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造句 行云流水蒙古族大约在零时53分，碧潮宫洗浴中心大楼冒出滚滚浓烟。由于夜间风力只有3级，升腾的烟尘便积聚在大楼上空，在马路灯光的余辉照射下，犹如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在蘑菇云升起两分钟后，沉静的街道骤然响起消防车的鸣叫声。紧接着，是消防队员们冒着浓烟操着水管冲进大楼的情景。警察赶到现场时，发现了两具尸体。经辨认，一个是刮痧女阿咪，一个是碧潮宫洗浴中心的老板朱某。阿咪因窒息而死亡，面似桃花，楚楚动人。朱某大面积烧伤，惨不忍睹。警察调查起火的原因。一个叫小美的女服务员精神恍惚地说：我正在睡觉，梦见盖房子，冷不丁听到阿咪喊，就急忙跑出来。一看，房子着火了，阿咪不见了。火灾发生后，两位死者成为街谈巷议的热点。老板朱某因为是企业家，人们议论他的多是一些火灾以外的社会事情。刮痧女阿咪是个下岗女工，得到了人们的广泛同情。洗浴中心的人都说阿咪是个好人，勤快人。可就这么一个勤快人，竟然在人喊马叫的火灾中，安然熟睡，以至窒息死去，真让人琢磨不透。一警察进一步调查得知，阿咪姓崔，名月娥。阿咪这个名字，是来碧潮宫洗浴中心工作时，由老板给起的。老板姓朱，因为特殊肥胖，就有了外号――肥猪。肥猪说，来洗浴中心工作的人都要重新起名，这是行道规矩，懂吗？你们那些娥啊，珍啊，娟啊，凤啊，忒俗，回家找你爹妈叫去，这里一概毙了。客人喜欢听煽情的名字。在客人面前不许透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惹出麻烦，就灭了你！肥猪对月娥说，你原来叫“黄脸病猫”，这名儿不吉利，现在的猫都成宠物了，猫叫猫咪，妈叫妈咪，你就叫阿咪吧，听起来挺可人的。月娥说，我还是叫月娥好！肥猪说，叫母鹅才好呢，谁稀罕？月娥的“黄脸病猫”外号，是当年在材料厂上班时工人们给起的。原因是她长得一副猫脸，又瘦小枯干，并且患有令人生畏的痨症，才有了这个不雅之号。女人是朵花。月娥自惭形秽，认命当草了。岂料，就在这干枯的季节里，月娥却遇到了一名护花使者。这个大无畏的护花使者，就是老魏。老魏是材料厂的板报员，被工人们视为脱产的秀才。他的日常工作就是把厂领导发布的口号和工人们的誓言，用粉笔抄写在门楼走廊的黑板报上。这一天，老魏站在板凳上用粉笔往黑板上抄写诗稿，就被身后一声猫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没有猫，只有墙角上蹲着一个人，乱蓬蓬的头发，肥大的劳动服裹着一张小脸，圆圆的，黄黄的，眼圈黑黑的。老魏一楞，原来是个猫孩儿，女的。 老魏没好气地问：你笑啥？怪吓人的！猫孩儿又一声猫叫，说：你写的那是啥玩意？老魏说：诗啊。猫孩儿一撇嘴，说：那还叫诗呀？于是伸出手指头点着黑板报念：干干干！干革命，队不能掉！拉拉拉！拉革命车，松不了套！变变变！变革命形势，换了新貌！啥叫干干干，拉拉拉，变变变？“干拉便”，就是“干拉屎”，在黑板上就是“干拉诗”啊！喵！是窝窝头吃多了，撑的！老魏让她这么一评说，心里也觉得不好意思，就连忙解释说：这诗不是我写的。猫孩儿说，是你写的。老魏说：真的不是我写的。猫孩儿说：我都看见了，是你用红粉笔写的。老魏说，那是我用红粉笔抄的，这首诗是刘磕巴写的。猫孩儿叹了一口气，埋怨说：这个刘磕巴，不但说话磕巴，写诗也磕巴。老魏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这个猫脸女孩怪有意思的，天真得让人怜悯又可爱。就问她，你是哪个队的，叫啥名字？猫孩儿歪着脑袋，在衣领上摩擦脖子，好半天才露出一丝羞涩的笑，用无奈的口气说：我还能是哪个队的，待业青年队的呗！我叫月娥。哦，月娥。老魏皱起眉头仔细观瞧，原来这张猫脸上还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像熊猫似的，挺耐看的。嗨！只可惜太瘦了，上秤量一量也就五十来斤，一副干骨头架子，像个小病猫，风一吹就要倒，咋活？一辆铁板车从这里路过，铁轱辘在水泥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推车人是一个外号叫肥猪的青年工，也就是未来的碧潮宫洗浴中心的老板朱某。他看见老魏就停了下来，用衣襟擦脑袋和肚皮上的汗，粗声粗气地说：老魏你小子真行，靠写几个粉笔字就可以开饷，比我这当拉车的老驴强多了，真是黑爪子干活白爪子吃饭呐！老魏摸摸他的肚皮，说，十个肥猪九个福，剩下一个当地主。你小子的福在后面呐！肥猪不以为然地歪头一笑，说，还有福呢？福都让猫叼去了。他正说话间，冷不丁看见墙角上蹲着猫脸女孩，就吃惊地叫喊起来：你这个“黄脸病猫”，不跟队长去拣石子，跑到这里看写字，真是个懒猫啊！老魏问：你管她叫啥？肥猪一扬脖子说：黄脸病猫啊！老魏问：咋成了黄脸病猫了呢？肥猪耸了耸肩说：全厂人都知道，就你耳朵聋听不到。她是锅炉房老崔头的女儿，患有痨症，大伙都管她叫“黄脸病猫”。老魏一惊：痨症？肥猪瞪大眼睛说：也叫肺结核，传染病，当心给你传染了。老魏扭头看墙角的猫孩儿，只见她低下了头，一副羞愧状，呼吸也仿佛进入了肺喘状态。老魏产生怜悯之心，觉得肥猪的话太硬，太伤她的自尊心，就安慰她说：痨症不算啥难病，一治就会好的。老魏没想到，就是这句恭维的话，却让猫孩儿惊喜得昂起了头。她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出光芒，天真而又自信地说：我妈也说了，这不是病，将来生个小子就好啦！肥猪哈哈大笑起来，说这黄脸病猫要急着生小猫崽啦！猫三狗四，早熟啊！老魏也被她这超出少女羞涩的大胆想象，逗得嘿嘿笑起来。猫孩儿以为他们不信，就梗起脖子叫起真儿来说：我不是唬你们，这是真事，我妈问过好多人了，都是这么说的。肥猪摸着头皮嘻嘻地笑：你妈说的对，我也听老人们说过，女人得了痨症，结婚是关坎，如果生了丫头，就得死，如果生了小子，就没事啦！猫孩儿反问道：你既然知道，刚才还大惊小怪地干啥？肥猪诡异地眨着眼睛，嘿嘿笑着说，我是在琢磨你肚子里的小孩是咋来的？猫孩儿气愤地说，反正不关你的事，蠢猪样呗！肥猪拉长了脸说：你个黄脸病猫还牛上了，胆敢嫌弃我肥猪！你不照镜子看一看，一个黄脸病猫谁能看得上，白给我都不要，狗熊才稀罕呢！老魏见肥猪说话出格，就推他的肩膀说：你这个肥猪就知道吃，快走吧，跟人家小女孩斗嘴，掉不掉份？肥猪推着铁板车哗哗啦啦走两步，蓦然停下了，不怀好意地说：黄脸病猫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是想生小子治痨症吗？老魏蔫不拉叽的最好使，你就嫁给他，他保证给你整出一个大胖小子来。到那时，可别忘了请我这媒人喝酒。老魏啊！杀猪砍后胯――腚（定）下来了，黄脸病猫是你媳妇了啊！二肥猪走了，猫孩儿眨着眼睛看老魏。