几种介绍黑龙江鱼类资源的小册子,既要写得通俗活泼,又要带有相当的专业知识。老Y回答说,这不太可能,因为他们那里如今多半是通过种种个人关系分来的大学生或者从别处调来的公务员,不会写作简单的东西,也不懂鱼类知识。
“那么,你们该有鱼类标本馆吧?把省内主要的鱼类标本陈列出来,供研究和学习使用?”我想当然地说。
“没人搞这种事,但我们水产学校有标本室。×县倒是建了一个类似的标本馆,专门陈列当地的鱼类标本,还配了一个讲解员。可那个讲解员什么都不懂,根本讲不出什么来。”
“真可惜。我觉得,这些鱼类知识有向公众普及的必要。”
“你想学么?你知道什么才算是鱼吗?我们第一天上课时,老师便给我们讲这个问题。……”老Y为我讲解了一会儿,又对我说,“过几天,我让你嫂子给你带一本介绍黑龙江鱼类的书来,那里对黑龙江的鱼类全有介绍,但插图都是黑白画。”
今天早上,老Y拿着一本精装的大画册来找我:“那本介绍黑龙江鱼类的书找不到了,你嫂子只找到了这一本,里面都是彩色照片。你先看着吧,里面介绍的不是咱们省的鱼,但里面的知识都一样。”
太好了。谢过老Y后,我决定先把《周作人文类编》卷四放一放,从今天起开始学习鱼类知识。
老Y拿来的那本大画册叫做《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第二集(老Y说这书是朋友送的,仅此一册),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年初版,定价48.6元,全彩,16开横翻,印张11.75。
全书文字由中科院水生动物研究所编写,图片均“由野外采集活体,模拟其栖息生境拍摄而成”。照我的观察,那些鱼类照片都是在大水族箱里拍摄的,因为我在图片上还看到了人们喜欢栽在鱼缸里的金鱼草、柳叶草、水松、水芹等,还有很多漂亮的雨花石、鹅卵石。在原始环境里,就算有这些水草,长得也不会太壮。雨花石更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第二集里介绍的都是南方的鱼类,“计179种,分隶于28科”,包括珠江水系的鱼类,福建、云南和海南岛的特有鱼类,另有一些横断山区、西藏的鱼类。
老倔头今天换了最后一次药,从此将很难再见到他了,除非有机会去他的粥铺喝粥。
敬业今天有点不妙,屁股里面滴出了血。
“再过三四天,我就可以出院!”老假说。这种话,从他刚手术后我就经常听到。现在,他已经住院一周了。
小Q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他怕以后复发,决定一直住到X撵他走为止。为了这个目地,他故意装出没好利索的样子,手扶着墙,哼哼呀呀地去换药。不久,他表情痛苦地回来了,因为今天X换药时下手比前几天都重,真把他扎疼了。
我现在也没什么痛感了,或许只需要再住一周。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里面介绍的鱼类很有趣,什么模样的都有,但文字说明中的许多专业术语我却搞不懂,下次一定要向老Y请教才行。
其中介绍了两种盲鱼,挺有意思:
“无眼岭鳅(鳅科):体略平扁,后部侧扁。头宽圆,平扁。眼退化,不外露。前鼻孔短管状,后鼻孔大,椭圆形。须3对。背鳍位置靠后;腹鳍短小;尾鳍弧形,分枝鳍条甚少,前者为4,后者12。体裸露,半透明,略带肉红色,前部有数个侧线孔。
生活在溶洞的地下水中。个体小,体长25~40mm,具一定的研究价值。仅发现于广西武鸣县起凤山太极洞内。”
“个旧盲条鳅(鳅科):体长,前部略呈圆筒形,向后渐侧扁。背缘隆起,胸腹缘平直。头稍平扁,宽略大于高。无眼。鼻孔大。口下位,深弧形。须3对,粗壮发达。体裸露。侧线平直,侧线孔清晰。腹鳍起点与背鳍的第二、三根分枝鳍条相对。生活时鳍透明,体半透明。
个体细小。一般体长40~50mm。无经济价值,有一定学术意义。发现于云南个旧市南芭蕉箐的地下河中。”
假如动物的某个器官长期不用,就有可能蜕化。盲鱼长期生活在水下,目不见光,眼睛便失去用处乃至蜕化。猴子的尾巴大约也没什么用,虽说可以变成庙后的旗杆。所以,当猴子蹿起来,变成人类,尾巴便渐渐消失了,只留下一小根骨头,提醒我们不要忘本,不要自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有多少“手下”,有多么大的权力。瞧——大家都有尾巴骨,谁也不缺。
刚才,老Y来了,为我讲解了不少专业名词。现在我在这里转述一下,但不知转述得是否正确,因为他讲话的声音不大,我的听力比较差,记性也不好,不知忘记或记错了多少。
口上位和下位:指鱼嘴的上半部与下半部合拢后的样子。假如口的上半部(即上颌)长,可以包住下颌,就叫做“口上位”,反之则曰“口下位”(似乎多半鲤科鱼都如此)。倘若上颌并未明显地包住下颌,便叫做“口亚上位”,反之则曰“口亚下位”。倘若上下颌合拢后仍有缝隙,即呈平行状,则称为“口端位”。
鱼的体长指鱼吻到尾端的距离,假如把尾巴也算上,则叫做“鱼的全长”。
大多数鱼都有侧线,每一种鱼,侧线间的鳞片数量相等,鱼类学家可以据此鉴别鱼的种类。比如,《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中说“抚仙金线鲃”(云南特有,味美,分布于抚仙湖,鲤科)的特征是“鳞细小,侧线鳞约70,稍大于体鳞”,意思是抚仙金线鲃的侧线间大约有70片鳞,鳞片比身体其余部分的更大些。
鱼一般都有背鳍、胸鳍(位于鱼腮后面,成对)、腹鳍(成对)、臀鳍,尾鳍(即尾巴),有的鱼还另有脂鳍(很小,在背鳍后)。
鱼唇,指鱼口边缘的肉。假如鱼把嘴张成O形,其O形的圆圈就叫做鱼唇。鱼唇的样子各不相同,如有的呈凹形,即蹄铁形。
鱼吻:指鱼嘴的前端,假如它比较尖锐,则被形容为“吻尖”,否则可称为“吻圆钝”。
腹棱:指胸鳍后、肛门附近的突起。
鉴别鱼的年龄,有两种办法:一是在显微镜下观察其脊椎骨,二是在显微镜下观察鱼鳞,可以看到鱼的年轮,据此推断鱼的年龄。
吻须:指位于鱼上颌部的须子。下颌部的须子叫“颌须”。
以后再读《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就容易多了。假如有机会跟老Y去某个外县转一转,听他根据真鱼来讲授,我一定会了解更多。
“厚唇裂腹鱼(鲤科,又名窝子鱼、翻嘴皮鱼):体长,侧扁。头锥形。口下位,弧形。下颌前缘无锐利角质。下唇分两叶,唇口后沟中断,随体增长,唇渐肥厚,出现中叶并与左右相连。须2对,长度小于眼径。体被细鳞,胸腹部具鳞,侧线上鳞25左右,具臀鳍。背鳍刺强,有锯齿,起点在腹鳍之前。
栖息在湖周中下层水体,主食水草和着生藻类,最大个体长超过800mm。为产区主要经济鱼类。分布于滇北泸沽湖。”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
