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紧相连,两小孩童傍森林,女子生来爱娇俏,三水一撇米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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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宝荭便来到苏家,在经过门房的通报后,与过来带路的大娘一起走进苏家远近驰名的花园亭榭里。
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这么美的园子,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她张大嘴巴傻楞楞地四处张望。
她真的看呆了8好大!好美喔!」亲眼目睹有钱人家的庭园,让她忍不住赞叹。曾听邻居小六子说过,有钱大爷都住在漂亮的花园里,果真如此哩!
身处在像皇宫一样的房子里,让宝荭简直要乐得飞上天,虽然不晓得皇宫啥模样,但是,在她小小的心里,皇宫大抵是这模样的。
进苏府为婢倒算是一件幸运的事儿,既能贴补家用,又能送小弟上学堂,这么一想冲淡了她离家为婢的伤怀。
她家的境况只能以一贫如洗来形容。她爹在五年前病死了,她娘则以针线活抚养他们姐弟,为了让弟弟能去念私塾,母亲将她卖到血缘关系极远的苏家做千金小姐的贴身婢女。
在欣赏繁花盛景之余,她想起临行前娘亲交代的话:苏夫人是看在彼此有点亲戚关系的分上,才会让她进来,还要她好好工作,别给夫人惹麻烦。
「大娘,老爷、夫人待人好不好?」宝荭张着大眼询问帮她带路的云娘。对于从此要服侍千金小姐,宝荭心里不免期待,对于苏府的广大也兴起了些许忐忑,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云娘也是过来人,自然看出宝荭的心情,安慰她道:「老爷、夫人待人和善,只要你认真服侍小姐,不要犯错,主子们自然不会亏待你。」
「嗯!我会努力的。」宝荭咧嘴甜笑,明白主子对待下人的态度后,当下也宽心不少。
前些天,街坊邻居一听说她要到苏家为婢都热心地警告她做事要小心,许多有钱的老爷们视下人的命如草芥,一犯错可能会被打个半死,听得她好害怕,差点中途反悔。
幸好苏家主人不是会残虐下人的主子,她的运气真好!她如此庆幸着。
她们在正厅堂外停了下来,云娘回过头提醒宝荭,「待会儿看到主子要记得请安,知道吗?」
宝荭点头应允,跟着云娘进入厅门。
「老爷、夫人,我把人带来了。」云娘扶着宝荭的肩膀将她推上前。
「宝荭给老爷、夫人请安。」宝荭看到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女,知道他们是自己今后的主子,不敢怠慢,随即问了声好。
苏夫人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宝荭,对她留下极好的印象。
模样秀雅,大大的黑眸闪着机敏与灵活,唇角含笑,虽然仅着粗布衣衫,却遮掩不了她蕴含在内的特殊气质,如果生在好人家,必定也是众长辈、兄弟姐妹娇宠的对象。
「很好,你叫宝荭是吧!看起来挺机灵的。」苏老爷见她一副伶俐的样子,赞赏不已。平常新买的奴婢实在不需要亲自看过,但为了宝贝女儿,亲自看看新买的贴身丫鬟能否胜任是绝对必要的。
「是啊!而且模样也长得清雅秀丽,让她去照顾紫嫣最适合了。」宝荭看起来生气蓬勃的样子,正好可以弥补紫嫣这方面的不足,紫嫣由她服侍应该可以感染到一些生气。
「紫嫣的身体不好,以后就要麻烦你多加照顾了。」苏老爷慎重地告诉她。
「老爷、夫人,我一定会尽心服侍小姐的。」老爷、夫人对她的赞美让宝荭有些受宠若惊。
「云娘,带她去见她未来的主子,并告诉她,她该做的事。」苏老爷吩咐道。
她们走进隐藏在一颗巨石后面的小径,小径之底另有一番景致,一个植满荷花的水榭映入眼帘,亭台楼阁古雅飘逸,红花绿叶波光倒影,令人神往。
「哇!」宝荭再度为如此美景瞠大眼睛。
她的反应让云娘皱起眉头,不过她没指正宝荭的行为。她指着凉亭说:「那就是紫嫣小姐。」
一个年约十二岁,面貌欺霜赛雪,身段如柳叶摇曳生姿,温婉绝美的佳丽坐在亭子里抚着琴。
一声声柔美曼妙的琴音从亭子传到宝荭的耳中,宝荭更觉惊异了,「小姐好美喔!真是名不虚传!而且,小姐的琴艺更是动人,要是我也能学琴该有多好呀!」宝荭不自觉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听到她的话,云娘不以为然:「宝荭,我们身为人家的下人得认分点,不应该逾矩,也不应该奢望得到什么,知道吗?」云娘拧着眉告诉她,深怕她有什么逾越本分的念头,「不要忘了我的话,咱们只是做下人的命,强求不该得的东西,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活了大把年纪,看多了那些仗着自己美貌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皆是伤心又伤身,真是何苦来哉!
「大娘,我没这么想。」她只是羡慕罢了,从未那样想过。
她斜睨她一眼,「没有最好。」宝荭若有意凭自己略有姿色的脸蛋去换得锦衣玉食,算她看错了人。
宝荭脸上有丝难堪,原来下人永远是下人,不该痴心妄想麻雀变凤凰……
街道上,锣鼓喧天,人声鼓噪,像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即将发生……
杭州城东穆家此时张灯结彩,双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大门外,坐在马背上身穿大红蟒袍、英姿飒飒的翩翩男子,就是今日将迎娶苏家小姐的穆家少爷穆善临。
穆府与苏府是杭州城里的两大家族。
苏家是经营船行起家的,在杭州港湾触目所及的船皆为苏家所有,几乎总揽全国船运,各大湾口皆设有分部。目前苏家老爷已将船行交给两个儿子打理,与苏夫人一起在家清闲度日。
穆家则是经营布行、米行等货物的买卖,另外也有几家客栈,是有名的商贾之家,由于有些货物须借重船运,因而与苏家有生意往来,十几年前两家的老爷便相互交好,子女更是青梅竹马。
毫无疑问地,不只是新郎、新娘,穆、苏两家老爷子、夫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连下人们也兴高采烈地准备喜宴,整个街道热闹滚滚,民众们皆想亲眼目睹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队伍从城东到城西,一路上人声杂沓,姑娘们争先恐后,深怕见不到穆家少爷的风采;男人们则是想占个好位子,等待迎亲队伍回来,冀望能从轿帘看一眼紫嫣小姐的娇颜。
大家会这么疯狂不是没有道理的,想那穆家少爷,今年才一十八,并不像其他富家子弟那样霪乿、挥霍无度。穆善临自小不论文学、武学皆得天独厚,若进京赶考,说不定会中个状元回来,但因为他是独子,未来将继承穆府的一切,自然不须要参加应试,但光是这些条件就迷醉了一堆芳心。
至于苏家小姐紫嫣,今年一十有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蕙质兰心,样貌似是绝世的仙子,她纤细的身子骨,呈现一股柔弱的美感,娇美的声音足够让一支果敢勇猛的军队听得软酥酥,忘了自己的职责。
无怪乎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迎亲队伍即将经过的道路上会万头攒动了。
看到如此的盛况,宝荭对新任姑爷好奇了起来,趁着出府买东西的空档,她混在争相目睹穆善临风采的人群中。
当年,宝荭来到苏家,紫嫣因为逐渐年长,再加上身体更为虚弱,从此没有再到穆府拜访过,而穆善临则因开始接触自家生意没空到苏家拜访。因此自从两人订亲以来,就没再见过面,宝荭自然也没有机会见到穆善临。
「真想不到新任姑爷这么受欢迎啊!」宝荭咋舌。时常听人提起穆善临的种种,当时她并不相信,不觉得他有何特异之处,如今亲身体验才知道他对杭州民众的影响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穆公子……」远远地,尖叫声不绝于耳。
原来新郎官已经到了,难怪骚动更甚。瞧瞧街上的骚动,可以想见有多少颗玻璃心因为穆善临成亲而破碎。
对于一路上引起的骚动,穆善临早就习以为常,他只想赶快完婚,快点将紫嫣娶进门,完成终生大事。另外,他也为紫嫣的身体担心,深怕这些繁文缛节会累坏了她,好不容易调养好身体,可不能因此又犯玻
还记得她粉嫩细致的小脸蛋总有着柔弱、楚楚可怜的羞怯微笑,每当她露出这种笑容,他的胸中必涨满心疼与怜惜。
身体瘦弱的她是苏家捧在手心的珍宝,亦是他从小就摆在心上的可人儿,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用似水明眸直勾勾地瞅着他,让他好想宠溺她,所以,当两家长辈提议要让他们两人结为夫妻,他毫无犹豫地答应,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娶进门。
就在今天,他即将拥有她,他心爱的嫣儿啊!
然而,拉高的唇线快让他的脸僵掉了,不断抽搐的鬓角也提醒他身体的疲累,但即使再怎么不耐,仍需顶着有礼的微笑面对围在两旁的民众。
他沉稳如常环顾因他而失去理性的群众,对着他们点头微笑已是他惟一所能容忍的了,至于那些伸出手希冀能摸到他衣角的姑娘,他就无法顾及了。
只要再撑几个时辰,他告诉自己。
「啊!他转过头了!碍…他在看我,他正瞧着我呢!我的老天爷……」一位少妇说完,随即因过于激动而昏厥过去。
「臭婆娘,你给我醒醒!」她的丈夫尝试摇醒她。少妇的嘴角挂着笑,继续抛入无边黑暗,最后他只能撑着她瘫软的身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干脆让她躺靠在自己身上,继续坚守岗位占着这个好位子不放,因为他也想要在迎娶队伍回程时,瞥一眼名闻遐迩的紫嫣小姐。
宝荭太惊讶了,她没想到天底下会有这种事,新姑爷到底有何本事,竟让一对夫妻因他而失和,若是紫嫣小姐倒还情有可原,因为紫嫣小姐实在太美了,可是新姑爷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踮起脚尖,她往马背上瞧,马背上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她睁大眼睛对着坐在骏马上面的人看,骏马上的男子逐渐偏过头看向她伫立的方向……
怦!怦!怦-…为什么她的心会突然跳得这么快?她颤抖不已,不知何故,她开始浑身发热。
我的天!难怪那位少妇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失魂地看着穆善临。他的眼睛、他的笑容好美,俊逸无俦的外表将她迷得晕头转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像那位少妇一样晕倒呢。
安坐在马背上的他有如天上的神祗,只可远观,不容亵玩,只有天仙一般娇贵的美人才能匹配得上他。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嘈杂声渐歇,宝荭的心却不再平静,迷蒙的双眼看着穆善临英俊挺拔的背影,她发觉自己竟也成了爱慕穆善临的其中一员。
她从没有这种经验,捂着快跳出喉咙的心,她心慌得转身往苏府跑。
她,只想摆脱掉这种感觉。她不能、也不该有这种感觉……
*****
紫嫣坐在床上,扯着被她蹂躏了好久、已经发皱的手巾。迎亲的鼓吹声由远而近,听得她心慌。
能够嫁给穆大哥是她自小的梦想,小时候多次与父母、兄长前往穆家,几个小孩时常玩成一片,穆大哥沉稳俊逸的脸庞一直刻在她心坎上。体贴温柔的穆大哥、微露笑痕的穆大哥以及有着深情眼眸的穆大哥都是她急于深藏的,可是,自昨晚起听了母亲的一席话,顿时让她期待婚礼的心变得沉甸甸。
她害怕!害怕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即使母亲一再向她保证那是夫妻相爱的表达,是令人愉悦的经验,可是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得做出像动物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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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为。昨晚她看了一眼母亲交给她的小书册,让她忆起小时候撞见长工与丫鬟在柴房苟合,就像牲畜一般的茭欢,让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还因此病上好一阵子。
或许是小时候那yinhui的记忆太过深刻,每次一想起柴房里那一幕,总让她恶心欲吐,更别提要她接受自己也要做那件事儿了。事隔多年早淡忘这事儿了,如今,竟然得亲自面对这种事,她无法相信那是令人愉悦的行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今夜。
随着迎亲队伍的接近,她的心一阵阵揪紧。
如果……如果能取消婚礼该有多好!可是……唉……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的心情像下锚似的直往下沉。
「小姐……小姐……小姐!姑爷已经来到门口了。」宝荭手里还拿着刚从外头买回来的东西冲进来,并大声嚷嚷着,「小姐,我听大家都在夸姑爷长得一表人才呢!」撇开自己对新任姑爷的爱慕,她也为小姐高兴,因为小姐对待下人一向和善,下人们自然希望她嫁过去能够得到幸福,而且俊秀伟岸的姑爷与紫嫣小姐是最相配不过的了。她好羡慕小姐呢!