老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安慰她说：月娥啊！别听肥猪瞎嘞嘞，跟那人生气不值。猫孩儿笑了笑说：魏师傅，你甭担心我，没事的，你快给黑板写字吧！老魏被猫孩儿称了师傅，心里甜滋滋的，就舞动着粉笔，登上板凳，继续写黑板报。当他写到“干拉变”这样的打油诗的时候，想起猫孩儿“干拉诗”的分析，立刻失去了兴趣，就从板凳上跳了下来。猫孩儿说：魏师傅你别客气，打下手的事你就交给我好了，省得你又上来又下去，累得呼噜带喘的。老魏被她的热情和实在所打动，增添了几分喜爱。于是，就不拿她当外人了，索性指挥她去洗抹布。有了打下手的人，老魏的黑板报也写得仔细和讲究起来。他用白粉笔在报头字的间隙里勾勒出飞舞的云朵，又用蓝粉笔在板报的底部绘制出奔腾的波浪，这样就把蓝天和大海有机地结合起来了，一副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猫孩儿拍着小手叫好，问魏师傅：这是啥图？老魏想了想，说，这叫“行云流水”。行云流水，这是多么美妙的意境啊！猫孩儿歪着猫脸认真地看着，遐想着。待业青年队的人都是材料厂职工的子弟，没有什么固定的岗位，就在厂里打零杂。月娥没兴趣干活，就索性来看老魏的黑板报，欣赏行云流水图。门楼走廊墙角那块方棱石头，原本是拉材料的马车用来压车辕子的，不知是哪个车老板把它存放在这里，无意中为月娥搭设了座位。猫孩儿是石头的座上宾，也是老魏及其黑板报的座上宾。这一天，一个穿着高跟鞋的漂亮女人路过这里，一眼就看见蹲在石头上作猫头鹰状的猫孩儿。漂亮女人猫下腰，像欣赏路边一朵鲜花那样看着她，问：你就是锅炉房老崔师傅的女儿吧？猫孩儿点头，说他们都管我叫黄脸病猫。女人一笑，说：看出来了，像个小花猫，又像电影里的小萝卜头。漂亮女人把垂在额前的秀发向后捋了捋，用嘱咐孩子的口气说：别老坐在石头上，容易着凉，回队里休息室呆着吧！猫孩儿说：不，我在这里看魏师傅的黑板报。女人吃惊地转回身，就有花红柳绿的粉笔字撞入眼帘，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做跳跃状。漂亮女人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好看的？猫孩儿一字一板地说：有，那里有行――云――流――水。漂亮女人满黑板查看，也不见什么行云和流水，就在喉咙里哦了一声，洁白的脸上掠过一抹羞红，转身离去。老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差不点与漂亮女人撞个满怀。女人哎哟一声说：老魏啊！你怎么像鬼一样从地里冒出来啦？老魏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电影票，女人接过去看了看，想了想，说：今晚厂里招待检查团，非让我去不可，你看――老魏苦着脸说，那就别去了。漂亮女人临走时，用眼睛瞟了一下猫孩儿，对老魏说：收个徒弟吧，我看挺好的。望着漂亮女人婀娜的背影，猫孩儿说：魏师傅，这个女人是谁？好漂亮好厉害哟！老魏丧气地说：她叫柳艳玫，是个假装正经的刺玫。猫孩儿感叹说：买了电影票她都不去看，白瞎了魏师傅的一片心意！老魏犹豫了一下，把电影票递给了猫孩儿，说：你没事晚上去看吧！猫孩儿欣喜地接过电影票，忽然迟疑了。说：我妈不让我晚上一个人出去，怕遇到坏人。老魏恍然大悟，急忙往兜里掏，终于又拿出一张电影票，递给她，说：让你妈跟你一起去。猫孩儿幸福地接过电影票，把皱褶捋平，欢笑着说：我最爱看电影，我妈也最爱看电影，这一回我们娘俩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啦！望着猫孩儿欢呼雀跃的样子，老魏被柳艳玫冷却的心渐渐暖和起来。老魏其实不老，才二十七八岁，只是皮肤黑，胡子长，闷头闷脑的，不爱说话，看上去像个老头儿。老魏对柳艳玫还是情有独钟的。当年他们在青年点时，柳艳玫是点里的一枝花，能唱歌，很抢眼。老魏是伙食管理员，偷偷地给她一些瓜果梨桃之类，这让柳艳玫很感激。老魏学会了拉二胡，经常为柳艳玫演唱伴奏，就有了比较近的接触。柳艳玫喜欢交往，大队民兵连长对她挺好，这让老魏很担心。好在天公作美，老魏和柳艳玫他们没在青年点呆多长时间，就都抽回城了，柳艳玫这枝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才没插在广阔天地里生根开花结果。老魏和柳艳玫一起分配到材料厂上班，恋情却没有大的进展。柳艳玫既不拒绝老魏，也不主动靠近老魏，这让老魏好像悬在半空中的倭瓜一样难受。老魏注意到，柳艳玫跟管材料供应的姜大个儿来往过甚，这让他的心里好像堵了一把草。柳艳玫让老魏培养猫脸女孩做徒弟，其实是有所指。老魏想：这个油头滑脑的刺玫，想金蝉脱壳啊！看来漂亮女人最不适合当媳妇，难怪老乡们都说，丑妻近地家中宝。三月娥家的日子很穷。现在，老崔头夫妻俩和老儿子一家及没出嫁的老闺女月娥六口人，挤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老夫妻俩一个床，小夫妻俩一个床，月娥一个床，小侄女睡觉打游击，时常在爹妈的床上，又时常在爷爷奶奶的床上。但她妈就是不让她到月娥的床上睡，原因是怕传染上痨症。老儿子不准备搬出去住了，等着继承这套房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盼望着坐家的闺女月娥赶紧嫁出去。可偏偏月娥有毛病，难嫁，这就让全家人都犯愁。月娥有病，受到嫂子的歧视，心里就一百个不痛快，在家里不跟嫂子说话。嫂子却安慰小侄女说，等你老姑出嫁了，她那个床，就是你的了。小侄女欢呼雀跃到月娥跟前，认真地问：老姑，你啥时候出嫁啊？月娥没好气地说：不嫁了，烂在床上了。小侄女被唬得张口结舌，哭丧着脸跑过去告诉妈妈：老姑不嫁了，没有床啦！嫂子就不耐烦地说：那有啥办法，嫁不嫁是人家的事。小侄女灵机一动说：那你就出嫁呗，我要你的床！嫂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指桑骂槐：小婊子，出不了秧的货！曾经有人找老崔头给月娥提亲，结果不是因为没有房子，就是因为月娥有痨症，都吹了。这也难怪，病老婆，破房子，是受穷的祸根，谁敢要？母亲经常为月娥烧高香，盼望她能嫁个好主。没有钱给月娥看病，母亲就在街道学了一点刮痧手艺，经常给月娥刮痧。这样自治自疗，既省钱又省事，只是月娥增加了疼痛。为了治好病，月娥是能够忍受剧烈疼痛的。倒是母亲刮来刮去的，两臂发麻，腰酸胳臂疼。月娥久病成医，告诉母亲，咱俩互相刮吧！于是，月娥就给母亲刮痧，结果娘俩的后背上都是火红的斑纹，像一片火烧云。月娥乐此不疲，从此学会了刮痧手艺。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手艺后来改变了她。