哦,泸沽湖……仿佛一个并未做过的梦。
8月14日 星期一 第三十天
6:11。天天被迫早起,真不舒服。刚才在走廊跟老Y聊天,知道他并不算老,我们的生肖居然相同,他只比我大一轮。他说他也不知道“着生藻类”是什么意思。我估计,“着”大概是“附着”的意思。
昨晚,贵妇人没来,敬业没有新业务可联系。于是,两个伤心人结成了聊天对子,躺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没开灯)大谈市政建设和城市未来的前景,还有彭丽媛和德德玛。
这些话题太深奥了,只要在屋里我就得听。最后,我只好躲到老Y那里,在他们打扑克的时候看电视里播出的“新叮当”。可惜,我刚看了一会儿,黑脸的老Z突然面露难色,说他要去“加班”,我只好顶替他的位置,跟老J一伙,老Y夫妇一伙,一起打“对主”。任何体育运动我都不懂得,玩也是一样。不久,老J开始抱怨我不会出牌,我不在乎,还是胡乱出下去。打到8点左右,老J气乎乎地把牌一摔,说他要回去看男篮比赛(世界杯?其中有中国?大家最近总是议论它,我却什么都记不住,因为我对体育比赛毫无兴趣)。我很高兴,终于不用活受罪了。回屋时,老假和敬业还在谈论着:
“我要是市长,就应该这样来规划……”
“彭丽媛唱歌多好听呀!现在的歌真难听,连个调都没有!你听那个什么周杰伦,唱的都是啥呀,一个字儿也听不清……”
不久,他们都不吭声,大概再也找不到话题了。又过了一会儿,小Q兴冲冲地回来了。他刚刚和小Y下了三盘象棋。小Q以前基本没下过象棋,自然也没看过什么棋谱,只因住院无聊才开始跟别人下。他边下边琢磨,赢的时候越来越多,可见他有多么聪明。最近,原来的几个象棋高手纷纷出院了,小Q变得更加“嚣张”,就快打遍五楼无敌手了。
“大Y挺厉害呀!要是他不给小Y支招,第三盘我也能赢!”说完,小Q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看日本动画或者郭德纲相声。
这时,一个人在门口喊小Q的名字。
“睡了?明天早上我再跟你下吧,别忘啦!”
那个人走后,我向小Q问他的情况。小Q说,他是前几天刚来的,也是肛周脓肿。他自称下棋厉害,今天下午找小Q对决,结果连输两盘。
“他最臭,连步都看不出来!哈,要是我往后再不跟他下棋,他准会气出病来,起码得多住两三天!”
这个病友真有意思。今天他能赢吗?过几个小时就能知道了。
8:43。今天换药时,又问小F我还要呆多久,一周是否足够。“差不多。”那么,下次Y再来的时候,我要请他检查一下,看我是否可以“毕业”。
“食蚊鱼(胎鳉科):体长,稍侧扁,尾柄宽长,甚侧扁。头小,平扁。口小,上位,横裂。眼大,眼间宽平。鳞大。无侧线。胸腹鳍小;腹、臀鳍靠近;背、尾鳍大,圆形。雄鱼臀鳍部分鳍条延长,转化为输精器;雌鱼腹部圆凸。
小型鱼类。生活于池塘、稻田或缓流水体的上层。体长最大50mm。卵胎生,仔鱼离母体即可自由游泳。无食用价值,吞食孑孓能力强,可用以灭蚊。原产北美,三十年代引入中国。现分布于南方各水体。”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
从食蚊鱼的照片看,它的外形与鱼缸里养的孔雀鱼差不多,但不知孔雀鱼是否爱吃孑孓。
小Q的父亲喜欢养鱼,每当他养的鱼生下小鱼,都会特别高兴;假如小鱼死了,他会责怪小Q的母亲没有照顾好。他大概是搞给排水工程的,在单位挣钱不多,出去包活干才会得到较高的收入。他自称大老粗,性格爽直,就像那些典型的哈尔滨人。他的身体极好,年轻时似乎练过武术,每次来时都热得打一会儿赤膊,肚子下面露出几大块褐色的皮肤。我以为那是手术后留下的痕迹,他却说那是胎记。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会有这么大的胎记呢。
鰕虎鱼科的鱼,似乎都有两个背鳍,即第二背鳍,后者更大一些。它们的特征大同小异,如同这一段描写:
“波氏栉鰕虎鱼:体稍粗壮,后部侧扁。头大,宽扁。吻圆钝。口端位,具带状细齿。舌小,略尖。前鼻孔短管状,眼较大,位高,间距小。体被栉鳞,腹部裸露,背鳍前亦无鳞。背鳍分离,相距较近;胸鳍宽圆;腹鳍呈圆吸盘状,第一背鳍前部有一翠蓝色斑。
底栖小型鱼类,常栖息在砂石底的山溪流水,亦在江河湖泊的浅水区生活。5~6月繁殖,数量虽少,但著名的‘庐山石鱼’就是由栉鰕虎鱼(幼鱼)和本种(幼鱼)加工焙干而成,别具风味,分布于长江和珠江的南盘江水系。”
“攀鲈(攀鲈科):……为亚热带的小型鱼类。栖息于缓流或静水,常喜生活在泥底、沟塘。以浮游动物,小鱼虾为食。借助辅助呼吸器官(位于鳃上腔内,辫状),离水数日不死,并可依靠鳍和鳃盖在陆地爬行。分布于珠江、闽江、澜沧江及以南各省区。”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的封面上印的两条鱼应该就是攀鲈鱼,但采用的不是书中的照片。看起来,这种鱼很像鱼缸中的珍珠或菠萝鱼,背、臀鳍甚长,后者发达为丝状。攀鲈居然可以在陆地上活动,那些一辈子都必须呆在水里的鱼们一定眼馋得够戗。
“七丝鲚(鳀科,又名马刀、马鲚、凤尾鱼):体长,侧扁,向后渐尖细。头小。吻短突。口甚大,下位,上颌骨伸达胸鳍基部。体被圆鳞,无侧线。胸鳍上部七根鳍条呈丝状游离,末端达臀鳍起点;臀鳍基部长;尾鳍小,上叶长,下叶连于臀鳍。
栖息于浅海河口,以食糠虾、浮游和底栖动物为主。春季溯河洄游,5~7月产卵。一般体长100~200mm,大者320mm。分布于东海南部和南海,为南方江河下游重要的经济鱼类。”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
从照片看,此鱼外形如刀(估计这就是“马刀”一名的来历),胸鳍上的七根鳍条细若游丝,有如仙家的拂尘,给人以出尘之想。常在超市里看见凤尾鱼罐头,想必就是用七丝鲚做的。不过,这种罐头不怎么好吃。实际上,我不喜欢吃鱼,对任何鱼都不嘴馋,只是对它们的形态和习性感兴趣。老Y却不然,他既热爱鱼类工作,也爱吃鱼,两全其美。
“香鱼(香鱼科,又名海胎鱼、油香鱼、秋生子、留香鱼):体长,稍侧扁。口大,斜裂。吻端下弯成钩状,下颌前端有二突起,与吻钩正相嵌合。口底具囊形粘膜皱褶。颌上有宽扁的细齿。体鳞极细小。脂鳍小,与臀鳍后基相对。
溯河洄游鱼类,夏初入山溪,9~11月产卵。体长150~200mm,大者320mm。味鲜美且带清香,具特殊风味,驰名中外。分布于图们江、鸭绿江至福建沿海河流。”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
从照片看,此鱼体极细长,青白色,头似刀鱼。鱼鲜并不稀奇,有香味的鱼,却是初次听说。知堂在《咸鱼的名字》(日刊《亦报》)一文中说:“……那些名字有的竟不认得,如水口鱼、香鱼、大白果鱼……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鱼。”或许,知堂所言的香鱼就是它。