一滴、两滴,像下雨似的,毛毛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苏紫嫣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酷刑,开始无法自制地啜泣:「呜……呜……」
美人梨花带泪的模样让人心怜,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再怎么无情的人也难免动容。「小姐,您怎么哭了?穆府与苏府距离很近,如果您想念老爷、夫人随时可以回来的……」宝荭瞧紫嫣哭得如此伤心,心疼死了,依照常理推测,她以为紫嫣是因为与老爷、夫人离别在即而感到难过。
紫嫣听了,哭得更加伤心。就算能回来又如何……嫁到穆家后,她就必须挂上穆夫人的头衔,并打理穆府,哪能随意往娘家跑。
「小姐,别难过了,您把妆都哭花了呢!」宝荭开始紧张,因为紫嫣若再继续哭下去,等会儿就赶不上吉时了。
紫嫣看着宝荭欲言又止。「宝荭,我……我想……」她只是启动双唇,无法发出声音。
「您想说什么?」宝荭满脑子问号,想不透紫嫣到底怎么回事。
「我……」最后,紫嫣将声音吞进自己的肚子里,看着宝荭的脸,她咬着下唇,最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道:「我没事。」一切都已成定局,今日不嫁,以后还是得嫁人。
宝荭听了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难过的新娘。「那么我们得把握时间,我再重新帮您上妆吧!」
苏紫嫣虚应似的点点头。
宝荭帮她擦掉眼泪,打开妆奁将胭脂水粉从箱底挖出来,赶紧重新搓上胭脂水粉,为紫嫣戴上凤冠……
不久,从门外传来其他丫鬟询问、媒婆催促的声音。
「就来了。」宝荭为紫嫣盖上红盖头,挽着紫嫣的手,领着她一步步走向大门。
媒婆亦迎上来,各据一方搀着紫嫣走进大厅,还没到门口媒人婆就开始大喊着:「来了!来了!新娘来了!」
两方亲家与新郎官穆善临等人,早已等在大厅。
循着正式的礼俗,紫嫣拜别高堂后,媒婆与宝荭扶着新娘坐进花轿。
「爹、娘……」紫嫣掀起轿帘,不舍地伸出手。
苏夫人握住她的手说:「嫣儿,别难过……爹、娘会找时间去看你的。」宝贝女儿出嫁,做爹娘的总是最为难受。
苏老爷在一旁打岔道:「别说了!会误了时辰的。」
她们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交握的双手。
「起轿。」口令一起,着红衣的轿夫们同时撑起花轿,花轿摇晃了几下即往来时路行去。
宝荭与媒婆跟在花轿边慢慢走着。
由于两旁观礼的民众情绪太过激动,宝荭差点被拥挤的群众推倒,她站稳身子后,对着另一位朝花轿靠过来的粗鲁男子斥喝着,「求求你们,别再靠过来了!」
媒婆也咕哝抱怨道:「好歹也帮我们雇顶轿子嘛!」
好不容易,一群家丁用身子挡住企图挤上来的群众,争先恐后的民众终于比较理智了,否则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穆家。
一路上,人们欢迎、尖叫声不断,直到花轿进入穆家大门才停止。
循古礼拜过祖先、长辈后,紫嫣被迎进新房安置在喜床上。穆善临整个人还沐浴在娶得美娇娘的喜悦中,呆呆地坐在圆凳上瞧着端坐在喜床上的苏紫嫣。
「善临,别忙着跟新娘亲热,今晚以后你们有许多时间相处,想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先出来帮忙吧!」苏紫嫣的大哥苏磔、二哥苏竣在新房外吆喝着。大门外许多远道而来道贺的富商巨贾,让他们忙不过来,如果没拉今天的主角下海怎对得起自己,更何况今天的新郎是自己的好友兼妹婿。
穆善临无可奈何,只好与亲朋好友出去招待宾客,一干人等出去后,其他陪嫁的婢女也跟着出去帮忙,只剩下贴身婢女宝荭。
他们出去后,紫嫣才放松僵住的背脊,她不动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坐着。
她看似镇定地坐在床榻上,其实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她交握在膝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泄露她惶惶然的情绪。
宝荭关上花厅的门说:「大少爷跟二少爷也真是的!竟然连自己的妹妹跟妹婿也这么闹。」
虽然察觉到紫嫣今天不对劲,可是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想帮忙却不知从何帮起。
她忙进忙出,忙着打理桌上的佳肴美酒,又忙着整理紫嫣的嫁妆物品。她一会儿碰碰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偶尔也询问紫嫣的意见,多多少少转移紫嫣对新婚初夜的注意力。
这些嫁妆虽然不急着从衣箱拿出来,但是她从小跟在她身边,看得出她需要有人陪伴。
她推开窗子换换沉闷的空气,皎洁的月色夹杂星光点点,夜空静谧跟外头庆贺声很不搭调。
远处摆筵的地方喧嚷、鼓噪,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往这儿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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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人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往新房走了过来。
「干杯……我今……兴……」穆善临肯定醉了,只差一口就可能倒地不起,而其他人大约也醉了七八分。
「这小子醉糊涂了,等会儿我们要怎么闹洞房啊?」苏竣为了要闹洞房,偷偷保留了一点实力,没有让自己喝醉。
「我没醉……我……能喝……」
两个大汉搀着醉言醉语、一路左歪右斜的穆善临往旁边的花盆撞了过去,三人跌了个四脚朝天,十二只手脚交相缠在一起。
走在前头的其他亲戚朋友,不知不觉地将三人拉起,再度往新房走了过来,要不是一路上有张灯结彩以及喜字等装饰物,这一干人等不知道会走去哪里,搞不好在中途迷路了。
待在内室的紫嫣也听见外头的吵嚷声,有股想逃走的冲动。但是,从小严格的教养阻止了她,因为若这么做,父母的颜面将严重扫地,她没这个勇气。
「嫣儿,我们把你的相公带来了。」苏竣首先进人新房,然后开始指挥一切,「把他放在躺椅上口巴!」
大伙儿将他沉重的躯体搁在椅上,然后退开。
穆善临软趴趴地斜躺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背诵《中庸》。在场的人看到平时正经八百的穆善临喝了酒竟变成这副德性,相当难以置信。
「善临,快帮新娘掀起盖头,让我们瞧瞧。」众人可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开始起哄要穆善临掀起新娘的盖头,好让大家一饱眼福。
好半晌,众人催促的声音才飘进他混沌的意识。
「嫣儿……」他挣扎许久才撑起身体,他也想知道紫嫣是否更加美丽。昔日的可人儿,今日会变成什么模样?是不是像外界所传那样美貌呢?
他手执秤把,抖着手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碰到红巾。
苏家千金的美貌已无人注意,穆善临的举动早已让在场的人笑倒在地,宝荭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最后,他用两只手稳住秤把才准确地掀起红巾。
穆善临仍有着俊俏非凡的脸孔,然而此刻醉眼迷蒙,已经失了他平常温文儒雅的仪态。
紫嫣微皱眉心,长睫眨了好几下,瞪着穆善临。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原本正正经经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等大家笑够了,穆善临主动拿起交杯酒,正欲将手上的酒交给紫嫣时,却突然打了个大酒嗝,将杯中的酒全数洒在紫嫣的脸上及胸前。
「小姐!」
「哈……哈……」众人看到这一幕,再度笑得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不过紫嫣可笑不出来,她希望此时此刻能够昏死过去,让她不必面对这场闹剧及接下来的一切,不过显然老天爷不打算让她的愿望实现。
打了个酒嗝的穆善临似乎觉得奇怪,正在纳闷杯子里的酒怎么会不见的时候……他惺松的醉眼看到宝荭拿起帕子,打算帮忙擦去酒渍,穆善临上前阻止了她。
「唔……我……来。」他语焉不详地说,整张脸凑向紫嫣,打算舔干它。
「哈.....哈……」大家又笑翻了。
紫嫣吓得花容失色,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恶心极了。
她没让他得逞。一看出他的意图,她急忙闪开,穆善临没达到目的,顺势扑跌在床上醉死过去。
「善临……」苏竣上前去摇晃他。
「嗯……别吵!」穆善临大手一挥,推开苏竣继续梦周公。
「看样子他会一觉到天亮,咱们放他一马吧!」苏竣对大伙说道。
「真可惜。」他们也知道新郎醉成这样,是没戏唱了,只好离开让小两口独处,反正瞧见了杭州第一美女的娇颜,已不虚此行。
「走了!」大伙儿再度相互吆喝回到喜宴上,继续喝个不醉不归。
「小姐,你要休息了吗?小姐?小姐……」宝荭看着紫嫣,内心充满疑惑。小姐是不是也被姑爷迷住了?否则怎会瞪着姑爷发呆?
紫嫣从头到脚仔细看着穆善临,短短几年,一个人会有多大的改变呢?
穆大哥的眉宇之间已经没有当年的孩子气,渐渐显露男人的坚定与霸道,多年前纯稚之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眼间两人的关系即将改变。
或者该说这样的改变是好几年前就注定了的。
结束神游,她吩咐宝荭:「你替我把他的鞋袜、外衫脱下。」
「是。」宝荭有些颤抖,没想到紫嫣会把第一次接触姑爷身体的机会让给她。
除去他的鞋袜,宝荭已经羞红了脸,他的脚指头修长完美,不像乡下庄稼汉黝黑粗短,胸膛也宽厚结实,她几乎要忌妒成为他的妻子的小姐了。
顺手将他露在外边的身躯抬上床,她又细心地将红锦被盖住他的身体,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床边。
「小姐,我来帮你。」她帮紫嫣卸下沉重的凤冠、大红嫁衣,并换上单衣,头上的珠钿银钗、身上的项链首饰也都一一卸下,少了珠宝的妆点,紫嫣仍旧美丽非凡。
「可以了,你下去吧!」
「是。」宝荭不好待太久,撤下酒菜后就离开了。
紫嫣很想坐在椅子上过夜,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禁不起折腾,只好作罢。
一整天心神不宁,再加上昨晚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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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稳,她撑得好累。
小心跨过穆善临,她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角落躺下,看穆善临醉得不醒人事的样子大概也不能做什么事,她含着泪水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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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天色微亮,穆善临酒醒了三分。
他探头看向窗外阒黑的天色,离天亮似乎还有一段时间。回头看见躺在角落的新婚妻子,他想起昨夜似乎忘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真是良宵苦短啊!为了浪费掉的整夜时间,他不禁懊恼起来。
颠簸着脚步回到床榻,他摇头苦笑,他大概是史上第一个睡掉洞房花烛夜的笨蛋吧!