四月娥经常看老魏写黑板报，也经常帮助老魏写黑板报，在不经意间成了老魏的得力助手。月娥不仅能刷黑板，还能帮助老魏在诗段上描花边，让老魏省了不少心，也使黑板报美观了许多。每逢看见他俩忙碌，肥猪就嘬牙花子喊：瞧一瞧啊，一帮一，一对红啊！老魏的粉笔字可谓厂里一绝，每期的黑板报上都有他好几种笔法出现，如蚕头燕尾的隶书，外方里圆的魏碑，横平竖直的正楷，有尖有角的仿宋，又粗又重的黑体。而最具老魏粉笔书法特色的，是通栏标题的“空心草书”字，如行云流水，大气磅礴，给人一种激情。这是整块黑板报的“眼”，是老魏粉笔书法艺术的“眼”。所谓空心草书，就是不用粗笔着色，而只用细笔勾勒字边而成，能在黑板上透视出黑色的草书字体，颇具印刻的效果，清秀醒目，令材料厂的许多人看了后叫绝。大家琢磨不透这字是怎么写成的，就佩服老魏的空间想象力真大，能瞎憋着劲，在黑板上画出草体字的花边来！老魏没告诉别人他是怎么写的，别人也没看过他是怎么写的。但月娥例外，月娥得到了老魏的真传。这一天，老魏接到厂里紧急任务，为迎接明天大检查，必须赶写出一期黑板报来，于是就忙到了下班以后，大门走廊的电灯照着老魏的身影如蜘蛛匍匐在黑板上。月娥没有走，帮老魏打下手，老魏就让她站在桌子上面描字。老魏说，我在前面用湿抹布打字样，你用红粉笔在后面描边，速度要快一些，不然水字就干了。月娥答应一声，就围绕老魏用湿抹布写下的水字勾勒红边。由于距离太近，月娥分不清自己沿着水印描出的红边是什么效果，就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描。等月娥把字描完，老魏才跳下凳子，往后倒退几步定睛观看，就噗嗤一声笑了，说：月娥你的手真巧，这空心草体字像行云流水，没有可比的了。月娥惊讶说：是吗？快抱我下去看看！老魏就把月娥举了下来，由于手笨，触摸到了月娥肋骨的痒痒肉，惹得月娥蹲在地上好个笑。蓦然回首，月娥看见了经她描绘出来的空心草书通栏标题，非常醒目美观，惊喜地欢呼雀跃起来。她说：魏师傅，你真有绝招，这空心字竟然是用水写成的，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太好看了。老魏眯着眼不说话，幸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月娥惊喜道：哇！我会写空心字喽！看着月娥激动不已的样子，老魏心里像灌了蜜糖甜滋滋的。老魏说：咱们抢班加点把黑板报写出来，明天检查团来了一看，保证是个意外的惊喜。月娥笑着说，这就真像刘磕巴诗里写的那样――变变变，变厂里黑板，换了新面。老魏说：这功劳簿上应该有你的一半哩！月娥抿嘴笑，甜蜜又羞涩。收拾完桌椅板凳，老魏说：我送你回家吧！月娥哎了一声。月光如水，云彩在空中飞行，老魏在马路上飞行。月娥坐在老魏自行车的后座上，嗅着老魏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汗香。微风吹拂，老魏的衣衫鼓起来，扑打在月娥的猫脸上，像猫爪在温柔地抚摩。自行车驶到一条沙石路上，老魏告诉月娥别摔下来。月娥就伸出两只纤弱的手臂，紧紧地搂在老魏的腰上，一股暖流顿时涌遍了老魏的全身，也涌遍了月娥的全身。月娥把头贴在老魏宽阔的后背上，觉得这是一面避风的墙，一棵粗壮的大树，一个温存的港湾。月娥问自己：这就是爱吗？五一个躁动不宁的星期天，厂里出动了一辆宣传车，插彩旗，挂标语，鼓乐喧天，上街做宣传。老魏受命带队出征。组织这样的活动，对于老魏来说是轻车熟路，他找来了肥猪等几个棒体力的小伙，敲锣打鼓。月娥也自告奋勇赶来。老魏数了数人，惟独缺少柳艳玫。柳艳玫是厂里的歌手，每次上街宣传都少不了她。老魏问大家，谁知道柳艳玫咋还没来？肥猪说，我看见她跟姜大个儿逛街去了，可能是买结婚用品，准备当新娘了，不愿跟咱们扯了。老魏心里咯噔一下，火辣辣地像灌了花椒水。街市热闹非凡，行人往来如梭。原本拥挤的百货商店门前，又停放了一排宣传车，就把整个道路都堵塞了。材料厂的宣传车上，肥猪打锣，老魏敲鼓，月娥手拿扩音喇叭念传单，忙得不亦乐乎。快到中午的时候，检查团来了。老魏心说不好，柳艳玫没来，今天没有唱歌的了，要砸锅。检查团不愿在敲锣打鼓的地方驻足，以免震耳欲聋。他们喜欢看文艺节目，看柳艳玫那样的漂亮女人表演。只有检查团满意了，上街宣传活动才能得高分，年终先进单位评选才有份。老魏急得直咂嘴，骂柳艳玫坑人。月娥奔过来，问魏师傅，愁啥呢？老魏说，缺个歌手，检查团来了没节目表演。月娥嘬起腮帮子不置可否。看到月娥两只蝴蝶似的眼睛闪动，老魏突发奇想，计上心来，激动地问月娥：你唱一首咋样？月娥直摇头，说：我不会唱歌。老魏鼓励说：试一试，没准一鸣惊人呢！打鼓的肥猪摇晃着大脑袋，说：老魏你是不是做梦呢？一个呼噜带喘的痨症秧子还能唱歌，那病猫不就成鹦鹉了吗！月娥的脸刷一下白了，她怒气冲天地说：你个肥猪真不是东西！你说我不能唱，今天我非厚着脸唱一个不可，看你还瞧不起人不？老魏急忙站起来，捶肥猪一拳，说：你瞎巴巴啥呢！然后低头安慰月娥：别生气，气大伤身，咱不唱了。月娥认真起来，说：魏师傅，我现在真的想唱歌了，你赶紧给我伴奏。老魏迟疑了一下说：月娥啊！如果你不是怄气，真唱起歌来，会好听的！肥猪又插上一句：老魏你是不是贱坯子？人家不唱，你偏要唱；人家要唱，你又不让唱，啥玩意！老魏从驾驶室里取出二胡，嗡嗡拉两下，校对了弦音。问月娥：唱啥歌？月娥想了想说：唱《熊猫咪咪》。肥猪立刻鼓掌起来，说：黄脸病猫，唱熊猫的歌，都是猫科，对头！对头！正说间，检查团成员一顺水线似的溜达过来。老魏拿过扩音喇叭报幕：请各位领导欣赏歌曲《熊猫咪咪》，演唱者：崔月娥。月娥应声走过来，接过扩音喇叭，施了礼。二胡伴奏响起来，月娥唱道：竹子开花了哟！咪咪躺在妈妈的怀抱里数星星，星星星星你多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热烈的掌声响起来。没法用语言来形容月娥在演唱时那种极端投入的表情，那种朴素中蕴藏的极大艺术感染力。她的嗓音圆润，又略带一些稚嫩的奶味，俨然一副天真可爱的童声。她清瘦蜡黄的圆脸上，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富有熊猫的神韵。她左右摇动着猫脸，把憨态可爱的熊猫演活了，唱活了。现场的人无不全神贯注倾听她歌唱，陶醉在她美妙的歌声中。人们从咪咪的美妙境界中，感悟出生活的美好，世界的美好，那种沉积在心底的情愫，被快乐地激活了，进而互动了，变成雷鸣般的掌声，潮水般的欢呼声。这样的效果谁也没有想到，成功来得太突然了。面对欢乐的笑脸和热烈的掌声，月娥激动不已，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颊绯红，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浑身微微抖颤，僵立在台前。这样，又引来了更热烈的掌声。月娥啊！