“下颌前端有二突起,与吻钩正相嵌合”是什么意思呢?我请教老Y,他要过我的笔,当即为我画了一幅鱼嘴图。我马上看明白了:香鱼的上颌有两处凹陷,下颌有两处凸起,鱼嘴合拢时,这两处凹与凸恰好嵌合,不留缝隙。
今天晴。中午睡了一个来小时。
敬业住院的第一天,心怡就说要让丈夫住包房。“先排队吧!”护士的一句话,顿时给她浇了个透心凉。那时五楼已经人满为患,普通房都没有,更别说包房了。
这几天,病人出院了不少,空出来一个包房。护士刚才来通知敬业,问他住不住包房。敬业略一寻思,坚决地回答说:“不住!”为什么呢?过了一会儿,敬业自己说出了答案:“还是这里好,包房太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是呀,你倒是不寂寞了,却把咱们屋变成了办公室!”老假说。
“还应该在门上挂个牌,”我补充说,“上面写上‘X总办公室’。”
“我还应该再搬个传真机来。”敬业遗憾地说。
看来,我们的病房如今已经一分为二了:一半是敬业的办公室,一半是老假的爱情试练场。
《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的说明文字极少,都读完了,可惜。继续看《周作人文类编》卷四吧。
《苦茶随笔·猫头鹰》:“我在民国初年养过一只小猫头鹰,不过半年就死了……”
知堂居然还养过小动物,而且养的又是这么特殊的品种,奇怪。我一直想有一只大眼睛的猫头鹰朋友,或是美丽的黑乌鸦,却始终不能如愿。知堂曾在《牛山猫儿诗》(《饭后随笔》)一文中说:“虽然我颇喜欢知道一点动物的生活,但并不想豢养他们”。既如此,他又为何养猫头鹰呢?
《猫和猫头鹰》(日刊《羊城晚报》)一文中有一点线索:“许多年前,在乡下住家得到一只小猫头鹰,关在笼里加以豢养,……结果叫它害脚气病而死了。”
看来,当时知堂的年纪大约很小,不然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把自由的动物活活关在笼子里。
《牛山猫儿诗》:“要象莫泊三小说中的神甫,见过母狗在生小狗,用了洋伞把她打个半死。”
这个细节出自李青崖译的《牧童坡》,初刊于《文学周报》。
有人把走廊右侧窗下的屋顶清扫了一遍,看起来就像圆形的球场。傍晚时又去看,发现谁往那个屋顶上抛了一袋馒头(计6个),还有一些别的小垃圾,可恶。不过,麻雀也许喜欢啄食它们吧。
小Q跟那个象棋爱好者下了两盘棋,一胜一负。
8月15日 星期二 第三十一天
7:05。今天是个好日子。八一五,鬼子投降;九○二,鬼子签字——这两个日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连续两周没什么痛感了,下周出院该没问题吧。
昨晚,贵妇人又来了,摸着黑跟老假大谈情话。为了不打扰他们,我出去看小Q跟别人下棋。
8:50。刚刚换完药。今早小F来得晚,而我又意外地“加班”一次。还好,完事后小F才来换药,并不误事。
刚才又收到一种菜单:“鼎东轩蒸饺”。现在,我的菜单收藏共有8种了。努力,争取在出院前收集10种。
大Y又做手术了,刚刚被车推了回来。
《人熊》(日《新民报晚刊》)中提到一个中国故事:人熊吃人,人“伪装为羊,伏行而逃”。奥德修斯智斗独眼巨人的故事中不是也有类似的细节吗?可惜,知堂没有提及这个中国故事的出处,无法继续查证。
从《猫打架》(日刊香港《新晚报》)一文看,鲁迅兄弟都嫌“猫打架”的声音太吵,鲁迅甚至“要用长竹竿去攻击它们”,未免太残酷了。恋爱中的猫是可怜的,他们的声音虽高,却是真情的流露。知堂所引《俳谐岁时记》中的解说甚好:
“猫的交尾虽是一年有四回,但以春天为显著。时届早春,凡入交尾期的猫也不怕人,不避风雨,昼夜找寻雌猫,到处奔走,连饭也不好好的吃。常有数匹发疯似的争斗,用了极其迫切的叫声,诉其热情。数日之后,憔悴受伤,遍身乌黑的回来,情形很是可怜。”
知堂所引的芭蕉俳句说得也好:“吃了麦饭,为了恋爱而憔悴了么,女猫。”
恋爱中的猫,无论男猫女猫,都是憔悴的,其为情所苦的样子极为可悯,我是从不忍扔东西轰打的,即便他们干扰了我的睡眠。
15:00。今天中午创奇迹了,从十二点半一直睡到近两点,又躺到两点半才起床,因为老假的家人和贵妇人都没来,敬业也只不过打了十几个联系业务的电话,比每天这时候打的都少。
从昨天起,天又放晴了,中午又像夏天一样热,早晚却凉爽下来。昨晚没听到蟋蟀叫,希望今晚能有好运气。
17:35。刚才去称体重,发现我的体重竟然又恢复了,跟住院时一样。
昨天傍晚,在电梯间附近的窗口看见一朵黑色的小云彩,状如细眉,天空则可以算做一只蓝碧的眼睛。
8月16日 星期三 第三十二天
7:10。昨晚来了三五个看老假的,六七个看小Q的(包括大头)。小Q跟着他的朋友们来到走廊,坐在邻屋的门外,打开走廊灯,开始下棋。小Q和一个朋友对阵,赌注是“弹脑瓜蹦儿”。我也跟出来看热闹。
他们都坐在地上,小Q蹲着。我劝他站起来,他说没事。
他们下棋的时候,许多病友一跩一跩地从水房里进进出出,有的还佝偻着腰。在三周以前,我的行走姿势怕也这么古怪吧。如今,我却挺起腰板做人了,走路的速度比他们都快得多。忽然想起上月手术那天,当时,我只觉得小F的走路姿势古怪,现在才明白过来:他走路的姿势也是一跩一跩的,仿佛得了肛周脓肿。是的,小F每天走路都这样摇摇摆摆,难道他受了病人的传染?
下棋还在继续。一个邻屋的女病人从水房里走出来,摇摇晃晃地凑到小Q身后,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哼道:“我们都已经够痛苦的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变得更痛苦?”说完,她一跳一跳地回屋去了。小Q他们打扰了邻屋人的休息吗?她们的房间是关着的呀。我试验过,只要关上门,门外的声音基本听不见,除非有人大吵。我想,她一定是太娇气了,不能忍受病痛,所以喜欢迁怒于人。
棋还没下完。我来到走廊右侧的窗口,去看夜色。星星越看越多。几个工人在楼下的木板架子上干活。这两天,楼下已经变成了工地。医院准备搞什么工程呀?工地上的灯光把工人的扩大了三四倍,映在对面的楼身和地面上,看起来像动画片中的幽灵,手臂拉得比身体还长,双腿也凭空拉长了几倍,又像是漫画里的人物。有趣。
最后,小Q赢了,满意地在朋友的脑袋上飞速地弹了几下。大家笑嘻嘻地散了,各回各地。
刚才又看到被骨科医院误诊的小司机黑裙子。黑裙子“开包”后的那几天,他的女友逢人便说:“你们千万别告诉他,他的伤口有多么大!”尽管大家都瞒着黑裙子,他自己还是有预感,可怜巴巴地对别人说:“你们可不要看我的屁股,太惨啦!”