看着呼吸轻浅、仍熟睡着的新婚妻子紫嫣……女性的纤美身段,脂粉香气环绕在他的鼻间,让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她应该休息够了吧?
「希望嫣儿对现在圆房不表反对。」凭着几分醉意,他轻轻地推着紫嫣的肩,「嫣儿……嫣儿……」
「嗯……」苏紫嫣在睡梦中被摇醒,她睡得迷迷糊糊尚未清醒,睁开秋眸,只知身旁匐了个男性躯体,「穆……穆大哥?」
她张大嘴想尖叫,却被两片温热的唇舌堵住了呼声……紧跟着鼻间一阵浓烈的男性气味与酒味袭了上来,黑暗……整个罩向她。
「不……唔……不要!」
「嫣儿,你知道我好爱你……别怕……」他急切地剥下彼此的衣衫,忘了这是彼此的第一次,听不见紫嫣的求饶,脑中只充斥着满足欲望的意念。
「不!碍…」
穆善临在紫嫣的勉强迎合下,过于粗鲁地跟她圆了房。
炎炎酷暑中,斗大的太阳照得人焦躁不安:夜晚虽较为凉爽,但高温来不及散去,尽惹得人心浮动。
唧唧不已的虫鸣合唱飘进穆善临的耳中,放下手中的书册,他缓步走出鄢辞阁直往莲莘湖而去。
他放宽心胸,欣赏着笼照在月光下的花园。
夏日晚风徐徐吹起,园中飘浮着淡淡的荷花香气,惬意极了!
池子里开得繁茂的荷花是穆家主母的最爱,就像她的清新高洁,不染尘埃。
白天,田田荷叶,无穷碧绿,浴水而出的荷花别有一番风采;夜晚,万物俱息,水面上,荷花仍娉婷而立,暗吐芳华。
眼前景物殊奇,让穆善临兴起作诗的雅兴。
他一步一句念出心中所感--
岸上湖中各自奇,
古今难画亦难诗,
水浮亭馆花间出,
身在画中原不知。
然而,作出此诗后,却让他颇有遗世孤独之感。
当年受到众人祝福的婚姻像道枷锁似的紧紧绑住他,牢牢束缚他的灵魂,让他承受永无止尽的折磨,终年的懊悔洗刷不掉他造成的一切。
「紫嫣……紫嫣……」他喉间有着咽不下的苦涩。
心里念念不忘的,是紫嫣美丽的容颜,然而,她美如星月的妍丽脸庞,早已化为尘土,留他在世上独自伤怀。
十年前,他不止失去心爱的妻子,尚未见到人世的小女儿也跟着走了。母体虚弱,终究因体力耗尽,死于难产,孩子亦胎死腹中。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沉浸在悲伤里,由于他的一蹶不振,又间接造成父亲丧失生命……
新婚那年,时值立冬,紫嫣产下一子。
穆府老小皆欢喜不已,命名为穆谅泽,大宴宾客庆祝。穆老爷、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抱着新生儿到处献宝。
次年,紫嫣又怀上孩子。
穆家两老更乐了,紫嫣不负众望又将为穆家添子嗣。
但他们也忍不住忧愁。
自从孙子出生以后,紫嫣曾有一度被两老给养胖起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又给瘦下去,而且愈来愈瘦弱,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教他们怎能不担心。
大补、小补都吃了就是不见起色,只看得见肚子圆滚滚,人却瘦巴巴。
几个月后,穆家少夫人又即将临盆,这件大事已经传遍整条街,而在米行跟管事交谈的穆善临也准备赶回去。才交代管事没几句话,又有家丁匆匆忙忙跑进米行,传递的消息却是噩耗。
「少爷……」家丁喘着气努力跑到穆善临跟前。
「怎么回事?」穆善临拍着家丁的胸口帮他缓缓气。
「少爷……老夫人要您快回去!少、少夫人……」咽了咽喉咙,他哽咽道,「少夫人她……她难产……死了!呜……」
穆善临呆住了。
米行管事扶住他微倾的身体:「少爷,您振作点……」
「少爷!」
没多久,穆善临从昏迷中醒来,恢复神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酒精麻痹自己。
穆老爷眼见他失意丧志,相当不忍心,便将原先交给他经营的生意,暂时收回自己手上,打算等他振作起来再交回。然而,命运之神并未眷顾穆家,穆老爷再度扛起穆府生意不久,在前往金陵巡视商行途中,因马车翻覆意外死于外地。
初闻噩耗,让穆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但也让穆善临醒悟过来。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麻痹哀伤的情绪,扛起穆府大大小小的生计,安抚忧伤的母亲,以及照顾年幼的稚儿,这些事让他忙得没时间哀伤,忙碌也让他每晚倒头就睡,不必再面对噩梦的侵扰。
一切都进入轨道,只除了他被紧紧束缚的内心深处。
轻叹口气,他从过去回到现实。
刻意放轻脚步,他继续沿着湖边静静聆听其间传来的虫叫蛙鸣,让自己什么也不想,一切思绪像是静止了,平缓他心口的郁闷。
蓦然,一道人影从他眼尾闪过,似是有人刚刚经过后花园的偏门,往下人住的地方而去。
穆善临疑惑不解,穆家的差事应不至于让下人工作到深夜吧?
他毫不迟疑地跟上去,从熟悉的背影猜测,似乎是……似乎是亡妻紫嫣的陪嫁丫鬟宝荭。
他接近一探,见她吃力地提着井水进入澡堂,大略猜得出她想做什么,原想立即转身就走,但又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无声地跟着她来到澡堂的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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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荭来来回回自井里提水……
方才她早已上床歇息,但屋内实在是闷热得令人受不了,粗布衣衫既不夏凉也不冬暖,丝毫无法将身上散发出的热气排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身边的香云早已睡下,怕吵醒香云不敢一直翻身,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
冰凉的井水成为她解除酷热的救星,因此她才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将最后一桶井水倒进澡盆,略过两扇敞开且相对的窗子,她阖上门,对着斜照进来的月光,开始卸下衣物。
穆善临站在背光的窗子外暗暗地倒吸一口气,一幕让人血脉偾张的景象就在眼前。
没想到藏在衣服底下的竟是这番景致!
他心里天人交战,若是正人君子,该尊重姑娘的隐私与清白,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移不开视线!
这真是一项奇迹!
他没想到竟有这种反应,他以为他的情欲早随着紫嫣的死一起埋葬了,此时它奇迹般活了过来!
他的注意力回到屋内,眼睛随着水珠滑动的方向往下移动,她的肩雪白纤细,凝脂般的玉肤在月色下显得更加莹白,脓纤合度的柔软曲线、匀称的身子,几乎让燎原的欲火烧掉他的理智。
宝荭随便泼湿身体,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泡进澡盆,冰凉的井水让她满足地轻叹:「呼……好舒服!」
泡在清凉的井水里,她舒畅地格格笑起来。
缓缓地,她将纤足抬高至澡盆边,缓慢且以轻重适中的手劲揉着小腿,让站立一整天的双脚得以舒缓。
穆善临的目光与她洁白的腿交缠,那一幕差点哽着他一口气,他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忍住破窗而入的冲动。
不敢继续亵渎她的美,他急急转过身,匆忙移开脚步回到他方才展卷阅读的书房,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给紧紧关在书房门外。
这种有违君子行径的举动,他想不通怎么会让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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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骄阳斜洒进书房,映出满室光亮。
穆善临做事时总是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身边有跟班,出入在外也不喜欢有人服侍着,只有在核对商行账册时,需要有人在一旁帮忙磨墨、倒茶水。
如往常一样,穆谅泽与夫子颂读诗书时,宝荭会到书房帮穆善临处理琐事。这份差事并不是她争取来的,只是凑巧这段时间她都有空,才会担任这项工作、
宝荭一进书房,穆善临就开始坐立不安,明知道她不可能发现他瞧了她的身子,他还是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逃避她的眼睛。
这两天,他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好不容易安定心神,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从宝荭的身上飘了过来,让他再度心猿意马,只好起身走动转移注意力。
那桂花香是宝荭为了要酿造上好的桂花酿,早上与香云相偕打落初绽放的桂花而沾染上的香气。
穆善临心痒难耐,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但他的手却好像有自己意识似的,轻轻地抓起一小撮青丝,放在鼻间品闻,等到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事,又猝然放开。
他暗暗指责自己,这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会做的事!
假装在层层书柜中寻找他需要的账册,他试图平复突如其来的罪恶感。
宝荭原本专心磨着墨,耳际敏感地察觉发稍的轻微移动,让她拨了拨头发。
是什么东西啊?等一下!不太对……天啊!难道是桂花树上掉落的毛毛虫!
「碍…有、有虫!」她整个人惊跳了起来,大声尖叫着,然后扯掉发簪、饰物,失控地上下跳动并甩动头发,试图将想象中的毛毛虫甩下地。
穆善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瞧着宝荭好笑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多年来他已经不曾这样大笑过了。
「姑爷,你别再笑了!求求你快帮我抓虫,快……帮帮我……」宝荭急得掉眼泪,她最怕毛毛虫了,早上收集桂花的时候,她明明很小心的啊!
「哈……没……没有虫……」他一边笑一边说。
「什么?我听不清楚……在哪里?」
「没有毛毛虫,是你想太多了。」穆善临忍住狂笑的冲动,正经的表情让宝荭相信了他的话。
发现闹了笑话,她顿时羞红了脸:「没有吗?可是……我觉得发梢好像在动……」
穆善临但笑不语,他总不能说方才的闹剧是他造成的吧!
「好丢脸!」她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红红的脸蛋让她更添活泼可爱。
「没关系,你要不要整理一下自己?」他瞄了一眼地上的发簪饰品,然后眼神暗示性地看着她的一头乱发。
「喔!」宝荭赶紧拾起地上的饰品,动作熟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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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起头发。见到姑爷十年来难得的笑容,她觉得自己方才闹出的笑话也值得了。
宝荭举手投足都有股成熟女人的韵味,从不曾看过女人梳发的他着迷地盯着。对他来说这一切都那么新鲜,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那欲奔腾而出的热潮,几乎要让他不顾一切地想占有她。
当年,紫嫣只是在忍受他,他清楚得很。
跟紫嫣同床共枕时,他总是直到忍无可忍才会向妻子要求燕好,在发泄完后,也总是满心羞愧地借故有事处理而离开新房,所以,他根本不曾经历夫妻之间的画眉之乐。
看着看着,他突然惊觉,奇怪……仔细想想,宝荭早已过了适婚年龄,这些年来他也忘了为她做主婚配,也没听说她跟谁订了亲。「你来穆府已经十年了吧?」他好奇地问。
「是的,姑爷。」
「紫嫣死后,你可以选择离开的不是吗?怎么会想要继续留下来?」记得当时有几个陪嫁丫鬟选择离开,有好几个则是同府里的长工成亲,留了下来。但是,宝荭是为了什么原因?