一鸣惊人，征服了检查团，征服了现场所有的人，也征服了自己。老魏跑到台前，把僵立的月娥扶了回来，就见她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浑身颤抖。老魏惊喜地喊：月娥，成功了！月娥从过度紧张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街上的宣传活动已经结束了。老魏让司机开车回厂，卸下了宣传器材，然后让肥猪等人乘车回家。老魏担心月娥累着，就让她到值班室休息一会儿，自己往库房搬运锣鼓和彩旗。月娥觉得口干舌燥，就在值班室找水喝。她坐在床上，浑身像瘫痪了一样，脑海里还闪动着沸腾的街头景象。老魏收拾完东西回来，在脸盆洗了手，边用毛巾擦汗，边来到月娥跟前，高兴地说：今天你是一炮打响，唱得非常好，我都听呆啦！月娥激动地说：我当时都不知道咋唱下来的，就看见下面人鼓掌。老魏深有感触地说：你还是很有内秀的，不像肥猪说的那样。月娥把身子轻飘飘地依偎在老魏怀里。老魏拉住月娥的纤纤细手，拥抱了许久，直到月娥激动的泪水湿润了衣襟。老魏把月娥搂在了怀里，激动得心潮澎湃。这样的爱情果，是他们在别人不能耕作的荒滩上，经过辛勤劳作，一点一滴地培植，最后结合而成的，现在该是幸福地分享劳动果实的时候了。月娥翘起脚，扑在老魏的怀里，就有火火的嘴唇亲了过来。老魏把月娥抱在床上，暴风骤雨般地亲热着。许久，月娥捂着胸口说：娶了我吧！生个小子，就救了我的命！生个丫头，我死也值了！老魏说：我肯定让你生小子！老魏把月娥搂在怀里，低头问月娥：你猜咱俩像啥？月娥摇头。老魏说：想想看。月娥还是摇头。老魏说，我是行云，你是流水啊！哦！月娥一声感叹，四肢无力地摊开，喃喃地说：我的黑板报啊！六老魏和月娥结婚的消息传开，材料厂一片哗然。人们吃惊的是，老魏这样一个秀才，不傻，不嗫，不缺心眼，咋就看好了一只黄脸病猫呢？守着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论年龄，老魏还没到打光棍的岁数。再说，那个年月知识青年返城，三十来岁没结婚的人到处都有。论水平，老魏虽然不是干部，但也是个脱产的工人，属于工代干的能耐人。老魏要娶柳艳玫那样的厂花，恐怕情敌太多，会出现闪失。但要娶个材料员、守库员、炊事员、广播员啥的，那还是不成问题的。可他偏偏娶了个没有正式厂籍的待业青年，而且还是个患有痨症的病猫子，这就有些不可思议。老魏图的是啥呢？他就不怕受传染？女人们热衷于议论月娥，既羡慕赞赏，也嫉妒鄙视。瞧，这个黄脸病猫，却能抓耗子，而且能抓大耗子，抓老魏这样肚子里有墨水的耗子。这哪是黄脸病猫啊，分明是个狐狸精！锅炉房的老崔头因女儿月娥找了个好对象，暗自念佛。这叫正愁下雨没柴烧，天上掉下个粘豆包。现在月娥有了好主家，这是她的福分，也是全家的福分。她腾出个床来，好给孙女住。老崔头现在最大愿望，就是盼望月娥早生贵子，不管是大胖小子，还是干巴瘦小子，有鸡子就行，关键是他能在娘胎里治好月娥的痨症病。这小子，肯定是个精灵！工会领导认为，老魏找月娥，有舍己为人的高尚风格，是先进典型。刘磕巴欣然命笔，写了一首赞美诗，亲自抄在黑板报上――干干干，战友肩并肩，青春做奉献。写写写，粉笔做刀枪，黑板红烂漫。度度度，蜜月心相连，誓把痨症战。月娥看了刘磕巴的“干――写――度”的诗，生气地问老魏：这个刘磕巴除了“干拉便”，就是“干泻肚”？老魏说：刘磕巴患慢性胃肠炎，整天泻肚。老魏和月娥结婚那天，柳艳玫当的伴娘，肥猪当的张罗人。工会送去了一袋大米和一袋白面。老崔头陪送女儿一辆自行车。这是个具有挑战性的婚姻，人们期待着婚姻的结果，看一看究竟生个丫头还是小子。十月金风送爽，月娥没有让人们失望，果真生下了一个小子。遗憾的是没有活成，死在了胎里。尽管如此，也可以化悲痛为力量，毕竟生了小子，把月娥的痨症治好了。这个婴儿出师未捷身先死，留下丹心滋养母亲的健康，可谓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老魏抱着月娥，用刘磕巴的诗风鼓励月娥――妙妙妙，争取胜利不松套，儿子一个接一个要！月娥热泪流淌，她不知道这是一个遥远的梦，第二胎的喜讯迟迟不能来。老魏安慰她说：这是头一胎累着了，需要休整一个时期才能重打锣鼓另开张。月娥说：儿子救了我的命，我说死也再要一个。老魏说，别这样，有你就行了。月娥真是一个谜。自从有了男胎后，容光焕发了。昔日的黄脸病猫，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只美丽漂亮的凤凰。她的脸白白的，嫩嫩的，飘着红润；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头发乌黑油亮。月娥的身条非常好看了，细细的腰，挺挺的乳，圆圆的臀，是个风韵十足的女郎。产期后月娥来到材料厂，人们看了都吃惊地说：月娥咋出落得像天仙似的哩？这个时候的月娥回了娘家，母亲拉着她的手不松开，两只浑浊的眼睛围着月娥看不够。她自豪地说：看我生的闺女，多俊俏！我老早就说，那个痨症不算病，生个小子就啥事没有了。你们瞧瞧，应验了吧？以后，也用不着刮痧了。月娥到自己那张曾经萎缩着青春梦幻的小床坐一坐，心里涌上许多难忘的苦水。小侄女过来问老姑：你还回来吗？月娥说：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了，这个床属于你的了。小侄女反驳说：我不要，这屋里太挤得慌！我也要嫁人，出去住大房子！七月娥的世界越来越美丽了。岂料，材料厂在一夜之间宣布倒闭了，职工们都下岗回家了。月娥原本属于待业青年，从来就没有岗，是待岗。现在把待岗变成下岗，实质还是个空岗。老魏挥泪告别了他的黑板报。 老魏和月娥面临的第一问题，就是生存，谋生路。老魏找到街道，想重操旧业，看有没有写字出板报之类的活计。一打听，居委会已经不存在了，改成社区了。社区干部热烈地欢迎他的到来，但有一点，就是无私奉献。老魏嘬牙花想，这口饭不好吃啊！老魏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有病老母亲，月娥下岗后，就在家专职伺候婆婆。老魏到处找活，理发，修车，当力工，各类杂活几乎都做过，到头来还是很难养家糊口。最让老魏糟心的是老母亲病重住院，把医院所有的医疗设备都普查了一遍，一大笔医疗费交不起。望着依偎在床头痛苦万分的老母亲，老魏流下了伤痛的泪。他找亲戚朋友借钱，结果都是杯水车薪。老魏深痛地感到，在这个世界上借钱，是第一大疑难问题。人穷志短啊！老魏对柳艳玫的无情无意恨之入骨，可到了老母亲生死节骨眼上，还须祈求人家，就硬着头皮敲响了柳艳玫的家门。让老魏喜出望外的是，柳艳玫没有拒绝，而是慷慨解囊，特意到银行为老魏支取了两万元现金。愁眉苦脸的老魏，在柳艳玫面前露出了笑容，那是面对施舍的媚笑。柳艳玫说：老魏别这样，我希望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笑。