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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反腐也是基本民生工作
　　反腐对我国当前的货币权利调整、社会基础维护、经济持续发展极端重要，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民生工作”，因而也可说，反腐也是当下基本的民生工作之一。
　　反腐催生了“掐尖”效应和“大款”吸引力下降的现象，进而将推动一般的社会中产、青年及知识精英的机会结构发生改变，一些新的市场机遇正在凸显。伴随着改革的深入，反腐由治标向治本转化，新的机会结构和资源配置机制将日趋合理和稳定。
　　王水雄
　　反腐历来为党和政府所重视。自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推进的反腐工作力度极大，获得了民众的普遍支持。不过，也有观点将反腐与民生特别是经济发展割裂开来看待，甚至认为反腐对经济发展有负面影响。笔者认为，非常有必要对中国当前反腐的民生功能加以辨析。本文主张：反腐对我国当前的货币权利调整、社会基础维护、经济持续发展极端重要，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民生工作”，因而可说，反腐也是当下基本的民生工作之一。
　　反腐压力的经济后果
　　古今大不同
　　在中国传统的帝王体制时代，人们所使用的货币是金属货币，官员腐败所囤积的也必然倾向于主要是金属货币。由于金属的开采并不容易，数量增长相对缓慢，所以总体货币的供应数量和供应的可能性相对稳定。一旦官员过于腐败，或者帝王过于贪婪，则金属货币的集中程度也就会过高，加上富人陪葬消耗掉不少贵重金属，国家经济的正常运转和货币向穷人的流通就极大地依赖于官员、富户和皇室的奢侈性、服务性消费。
　　如果这个时候帝国反腐的力度突然加大，虽然能够通过抄家获得一定的金属货币和物资来充实国库，但是高层反腐能波及的对象毕竟有限，未暴露的腐败官员将更信奉不“露富”的道理，在生活上可能表现得更为简朴和吝啬，金银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而不进入流通领域，从而不经穷人手中流转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意味着，在帝王体制时代，如果腐败造成的贫富差距过大，则反腐力度一大，那么帝国通常会面临货币紧缩的危险和事实。穷人手中无钱，没法消费维生；官员、富户手中有钱，却不敢消费“露富”；社会生产和投资便萎缩，于是倾向于出现“该富不富”的现象。在遭遇钱荒的同时，如果还遭遇粮荒，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贫困的人们，为了求生就往往会倾向于投身“均贫富”的起义。
　　传统中国“腐败-反腐”的循环容易导致经济难以为继，当今反腐则已无此忧，事实上反腐将更倾向于直接带来币值的相对稳定。
　　在一个非金属货币体系，特别是现代性的政府信用货币（纸币、代币）体系基础之上，由于政府具有较强和较为灵便的创造货币能力（在货币数字化之后，该能力更是大为增强，所以更重要的倒是对其加以适度限制），官员腐败所累积的货币即便因反腐高压不再进入流通（当然，反腐压力不够时，腐败资金多数能进入流通领域，或者以股份形式存在，或转移到国外，或者在一定程度上转变为实业）之中，也较少会导致市面中流通货币不足的后果。
　　相反，普遍追求经济绩效的政府和追求政绩的官员在推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往往会增加货币净投放量，这样做，时间一长带来的通货膨胀危险会大量累积。但在反腐高压下，腐败官员以现金形式存钱而不敢花，或者因为工作忙而没有时间花（当然退休后这类时间就多起来了），恰恰抵消了这种通货膨胀的危险，具有稳定币值的作用。政府在反腐高压的背景下，还可以比较放心地提升社会福利，启动货币创造机制，甚至包括利用既有层级体制，鼓励通过一系列的投资来带动消费、发展经济。
　　反腐败和保持反腐的高压态势，因为有利于币值稳定，相当于往普通百姓的口袋中塞了钱。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反腐败和反腐高压，由于市面上的物资相对有限，集中于腐败官员和少数人之手的货币资金不受约束如脱缰野马纷纷出笼，势必造成普通百姓手中的钱大幅贬值。这好比全国出现了大面积的“劫贫济富”的偷盗，或甚至是对富人也并不有利的“银行挤兑”，与之相伴的势必是整个经济系统的崩溃。在这个意义上，当今反腐在民生问题上的基本性可见一斑。
　　反腐作为货币权利调整手段是在保护社会