「当时小少爷还小,小姐死后,他常常半夜醒来哭闹不休,总要我哄着、抱着才能入睡,我怎么忍心离开。」她忆起幼儿时的穆谅泽,聪明伶俐,容貌俊秀,与穆善临像极了,她也不知不觉将爱慕之心转移给穆谅泽,把自己的青春岁月奉献在孩子身上。
他感叹地说:「当时,穆府遭逢变故,你帮了不少忙,为了这一点我就无以回报了……你是穆家的大恩人啊!」不管宝荭留下来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她帮他把儿子照顾得很好。忙着商行生意的他总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抽出空去探望孩子,尤其是紫嫣死时那段荒唐岁月,他根本没有尽到当爹的责任,只是将自己泡在酒海里醉生梦死。
宝荭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值得赞扬的事,当时是同情穆家的遭遇而留下来,而且她私心地想待在穆家,继续默默支持穆善临。「姑爷,宝荭只是一个听人使唤的奴婢,担当不起这样的赞美。你想,如果我离开穆家,新主子可能不会像姑爷这样善待下人呢!」
「是你谦虚了,一般的奴婢没人像你这样鞠躬尽瘁,何况,我对下人并没有特别宽待。」她牵强的理由让他感到怀疑,却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记得宝荭与紫嫣的感情很好,难道真是为了谅泽吗?就算为了谅泽而留下来,也不可能为了谅泽而不成亲吧!她难道没有心上人或未婚夫?「你今年应该二十有六了。」
「是……」宝荭开始觉得不对劲,姑爷今天话特别多,而且还一直称赞她,让她开始担心方才是不是冒犯了他,或错过了什么讯息。
「怎么没听说你订亲或成亲了呢?」穆善临愈说愈难过,穆家当真愧对她,「咱们穆家真是对不起你,让你空度了青春年华。」这些年他忙着生意,虽然家中下人的婚配不需要他做主,可是,宝荭跟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粗心地忽略这件事,要不是那天晚上的插曲,他可能还不会注意到她,也不会发现宝荭并未婚配这件事。
宝荭急着澄清,「姑爷,这是宝荭自己的选择。」遭了!是不是嫌她年纪太大要把她赶出去?还是突发奇想,要帮她做媒?她可不希望姑爷心血来潮硬要她跟某个长工配成对,到时候她就躲不掉了。这些年来,她好不容易拒绝了那么多求亲者,现在的年纪已经让她不用再面对拒绝的尴尬了,如果姑爷硬是要她成亲,她该怎么办呢?
「难道你不想要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这年头的女子不是应该急着将自己嫁出去吗?为何她这么与众不同?依她的相貌、身段应该有不少追求者啊!莫非这些未婚男子都在意她的年龄?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就放弃。
咦?穆善临啊!穆善临!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就算对宝荭有欲望,有这种想法也太不应该了。你打算怎么做?强娶她为妾吗?他自问。
不过,如果宝荭对他……呃!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可是当人家主子的,怎能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我一直过得很好啊!」她无心去求什么后半辈子的倚靠,能待在姑爷身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唉……只除了夜里必须独自面对寂寞与空虚的啃噬外,她在心中坦白地告诉自己。
她眼中的落寞,让他为她感到心疼。「如果我……」他想说什么话,他自己也不清楚。
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表情,他发现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从她眼中闪过,还来不及细看,这和谐的气氛被突然跑进来的穆谅泽给打断。
「爹、荭姨。」穆谅泽踩着轻松的步履直奔书房而来。
「怎么没跟在夫子身边,应该还不到午膳时间啊!」这小子不会是偷懒吧!
「夫子待会儿有事先去处理了,晚一点才会回来,所以我想找荭姨陪我出去逛逛。」最近夫子要求得很严,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出门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既然如此,反正也没什么事,我也陪你们去玩玩。」平常他除了忙还是忙,哪有空闲陪儿子,正好他也没有心情核对账本,干脆同他们出去走走也好。
「太好了!爹。」穆谅泽兴奋不已,难得爹有空陪他,怎不令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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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巳时已过,市集上仍有许多采买的民众。
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未婚的姑娘们都会在当天前往月老庙,乞求月下老人赐予如意郎君,市集的广场上也开始搭建起两层楼高的楼台。
在杭州,不知从何时起,时兴在乞巧节当天,未婚姑娘乞求过织女、月下老人后,当天抛绣球招亲便能招到如意郎君。所以,许多适婚年龄的闺阁千金,会在这一天举办这类活动。但是,这只能说是一项特殊习俗,因为以算命先生的说法,乞巧节当天,嫁、娶、求亲皆不适宜。
穆善临陪着穆谅泽;宝荭来到杭州城的市集。他一路上都在纳闷自己怎会抛下繁复的生意陪同他们到这来。
四周充满小贩叫卖、客人的杀价声,而且还不时因为人多而相互推挤,这一切让他的眉毛纠结成一团,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护着他们穿过人群。
短短不到一里的路程,他们就尝遍了各种小吃;烧刀子、豆腐脑、桂花糖藕糕、叉烧酥、蕃薯鹿子饼等等,这些美食让他们吃撑了肚子,直喊吃不消。
走了好一阵子,人却没有减少的迹象,而且民众好像都涌向同一个方向。
一问之下才知道,前面的月老庙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民众前往祭拜,因为大家都怕明天人会更多,所以大伙儿都提早一天来祭拜。
穆谅泽一直往前横冲直撞,宝荭追在后面追得好辛苦,「小少爷,等等……哎呀!真是对不住!」她虽然弯着手肘避免被拥挤的人群碰撞到,但是难免会去撞到别人。
「协…」宝荭欲继续往穆谅泽消失的方向追去,但一只大手拉住她,将她拉进一具宽厚的胸膛中,她转过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姑爷?」红着脸,她仰头看他英挺的站姿。
他的脸总是让人百看不厌。俊朗的星目、红润性感的唇瓣、温文儒雅的脸部线条与成熟伟岸的身材,再加上渊博的才思、风雅的气度,教人不仰慕他也难。
穆善临仗着体型修长,居高临下寻找人少的方向,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朝拜民众,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提着供品,他们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穆善临低下头打算要告诉宝荭目前的情况,却因宝荭专注的眼神而楞祝
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他,似含情又含怨,将他整个人卷进漩涡当中,她的眼神让他忘了现在身处何处,心儿不由自主颤动不已,时间似乎静止了……
「啊?」宝荭恍然发现穆善临已经低头看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镇定一点!宝荭暗暗自责。
姑爷是何等精明,怎能在他面前流露出爱意,若被发现,她该如何自处……她敛眉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神色如常:「姑爷,您有瞧见小少爷吗?」
他在她脸上留连寻找着蛛丝马迹,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那样深情的眼神为何突然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微哂,「他往月老庙去了,咱们也往那个方向走吧!」说罢,甩开探究的好奇心,他往前开路,并示意宝荭跟上。
有穆善临在前面开路,路变得顺畅。待他们抵达月老庙已经快要过午,要不是在市集上已经填饱肚子,现在他们都要饿惨了。
这间月老庙不像一般的小庙,庙的规模大,又灵验,所以吸引远道而来的旅客前来参拜。进入寺庙大门,可以看到庙前有一个大广常为迎节日来临,广场上摆了许多圆桌,供民众摆放祭品。
广场上、庙里、后花园满是信众,要从中找到穆谅泽还需费点时间。「姑爷,咱们分头去找吧!」宝荭提议道。
穆善临明白在这么多人之中要找到儿子不容易,遂赞成宝荭的提议:「那么.....你找这边,我找那边,找到后在庙里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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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了!爹跟荭姨到哪去了?」他的个子只有四尺多,抬头只能看到大人的胸口,自然看不到想找的人。
穆谅泽知道自己和他们走散,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他知道家人会来找他,他只要找个明显的目标待在那儿就行了。
因为小孩子体型小,所以他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很快来到眼前香火缭绕的月老庙,正要进去,一阵哭声止住他的脚步。
「呜……姐姐……」
「小妹妹,你怎么了?」他亲切地询问有着明亮大眼的小女孩。
年约六岁,绑着双髻蹲在角落哭得涕泗纵横的小女孩是杭州城郊靠种田维生丁姓夫妇的小女儿丁蔓晴。她与姐姐丁蔓雨相偕来月老庙玩,因为人潮将她们冲散了,在遍寻不着姐姐的情况下,只好蹲在角落惊慌哭泣。
问明了原因,穆谅泽再三保证会送她回家,她才破涕为笑。
穆谅泽牵着丁蔓晴进入月老庙的后花园,不一会儿,两个小孩玩性坚强,已经抛开走失的恐惧,在花园里玩了起来。
等到宝荭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小少爷!」明白小孩子爱玩的脾性,她到花园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着了。
「荭姨!」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他兴奋地跑向她。
「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宝荭松了一口气,「下次别再自顾自地走了,要是找不到你可怎么办才好,这可不是在玩游戏!」她忍不住训了他一顿。
「对不起,荭姨,下次我会注意的。」自知理亏,拉着宝荭的手撒娇道。
「走吧!你爹他在……咦!这小女孩是……」宝荭这时才注意到小女孩。
「晴儿同我一样跟家人走失了,我答应她,等你们找到我时,一起送她回家。」他喜欢这个小他四岁的小女孩,回家后,他一定要邀她到家里陪他,老是关在屋子里跟诗书为伍多么无趣啊!如果有玩伴的话就不会无聊了。
「你叫晴儿是吗?」宝荭亲切询问小女孩,她唇红齿白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丁蔓晴害羞地点点头,她好喜欢谅泽哥哥和这个漂亮的阿姨喔!
「愿意和我们一道走吗?」她鼓励地微笑。
「嗯!」丁蔓晴对宝荭毫无防备,绽放最纯真、最美的笑容。
进了庙里,看大家都在神明前上香拜拜,两个小孩也吵着要上香。
宝荭只好捐一点香油钱,拿了几炷香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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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指导他们如何祈求月下老人。
就见大、中、小三个人一字排开跪在软垫上。
「我喜欢谅泽哥哥,我希望永远跟谅泽哥哥在一起。」原本今天就是和蔓雨姐姐要来向月下老人求姻缘的,果真让她遇见谅泽哥哥,晴儿当下决定就是他了。
「晴儿,永远是很久很久的喔!」穆谅泽提醒她。
「很久吗?」她天真地问。
「很久。」穆谅泽正经八百地回答。
「月下老人碍…祈求你,我要永远、永远、永远跟谅泽哥哥在一起。」
晴儿这么一说,害谅泽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了!
「嘻!」瞧这一对,年纪小小就开始私订终生了,真让人羡慕。
宝荭也合起双掌,默默乞求月下老人,实现她惟一的希望。
穆善临站在离他们约十尺距离的高处,好一阵子,他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们。
穆善临丢开手中的书册,放弃继续阅读的兴致,他坐在书案前整整五天,什么事都没做成,女子眼中含情娇艳媚笑着的模样,总是在他来不及防备时跃入脑海,让他定不下心。
他暗自猜想……
这几天天气还是一样闷热,宝荭会不会贪着井水的冰凉,在不知清白被毁的情况下又没关上窗子沐浴?
多年来,他必定瞎了眼睛,竟然对身边的佳人视而不见,更没想到她有副好身段,如果那天没有跟上去,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还是个有生命的人。
忆起当时的热血澎湃,他的呼吸不自觉又急促起来,猛地合上书本,快步走出书房往穆谅泽所住的剪云楼走去。
他们父子俩已经好久不曾好好交谈,今天就上剪云楼走走,父子俩好好谈谈心。但,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地看到屋内灯光已暗,孩子早已歇息,只剩门外两盏红灯笼微微闪动着荧荧火光。
他在门外呆站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回到书房的廊檐下,却听见水花洒落在地上的声响,以及沉重的脚步声。
啪哒……叩……啪哒……啪哒……叩.....