那些天,黑裙子的女友天天跟在他后面,帮他拎裙裾,因为他总是疼得不敢直腰。昨天,黑裙子不太疼了,稍稍直起腰,在女友的身前走。一个老太太看见了,惊讶地说:“我说小伙子,敢情你比你女朋友长得还高哇!”
8:45。今天换药较晚。有一个病友大便时突然流血,他的家人一个也没在,只好一个人回到床上忍着。热心的老J见状,立刻把他搀扶到换药室。血从厕所嘀哒到他的床边,又从他的房间一直嘀哒到换药室里,而且还在继续流。他是一个姓阎的小脑袋大夫的病人。不久,阎大夫来了,让他上了床,割开屁股,为他缝了几根线。他疼得哭叫起来,老J等在一旁按住,我们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阎大夫的动作可不如X快,花了好长时间才缝好。本来敬业也在换药室,这个场面却让他回屋去了。
今天,小文居然陪丈夫来换药,因为大眼又有新情况了。“有血栓!”小F为呲牙咧嘴的大眼检查了一下,轻松地说。
“没事吧?”小文问。
“没事儿。”
大眼是8月7日出的院,已经十来天了,还经常演节目。假如他肯老老实实地多住几天,恐怕不会如此。
轮到我换药时,小F说我可以让Y来看看,决定我的出院时间了。这是个好消息。
14:00。医院竟然在白天施工,吵得我只睡了半个小时。据说,他们准备在窗下建造一座13层的大楼,将来把肛肠科都搬过去,以更好的设施为患者服务。这样一来,病人住院的花费不翻一番才怪呢。
假如明后天Y都不来,周一也肯定会来,到时候我就能知道出院的确切时间了。
14:53。刚才回屋时,昨晚在小Q下棋时说小Q让她“变得更痛苦”的女病人(就管她叫“小娇怪”吧。)突然拦住我,慢悠悠地问:“你怎么总是健步如飞呢?”
“我……好了。”我不知如何回答。
“唉,真来气!”小娇怪说着,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
我哪儿惹着她了?
8月17日 星期四 第三十三天
7:30。现在只等着换药了。
经过几天的日夜奋战,工地上(上周它还是一个花园呢)挖出了一个大坑,位置就在我们的窗下。两辆大车不断地往来运残土,机械手怪叫着,左右移动,噪声不绝于耳。
这几天,他们每晚都至少干到8点才停。怪不得几天没听到蟋蟀的歌唱了——他们的花,他们的草,他们的泥,他们的土,都已被无情地铲除。蟋蟀去哪儿了?我希望,他们可以逃到一个安静的乐土。我也希望那些曾经在楼下的大花园里生活的昆虫们能找到一个好的去处,不要惨死在人的屠刀下。我常常为自己是人类而羞愧,在这样的时候。
8:05。又得菜单一种:“东升美食快餐外卖”,计9种。
几天前,X亲口告诉小Q说,下周一二可以出院。听了这个消息,小Q似乎有点沮丧,因为他说自己还想多住几天,住到出院后不用再回来换药为止。今天,他却让母亲去问X,周五是否可以出院,因为他嫌医院的工地太吵,晚上睡不着。
如今,小Q还是不敢跟X说话。我记得,小Q在做第二次手术的前一天非常紧张,总想跟X打听一下手术情况,却不敢去问,就梦想着X会主动来病房里看他,但这不过是梦想。
“X主任怎么不来看我呀?”小Q在屋里一遍遍地念叨着,越听越可怜。
最后,我劝他去X身边溜达一会儿,看X是否跟他搭话。小Q果然采纳了我的意见,在走廊里看到了X,X却什么表示都没有,真酷。
其实,就连X的病人家属见了X都要打颤。今早,小Q的母亲壮起胆子去跟X商量,她居然同意了,说小Q也可以周五出院。
那么,小Q明天就可以出去了,我真为他感到高兴。不过,虽然他的病已经好了,屁股里还留着一个尖锐的小硬块,用手一摸便能感觉到,因为它是新长出来的,尽管X隔几天便用镊子刮一次,新肉还是不能长得像原来那么平——以后怕是会永远如此了。
昨天,我把《中国淡水鱼类原色图集》还给了老Y,因为我已经不求甚解地看完了这本书。刚才,老Y又给我拿来一本书。
“这是你嫂子刚拿来的,里面有一点插图,都是画的。那本介绍黑龙江鱼类的书找不到了,你就看它吧,内容比较浅,挺好懂的。这本书我现在用不着,你看完也不用还给我了。”
我谢过老Y,开始打量这本新书。书名叫《鱼类学》,32开,是黑龙江省1987年编的水产干部晋级考试教材之一,共243页。它虽然不是专门介绍黑龙江鱼类的,但对鱼类知识做了纲要式的介绍,也很有用处。争取在出院前把这本书看完,回家后就没时间读了。
《鱼类学》的内容挺有趣,但错字太多,文字生硬,黑龙江出的书,也就是这个样子。老Y说,这本书里大体是从国内专家编写的鱼类学教材中抄出来的,另外又添了一些对省内鱼种的介绍。
从现在起,我要陆续抄出其中的有趣部分,对文字稍微做一点改写并整理得有条理,让它变得更加有趣。
鱼类是脊椎动物中种类最多的,分布极广,约占脊椎动物总量的48.1%。世上现有鱼类近两万种,其中我国有两千种。
具备以下特征的才算是真正的鱼,否则便只能算鱼形动物:
1.终生生活在水中的变温脊椎动物。(据此,鲍鱼、乌贼、鲎鱼都不是鱼,因为它们没有一根贯穿首尾的脊椎骨,属于无脊椎动物)
2.通常以鳃呼吸。(鲵鱼、甲鱼、鳄鱼、鲸鱼虽是脊椎动物,但均以肺呼吸,无鳃孔,也不算是鱼。)
3.用鳍协助运动和维持身体平衡。
4.多数鱼体外表披有鳞片。
鱼按血统的远近,可分为三类:
1.圆口类:无上下颌,口不能开闭。种类很少,国内只有两种,一为东北产的七鳃鳗,一为东海产的盲鳗。(这一类的鱼不能算真正的鱼类,因外形和结构与鱼相似而列于此,实乃鱼形动物。)
2.软骨鱼类:鳃裂5~7个,外无鳃盖或以皮膜盖之,皮膜内无骨骼,如鲨鱼、鳐鱼等。全球共500多种,多生于暖海区,少量生于淡水。
3.硬骨鱼类:硬骨骼,鳃裂外有鳃盖,鳃裂不单独开口于体外,以鳃孔代替。包括大多数鱼类,如大小黄鱼、四大家鱼等皆是。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生物界有非鸟非兽的蝙蝠,亦有鲍鱼、七鳃鳗等“假鱼”,彼此都在一个天地生活,所谓蝙蝠被驱逐的故事只不过是哄孩子玩的。人类的特征一致,不过有肤色等无关紧要的分别,彼此却不能相容,战争、暗杀之外,还要相互排挤,强行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究竟谁更文明,谁更宽容?