那是什么笑，那是追求爱的笑，是心潮澎湃的笑，是心花怒放灿烂的笑。现在，老魏找不到感觉了。生命毕竟是有始有终的，老母亲的永远健康也是不可能的。临终前，老母亲拉着老魏和月娥的手，欲哭无泪。她说：我多想早点走啊，连累了你们，今后的日子咋过！八月娥来到碧潮宫洗浴中心时，是一个多云转雨的季节。婆婆留下两万多元的债务驾鹤西去后，月娥空闲起来，也焦躁起来，就想出去干点活，挣点钱，改善一下生活的窘境。她拿着刮痧器到街道找活，就在街亭里看见了原材料厂的几个老头儿围在大树下打扑克。月娥问候了他们，有人告诉月娥，现在刮痧啦，按摩啦，都到洗浴中心去了，你有刮痧的手艺，趁着年轻，就到那里找点活干。肥猪不开了个挺大的洗浴中心吗？月娥听说是肥猪，心里直打怵。她烦他，不愿意屈尊在他的脚下受气。老头儿不解地说，这都啥年头了还要面子，只要挣钱，能养家糊口，就是给人家当孙子，也得干！饿不死是真格的，谁笑话？月娥跟老魏商量，老魏哀叹不已。他说：肥猪这人靠不住，担心在那里学不到好事。月娥说：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好赖事我还是分得清的。月娥带着试探的心思来到了碧潮宫洗浴中心，等了一个上午才见到了老板肥猪。肥猪今非昔比了，当年材料厂那个腆着肚子一副邋遢相的搬运工，现在是西装革履，耀武扬威，财大气粗的款爷派头了。毕竟是过去的熟人，又求到了门下，肥猪还是给了月娥的面子。肥猪把月娥从上到下看了三遍，点点头，说：你个黄脸病猫到底还是有点姿色的，只是那痨症病还有没有传染啊？月娥说：没有了，都让我儿子给吃掉了。肥猪松了一口气，说：我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的，漂亮的，你干不了。月娥说：我会刮痧。肥猪思考了一下，说：现在已经有了、足疗和按摩，不知道这刮痧招引不招引人？月娥说：让我试试吧！我先不要工钱。肥猪说：这样吧，头一个月我按清洁工标准给你开工资，等刮痧人多了，再提成。月娥说：成。肥猪命人在服务大厅里张贴出刮痧的海报，刮痧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月娥坐在刮痧室里等候作业，盼望有刮痧者蜂涌而至。她准备了两套刮痧板，一套是犀牛角做的，一套是玉石做的。她手握刮痧板，眼睛看着那张半截白门帘，门帘上印着 “刮痧”两个鲜红的大字，门帘外面是走廊，只见一条条赤裸的腿在走动。夜深了，睡意朦胧的月娥忽然被由远而近的哭声惊醒，借着昏暗的灯光抬眼一看，一名女服务员闯了进来。月娥认识，她叫小美。月娥刚要说什么，小美捂住了她的嘴。这时就听见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打个踅，没有找到人，就兀自下楼了。月娥问小美：咋的啦？小美说：这个王八蛋太驴性，按摩不行非要上身，我没鸟他。月娥吃了一惊，问小美：这不是异性服务了吗？小美擦了擦泪痕，不以为然地说：阿咪姐，你都来这么长时间了，咋还不懂这些事，你看这些包间，哪个不是干这个的呀！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没一个客人，挣啥钱呐！干靠，谁能受得了！月娥仿佛从梦中惊醒，心怦怦跳起来。她竖起耳朵仔细静听，隔壁那些紧闭的房间里，仿佛有欢愉的声音。她开始担心，站在河边的她，会不会湿鞋，会不会卷入深渊。月娥为小美梳了梳头发，说：小美妹，你实话告诉姐，你们陪客人睡觉吗？小美摇摇头说：阿咪姐，那是大活，我们只做小活。月娥问：啥叫小活？小美说：那看是啥式的。月娥问：都有啥式的？小美说：日式的，泰式的，韩式的，欧式的。月娥叹口气说：这么复杂。小美说：阿咪姐你要学，我教你。月娥立刻摇头，口吃起来，说：我不学。小美摇摇头说：阿咪姐你咋不开窍呢，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一个大老娘们还装啥正经啊？挣钱才是真格的！月娥咬着后槽牙说：我不干这个。小美抚摩一下月娥的大腿，说：阿咪姐，我也不愿意干这个，可是没办法，这是最来钱的道啊！小美说：我家住在山沟里，穷得要死，三间破草房子住了十来口人，妈妈有病，没钱看不起，三个哥哥有俩娶不起媳妇，全家就我这么一个进城打工的人，都指望我有点出息，挣点钱，回去改变一下穷家的面貌，可我上哪去挣钱呐！我们邻居的张姐，出来干三年，就给家里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多让人羡慕啊！我挣了钱，先给我妈治好病，然后，也盖起三间大瓦房，当富婆！月娥瞠目结舌，紧紧地搂着小美说不出话来。九月娥到洗浴中心上班，对老魏来说是苦涩的。人们传言这里有按摩小姐服务，是鸡窝。老魏置若罔闻，他坚信月娥是刮痧去了，不是干别的去了。老魏不对别人说月娥在那里上班，他怕亲戚和朋友们笑话他，讲究他，误把月娥当鸡看。他了解月娥，是老实厚道，可信赖的女人。月娥的刮痧技术不用老魏担心，惟一让老魏担心的是月娥下班的安全问题。月娥上班时间是从上午9点，到半夜12点。开始的一些天，老魏都在半夜12点准时到碧潮宫洗浴中心门口接月娥。但由于下班的服务员往往都穿一样的衣服，老魏分辨不出月娥来。还有一点，就是这些服务员都坐小轿车走，没有骑自行车的。老魏骑自行车来接月娥，就觉得有点寒酸。老魏跟月娥约定，就在洗浴中心对面的第三个电线杆子底下接，这样就避开了尴尬场面。岂料，这一天晚上，老魏如期在洗浴中心对面的第三个电线杆子底下等月娥，就被两个便衣警察抓住，拖到派出所好一阵搜查和盘问，自然也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在全面做完审讯笔录后，才通知洗浴中心找到月娥把老魏接了回去。老魏的裤裆里潮乎乎的，腰也直不起来了。月娥告诉老魏：昨天晚上下班，有个服务员被流氓劫持了，所以今天警察才来门口蹲坑。结果流氓没抓到，反倒把你抓到了。老魏皱起眉头，说：以后咋接你啊？月娥说：肥猪下令了，以后晚上不许回家了，就在各自的工作间里住。我就住刮痧间。老魏叹口气：这倒好，不用接了，省事了。可从今以后，咱们俩也就分居了。月娥温柔地说，：我会回来照顾你的，不让你打光棍！这样一来，月娥就成天生活在洗浴中心了，眼睛里除了穿黑短裙的女服务员外，就是穿白衣裤的洗浴客人。她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就是小美。小美这丫头别看年龄小，为人处世挺老到，倒是月娥在这里显得不合群，古董似的。小美就劝月娥，别光想着刮痧了，一天到晚没两个客人，谁的脊梁骨能经得起你天天刮，紫青烂血的，多疼啊！哪有回头客？小美劝月娥，闲着也是闲着，学一学按摩吧！按摩又轻松，又有回头客。月娥说：我要是按摩，也只能是给女的按摩，不给男的按摩。小美噗嗤一声笑喷了嘴，说：我的傻阿咪姐唉，人家女的按摩要求更高！