是宝荭!他的心情无来由地振奋起来。
当他的内心里,正义与邪恶还在交战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跟着声音走。
如他所料,宝荭又没关窗子……
宝荭脱下衣物,将香汗淋漓的身子泡进澡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听起来像是南唐冯延巳的作品--《长命女》。
这阙诗词是宝荭跟在紫嫣身边,耳濡目染下所学得的,虽然歌声难听,却是她这些年来的心情写照。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她不断地哼唱着,即便音律不准也不以为忤,甚至连窗外窥视她的人暴露了行迹也毫无所觉。
半夜里,不甘寂寞的花猫儿也跑出来凑一脚。
它由原先安憩的藤椅,轻松地跳上低矮的树枝,再逐次跃上屋顶,由于一时大意没有抓稳,脚滑了一下,锋利的爪子在瓦片上留下抓痕。
站稳后,像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目击者,这才昂首阔步地离去,像个尊贵的国王。
但穆善临可没兴趣看它精彩的表演。
在寂寞空虚的静谧里,原本只是一丁点的音量,此时听来却让人觉得声如洪钟,澡堂内哼着歌的人儿猝然断了音,曼妙的躯体被藏进水里。
穆善临警觉地闪至墙边躲藏。
深夜里,澡堂窗外一闪而过的阴影像鬼魅般让宝荭心底扬起骇然:「谁!是谁在那里?谁在那里……」宝荭慌张地大喊。
响应她的,只有仍然静谧的夜空。
「怎么会这样……不……」她不敢想自己的身子是不是被瞧见,没了清白。
她忍住哭泣的冲动,摸索着搁在柜上的衣物,连身子都没擦干,便胡乱套上,鞋也忘了穿就急着冲出去,留下溅了一地的水渍,以及满脑子情欲的穆善临面对另一个失眠的寂寥暗夜。
穆善临炯炯的目光看着宝荭惊慌失措的背影,像一只潜伏的狮子,等待机会扑上那只脆弱的小绵羊。
*****
「善临,你到底怎么回事?紫嫣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没有必要再继续为她守贞吧!我请你到鸳鸯楼喝一杯怎么样?那里美女如云,保证让你流连忘返。」苏竣看好友如此虚度生命,相当不好过。
「是碍…都已经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谅泽今年也已经十岁了。」苏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小妹情深意重,可是你为紫嫣难过太久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虐待自己。看看你,还不到三十岁的人,却过得比糟老头还不如,每天不是商行就是账册,我们看的人都快受不了了。」啧!整个人也变得阴阳怪气。
听着朋友的劝言,穆善临暗自叹气。
此时,他又再度想起夜里看到的春光。
一个唤醒他欲望的成熟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曼妙的身段深深印在他的脑海,让他的心情起伏不定,在遥远的记忆中,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苏竣与苏磔仍继续游说的工作,你一言我一语,莫不是劝告穆善临要及时行乐,但是,两人口中的主角,仍是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径自啜着碧螺春,神游太虚去了。
「该死!这小子根本没有在听我们说话!」他们终于发现穆善临心不在焉,气得差点想宰了他。
这时,苏磔从椅子上倏地站起,并直接走到穆善临背后使了一记手刀砍向穆善临的后颈,直接让他昏去。
穆善临只觉背后寒毛直竖,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打昏在椅子上。
他最后的想法是:到底是谁胆敢这样对待他?然后……眼前一片昏黑。
苏竣怎么也想不到苏磔会气得出手,差点吓呆了。
「走了,你还楞在那边干什么,咱们哥儿们到鸳鸯楼喝酒、嫖妓去。」苏磔直接将穆善临扛在肩上率先走了出去。
苏竣明白苏磔的意图,放下手中的茶杯也跟着走出去。
刚出门廊,远远地就瞧见婢女宝荭正往这边走来。
认出苏磔肩上的人后,她赶紧跑过来:「姑爷怎么了?」宝荭担心不已。
「没事,他只是喝醉了,我们现在只是要换个地方喝酒罢了。」苏磔摆摆手没有花多少心思解释。
「我们会送他回来的。」苏竣补述道。
「喔!麻烦您们了。」宝荭心里有着许多疑问,但主子的朋友都这么说了,即使心里担心,她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看着他们消失在转角处,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竣、苏磔两人轮流将穆善临扛到马房,并合力把他抬上马背,顾不得穆善临舒适与否,直接往鸳鸯楼疾驰而去。他们必须在穆善临清醒前抵达,否则一切就白费工夫了。
不到一刻钟,他们到了杭州男人的天堂、销魂窟--鸳鸯楼。
叫鸨娘帮他们挑了一间上等厢房,两人将穆善临沉重的身体搁在床褥上。
「叫三个最美的姑娘过来。」他们交代着鸨娘,还塞给她十两银子。
「要见咱们最美的姑娘,少说也要二百两,你们付不付得起啊?」虽然依他们尊贵的模样、穿着像是有钱人家,可是.....瞧了一眼昏死在床上的男人,她心里直犯嘀咕,可别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才好。
「行了,这些先拿去!」苏磔拿出一迭银票,随便抽出五百两塞给鸨娘。
真是认钱不认人!要不是他们不常到这种场所,也不喜透露身份,否则他保证要让她后悔狗眼看人低。
鸨娘看到银票眼睛都发光了:「公子,请稍加等待,咱们鸳鸯楼的三大花魁马上就来服侍你们。」将宝贝银票收好,她兴高采烈地出去叫人。
鸨娘离开后,穆善临在后脑勺的阵阵抽痛中清醒,他半坐起身、紧皱着眉头,抚着后脑勺环顾这间熏着香精、满是红色纱帐的厢房,仔细一瞧,竟是妓院!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狠狠瞪向狼狈为奸的两个好兄弟,轮流看着两人,「你们最好有很好的理由,不然……」锐利的眼神让两个原本打算优哉游哉享乐的男人乖乖地端正坐姿,不敢与穆善临的眼神接触,并低头忏悔。
该死!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善临讨厌妓院!
倒不是善临自命清高,而是他对这种交觞酬酡金粉环绕的行为不屑一顾。苏竣暗暗叫遭,原想帮他解闷,反倒惹得一身腥。
他与苏磔对看一眼,彼此皆清楚做错了何事。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舌头被猫吃了吗?」他背靠床沿,双手交握于胸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等待合理的解释。
「唉……别这么严肃嘛!我们只是好意带你出来解解闷罢了!」苏磔斯文地扇着手中的折扇。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所以他根本不怕他的怒火。
苏竣连忙帮腔:「如果你不喜欢这里,咱们换个地方好了,啊?」他没办法像苏磔这么镇定。
唉……穆善临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都已经到了这里总不好甩头就走。「叫些酒菜进来吧!」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可是他实在没有寻欢作乐的兴致,只好应付应付,「不过……」
「不过什么?」他们俩齐声问道。
「日后要是被你们的妻子发现你们曾出现在妓院,我可不管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要是回去被罚睡书房或跪算盘他可不管,这是他们自找的。
两个惧妻一族惊恐地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达成共识,先向亲亲老婆坦诚总比日后被发现来得好,何况今天纯粹是为了让好友放松心情的,绝对不是自己想来。
苏磔松开紧绷的肩头说:「这一点你倒不必替我们担心,尽管享受吧!」
紧接着送酒菜的小厮之后,三大花魁打扮得花枝招展,袅娜多姿地缓步进入厢房。
她们各自挑个看起来顺眼的男子服侍,使出浑身解数打算让这三个俊美飒爽的公子哥儿永远沉醉在温柔乡。
堪称鸳鸯楼第一花魁的花情情一眼就看上了外表冷峻尊贵、气势凛然的穆善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嗯……」她软语呢喃轻声询问,并将整个身体偎了上去,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抚弄他结实的胸膛。
「穆。」穆善临正襟危坐,神情淡然,他懒得跟这些莺莺燕燕交谊,所以不想透露太多,只透露了姓氏。
不过,花情情是何等聪明,怎会不知道他是谁,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谁不知道穆善临是杭州最有价值的公子,即使他现在是鳏夫,还是有许多姑娘、小姐想攀上他,成为他的新夫人。
据说穆善临鲜少涉足花街柳巷,今天有幸能遇上他,肯定是她的艳名远播,才让这俊俏公子来到她们鸳鸯楼。
「穆公子,叫我情情吧!来,先吃些小菜……尝一尝鸳鸯楼著名的小点杏仁桃花酥……」花情情想尽办法讨好穆善临,凭她第一花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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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与才情,她深信从良的日子不远了,她会让穆善临成为绕指柔。
另外,苏磔、苏竣见穆善临没发火,便放松心情享受美人的服务。
花魁的才艺也不是浪得虚名,当场弹奏起琵琶与古筝,琴韵悠扬的霓裳舞衣曲让整个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再来一杯。」
「公子……」另外两位花魁也不甘示弱,纷纷效法花情情,施展媚术,意图用美色迷惑他们。
「嗯……公子……」
虽然穆善临没有拒绝花情情的服务,但是旁人从他愈来愈难看的脸色可以知道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
穆善临不想让场面太难看,趁着还有一点自制力,他拒绝了花情情夹过来的另一口食物,开始自顾自地喝起闷酒。
杭州第一花魁花情情可没见过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的公子哥,从她十四岁出道到现在,谁不将她捧着、宠着、供着,没想到穆善临却是个例外。
「穆公子,情情从来没有碰见像你这么俊的公子。」她故意让披在肩上的薄纱滑落地面,露出雪白如凝脂的酥胸藕臂,挑勾着穆善临的情欲。
可是无论花情情下多大的功夫,他还是无动于衷,理都不理继续喝酒。
可恶!她花情情绝对不会因此而打退堂鼓!
虽然拜穆善临所赐有此美景可以欣赏,但是苏磔、苏竣见穆善临和花情情的脸色难看非常,决定别再贪恋为妙,最好尽快阻止冲突发生。
推开贴在身上的女人,苏竣将杯子倒满酒,举起酒杯说:「今日有幸让杭州三大花魁赏脸,在此苏某先敬三位姑娘!」苏竣将酒一口喝下,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穆善临发酒疯毁了气氛,隐含怒气又喝醉,这样的他是很可怕的。
「难得有机会目睹三大花魁的花容月貌,在下实在舍不得离去了。在下也先干为敬!」苏磔也喝了手中的赔罪酒。
「感谢公子的捧场,日后别忘了咱们姐妹三人。」花情情毕竟是见过世面,她咽下怒气,笑着响应。要是她就此发火,恐怕他们从此不会来捧场了,下次绝对要他成为她的裙下臣!
「公子,下次还要再来找我们喔!」另外二位娇媚过人的花魁,亦识相地与花情情一起送客。
苏磔、苏竣拉起喝得意犹未尽的穆善临,趁着气氛还算和谐,打躬作揖一番,便搀着脚步踉跄的穆善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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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善临走得很慢。
他步履不稳、脚步虚浮,脑袋昏沉沉地扶着门框小心跨过门槛,安全地走过蜿蜒的回廊小径,却在要踏上书房前的台阶时,一个重心不稳,将旁边的花盆给撞倒在地。
「锵」的一声,他跟着趴伏在台阶上。
「可恶!」他开始后悔,方才不该仗着尚有一丝清醒,婉拒苏磔要搀扶他进门的好意,瞧他,跌得一身狼狈!