13:28。不得不起来,因为实在不能睡了,施工的噪音太大。
再总结一下关于鱼的名词解释,这回是比较标准且正确的了。
鱼的全长:指吻端至尾鳍末端的直线长度。
尾柄长:鲤科鱼类从臀鳍基部后端到尾鳍基部垂直线之间的长度。
尾柄高:尾柄部分的最低高度。
尾长:鱼的肛门到尾柄的长度。
头长:吻端到鳃盖骨后缘的长度。
吻长:吻端到眼眶前缘的直线长度。
体高:背鳍起点到腹面的垂直高度。
体长:鲤科鱼类是从吻端到尾鳍基部之间的直线长度。
躯干:指鱼鳃盖骨的后缘到肛门部分。
鱼的体型有四种:1.纺锤形:适于在水中自由游泳,如鲤鱼、鲫鱼等。2.侧扁形。3.平扁形:如鮟鱇、鳐鱼等。4.蛇形:如黄鳝等。
鱼的游泳方法:1.身体两侧肌肉交替收缩,产生动力,使全身运动,这是鱼最基本的游泳方法。2.鳍的运动。3.通过呼吸,从鳃孔派出水流,引起推进运动。(后两种方法一般为辅助性的,至于第一种运动形式,在鳗鲡身上看得最清楚。鳗鲡开始游动时,肌肉左右交替收缩,从头到尾产生一种左右扭曲的摆动,呈波浪形运动,如蛇在陆上蜿蜒前行,其前进动力即身体左右摆动对水施压力的反作用力。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鸟欲飞,翅膀后缩;鱼欲进,却通过左右摇摆的方式产生反作用力,使自己前行。这两种前进方式都值得深思。南辕北辙也会达到目地,因为地球是圆的。所以,只要有目标和信心,条条大路皆可通罗马,飞鸟和鱼都是我的榜样。
鱼的特殊游泳方法:海马、玻甲鱼直立游泳,如人踏水。有一种鲇鱼,可以腹部朝天游泳。鲢鱼善跳,受惊时即跃出水面,最高可跳1米多。鲤鱼善跃,在喜悦和躲避敌害时均可跃出水面,故民间有鲤鱼跳龙门的说法。飞鱼可利用特别发达的胸鳍出水而飞,故有此名。攀鲈能在夜间爬上陆地,利用鳃盖后的棘,与胸鳍和尾鳍配合行动,慢慢行进。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鱼能跳能飞能爬,有如人类中的武林高手、瑜伽大师等。不过,武林高手等也是人,正如攀鲈也不过是鱼一样,虽然他们都有些神奇的本领。知堂一再引用过的“鹦鹉能言,不离飞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把这个道理推广,则可以这样说:总经理与淘粪工,总统和小偷,其实没有高下之分。陈胜不是也说过吗:“宁有种乎?”那些自以为比他人重要、高贵的人,亦不过如飞鱼一般,即便脱离了苦水,也还是鱼类,又有什么可自夸的?
假如我是水产学校的学生,会不会把老师气坏?
鱼鳍分奇鳍和偶鳍两类,前者均不成对,包括背鳍、臀鳍和尾鳍。后者均成对,位于鱼体两侧,包括胸鳍、腹鳍。从进化和胚胎上看,鱼先有奇鳍。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古人认为数生于一,鱼则先有奇鳍,仿佛为了验证这个说法一样。
尾鳍的形状与游泳速度密切相关。凡是游动迅速的鱼,尾鳍多半呈新月形,尾柄细小有力;反之,尾鳍多呈圆形或平直,尾柄也较粗大。
鱼的独特呼吸方式:鳗鲡能够长时间离水,在夜间游上陆地,经过潮湿的草地,移居到别处的水中。离开水时,它用皮肤来呼吸。在温度高时,泥鳅可以进行胸呼吸,游到水的上层,把口伸出水面,吞下一口气,吸收氧气后,剩余的空气与从血缘中放出的二氧化碳一齐从肛门排出体外。黄鳝栖息于稻田中,秋后,田里水干,它便钻入泥底洞穴,利用口腔的表皮,在无水的情况下呼吸空气。乌鳢可利用鳃上器官呼吸,在空气中生活很久。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向鱼学习,超越极限。
鱼的刺杀技术:有些鱼具有毒腺,其毒腺常与鳍棘相连。当鱼以长棘攻击敌人时,就像为对手打入了一剂致命的毒针。鱼嘴也可以当作武器。箭鱼的上颌向前突出,呈剑状,常利用其突出的上颌刺杀敌人,然后用位于上颌后下方的口来吞食。不列颠博物馆中藏有一块被箭鱼刺穿的船板,足有22英寸厚,其间仍留有箭鱼的断颌。
鱼除直接接触而产生的触觉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触觉,即通过水的振动而察觉物体的存在。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幸好我不爱吃鱼,也不去打鱼。
顷又得菜单一种:“御香阁”,计10种。哈。
走廊左侧的窗口不好玩,外面基本看不到什么。刚才去电梯附近的窗口,觉得外面的景致还不坏。往左边看,看见一个屋顶,上面也铺着绿瓦,水不停地从其中的一根椽子里面滴出来,平均每三秒钟一滴。没有下雨,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18:40 06-9-9 肖毛录入
8月18日 星期五 第三十四天
四天前,轮到山东换药时,他刚趴到床上去,X突然大吼一声:“来几个人,给我按住!”三四个X的病人无声地扑过去,把山东按住。接着,X开始不慌不忙地为山东紧线。他的屁股后面共有四五根黑线,X每拽一下,他都痛苦地呻吟一下,蹬一下腿儿。
“哎哟,真疼呀,还不如上台呢!”山东虽然不敢哭,却终于忍不住疼,小声抱怨起来。
“上台?上台就得多花钱!你想省钱就得这么干!”X说着,用镊子从山东的屁股里夹起一块血淋淋的纱布,扔到桶里。(山东在哈尔滨某工地打工,妻子和儿子都过来了,花销很大。据说,X为了照顾他,一般的手术都直接在换药室里为他做,不让他去手术室。)
“哎哟,太疼了!”山东继续哼哼。
“不许躲!别躲!真够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许躲!”X生气地说着,又用往山东的屁股里戳进一块纱布。
最后,山东被释放了,捂着屁股,哼呀着往回挪。真不幸,他的房间在走廊左侧的大屋,离换药室还有好远呢。
其实,假如X肯头一天告诉病人,第二天要给他紧线或刮肉芽,病人可以在换药前吃一二片止疼药,这样在换药时就能勉强挺住,可她偏偏不说——从来都不说,只肯给病人带来意外的伤害。
从这天起,山东疼得一连三天直不起腰,说话也没力气,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山东的惨痛经历迅速在五楼的病友中间传开,把那些即将面临同样命运的病友吓得惊慌失措,谈X色变。
昨天,那个住在男厕所对面包房的病友(就是屁股被切掉一个大三角,在冲洗时骂个不停的那个人),不知怎么事先知道了X要为他紧线的事,说什么也要让护士先为他打一针杜冷丁。刚才,他带着受骗的心情,站在我们屋抱怨:
“紧线也没他们宣传得那么可怕呀?我白打了一针杜冷丁!打那玩意儿也挺疼的,反倒多受了一次罪!”