你看那些富婆，尽需要小白脸。就你这样，白给人家也不要啊！来吧，你只能给我按摩按摩吧，还是免费的。小美给月娥讲了一套按摩技法，就让月娥在她的身上找穴位，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地教，按重了喊疼，按轻了喊痒。月娥心里好笑，原来这按摩比刮痧好玩啊！这一天，月娥回家了，同来的还有小美。月娥对老魏说，现在是严打时期，肥猪老板宣称洗浴中心装修，就把服务员们都放了假。小美是我最好的朋友，离家远，没地方去，我就让她到咱们家住一个礼拜吧！老魏点头说好。蓦然觉得月娥比以前好看多了，仔细分辨，原来是改变了头型。月娥以前梳的是普通短头，头发松松散散的，一看就是个劳动妇女。现在变样了，离子烫的青春浪漫型，黑油油的头发，水灵灵地立了起来，人立刻显得年轻而性感了。再看小美，一派靓丽的韩国明星派头。小美在老魏家刚住了一宿，就有点受不住了。原因是老魏家里没有洗浴设备，小美在洗浴中心一天三遍洗浴习惯了，冷不丁不洗浴，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样难受。特别是大热的天气，没有水的生活是枯燥的。月娥说：小美，你是水做的，没有水的滋润，活不起来。小美跑到了市场，买回来一台热水淋浴器。月娥给她钱，她不要，说这是送给老魏大姐夫的礼物。在家里也能天天洗浴，小美宾至如归了。小美闲得腰酸腿疼，就让月娥给她按一按，当然，她也给月娥按。老魏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心想这是职业病吧！老魏对洗浴中心的按摩服务还是心存戒律的，不过又不好直接问月娥，怕月娥说他心邪。月娥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对小美说：你老魏姐夫从来没按摩过，你告诉他是咋回事，免得怀疑我有事隐瞒着他。小美噗嗤、笑说：这还用告诉，我给他按一按不就知道了吗！老魏摆手说：不按不按。小美说：不按不行，我手瘾上来了。于是，就把老魏强按在床上。月娥说：你们好好按吧，我到市场买菜去，免得老魏不好意思。小美说：我好好拿他出出手气。老魏做了一次全身按摩，也是平生头一次接受异性按摩。开始心里有点紧张，后来就被小美又说又笑的快乐气氛感染了，神经放松起来了，身体也舒坦起来了。小美的按摩技艺自然是有节制的，她不能让老魏感觉到洗浴中心异性按摩的全部味道，免得误会了月娥的刮痧业务。但小美还是个调皮的女孩，她不能让老魏无动于衷，还是要适当地调戏他一下，玩玩花样，打探一下他的阳刚水平，从中判断一下阿咪姐和她老公的夫妻生活质量。于是，就在进行到腰腿部的按摩时，装做无意识地刮碰到中间部位，看看老魏有何反应。结果没碰几下，表面憨厚的老魏也和小美见过的洗浴中心的男人一样，控制不住燃烧的激情，昂首挺立。小美讪笑着，问老魏：阿咪姐不在家，你能耐得住寂寞吗？老魏斩钉截铁地说：能，没问题。小美连声呸！呸！男人是啥，女人是啥，我最知道！只要给个条件，啥都会变。你说能？糊弄鬼去吧！啊呸！十老魏打怵重体力活，就想找点轻巧的营生。他想自己的一技之长，是行云流水般的空心草书黑板报。虽然黑板报没有了，但行云流水的艺术没有丢掉，如果把它抽象出来，变成特殊材料制成的挂画，兴许赢得市场的喜爱，也重温了黑板报的梦。他到家具市场考察，大吃一惊的是，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想到了。老魏望画那些贝雕画、玉石画、羽毛画、树皮画、玻璃画、烫烤画赞口不绝，自愧不如。但老魏毕竟有股牛劲，就像当年敢娶月娥做媳妇那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选择了一种画艺，自诩为“粉彩纸本”，把粉墨技术和纸板木刻技术有机地结合起来，绘制了行云流水图，也算幽雅质朴，别具一格。老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粉彩纸本的行云流水画挂上了街头。一个蝴蝶翻飞的午后，这幅画被人摘了下来。那人说：行云流水是我的了。老魏一看，是柳艳玫，脸腾的一下红了。柳艳玫说：老魏啊，你还真有两下子，把黑板报变成挂画卖了！老魏说：画着玩呢，你别见笑。柳艳玫说：多少钱？我买。老魏说：你这是折我的阳寿啊！欠你的钱都没还呢，你还花啥钱？你要是真喜欢这画，我送给你。柳艳玫说：欠钱和买画是两码子事，我是为了给你开张，好开业大吉！老魏说：谢谢你的好意。柳艳玫不客气地说：一会儿你把画给我送家去。说完，扭动着浑圆的屁股走了，那婀娜的身影成为大街的一道风景。老魏目送她远去，苦辣酸甜一起涌上心头。老魏熟悉柳艳玫的家，因为在几个月前去过，那是向柳艳玫借钱，给老母亲治病。现在，老母亲驾鹤西去了，借柳艳玫的两万元钱也跟随她老人家西去，一去不复返了，老魏没有空悠悠，而是承担了沉重的债务，这对老魏来说，不亚于对失去老母亲的伤痛。老魏按动了门铃，就听到柳艳玫在屋里鹦鹉般的答应，紧接着是狗的吠声。柳艳玫把门打开，一股香水味扑了出来。老魏说，画送来了。柳艳玫说，进屋吧！一条长毛小狗朝老魏吠叫。柳艳玫喊，欢欢，回屋！那小家伙就摇头摆尾头前带路进屋去了。老魏跟着它进了屋。让老魏眼前发亮的是，柳艳玫穿着一身雪白的浴衣，湿漉漉的头发上垂落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回家洗完了澡。老魏在内心里赞叹，柳艳玫不愧是材料厂的厂花，在不经意中就会展示出美丽。你看她那头发多么零乱，可就在这零乱中有种浪漫的妩媚。原来这天底下漂亮的女人，都是水浇灌出来的。老魏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身子没有往后靠。柳艳玫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那条极尽媚态的小狗在柳艳玫洁白的大腿间钻来钻去，让老魏看了心里惶惶的。柳艳玫说：欢欢别闹。老魏先是一惊，以为她是跟自己说话你。柳艳玫说：老魏你是不是挺辛苦？老魏说：没事，就是欠你的钱不能马上还，有点过意不去。柳艳玫长出一口气，感叹道：钱不是什么主要的，这个世界没有比钱再肮脏的了，钱可以有一切，也可以毁掉一切。老魏不知道柳艳玫话中哀怨从何而来，就问：艳玫啊！现在有啥不顺心的事了？柳艳玫眼皮一耷说：我是个枯黄的玫，不艳了。老魏问：咋的了？姜大个儿对你不好了？柳艳玫说：人家到路边摘野花养去了，给我扔下十万元的清户费，走了。老魏叹口气，骂道：这个没良心的姜大个儿，太绝情了。柳艳玫说：老魏你不知道，人要是无聊的时候，有多少钱也没用，等于安乐死。人活在世上，情感是生命啊！老魏心里明白，当务之急是让柳艳玫把气发出来，不然容易憋坏了。柳艳玫语重心长地说：老魏啊！说句心里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感觉还是你对我最好！