他用两手撑地想爬起来,但是,从脚胫骨传来阵阵烧灼的痛楚告诉他,这一摔没摔断腿,少说也摔成淤伤。
这时,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女人。
「姑爷!」女人惊呼。
在醉眼迷蒙中,他看到那个每晚纠缠他,让他饱受折磨的人跑向他……
宝荭听到声音开门一看,原来是又喝得醉醺醺的穆善临。她担心地探问:「姑爷,您没事吧?」
「痛……」他抚着小腿说。
「忍着点。」她吃力地扶起浑身酒味的穆善临,喘着气一步一步将他带往寝房的床榻,好不容易将穆善临扶到床榻上,宝荭已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晚膳过后,她就等在这里了。
傍晚时,苏少爷将他扛出去,她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快十年了,姑爷尚未自丧妻之痛恢复过来,犹记得紫嫣小姐死时,他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打算让自己醉死在酒海里。
她除了要安抚吵着要找娘的小少爷外,还要分神照顾蛮不讲理的醉鬼,简直让她疲于奔命。由每次姑爷的醉语,她发现姑爷将小姐的死归咎于自己,让她觉得既心疼又心痛。
看着原本俊逸挺拔的身形让愧疚、自责给折磨得瘦了一大圈,她爱怜地轻抚他紧皱的眉头。
叹了口气,不愿再回想过往,她提起精神利落地解开穆善临的腰带及盘扣,将他扶起,脱掉脏衣服,稍微帮他擦拭一下身体、头、手,然后拿出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帮他把淤青的脚胫骨揉散淤血。
「唔……轻一点……」穆善临皱着眉疼得直抽气。
「姑爷,请您稍微忍一忍。」原本严重的淤血逐渐变淡,这就是南山药堂特制药酒的功效。
她那温热的手真是神奇,疼痛已经缓和下来,但是另一种痛却有加剧的趋势。
此时,穆善临的君子行径再度被他给抛在脑后。
仗着酒胆,他伸出手将打算起身的宝荭拉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像要将她揉进身体似的没有一点空隙。
「姑爷……」有一会儿宝荭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只知道一阵天旋地转,她人就在姑爷怀里了。
一张温热的唇在她颈边滑动,他呼出的鼻息在她小巧的耳朵上制造不少效果,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威胁着要跳出喉咙。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祈求穆善临赶快睡着。
穆善临寻到她紧闭的双唇,坚定地覆了上去,吮吻着她如蜂蜜般的檀口。
「唔……」为自己的反应羞愧不已,宝荭开始挣扎起来,「不……」
穆善临不再抱着她,顺势让宝荭挣脱,然后表现得一副我喝醉了、我是无辜的的模样,他的眼睛紧闭,呼吸沉稳。
虽如此,宝荭仍惊疑他今天的举止。
她离床榻远远的,深怕穆善临又有什么不合宜的举动。「姑爷……姑爷……」观察了好一会儿,宝荭才大起胆子走近床榻,既怕他装睡,又怕他醒过来,只好轻声呼唤。
见他没有反应,宝荭才放松地跌坐在软椅上。
她想不通姑爷怎会有这种举动,惟一合理的解释是他梦到紫嫣小姐。
摸着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她怔忡看着穆善临……她从没想过跟姑爷有如此亲密的一天,口沫交流,肢体交缠,像经历了一场神魂颠倒的禁忌之爱。
「喔!我真不知羞……」察觉到自己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她搧着火烫的脸颊,跺了一下脚,急急跑了出去。
*****
隔天,穆善临在主厅外花园一隅的公告上,张贴了一张职务调动命令。
内容大抵是这样的:
婢女宝荭转调为穆善临的贴身小厮,香云由清扫婢女调派到剪云楼成为穆谅泽的贴身婢女,老管家福伯的十二岁小孙子阿智则成为谅泽的伴从。
这张告示一贴出来,全府上下议论纷纷,大家私底下都在质疑这次的调动。将婢女调为贴身小厮这样太没道理了,何况宝荭虽然模样清秀,可确已经是个即将雕谢的花朵,真是匪夷所思极了。
唉!主子们的想法没人猜得透。老管事福伯如此说着。
一向看宝荭不顺眼的陈燕芳鼻子朝天,撇着嘴说道:「哼!要不是知道少爷痴心于死去的少夫人,搞不好是宝荭利用美色对少爷做了不可告人之事呢!」
这件事,宝荭是在穆善临等得不耐烦而派人来催促她时才知道的。
诡异极了!为什么她有股被设计了的感觉?不过,她没有质疑的权利,谁教穆善临是主子。
惟一因为这件事,激动地跑去跟穆善临理论的是穆家的小主子--穆谅泽。
他原先由宝荭这边劝说……
「你不会离开我吧,荭姨?你去向爹说你想留在我身边好吗?」他拉着宝荭的手说。知道这项消息后,他有着最重要的东西就要被抢走的恐惧感。
「小少爷……」宝荭看着与穆善临五官相似的孩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待在姑爷身边,但也舍不得离开谅泽,毕竟相处了十年,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突然要分开,她也觉得难过。
「荭姨,我求你……难道你宁愿跟在爹的身边,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一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弃的小狗,泪水盈满他的眼眶,但是他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只是个婢女,哪能拒绝主子的使唤,小少爷应该往好的方面想,虽然我不能随时在你身旁,可是小少爷能够随时来找我啊!而且以后会有阿智和香云陪你,小少爷就不会觉得寂寞了。」虽然不知道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她相信姑爷有他的理由。
「我只想跟荭姨在一起……」他突然抱住宝荭。
「我会每天来看小少爷的。」宝荭轻抚他的头,微微笑着说,「小少爷要多跟夫子修习,武学也要多加练习,将来像你爹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继承穆家让穆家更发扬光大。」
穆谅泽沉默不语。
自从知道消息后,不安的情绪逐渐在体内酝酿。
这十年来荭姨像母亲一样关爱他,在他心中她不只是婢女、奶娘,他早已将她视为亲娘,所以他不会就此放弃,他一定要想办法让爹收回成命。
*****
「爹,为什么要将荭姨从我身边调走?」
在书房等待宝荭的穆善临已等得不耐烦,方才差人去催她,许久尚未回复结果。他坐立难安,恨不得亲自前去,在他急躁时,儿子却用质问的口气对他说话,真是急煞人、气煞人也。
「爹……」穆谅泽的牛脾气也拗起来,他坚持要得到满意的答案才肯离开。
原不想多做解释,可是孩子一直在旁边不死心地嚷嚷,他不得不开口。
他试着用较和缓的语气说:「谅泽,你今年十岁了,已经是不需要奶娘的年纪,我知道宝荭从你小时候就开始照顾你,你跟她的感情像亲生母子一样,你也一直依赖她,但是,你也到了该学着独立的年纪,不要处处粘着宝荭。何况,我还调派香云做你的贴身婢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不一样!」穆谅泽大喊。
他皱着眉头问道:「有有啥不一样?」
「爹!」他不知如何解释。
「反正你给我好好念书、习武,府内的事你不要管!」他可是这个家的大家长,说出口的话不容质疑。
「爹,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爹了!」爹不疼他了,连荭姨也要离他而去,他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呜……
「谅泽!」孩子哭着冲出去,让他楞住了,他没想到儿子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是否应该考虑到谅泽的心情……
跑向后花园的穆谅泽一边跑,一边用力擦掉眼泪,然后爬进花园里假山石堆中的小洞。
他蹲踞在这不到四尺见方的洞中,哭得稀里哗啦。
「呜……」娘死时他还小,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从有记忆起,就是荭姨在照顾他,陪他玩、帮他打点一切,荭姨不能长伴他左右,让他好生难过。
小少爷,天冷了加件衣服吧!
小少爷在荭姨心里是最重要的!
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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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荭姨关心的话语,穆谅泽更加坚定。哼!既然爹不改初衷,他就转而向宠爱他的祖母下手,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有力的靠山。
这会儿,他又充满信心。
「奶奶!」人未到声先至。
穆老夫人原本黯淡的脸庞在听到小孙子的声音时,突然变得容光焕发。
自穆老爷因意外逝世后,她所有重心都放在儿子、孙子身上,平时儿子忙着生意、孙子也忙着学文习武,根本没空来陪伴她这个老太婆。
「唉呀!我的小祖宗,怎么有空来看奶奶,奶奶想死你啰!」她将穆谅泽拉到跟前,仔细瞧着。
「奶奶,您疼不疼我?」他嘟着嘴,赖在祖母身上撒娇。
「当然疼,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孙子耶!」她爱怜地摸着他的头。
「奶奶如果疼谅泽,就要帮谅泽做主。」穆谅泽垂着唇角,一脸委屈。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奶奶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啊?」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她心疼死了。
他鼓着腮帮子说:「都是爹啦!硬是要将荭姨调去做他的贴身小厮,一点都没顾虑到她是我的奶娘。」
「唉!宝荭只是个婢女,要是你怕寂寞,奶奶可以陪你啊!」穆老夫人趁机想拐孙子来陪伴她。
「奶奶!荭姨不只是婢女。」穆谅泽郑重地说。
「这我知道……虽然你不是吃宝荭的奶长大的,但是她相当用心在照顾你,难怪你们会这么亲近了。」想起十年前的往事,她一阵唏嘘,如果紫嫣没有因为难产而死,穆家的气氛就不会这么阴沉、毫无生气了。
「奶奶,你一定要帮孙儿做主……」他看祖母的样子似乎也不大赞成爹的做法,再加把劲应该就搞定。」
「你去向你爹说了吗?」
「说了,可他还是坚持。」
「真不知道你爹在坚持什么,虽然宝荭的岁数已经不小,可也是个未出嫁的女孩,让她做贴身小厮怎行得通。」看来这件事不插手不行,「你先回去,我去你爹那里问问他有什么打算。」
「谢谢奶奶!我最爱奶奶了。」穆谅泽又灌起迷汤。
「啧!少来!别再灌我迷汤了,你在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吗?我吃过的米饭,可比你们吃过的盐巴多。」她一边说一边整理衣物,指示贴身婢女喜儿扶她出去。
穆谅泽看着穆老夫人让婢女搀出去,喃喃自语着:「早知道直接来找奶奶,就不必绕那么大的圈子了。」
*****
穆善临正在为儿子的话懊丧不已时,就见穆老夫人拄着拐杖由喜儿搀扶着往书房而来。
他的心底一阵申吟,他最怕娘干涉他的事情了,这一定是谅泽为了达到目的而做的好事。
「娘,你怎么有空来。」他赶紧起身迎接。
「我不能来看看我儿子吗?」她冷睨着他。
「娘如果想看孩儿,叫下人传唤一声便是,何必自己亲自过来。」他扶她在位子上坐定。
「我来瞧瞧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
「不就是做生意嘛!」基于孝心,他一向不太去违抗娘亲的意思,可这次他不能就此退让,那可关系着他未来的『性』福哪!