　　货币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偏不倚、公平透明，人们针对或基于货币的、行使一定实在行为的实质性或实践性权利（后文简称“货币权利”，它是经济权利之重要一维）也并非不受约束和稳定不变。货币权利不仅受制于个体知识、能力、货币拥有数量与社会地位，也普遍地受制于社会体制和社会现实状况。
　　在物资短缺的计划经济时代，人们的货币权利普遍地受到过度限制，不仅货币往往需要与票证结合才能买到布、粮食等生活必需品，而且其权利分层和量的分层之间甚至具有一定的反向相关关系，地主、富农这些曾经的有“钱”人还往往成为社会运动中批斗的对象。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人们被教育得羞于谈钱，耻于露富，甚至钱越多越意味着当时遭到唾弃的资本主义取向。这样的货币权利分层状况长期持续，当然不利于物质财富的创造和经济的发展，进而不利于民生。
　　改革开放后，经济建设成为党和政府的工作重心，伴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日趋完善，伴随着票证制度的逐步取消和废弃，人们的货币权利大幅度提升，从耻于露富转变为勇于致富。与此相伴相随的是社会贫富差距日益拉大，以及原来基于货币占有的量的分层与货币权利分层的反向相关关系逐步被正向相关关系所替代，比如说，同样是一千块钱，穷人对其的现实权利可能只限于用于吃饭；而富人却可用它们做包括进一步投资在内的多种多样的事情，相关的权利范围极大。
　　货币权利的大幅增加及其与货币占有量的正向相关，甚至让社会滋生了“金钱万能”的错误思想，也让缺乏监督、“过期作废”的公共权力在权钱交易等官员腐败行为中变得有利可图。大规模投资和外需拉动的经济，加上大面积腐败，推动着基于货币收入差距形成的社会不平等在基尼系数上达到畸高程度。一旦大规模投资遭遇自然资源的条件限制，而外需拉动遭遇国际保护主义抵制时，如果不走当年资本主义向外扩张、大搞殖民的老路，同时又要避免落入“均贫富”性质的革命循环，国家对货币权利分层结构进行调整就是一种强有力的、可取的、稳妥的替代性手段。
　　货币权利调整的宗旨是要约束大量货币拥有者相关权利范围无限扩大的可能性，使货币权利的分层与货币拥有量的分层在一定程度上相互独立，有时甚至是形成短期的反向相关。房地产市场的限购、汽车市场中的摇号等政策或措施，便是货币权利调整的再明显不过的实例：不管你钱多钱少，你能买的房和车的量在权利上是受限制的。反腐败和保持反腐高压的措施在一定程度上能起到货币权利调整的作用，约束贫富差距过大的社会性恶果。
　　反腐将“挤”出创新活力
　　推进经济结构调整
　　市场经济与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如影随形。资本主义国家在应对经济危机时，由于其多党体制分散和消解了社会及政治责任，危机所带来的大规模社会阵痛和成本往往伴随着市场挤泡沫式的“自我调节”，会较多地转嫁到普通中产甚至社会底层群体身上；或者在资本主义国家强有力地施行市场干预时，以外部战争的方式向其他国家转嫁风险。
　　同样是搞市场经济，同样会面对经济危机，中国近来的反腐表现出一种很有特色的危机应对手段：通过“掐尖”，以权利调整的形式直接向资源占有量的社会不平等结构开刀。这可以控制甚至扭转不甚合理的资源占有量分层结构的负面影响。同时，又让恰当的合法权利得到充分保障。
　　更为重要的是，当前的反腐败和保持反腐高压至少可以在治标的意义上抑制社会优质资源（人力、物力、财力）向权势靠拢，避免巨大的社会浪费。而在先前，这些资源通过附着于权力阶层和垄断势力，不仅以掠夺的形式牟利致富，而且彼此之间也如陷军备竞赛，内耗甚重。只有在傍大款式的“容易钱”不那么容易挣或挣了之后风险极大的时候―这一点在不改变“大款”的社会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只能靠治标式反腐来达到―社会中的优质资源才可能老老实实地转而去面对市场竞争，通过不断而持续的创新来实现财富创造。这对于转变经济增长形式，对于经济结构调整，对于社会的科学和可持续发展而言，当然是具有基础性意义的。在这个意义上，反腐具有促进社会资源配置机制合理化的意义。
　　反腐催生了“掐尖”效应和“大款”吸引力下降的现象，进而将推动一般的社会中产、青年及知识精英的机会结构发生改变，一些新的市场机遇正在凸显。伴随着改革的深入，反腐由治标向治本转化，新的机会结构和资源配置机制将日趋合理和稳定。认清、顺应和利用好这些结构性改变，将会被证明是未来社会财富创造者的明智选择。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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