他刚走,山东就进来了,他听说小Q今天出院,特来话别。我惊讶地发现,山东的腰板挺起来了。他穿着一条肥大的花短裤,上面印着许多带有鼻子眼睛的小太阳,每个太阳的眼睛里都含着笑意,像他本人一样。
“我今天不疼了,真好!”
山东寒暄了几句,笑眯眯地离开了。
昨晚,感觉楼下的施工到8点半才停,之后就睡着了。今早,老假和敬业都说他们昨晚10点半又干了一次,把他们吵醒了,我却没感觉到,只知道自己刚到早上4点就被他们两个吵醒。我在床上躺到5点左右,突然听到了传说中的公鸡叫——老假和敬业总是说每早外面都有公鸡叫,叫得非常难听,以前我却没注意。
那只公鸡的叫声比较独特,短促,深沉,略带几丝沙哑,听起来既不像发泄,也不像炫耀。我想,这是一只即将步入中年的公鸡,童年的苦乐,恋爱的迷惘,生活的辛酸,他都已一一尝透。如今,就算生活还是让他失望,他却从未绝望过。他的叫声是生命的信号,是自信的呐喊。
“这公鸡叫得真难听,就像宋祖英!”老假评论。
“那只公鸡是男性,怎能比作女性呢?”我说。
我觉得,这只公鸡的啼叫很像Rod Stewart的歌声,在沧桑中带有一种执著:“I'm sailing,I'm sailing...
”可惜,老假和敬业只知道郭颂和彭丽媛,我没法向他们解释Rod Stewart是谁。
总之,我愿意把他看作一只勘破了红尘的公鸡。歌唱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是他的特别抗争方式。母鸡在哪儿呢?我从未听见过她的温柔呼叫。也许,他还是一只孤傲的公鸡……
刚才跟黑脸的老Z在走廊里聊了几句,他也住了一个月了,他的工作似乎是卖家具。
“我这周也要出院!”老Z说。
“Y通知你了?”
“没有,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你好了?现在敢坐吗?”
“不敢。”
“那你还是再等等吧。我现在能坐了,还没出去呢。”
“我全好了,你来!”
老Z神秘地挥挥手,让我跟着他走。我们走到走廊右侧的窗口,又往里走了几步。老Z弯下腰,撩起裙子。
“你看,是不是好了?”
“左边还行,右边有一小块新肉,还是粉红的呢。”
这时,一个女病人的丈夫也凑过来,仔细打量着老Z的屁股。“差不多了!”他宣布。
“反正我这周一定要出院!我媳妇都嫌烦了!”老Z说着,站起身回屋去了。
我还是希望他再忍几天,免得出事。前几天,牛皮癣刚来住院时,被安排到走廊左侧的大屋。当时,屋里只有山东、老Z和另一个年轻病人。老Z非常害怕,在球球出院的前一天搬到老Y的包房来住(那天晚上老Y的妻子有事没来),次日搬到球球住过的房间去了。那个年轻病人找不到别的床位,又不愿跟牛皮癣住在一起,便向大夫要求出院,虽然他还没有大好。于是,他提前一周出了院。小Q说,他出院后天天便血,伤势转重。既然这样,还不如再忍一周呢,反正牛皮癣只能通过血液传染,传染的机会微乎其微。
大眼出院后,差不多每天都有新节目。除了屁股粘在一起、长血栓外,他的屁股又起过一回水泡,虽然刚出院时已经没了。
“昨晚我媳妇正在用我家的频谱仪给我烤屁股,”那天换药时,大眼趴在床上,对小F叙述,“只听‘滋啦’一声,屁股上突然鼓起来一个小水泡!”
“当时频谱仪离你的屁股多近?”小F皱着眉问。
“这么近!”大眼扭过身,用手比量了一下。
“那么近?”小F忍住笑,干脆地说,“这叫烫伤!”
今天来换药时,大眼屁股上的水泡不见了,他却吵吵疼,让小F看是怎么回事。
“屁股肿了!”小F宣布。
唉,真没办法。我开始同情大眼了,甚至主动跟他说了几句话,对他表示慰问。
“我不该出院太早,”大眼懊悔地说,“Y说我起码要住一个月,我却没等好利索就出院了。”
“你当初真该多住几天。”
“不行,工作太忙,事儿多!”
鱼类的触觉及侧线:侧线指鱼体两侧由许多鳞片的小孔所排成的一条线,自头后直至尾鳍基部。有的侧线为直线,有的侧线为弧形,少数鱼有2或3条侧线。侧线管内分布着感觉器,侧线的主要作用是测定方位和感觉水流。鱼游动产生的水波传及物体后反射回来的振动,同样使侧线发生作用。鱼在乱石中游动而不碰壁,就因为侧线在较远距离外就能感觉到石块的缘故。
四眼鱼可以一眼二用:每只眼的上半部看空中的东西,下半部看到水里的东西。
鱼的视觉:鱼的两眼位于头的两侧,单眼的视野远比双眼广阔。鱼也能朝前看,两眼同时看到的区域比较狭窄,但此时所见的物体影像最清晰,并产生立体视觉,能比较正确地测定距离。除了单眼视野和双眼视野,余下的区域鱼都看不到,被称为盲区。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读到这儿,我决定考考小Q。
“鱼用什么来感觉物体的存在?”
“侧线呗!那里面有感觉器。”
“你怎么知道?”
“过去老师在生物课上讲过!”
毕业很多年了,这个不爱学的学生居然还记得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话——谁能说小Q的记忆力不好呢?
小Q就要走了。他正在床边收拾东西,他的母亲突然小声叮嘱说:“出院后千万别回头看,人家说要是回头看,以后就容易再住进来。”
“我还真没好好看过这家医院呢!”
“那也不许你回头看。”
有这样的说法吗?医院又不是监狱。再说,小Q以后还得回来换药呢。不管怎么说,母亲对他的关切之情总是真的。
“你也出院吧,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刚才,小Q的母亲对我说,“刚才我看Y来了,你去找他看看。”
“可我已经换完药了!”
“那也没关系,照样能看。”
于是,我又来到换药室,Y果然在那里。Y为我看了看,说:“下周一出院!”
太好了。假如小Q不急着先走,我们倒真可以同一天出院呢。
真的快要走了?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滋味,似乎还有些怅然。出院后,我需要换多少天药呢?假如超过一周,每天来回在路上奔波,对我的康复可没什么好处,因为我来回起码需要两个小时。在车里,要是谁撞了我的屁股……不,还是走的好。窗外的可怕噪音,又让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喧嚣之地。
小Q走了。老假和敬业都蔫巴了,懒洋洋地跟他道了别。我追出屋,跟小Q话别。
“我送你上电梯吧。”
“不用,东西不多,我们拿得了。”
“那就再见吧。”
“我还会来换药呢,明天见!”
“回家后就歇着,千万别玩游戏!”
我回屋后,敬业酸楚地说:“唉,你下周一也要走了,又会空出一张床!”
“你们两个也可以做伴呀。”我安慰他。
“我再过两三天就能出院!”老假强作笑颜,抛出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句话。
“是呀,你恢复得快,准没问题!”我说。
我看,老假再过一周也难出去。他7日手术后,男S大夫来病房看他,仔细向他解释了手术的复杂性,用的全是术语,我听不大懂,只能听懂这样一句:“我还从没做过这么复杂的手术呢!难办,非常难办!”