「做生意!你做生意做到脑袋糊涂啦!」穆老夫人愈说愈气,明知道她来此的目的,竟还敢跟她打哑谜。
他拧着眉,不语。
「给我说说,你将宝荭调到身边是做何打算?」她拿起喜儿倒的茶,用杯盖轻轻拨弄以降低茶的热度。
「我是见她聪明伶俐,想将她带在身边学学做生意的本领。」实际上,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你要教一个姑娘做生意?!你不会是打算将一部分的生意交给她打理吧!」穆老夫人相当诧异。
「不是的……娘,我是想将她培养为一个管账的管事,毕竟女人比男人细心多了,将来等宝荭熟悉商行状况,我就会将账事房的事务交给她打理。」
「那你打算让她这样跟你出出入入!而且你就这样将账册交给一个下人怎能放心呢?」她觉得这样大大不妥。
「这很简单的,只要她女扮男装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至于是否真要将账事房管事的职务完全交给她,我会再斟酌一下。」
「那倒好……可你也该想想你儿子,他已经没了亲生母亲,现在你却要剥夺他跟贴身婢女的相处时光,你说这该怎么处理?」她喝着茶等待他的回答。
穆善临沉吟一会儿说:「这件事我重新考虑过了,日后,每逢单日宝荭跟我学做生意,双日陪谅泽,要是需要出远门,再安排他们相处的时间,这不就得了。」
「好吧!既然你都让步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她放下茶杯,拿起拐杖。事情既然解决了,她就去跟宝贝孙子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穆善临整个放松下来,他真怕他娘会发现他打什么主意。「娘,我送您回去吧!」他扶着她走到门口。
「不了,你忙吧!才这么一小段路我还可以走得到。」她的语气已不似先前的气愤,儿子在做生意上面不像他的个性那么死脑筋,这点她倒可以放心。
说来说去,这个家就是缺少一个女主人,要是这个家有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气氛也不至于这么沉闷……
紫嫣死后,她也曾想要帮儿子找个新媳妇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如今,时机是否成熟了……她暗自计划着。
「娘,您慢走。」
*****
穆老夫人带来善临的新决定,终于让谅泽平静下来,安抚了闹情绪的谅泽后,宝荭来到书房。
「姑爷,您希望我帮您做些什么呢?」最近,只要姑爷在,这里的气氛就会变得特别怪异。她看着对着她笑的穆善临叹口气……也许问题就出在姑爷身上。她打个冷颤,以前姑爷从来不笑的,现在却常常看到他在笑,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她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姑爷的性格大变,那偶尔闪过的邪魅暗光,像野兽看见猎物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你先去换上桌上那套男装。」他指着桌上用纸包着的衣物,那是他特地请人裁制的。
「男装?!现在?!」她瞪着桌上的衣物,不敢置信。
「嗯!现在!」他想看看穿男装的她是什么模样,「去换上它,屏风就在后面……我不会偷看的。」
她拿着那包衣物走向绘着大红牡丹的屏风,屏风后面放着一张椅子,将东西放在椅上,她脱掉身上的粗布衣裳,战战兢兢地换上那套显然用上等布料做成的男装。系上腰带后,感觉胸口有点紧,低头一看,自己丰满的胸脯将衣物撑得鼓鼓的。
得缠上布条才行,不然女性的曲线是无法掩盖的,可是现在哪来的布条呢?总不好叫姑爷准备吧!
「换好了吗?」穆善临等得够久了。
「呃!好了。」宝荭弯着腰,驼着背,不安地走出来。
宝荭庆幸换装时,顺便将头发解开来梳成书生的模样,不然身着男装,头上却绑着辫子,实在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胸前因女性的曲线而造成的皱褶,掩盖不了她身为女子的事实。
「抬起头来。」见她畏缩的模样,穆善临心里便觉不舒服。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一个翩翩佳公子站在他眼前,俊秀斯文,气质优雅,恍然如画中粉雕玉琢的俏公子……两簇火焰在他眼中乍现!不管是男装或女装,她都能让他沸腾。
穆善临脸上的表情及眼神让宝荭心跳加速,她发誓,她真的看到他的眼睛在她的胸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姑爷,这样可以吗?」要不是确定姑爷昨晚喝醉了,她一定会以为他还记得昨晚的插曲。
「咳!」他清了清喉咙。「不错……嗯……很适合你,不过内部可能需要一点小修饰。」他转身从柜子中找出一条约十尺的布巾。
宝荭只是瞪着他手上的布巾,死也不肯接。
「拿去啊!」他催促道。
不会吧!难道也要她在这里缠上布条?
她暗暗叫糟!方才在屏风后面换男装只要将外衣换上即可,可现在要她在姑爷知道她正在做什么动作的情况下缠上布条,她就觉得好尴尬。
「姑爷,我……你……我……」宝荭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偷看。」穆善临将布条塞进她手中,推她走向屏风。
「问题不在于偷不偷看……」宝荭喃喃自语。
「什么?你说什么?」
「喔!没……」宝荭心不甘情不愿地缠上布条,诱人的丰盈ru房被紧紧包裹着,变成男性厚实的胸膛。
穆善临的确在屏风外想象着她换装的情形,但是为避免做出什么突兀失控的行为,他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开始找话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在身边吗?」他半躺在太师椅上,眼睛紧盯着屏风后头晃动的人影。
「我过来之前有听老夫人大略提过,姑爷要我跟着学一些生意上的事。」宝荭再度套上男装。
「嗯哼……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他暗笑。如果她知道他想对她打什么主意,还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吗?
「咦?难道还有别的理由?」正巧她换好衣服走出来。
他没回答。「我真怕到时候你在杭州会造成轰动。」那俊美无俦的脸蛋、弯弯的黛眉,再加上晶亮有神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天真气息,反而更迷人。
「我穿这样看起来很奇怪吗?」姑爷为何这样看她?是装扮上出了问题吗?
他摇头,「走吧!陪我去敬业布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是的,姑爷。」宝荭低着头跟在身后,模仿着穆善临走路的神态。
「对了,以后别再叫我姑爷,叫我公子或少爷就好。」穆善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交代她,「我就叫你宝儿吧!」
宝荭实时剎住脚步:「是的,少爷。」
好险!差点撞上他。
他看了她一眼说:「走吧!」说完,他步履轻松地继续往前走,想到未来的前景,他心情不愉快也难。
然而,宝荭的心却沉甸甸的……
站在原地看着愈走愈远的穆善临,她的心里忧喜参半。喜的是可以陪伴在少爷身边照顾他,忧的是她心底对少爷的爱慕还可以隐藏多久。
*****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
「夫子,用午膳的时间到了。」宝荭立在书斋门口说。
穆谅泽背诵的声音停了下来,摸着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满心期待快点休息。
「再等会儿,等谅泽背诵完再说。」不理会学生的暗示,他示意他继续。
穆谅泽不敢违抗,忍着饿慌的肚子继续背诵: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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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如此坚持,宝荭只好在旁边等候,虽知陈夫子一向严厉,对谅泽有利无害,却又忍不住心疼谅泽。
瞧着已然像小大人样的谅泽,宝荭感到欣慰。
自小失去亲生母亲,他的性子显得沉稳早熟,否则十岁的孩子该是最顽劣难驯的年纪,那能让大伙儿有安宁日子过。
「江南有……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在蔌食斋等得不耐烦的穆善临沿着石铺的小道,快步往书斋走去,远远听见儿子仍琅琅念着诗词,便缓下脚步。
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紫嫣哪……你……瞧见了吗?咱们的孩子长大了……
「穆少爷。」夫子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原来他们已经结束授习,往蔌食斋的方向而来。
「陈夫子,请同我们一起用膳。」之前延请的老秀才已经告老还乡,今日另请了这位曾在宰相府指导过宰相之子的名师,依礼该与他们同桌而食。
「您太客气了,还劳烦您前来。」他原有些担心穆善临会干涉他的教学方式,但照这情况看来担心似乎多余。
「哪里,请往这边。」
「您先请。」
宝荭牵着谅泽跟在后头,凝视他宽厚的背影,那清傲的身形显得孤独,而她总是默默站在他身后,偷偷恋着他,目光不禁痴痴追随他。
瞧着他俊若美玉,她嘴边再度挂上浅笑,眼神专注地凝在他身上,连穆善临发现她的凝视都不知情。
*****
日子过得很快,宝荭待在穆善临身边学习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没有当初令她担心的情况发生,让宝荭放心不少。
这天,苏州分行传来?肖息,苏州的客栈失火,由于抢救得宜,客栈没有蒙受重大损失,但有不少客人因此而受伤,穆善临非得亲自赶去看看不可。
此行来回约需六到八天的路程,所以当晚他们就准备好包袱,隔天就出发了。
由于怕耽误行程,穆善临选择不走水路,以骑马赶路较快为由,将已经坐在马车内等待的宝荭拉下马车。
一听到要骑马,宝荭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穆善临将骋风的僵绳从负责照料马匹的小豆子手中接过,打算与宝荭两人共乘一骑。「上来!」穆善临坐在马背上朝她伸出手。
宝荭站得远远的,缩着肩膀扭捏不安。
「上马!」穆善临开始不耐烦,他不懂骋风有什么好怕的。
宝荭委屈地说:「少爷,我没有骑过马……」
「放心吧!你只要坐着就好,我来骑。」他跳下马,将她抱上马背。
好高!「好可怕……哇!救命……」一上马,宝荭就紧紧抱住骋风的脖子。
被勒住脖子的骋风,开始躁动,用力甩着头,意图甩开缠在它脖子上的手臂,宝荭吓得愈勒愈紧。
「放轻松!骋风!」穆善临只好拉住僵绳,「宝荭!快放开它的脖子!拉住僵绳!」他拉紧僵绳,一面躲开骋风杂乱的脚步。
小豆子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宝荭姐,小心啊!」
「会摔下去……」宝荭的脸苍白得像纸,眼角更挂了串泪珠。
「我不会让你摔下来,相信我!」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好。」她将哽在喉咙的口水吞下去,全身颤抖。她不断在心里鼓励自己,也不断祈求上苍不要收走她的小命……好一会儿,把心一横,她慢慢松开勒住马脖子的手臂……
骋风随着安定下来,穆善临趁机赶紧跃上马背控制住马匹。「你没事吧?」他搂紧她的腰,凑上前问。
惊魂未定的宝荭许久才回答他:「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下次别再掐住马脖子,除非你不要命了。」他真怕她哪一天会因此跌断她的小脖子。
「知道了。」早点告诉我不要抱住马脖子就好了嘛!她心里直嘀咕。
「好了,咱们上路吧!」为了让宝荭适应马匹,他轻踢马腹催促骋风缓步而行。
「少爷,你们一路上小心啊!」小豆子目送他们离开。
马儿哒、哒、哒……消失在晨雾中。
*****
宝荭逐渐适应座骑的晃动,她放松绷紧的肌肉,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光,完全忽略从头到尾放在她腰腹上的大手。
这么好吃的豆腐没有人会傻得自动放弃吧!
走了约一两个时辰,烈阳已经渐渐展露它的威力,口干、舌燥、头发晕是宝荭现在惟一的知觉。
「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休息?」宝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
「你累了吗?咱们就到前面那片树林里休息片刻吧!」说完,不待催促,骋风急驰而去。
「律……」
一下马,宝荭马上背靠着树干,瘫坐在草皮上。
「吃一些干粮,晚一点我们再赶路。」穆善临拿出干粮、水递给她。
她接了过来,旋开壶嘴,咕噜咕噜连灌了好几口才罢休,她从不知道水的滋味这么甜美。
「从这里到苏州少说还要两天半的路程,你撑得下去吧?」穆善临看她如此痛苦,顿觉不忍心。
「咦?当……当然。」天啊!两天半!她回答得有点心虚。
「到下个城镇,我帮你雇一辆马车,你回去杭州陪谅泽好了。」她这个样子,不如遣她回去的好。
「少爷,我没事,我可以跟你去苏州。何况,我要是回去,谁来服侍你?」宝荭马上表现出精神百倍的样子。
「宝儿,我希望你不是在逞强。」不是看不起她,她根本不能适应马上的生活,以前是当紫嫣的贴身婢女,现在则是谅泽的奶娘,粗活没做过几样,这种急需体力的路程,她可能会撑不下去。
「少爷,我绝对没有逞强,请不要赶我回去。」她想服侍他,帮他分忧解劳,虽然担心自己无法隐藏爱慕,但她比较担心他的舒适与与否。
「好吧!」反正等她尝到苦头后,她就会打退堂鼓。
他们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享受树阴下凉爽的微风,骋风也在一旁啃着草皮。
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
宝荭被凉风吹得打起盹,秀美的脸庞被疲倦掩盖。
穆善临也躺在树阴下休息。他睁着眼睛瞪着清朗的天空,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仅对宝荭产生感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不是纯粹的欲望,而是……爱!