老魏的脸要红，可没红起来，有点紧绷。老魏说：你知道了，我就满足了。柳艳玫说：不，我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老魏激动了一瞬间，便冷却下来，说：这要是十几年前就好了，可现在我有了月娥。柳艳玫一努嘴说：这是两码事，我也挺喜欢月娥的，可你让她到肥猪的洗浴中心干活，挺好的孩子不学坏了吗？老魏说：月娥是要挣钱还你。柳艳玫一拍雪白的大腿说：我不要了。老魏说：那咋成呢！柳艳玫说：这叫爱的奉献。老魏不敢多留，起身告辞。柳艳玫拉着老魏的手说：老魏啊！我不需要别的，就希望你以后多给我点关心，我就满足了！老魏点头，心里热乎乎的。柳艳玫把手伸过来，老魏迟疑了一下，也把手伸过去，两手握住了。小狗在中间蹦高叫，要把他们的手咬开。老魏和柳艳玫新的来往开始了。柳艳玫经常跟老魏打电话，时常是在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反正月娥也不在家，老魏怎么接电话也没人管。时间一长，柳艳玫不打电话，老魏不接到柳艳玫的电话，都不行了，成瘾了。柳艳玫说：在电话里聊聊天，就相当于上网了。出事的那天是在一个雨过天晴的清晨。柳艳玫给老魏打电话，说遛狗遛到你家门口，狗爪子被泥沾住了，上你家洗一洗。老魏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大裤衩子去开门，就见柳艳玫穿着红色的运动装，怀里抱着浑身是泥的狗，气喘吁吁。老魏开玩笑说：你们娘俩儿咋整成这模样了？柳艳玫说：别提了，欢欢跟一条洋狗打架，掉进泥坑里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救上来。老魏到卫生间，打开小美给他买的那台热水器，让柳艳玫给她的宝贝欢欢洗澡。柳艳玫说：欢欢，下来洗澡喽！那条欢欢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拼杀情绪中，瞪着圆眼睛朝老魏汪汪叫。柳艳玫把欢欢放在卫生间地上，那欢欢还想往外冲，就被柳艳玫用腿夹住了。老魏站在门口看了直笑。柳艳玫打开淋浴头，温暖的水柱立刻四处喷溅，险些湿了她的衣服。柳艳玫急忙关了开关，脱了上衣，交给老魏，又试着打淋浴头，见水柱还往裤子上溅，就索性把裤子也脱了下来塞给老魏。她说：这样就不怕喷水了。柳艳玫的做法让老魏应接不暇，他望着柳艳玫雪白的肌肤上的橙色乳罩和橙色三角裤衩，心里直敲鼓。蓦然，他意识到什么，急忙回转身，关上卫生间的门，抱着柳艳玫的衣服进卧室了。老魏刚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柳艳玫就在卫生间呼唤他了。他急忙奔过去，一股温热的气体从门缝里冲出来。柳艳玫说，拿个浴巾来给欢欢擦身。老魏回到屋，划拉了半天没找到浴巾，其实干脆就没有狗用的浴巾。柳艳玫催促，老魏索性把自己的枕巾拽出来。柳艳玫把狗包好，交给老魏，让他抱宝贝进屋。老魏把欢欢抱到窗台上，擦拭完。卫生间的柳艳玫又喊，给我拿条浴巾来！老魏又到床上把月娥用的枕巾抽过来，送到了卫生间。这时的欢欢已经容光焕发了，它叫了两声，飞快地冲到地下。老魏急忙去抱它，就见柳艳玫推开卫生间门，擦着头发走进屋。朝霞里的柳艳玫，浑身放着光彩，秀色可餐，那套橙色乳罩和橙色三角裤衩，原来都是透网的，里面的秘密不加掩饰。老魏看到了柳艳玫性感的裸体，嗅到了她玉体里散发出来的醉人的芳香，瞠目结舌了。柳艳玫突然来了个模特造型，隆起了乳房，翘起了肥臀，婀娜多姿。问老魏：好看不？老魏吞吞吐吐地说：好看。柳艳玫说：真的？老魏说：真的。柳艳玫忽然像野兔一样扑了过来，险些把老魏撞倒，幸亏她隆鼓的乳房富有弹性，才不至于硬碰硬。柳艳玫撅起性感的嘴唇去吻老魏，老魏这头蛮牛啊，在性情的雷鸣电闪中，终于迸发出野性，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苦恋激活了。他甚至带着复仇的愿望，把柳艳玫像抛小鸟一样抛到了床上，然后如老鹰捕食一般俯冲过去。柳艳玫乜斜着眼睛，见一个雄壮的大鸟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幸福的泪水从心里汩汩往外流。欢欢非常恼怒他们的行为，在地上连蹦带跳地狂吠。老魏失重了，他仿佛被柳艳玫拉到遥远的天际，然后向无底的深渊坠落。他心里大声呼喊着，可没有人来拯救他，耳畔只有行云流水的轰鸣声。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扎着挣开眼睛的时候，月娥已经站在了床头，他看见月娥浑身放着幽蓝的光。唉！世界上再没有比遇到这样的事情令人尴尬的了！倒霉的月娥从碧潮宫洗浴中心请假回家来了，一进门就听见有陌生的狗在叫。她快步来到床前，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呆立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或者走差了门，到了新婚夫妇家。老魏和柳艳玫不约而同地坐起来，从心里下意识地呼叫：月――娥！时间凝固在那里。须臾，月娥转身离去，欢欢紧随其后，为这个不速之客送行。十一朝霞似水，月娥的眼前一片昏黄。她漫游在萋萋芳草地上，觉得天旋地转，身骨架几近倒塌了一般，血液干枯了，呼吸紧张了。她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沉睡一场，就懵懵懂懂地回到了碧潮宫洗浴中心。肥猪看着月娥咋呼起来：我靠，你不是请假回家温柔老魏去了吗，咋屁大的工夫就踅回来了？月娥乜斜他一眼，没说话，往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肥猪粲然一笑说：小样儿！我猜着了，你撞到枪口上了。小美穿着吊裙趿拉着日本板鞋从楼上下来，让月娥失魂落魄的样子唬得一惊，她急忙呱呱嗒嗒跑过来，扶着月娥问：阿咪姐，你咋的啦，脸色不好看呐？肥猪腆着肚子走过来搭讪说：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对狗男女，其中就有你。小美嗔怒道：你别忽悠阿咪姐了好不好？肥猪一摆手，说：好，快搀她上楼缓缓精神头儿吧，中午还有客人呢！ 小美把月娥的背兜挎在自己光溜溜的肩上，搂着月娥的腰缓缓地登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俩人边走边嘤嘤唧唧地唠叨着什么。肥猪望着月娥的背影叹息：这个黄脸病猫啊，请假不成，我还得按天付费呐！懂生活的女人会嫁给爱她的男人，不懂生活的女人会嫁给她爱的男人。一个忧郁的女人背后，往往有一段不幸的爱情。月娥神情忧郁了，她坐在刮痧室里，思来想去，眼前不时出现老魏和柳艳玫在床上甜蜜熟睡的画面。