手术三天后,老假在换药时着急地问男S,自己何时能出院,他回答说:“别着急,很快!也许两三天,也许四五天,也许七八天!”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天早上,老假的儿子为老爸冲屁股时,在他的屁股后头发现了一根黑线。老假这才知道,他的屁股上也挂了线。
“等这根线掉了,我就能出去!”他自信地说。
可是,这根线就是不肯自动脱落,尽管男S隔一两天就为他拽几下,疼得他回来时还咧着嘴。就算这根线在明天掉下来,照他的身体,至少也还要再住上一周。
如果老假好好养病,不在周末周日出去跟贵妇人等打麻将,前几天也不经常回家去看篮球赛,或者跟贵妇人幽会,他一定会恢复得更快一些。而且,在贵妇人不来时他总是闷闷不乐,这也会影响他的康复。贵妇人一来,老假的鼻子眼睛都是笑,满走廊唱歌。贵妇人一走,他就躺在床上瞎琢磨。这能好得快吗?因为贵妇人差不多隔天才能来,有时三天才能来一次呢。要是想在一起,就给老假一个明确交待,不然就给他一个痛快的——如此玩弄老头,贵妇人难道一点也不惭愧?可老假也实在太财迷心窍:纵使贵妇人把自己的钱都给了他,他又能享受几年?
鱼能看见空气中的物体,可以分辨颜色,如鳗鲡就比较喜欢紫色。鳗鲡的嗅觉非常灵敏,很容易嗅出埋在沙中的袋装饵料,对空袋子却不加理睬。鱼能区别照明度的轻微变化,人类据此发明了灯光诱鱼。鱼至少能分辨出圆、三角、四角等几何图形。鱼和其他脊椎动物一样,对移动的物体很感兴趣。所以,人在垂钓时要适当摇动诱饵,以引起鱼的注意。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对人类来说,鱼的优点有如阿喀琉斯的脚后跟。没有什么突出优点,就像《庄子》中提到的“不材之木”,才可以长生吧。
看敬业被寂寞吓得可怜,便跟他攀谈了几句,对他的了解稍稍多了一些。看来,他过去也是有理想的人,在生活中碰了几次壁,便开始学乖。有了家庭后,他一心赚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昔日梦想肥皂泡一般幻灭,心里却没有痛感。如今,除了家庭,赚钱和享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能够掩住他心底的空虚。一旦住院,让自己闲下来,他立刻失去寄托,每天被寂寞折磨。我身边的多数人都是如此:每天忙忙碌碌,自称累得要死,希望有空休息一下。可是,假如让他自己单独过一天,他就会寂寞得发狂,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于在权力和金钱之间讨生活,要是让他们静下来歇一歇,简直比死还难受。老Y曾对我说,有一个什么副局长,退休前想把官做到最大,却不能如愿。于是,他心情抑郁地退了休。不久,他突然得了一种癌,而且已到晚期。纵使住着高干病房,又请来全国最优秀的医生,他也没几年好活了。这样的事,我不知听说过多少。可他们宁愿为权力和金钱而惨死,也不愿以坦诚的心面对生活,无权无势地活一天。
我却愿意始终呵护梦想,虽然它只是一朵普通的蒲公英。我相信,它总有一天会冲出泥土,乘风飞翔,亲近太阳——这是我唯一的目标,哪怕太阳融掉我的翅膀。
第三枝中性笔芯也用光了。我以为身边还有几枝,仔细一看,发现只剩了最后一枝。第三本日记也已经用了一半(13日,第二本日记也用光了,我只好让母亲为我买了一本新笔记本,同样把它一分为二使用)。看来,我的确该出院了。
这一个月来,我在五楼遇见了各种各样的肛周脓肿患者,不分男女老少,多大年龄都有(最小的16岁,最大的是73岁的老倔头,发病者多在25~65岁之间)。就我所知,其中有一部分是久坐所致(打游戏、开车等),一部分是饮酒或疲劳过度所致,一部分是急火下攻所致(因赚钱而上火、因亲人去世而悲痛等)。
因拼命写作而患此病的人,不知道除了我还有谁。假如还有这样的人,我很愿意和他交朋友。出院后,我还愿意继续拼命写作、译书、编书,在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对写作的爱,早已胜过生命,我自然要继续为了梦想而活。
有一次,老Y可怜巴巴地说:“我争取在十一时出院吧。”
我安慰他,说用不了那么久。
老Y之所以那么消沉,是因为X迟迟不给他做挂线手术。他想知道手术的具体时间,又不能鼓起勇气去问X,只好经常向X的小助手打听。昨天,小助手终于给他带来了好消息:“X主任说,明天为你手术!”
今早,老Y终于做完了他惦记了很久的手术,开始躺在床上打点滴。还好,这次点的是正常药,只需点五天,每次两瓶。
第一次手术时,因为老Y有心脏病,麻醉师不敢给他一次麻醉,只是在手术过程中随时为他打针,每过一会儿便问他:“疼吗?疼就吱声,我给你打针!”结果,老Y疼得够戗。这次手术,麻药是一次打完的,老Y的感觉不大,还好。
老Y的妻子去上班了,我不时地去包房看他,好在每瓶点滴打完时去喊护士换药或拔针——护士才不会主动过来看呢。
我希望,老Y这次手术后能够很快地恢复。
14:45。下午被迫关了窗,外面的噪音太大。勉强睡了一会儿,被电话声吵醒,又去看老Y。他的后面似乎挂了两根线。“也许,你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我安慰他说。
史氏鱥(鲤科)是集群鱼类,群中若有一鱼受伤,其他的鱼都会散开,因为伤鱼的皮肤可以释放一种化学物质,对同伴起警告作用,引起忌避反应,这种反应可持续数小时甚至数天。
鱼的嗅觉还具有回归作用。太平洋产的鲑鱼、鳗鲡在幼鱼时期就能铭记其最初生活场所的气味,以后可以涉水千里,嗅出故乡的气味,返回故园。
大小黄鱼在繁殖期都能咯咯发声,发出求偶信号。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如此说来,鲑鱼等似乎还有一种记忆能力,不然怎能知道故乡的气味与童年时是一样的呢?鱼虽不能言,也是聪明有灵的动物。鱼有卓越的体质,神奇的本领,却因“味美”之故葬身于饕餮之口。唉。
鱼知味:鱼的味觉器官是味蕾。鲫鱼和人一样,有甜咸酸苦等四种基本感觉,对甜的感觉似乎更发达。鱼对砂糖溶液的感觉比人强烈。更敏感的鱼,对当量溶液比人的味觉敏锐512倍,对盐的感觉比人敏锐184倍。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鱼对甜咸的感觉比人敏锐百倍,却被感觉迟钝的人类所吞噬。“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天才被蠢才侮辱,穷人被富人伤害,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希特勒曾经利用人民的不满情绪,在“德国工人党”一名的前面添加“国家社会主义”一词,成立所谓的“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简称Nazi,即“纳粹”。结果如何?鱼呀,假如你的感觉没那么敏锐,死亡时所尝到的痛苦或许会更少一些。