穆善临因自己的想法而惊跳起来,愕然看着打盹的宝荭。不!这可能吗?
他一直都爱着紫嫣,不是吗?即使当年她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墙,他仍然不舍将造成婚姻不和谐的情况怪罪于她,只是,一再的努力与失望让他憎恨起自己高涨的欲望,所以他苦苦压抑,压抑欲望,也压扣爱恋的心情。
那个男人能忍受妻子在床上浑身冰冷木然?
当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无力感便涌进他的四肢百骸,他能做完全程就算不错的了。
紫嫣怀了孩子以后,他不敢再碰她,不只怕伤了孩子,也怕看见紫嫣僵硬、勉强的模样。他由热情变成冷漠,由温柔变成暴躁易怒,直到铸成大错为止。
那天他因沮丧喝了不少酒,醉酒后失控的情绪与欲望使他强行占有紫嫣,不论他如何为自己辩解,他实实在在做了这件人神共愤的事情。怀着忏悔的心情,他乞求紫嫣的原谅,当时紫嫣哭着请求他别再碰她,基于愧疚他当然同意她的请求,而那一次紫嫣意外地又怀上孩子,闷闷不乐的她身体愈加羸弱,终至难产死去。
要不是他失控碰了她,紫嫣也不会再有身孕,更不会因此难产,而犯上这一切罪恶的人就是自己。
他是在惩罚自己吧!每天活在自责的情绪中并不好受,逃避让他的心里好过一点。说来奇怪,从紫嫣死后,他竟连最基本的欲求都不曾有过,是不是因为这样造成他的淡漠,他无从知道。
如果他没有注意到宝荭,是不是仍然维持过去的平静无波,继续将自己困在死胡同里,为所做的事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是上天神奇的安排吗?但,为什么是宝荭而不是任何人?
仔细想想,被苏磔他们带去鸳鸯楼那一次,杭州第一花魁花情情再怎么艳色过人,对他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那么……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是看到她沐浴的时候,还是在书房发现她可爱的笑靥时,或者是在月老庙……
挥开心中的千头万绪,他坐到她旁边,凑近她的睡脸瞧着.....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合起,挺俏的鼻梁小巧可人,还有她甘美粉嫩的樱唇,让他有种想吻住她的冲动。低下头他缓缓靠近她,心脏莫名地扑通扑通直跳……
四片唇瓣终于接触……正想仔细品尝、心旌情动之际,骋风却嘶鸣一声,他反射性地抽身,瞪向罪魁祸首。
可恶!竟敢戏弄主子!
罪魁祸首不理会他的愤怒,微翻上唇像在嘲笑他青涩如少年的举动。
这匹马会通灵吗?他怀疑地望着悠闲咀嚼草根的聘风。
「嗯……」宝荭被这轻微的嘶叫声给吵醒,伸着懒腰,微睁的眼在瞧见还坐在旁边的穆善临后,这才想起他们还要赶路,「要启程了吗?对不起,不小心睡着了。」赶忙捞起放在一旁的包袱跟吃了一半的干粮,她站了起来。
穆善临微眯起眼,打量宝荭。
打个盹让她精神许多,不似方才长途跋涉后的憔悴模样,脸蛋微酡,眼尾淡淡地勾起,如明月般宜人。
这副模样害他差点儿看傻眼,「走吧!」他一跃而起,接过包袱将它系在马鞍上,再将宝荭抱上马背。
「驾!」骋风像疾风一样冲了出去,扬起大片烟尘……
对骨架快散了的宝荭来说,骑马简直和下地狱没两样,不过她不敢抱怨,谁教她是自愿留下来的。
顾不得礼教、男女授受不亲,她整个人瘫在穆善临的胸前,浑身疼得她受不了。
在太阳完全西下时,他们到了余杭,总算不用露宿野外。也幸好天色昏暗,不然他们枉顾礼教的举动大概要被指指点点了,一男一女抱得那么紧还有话可说,但是两个男人就不太正常了。
他们在镇中央找着一家客栈,『再来』客栈里头几乎客满。
将马交给马房小厮,穆善临搀着两条腿快废掉的宝荭走了进去,两个俊美的公子哥马上引起他人注目。
「客官,你们要打尖还是用膳?」小二动作迅速,从客栈的另一端飞奔过来招呼他们。
「你们还有客房吗?」穆善临环顾室内,锐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客人一接触他的眼神皆一一转开视线。
「有,还有两间上等客房。」小二一看他们的穿著打扮就知道贵客临门。
「给我们一间。还有,送一些酒菜上来,我们要在房里用膳。」
「没问题!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带他们往楼上走。
将钥匙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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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店小二又下去张罗。
厢房很大,看起来既干净又舒适,房间里放着两张椅子及茶几,还有一张舒适的躺椅。
「少爷,我明天回杭州好了,我没能服侍你却反而造成你的困扰,还耽误你的行程,真是对不住!」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帮少爷做什么事,反而是少爷不断在服侍她,想到这里她就充满愧疚,早知道先前在半途她就不该逞强留下来的。
「别说傻话!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明天你就在这家客栈养伤,我一个人上苏州即可。」他不忍心看她这样活受罪,才一天的行程她就因初次骑马而受伤,真不知道若继续走下去,她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可是,少爷单独一人……」她不放心。
「放心吧!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要是碰上什么麻烦,我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解决了。」不是他自夸,虽然他的武功不是最顶尖的,但是好歹也是清虚老人的徒弟,绝对不会辱没师父的名誉。「倒是你,你现在这种状况还有办法服侍我吗?我看……这几天你最好乖乖养伤,等我回来接你。」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呃!可是……我坐马车回去养伤不是比较好吗?」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她一个人待在这,想都不敢想。何况,住客栈是要花很多银两的。
「这里没有可信任的人可以送你回去,就算有,仍然太冒险了。」总而言之,他就是比较信任自己啦!
「但……」宝荭就是觉得不妥当,主子哪有对奴婢这么好的,她是跟来服侍他的,现在却反过来换他在照顾她,让她觉得相当过意不去。
「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他一副我说了算的样子,「我去问问店小二,看能不能先提一些热水上来让你沐裕」说完,便开门出去。
不一会儿,两个人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厨房也开始上菜了,就是不见穆善临进来。
等了一阵子,宝荭决定先沐浴再说。
她走进内室拉上布帘,将身上汗湿的脏衣脱个精光,再将绑得她不能呼吸的布条除去之后,才满足地吁口气。澡桶很大,里面装满冒着蒸气的热水,旁边还有客栈特别准备的皂块,她一辈子不曾有过这么好的待遇,让人这么周到地服侍着,这都是拜姑爷所赐。
*****
穆善临回来时,只看到满桌的酒菜,没看见半个人,随后,听见内室的泼水声,才知道宝荭还在沐裕
他走近,站在布帘外说:「宝儿,我帮你带了一瓶药膏回来,它能生肌活肤,效果很好,等会儿记得擦药。」他将它放在地板上后离开。
宝荭坐在澡桶中,看着放在地上的药膏,心中溢满感动。
姑爷总是这么温柔……
第一次见到姑爷时,他是那么玉树临风、俊逸非凡,她以为家世这么好的穆少爷一定很高傲,可是,陪嫁进穆家那么久,她所看到的都是他温柔细心的一面。
姑爷和紫嫣小姐是多么相配的一对,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紫嫣小姐总是将姑爷排拒在外,可是姑爷不因紫嫣小姐的态度而有所改变,他对她仍是那么疼宠。数不清的无数夜晚,她看到姑爷黯然神伤地从新房出来,那孤独无助的背影,让她为他而流的泪水不知有多少。
她也曾询问过紫嫣小姐,但她总是含糊其词,只说想帮姑爷纳妾,可是姑爷说什么就是不接受,一直到紫嫣小姐难产去世,她还是不了解因由。
最近,姑爷似乎开朗了许多,姑爷能够走出伤痛,她真的为他高兴,只是……她的改变是因为谁?
「宝儿……宝儿……你没事吧?」穆善临在外面等好久不见宝荭出来,怀疑她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马上好。」糟糕!她没发现自己居然泡了这么久,要不是姑爷叫她,她可能会继续泡下去。
她迅速擦干身子、抹上药膏,并换上干净的衣服,却粗心得忘记缠上布条,就这样走了出去。
宝荭可人的模样让穆善临看得两眼发直,她的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长发潮湿地披在背后,眨着氤氲的眸子看着他,娇俏的模样像一朵出水芙蓉……
连吞了好几口口水,他感觉到无数的热气再度聚集。「你先吃吧!我也去清洗一下自己。」穆善临逃难似的进入内室。
「可是,少爷!那些水……我用过了,水也冷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不过,看样子是没有,因为……她已经听到水溢出来的声音。
姑爷是怎么回事呢?
另一边的穆善临则将整个人都埋进澡桶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碍…他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
「你怎么没吃,不饿吗?」穆善临洗完出来,宝荭还没开始吃,只是瞪着满桌的酒菜发呆。
「少爷,您还没吃呢!」不是她不饿,实在是因为主子都还没吃,做人奴婢的哪有先吃的道理。
「出门在外,你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一起吃吧!」他坐下,拿起碗筷先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里,自己才开始吃。
这次宝荭不只感动,还受宠若惊,泪盈满眶……
眨掉湿润,她才开始吃将起来。
两人在酒足饭饱、店小二收拾完碗筷后,就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
一来,无事可做,因为换洗的衣物已经交给客栈洗涤;二来,虽然穆善临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宝荭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不知道要同穆善临说些什么,总不好在此时跟他讨论谅泽的事情吧!
最后,宝荭终于找到可以聊的话题。
「少爷,您打算怎么处理客栈失火这件事?」这阵子跟在穆善临身边看着他谈生意,她才知道经营那么多的商行,而且又是多角化经营,所要付出的心力绝对是他们平凡人所想象不到的。
「我已经派人先过去送信给掌柜,请他先发放银两给受伤的客人,并清点损失,等我到那里看损失的情况再说。」虽是为处理商行紧急事件而来,可是穆善临此时心中所想的完全跟这件事无关。
「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纵火呢?」宝荭觉得事有蹊跷。
「我也是这么怀疑,最近有人故意在商行制造一些小意外,让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所以才想亲自去看看。」此行前去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让宝荭跟去是对的,当初被欲望冲昏了头才没考虑到这点。
「会不会有危险呢?是否有人将对少爷不利?」宝荭皱着眉头问。如果真的有人故意跟穆家的商行作对,那姑爷此去不就凶多吉少了?
「放心吧!这些我会注意的。」穆善临一点都不但心。
「可是……」她还是担心如果有什么万一……
穆善临挑眉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能够应付吗?」他从不知道宝荭这么看不起他。
「不!奴婢是不相信别人。」如果对方是个奸诈狡猾之人,少爷能够应付吗?
「好了,别想太多。今晚我们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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