她琢磨不透，老魏是啥时候变心的呢？竟然大清早上还和别的女人睡在家里，那是一宿，还是一天？家被人侵占了，无家可归了。天地苍茫，行云流水，根留不住了。月娥憋得心慌，就跟小美要烟抽。小美说：阿咪姐，女人一抽烟，心事就重了。月娥说：我这是瞎咕嘟。小美说：看你这副可怜相，给你一盒吧！但有一点我得告诉你，不管出啥事，打死也别抽白粉。吧台小姐喊：阿咪，有电话，男的。月娥说：不接。月娥判断这是老魏来的电话，无非是解释点啥，她不想听，恶心。后来，又来了电话，吧台小姐说：是女的。月娥判断，是柳艳玫打来的。这个老狐狸精，说话贱得像羊羔子叫，烦死人了，不听！月娥多想过一个与世隔绝的日子。夜是黑色的。月娥死守在刮痧间里，拿着两个玉质的刮痧板轻轻地敲打，那清澈悠远的玉音，仿佛把她带到遥远的梦境，那是天籁之音，呼唤着漂泊的幽魂。这时，老板肥猪穿着浴衣掀门帘进来了。肥猪说，阿咪啊，敲罄念佛呢？月娥说：没有。肥猪说：今天闲得没事，过来看看你这刮痧的大夫，咋样？月娥说：没有多少人来，咋办？肥猪说：那还用问，取消呗，不挣钱的买卖谁做？月娥的心咚的一声跳起来，身子也跟着站起来，认真地问：真的不刮痧了？肥猪叹了口气：刮痧！刮谁？杀谁？不挣钱，傻刮（瓜）！月娥低下头，想想没有活干要回家的情景，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实在不愿意这个时候回到家里，不知如何面对已经破损的家，还不如拿洗浴中心当宾馆住，躲一时的清净呢！她问肥猪：我还能在这干点啥？肥猪反问：你来这么长时间了，洗浴中心用啥人你还不知道？月娥说：我当不了按摩小姐。肥猪噗嗤一笑，说：你这个黄脸病猫啊，白叫了一回阿咪，还是个病猫，懒猫，抓不着耗子的笨猫！你当年撩骚老魏的劲头哪去了！肥猪躺在台床上，说：你来这么长时间刮痧，我还真不知道是啥滋味呢，你也给我刮一刮。月娥就熟练地给他脱去上衣，摆好姿势，用玉板轻轻地刮起后背来。刚刮了几下，肥猪就喊疼，月娥停下了。肥猪感慨地说：难怪没多少人刮痧呢，忒疼，受罪！月娥说：刮痧能治病。肥猪说：这是两码事，人家来洗浴是为了享受，你非给人家治病，烦不烦人？肥猪说：你还是学按摩吧，中医的，刮痧的事以后再说。月娥说：我不会。肥猪说：我教你。肥猪站在地上，让月娥躺在台床上，他先挫了挫手，然后从头部开始，有节奏有穴位地推拿按摩起来，还边做边讲解。月娥吃惊地发现，这个胖肥猪的按摩手法还真行，既准又有力度。相比之下，小美教给她的按摩的手法，就显得飘浮了许多，有的部位只是在搔痒。月娥真的用心去学了。她放平了身体，让肥猪从头到脚全身按摩一遍，好舒服啊！肥猪说：你这个懒猫，真有懒猫的运气，洗浴中心这么多小姐，我没教过任何人，惟独你啊！月娥让肥猪躺下，就按照肥猪教的方法，一个穴位一个穴地按。肥猪说：你学得还真挺快，就是手劲儿不够。肥猪告诉月娥，当年从材料厂下岗的时候，他就是学的按摩，在浴室里干了一年多，不光给男的按，也给女的按。月娥撇了一嘴，笑出声来，说：你别白唬了，哪个女的让你给按，打死你！肥猪笑了笑，说：你不知道，那才叫挣钱呢！月娥脸上发烧，不再问肥猪什么了，只管按穴位按摩。肥猪神秘地问月娥，你知道我们这洗浴中心为啥叫“碧潮宫”吗？月娥摇头。肥猪说：这可是花两万块钱起的名啊！月娥问：碧潮宫是啥意思？肥猪说：这叫行道秘密，图个吉利，你把“碧”和“潮”两字颠倒一下念三遍，就出来了。月娥瞠目结舌，不知道这店名里面还隐藏着这么多肮脏的伎俩，身在其中，羞愧得再也不敢想什么“碧潮宫”了。肥猪让月娥按完了后身，就翻过来让月娥按前身。他问月娥：如果客人提出要按肚子咋办？月娥摇头。肥猪说：在我们这里不能有不！满足客人的需要，才能赚钱，来，我教你。肥猪说着，就抓住月娥的手，往自己的裆部按摩。月娥紧张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神经失去了自控能力。最后，肥猪像拉风筝一样把她拉到身边，抱到台床上，放平。说：我教你全身按摩。月娥紧张地呼吸，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直到肥猪把她的衣服脱净，浑身兀自抽搐在那里。肥猪说：小猫咪，真乖！看我怎么伺候你。说着，就像头疯狂野猪呼哧呼哧地压下来。月娥浑身吃紧，下意识地抱着肥猪的脖子。肥猪说：好，就这样，你可当领班了！……月娥如梦如幻，仿佛自己被作死了一般，冥冥之中，觉得有行云流水从身上掠过。睁眼一看，是肥猪打呼噜流下的口水。月娥生气地把肥猪推下身。肥猪醒了，趿拉着鞋走出刮痧室。月娥瘫在台床上，直到听见小美和客人说话，才挣扎着起来。她依偎在门帘后面，从帘缝里看见小美被一个男人搂着进了包间，心里立刻亮起几道闪电，刚才暧昧的肉质感，彻底烟消云散了。蓦然间，她觉得被肥猪侵犯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开始作呕，呕得不寒而栗。许久，她的眼泪流下了，汩汩地流下，滴在光裸的乳胸上，最后垂落在脚面。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月娥仍恶心不止，也绝望不止。她穿上衣服，走出刮痧室，顺着服务厅的走廊信马由缰地走。夜很深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她木然听到肥猪熟悉的呼噜声，是从一个休息室传出来的。她轻轻地推开门，就见肥猪像死猪一样侧歪在床上，嘴角依然流着口水，鼾声如雷。月娥忽然发现，肥猪撂在床上的手里还夹着一支烟，正冒着火，烟头的火已经把床上的褥子点着，黑烟开始袅袅升起。如果在这个时候把烟火打灭，火灾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月娥没有这样做，她的脸上却意外地出现了冰冷的笑容。她要让这烟火继续烧下去，烧得越大越好，把浑身上下的恶心全部烧掉。月娥悄悄地退了出来，欣喜地看到美丽的黑烟从门缝里飘出来，欢快地追逐着自己。她幸福地舞蹈起来，路过小美的休息间，轻轻地唤醒了小美，才信步回到了刮痧室。月娥用手理了理头发，然后庄严的躺在台床上。须臾，浓烟冒着芳香飘过来，她如意地闭上眼睛，她从心里看见了无数朵行走的云，铺天盖地地飘过来，瞬间将自己融化，变成了一朵云，随风飘去，飘向了遥远的天际……十二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天，《晚报》发表了记者热点追踪快讯：下午3时，警方公布了火灾事故的原因，是吸烟不慎导致了火灾的发生。警方透露，火灾的肇事者就是在火灾中死亡的朱某。记者还了解到，警方昨晚已对全市洗浴中心进行了突击检查，结果有三个单位因存在严重消防隐患，被强行停业整顿。警方提醒市民，不要在洗浴中心过夜，以免发生危险。责任编辑齐丹 行云流水的意思相关阅读: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