鱼的口须上分布有味蕾,长在颐下的称“颐须”,口角附近的称“颌须”,吻端的叫“吻须”,鼻孔间的叫“鼻须”。
鱼的尿液是透明无色或黄色的液体。淡水鱼的排尿量大,鳃部有吸盐机能,以补充大量排尿带走的盐分。
多数鱼类的体温与周围水温相差不超过0.5~1度,只有金枪鱼差10度以上。有的鱼可以忍受极端温度。云南罗次县有一种鱼,能生活在47~49度且含硫磺的泉水中。加利福尼亚州温泉中的斑鳉,能忍受52度以上的高温,北鳕能在-2度的冰冷水中活动。
鱼群的防御作用:在水族箱中单独的绿鳕稚鱼,平均每过26秒便会被大鳕鱼吞食,与鱼群生活在一起的稚鱼,则要在15分钟后才能被大鱼吃掉。当凶猛的竹筴鱼接近时,黑海鳀鱼便靠拢成集群,有时还开始做旋回运动。在未能打乱集群之前,竹筴鱼甚至连一条鳀鱼也吃不到。
当彻底消除了水域中的凶猛鱼类时,经济鱼类反而会减少,因为凶猛鱼类减少后,与经济鱼类争夺饵料的非经济鱼类开始大量繁殖,带来的危害超过凶猛鱼类。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忽然想起海瑞。对海瑞的歌颂,说明了民众生活的困苦。民众像鱼一样,可以忍受酷暑或严寒。即便如此,苛政还是猛于虎。假如苛政允许各层官员按照自己的职位对百姓做金字塔式的盘剥,只要金字塔还扣在民众头上,在削去塔尖(惩办几个大贪官污吏)后,他们反而有可能更不好过,如同那些被非经济鱼所侵害的经济鱼。
鱼的寄生:雄深水鮟鱇比雌鱼小得多,以短小的口部固着在雌鱼身上,以其体液为食。盲鳗寄生于活鱼身上,逐渐食尽其内脏,直至寄主死亡。鮣鱼的第一背鳍变成吸盘,附在鲨鱼身上,与其共栖。
——以上摘编自《鱼类学》
知堂在《自然界的男性》(《饭后随笔》)中说:“在有些鱼类中,那公鱼退化成一丁点儿,就寄生在母鱼的身上。”这里所说的“公鱼”,大概就是雄鮟鱇。
雄鮟鱇可比作硕鼠,盲鳗的残忍杀敌法可比作古时的凌迟,鮣鱼和鲨鱼则可称为一对好搭档。
黑龙江鳑鲏(葫芦子):侧线不完全。下咽齿一行,齿面平滑。体侧扁,略呈椭圆形。无须。口小,端位。各鳍均无硬刺。尾柄正中有一条稍粗的黑纹带。分布很广,一年性成熟,雌鱼将产卵管插入河蚌的外套腔内排卵,让鱼卵在其中孵化。植食性,因体型小,仅作零星食用。
——摘编自《鱼类学》
老Y曾经为我讲给葫芦子产卵的事,但没告诉我它的学名。十多年前,松花江里的葫芦子很多,用罐头瓶就可以捞到。我曾经养过葫芦子,它们长得很像小鲫鱼,尾柄上有一截美丽的深蓝色纹带,《鱼类学》说它的纹带是黑色的,似乎不对头。
与蜾蠃相比,葫芦子是不折不扣的和平主义者。焦里堂曾说(据知堂《汉文学的传统》(《药堂杂文
》中的引文):“唯我欲生,人亦欲生”。葫芦子似乎也明白这一点,让孩子与河蚌共生,不肯像自私的蜾蠃一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多么善良的鱼。
16:54。在走廊右侧的窗口看见一只米黄色的小瓢虫,身披六星,左右各三,另有暗斑数粒。头银色,上有黑点若干,排列如眼口鼻,颇滑稽。小虫,快飞,千万不要让他们看见。嗜杀者实在太多,在这个世界上。
8月19日 星期六 第三十五天
昨晚敬业跟心怡回家了,说他在这里睡不着。施工吵是一个原因,但心中总不能清静才是主因。昨晚9点,外面的噪音小起来,我趁机睡着了。有人说,医院竟然允许他们干到晚上10点,不知是不是真的。
老假这几天添了一个新习惯,早上4点起来在屋里溜达,吵醒我之后便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在3床再睡两个晚上,我就可以出院了。
大马哈鱼:体侧扁,纺锤形,口端位,口裂大。溯河洄游性鱼类,分布在太平洋北纬35度以北,洄游进入黑龙江、绥芬河、图门江等水系。其中,乌苏里江的数量较多。在海洋生活三至五年,秋季成群结队地渡过鄂霍茨克海,绕过库页岛,进入黑龙江,溯往原来的繁殖场地产卵。雌鱼侧扁游动,不断以尾鳍拍打沙砾;雄鱼接近雌鱼,互相摩擦,发现有别的雄鱼介入,即予以驱逐。尾鳍的拍打,使水流冲突,形成一个直径100cm左右,深约20cm的坑,即“产卵卧子”。排卵受精于卧子内。然后,雌鱼反复以尾鳍拨动沙砾,将卵埋好。雌雄双鱼互相徘徊于产卵场周围。完成繁衍后代的任务后,经历长途艰辛洄游的雌雄双鱼不再饮食,体力渐渐消尽,不久即死去。我们采集到产卵后的大马哈鱼,体色暗黑,身体消瘦,遍体鳞伤,已失去食用价值。鱼卵为桔红色,经一冬的低温培育,来春孵出仔鱼。约30天后,卵黄囊消失,然后随江河流入大海。
——摘编自《鱼类学》
大马哈鱼的一生是壮丽的,他生长于狭窄的江河,壮游于宽阔的海洋。晚年,他不惜一切代价,怀着世上最浓烈的乡情,回到故园,迸发爱的激情,播撒爱的种籽,然后便耗尽一生的精力,静静地安息在他的出生地。有多少人能像大马哈鱼一样地生活?哦,濒死前的大马哈鱼有多么可敬,因为他已经实现了一生的梦想:既享受过搏击的快乐,又孕育了新的希望。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为他鸣枪志哀,而不该遗憾地说什么他“已失去食用价值”。与大马哈鱼相比,人的冷血让我心惊。也许,真正的冷血动物并不是鱼。
公鱼(黄瓜鱼):体长而侧扁。头长大于体高。吻端位,口裂较大,上下颌具绒毛状齿,上颌骨后延至眼下缘。背鳍与腹鳍相对。具有脂鳍。尾鳍分叉很深。背部略呈草绿色,体侧银白色。栖息于水温低、水质清晰的水域中。仅分布于黑龙江。小型鱼类,一般只有6~8cm长,有一种黄瓜清香味,当地居民称之为黄瓜鱼。
——摘编自《鱼类学》
除了香鱼,竟然还有黄瓜鱼。我问老Y,他回答说:“我吃过,的确有黄瓜的香味!”
黄颡即嘎牙子。松花江的“三花”:鳌花(即鳜鱼)、鳊花(长春鳊)、×(不详)。三角鲂即法罗,是松花江的“五罗”之一。餐条即白漂子。细鳞斜鲴即板黄。黑龙江鳑鮍即葫芦子。
麦穗鱼:口小,上位,下颌长于上颌。无须。鳍无硬刺。沿中轴纵贯一黑色条纹。
蛇鮈(川丁子):体较长,略呈圆筒形,腹部较平,尾柄细长,口下位,略呈马蹄形,唇上有许多细小乳突。颌须一对,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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