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出朱是吧,这句话可以刘云是不是朱小北问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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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老婆曾经被人睡过,即使是结
如果老婆曾经被人睡过,即使是结婚了,生出来的孩子都肯定不是正宗的,老婆的子宫已经被其他人的精子污染了。科学依据如下:  在女人和男人交嫡的那些日子里,男人的亿万个精子进入了她的体内,精子进入女性体内后,除了一部分流出外,其他都发生了自溶。在它自溶时,会释放出一种遗传物质“核蛋白体”,被女性生殖器官的内腺所吸收,与此同时,精液中还含有多种性激素,这些性激素也被女性吸收。被吸收的精子和性激素中的遗传物质——脱氧核糖核酸,能使母体性细胞产生遗传变异而被同化,进而引起后次卵细胞也随之变化,因此而产生“无距离遗传”的效果,所以如果和有过性经历的女人结婚,使会出现儿子和女儿为什么象其他人的缘故,这种现象虽不普遍,但客观存在。  这是科学依据,如果不相信可以看医科大百科。我认为如果娶不到处女,就应该坚持原则,宁可通过嫖娼和委屈自己的左右手也不愿受到屈辱,这种屈辱是真正的男人所不会接受的。  男人为什么不要非处?原因大致如下:  一、非处有好多种,有的非处可能在婚前不知道睡过多少男人了,有的却只有睡过一二次。第一种就不说了,标准的烂货。如果只有睡过一二次,说明她对性还是比较看重的,确实是为爱所做。那你可要当心了,你就等着一辈子生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中吧,在她心中你永远比不上第一个男人,哪怕那人是个流氓是个罪犯。如果女人真的能够彻底忘掉那个对她来说石破天惊的男人的话,那我想非处也未尝不可要。但你看看非处们的言论吧,哪个非处骂过破了她们身子却没有负责任的男人?在她们心中恐怕那个男人才是她们永远的挚爱吧?你说在这种情况下要男人娶非处,不是要他们睁着眼睛吞苍蝇么?  二、当你和妻子做爱时突然想起她以前也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疯狂的、兴奋的呻吟,而她自己恐怕也正在这么回味的时候,你能受的了吗?能受的了的男人请举手。  三、如果在大街上或在其他场合碰到和自己妻子有过性关系的哪个男人,你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战败者,永远没有男性应有的自尊。这就好比胜利者抢走了你的新鞋穿旧了在还给你。哪个有志气,有能力的男人认为这是件很光荣的事情?是的话请举手!  四、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婚前可以那么随便,难保婚后不旧病复发!能忍受老婆红杏出墙的男人请举手!  五、生活中不如意的事情多的去了,一旦她对你有什么不满意,不管是床下还是床上的,她都会情不自禁的拿你与以前的男人比较。要是不开心或吵架了,她更会想到以前的男人好。过个日子还要跟看不见的对手无时无刻的竞争,并且胜出的几率很小,你有还有把握把日子过好的信心么?  六、不是处女还在找男人,说明她对以前的生活已作了否定,或者以前的生活否定了她,至少证明她就不是最有能力的了,连自己都无法把握好的女人能是好女人么?  最后,我要奉劝男人最好找处女。同时我更要奉劝女人:男人在乎也好,不在乎也好,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不是处女,他对你的投入会大打折扣!  我不是打击非处,更不攻击女性,但是我所说的是事实,请你们爱护好自己不要随便的奉献了自己的身体。  1.“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那层膜吗?”  2.“你到底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处女膜?”  3. “你有“处女情结”,那你自己是处男吗?你自己都不是处男,那就没资格要求别人是处女”  对于他们这些观点,我基本上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为什么?  ⑴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那层膜吗?” 现在是21世纪,谁说21世纪就不在乎那层膜呢?我始终就想不通“年代”跟“膜”究竟有啥关系,这两者能拿来一起比较吗?那我不竟要反问:都什么年代了,还会存在战争? 这是一句符合逻辑,能够彼此联系起来的问句吗?难道之前的年代就应该有战争,之后的年代就不能有战争了吗?所以说,拿这句话作为借口的男人或女人基本上都是弱智,没长脑子的人,连基本的语文都没学好。  ⑵ “你到底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处女膜?” 难道爱她的处女膜就不算是爱她的人吗?她的处女膜难道是长在别人身上的?既要爱她本人又要更爱她的处女膜,难道不行吗?只能两者选其一?爱人就不能爱处女膜,爱处女膜就不能爱人?是这个逻辑吗?  ⑶ “你有“处女情结”,那你自己是处男吗?你自己都不是处男,那就没资格要求别人是处女”。那我不禁要问: 为什么老板能制定公司的规章制度,而员工就只能遵守呢?为什么政府能够行使国家的权利,而普通老百姓就不能呢?强权就是真理,强者制定游戏规则,弱者必须无条件遵守。你没钱的时候去给别人打工,你只能受领导的气。你有钱了做老板,你就可以气别人。如果你有处女情结,而且你也很有本事,比如说有钱,或者有权,自己非常有魅力,围着你转的人多的是。即使你自己不是处男,你也有权力要求对方是处女。因为你比她强。PASS掉她这个非处,你照样能找到N多处女愿意跟你好,反正不愁自己找不到。如果你自己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势没地位,自己不是处男,却口口声声要求对方是处女,那就真的是要被那些非处女骂死。在女人眼里,没钱的男人好色是耍流氓,有钱的男人好色是爱风流。其实质都是一样,但是哪个名声好听?  网上那些跟你唱反调的人,或者对你百般揶揄嘲讽的人,基本上都是“非处女”或者“非处男”。对于那些跟你站的立场完全处于对立面的非处女,你跟她们讲“处女情结”,无异于是揭露她们的伤疤,暴露了“她们”的缺陷。因为她们自己不是处女,而你又有“处女情结”,在选择人生伴侣的路途上,就已经直接或间接的把那些非处女给排除掉了,间接的在说她们不符合条件,没有竞选的资格。所以,那些做贼心虚,听风便是雨的非处女就绝对会以为你是在含沙射影,故意贬低她们的人格和尊严。尽管你根本没有指名道姓去批评任何人,也没说非处女怎么怎么不好。但是她们为什么要群起而攻?因为在她们自己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承认非处女跟处女没有了平等的地位,不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去竞争。所以她们就会想方设法去找茬,故意挑刺,要尽一切努力和可能去破坏这次挑选,直至你最后彻底放弃。  非处女喜欢到处叫骂无外乎以下几个目的:  1.尽量减少处女的数量,让处女同情她们相信她们的言论而心甘情愿当非处。因为非处最怕处女多而只有自己没人要。  2.让所有人相信她们当初是无辜的是为了爱,而刻意回避她们没有家庭责任感贪图享受忍不住花言巧语和肉欲的诱惑的事实。  3.冷嘲热讽讥笑怒骂挖苦诬蔑好男人,让他们失去自尊和自信,被迫认可非处女的存在。好让自己赢得生存的空间。  4.故意用恶毒语言挑起对骂,让热血男儿怒火中烧,继而在对骂最激烈的时候突然用马甲跳出来大叫:“看,打非的人就是这么没素质!”通过故意激怒对方来有意贬低对方的形象。  5.贬低好男人,让处女都反感好男人,把色狼的账都记到好男人头上去。一句话,我得不到你你们处女也别得到。让好男人在绝望中放弃贞操观念从而改善非处女自身的境遇。  为什么有些男人也会反对有“处女情结”的男人呢?其实答案无外乎以下几点三点:  A. 他自己已经破过处女,起码在感情的天平上,他不会再吃亏了,所以没必要再去介意女人是不是处女。  B. 他确实思想很开放,的确不在乎女人处不处的问题。只在乎女人真心爱她,即使那个女人以前是做鸡的,跟N个男人上过床都没关系。只要现在爱他,真心对他好,他都不会介意。这种男人永远把他们鼓吹的“真心”摆在第一位,把“真爱”视作无价之宝。这种男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可以说对爱情毫无原则可言,他们也是最博爱,最滥情的一类伪君子。他们可以今天跟一个高贵优雅的女人谈情说爱,明天就有可能爱上路边上的一个站街女(妓女)。因为他们的爱不问出处,也不考虑爱的条件。只要对方是女人,他们就觉得可以去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去争取爱的权利。他们真的很伟大吗?未必!他们可能会为了一个品行不端的妓女跟老婆离婚,也可能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婊子跟家人翻脸。在婚外恋中,这种男人出轨的比例最高,玩劈腿游戏的概率最大。  C. 他已经找了一个非处女做了女朋友或老婆。你要是要他们赞同你的“处女情结”,不等于公开向他们挑战,奚落他们自己没本事,没能力,没眼光,处女找不到,却找个非处当老婆,不是很差劲嘛?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的?有哪个男人愿意别人看不起他的?所以说,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赢得自己可怜的尊严,当然只能百般的去找借口和理由来掩饰自己当初选择“非处”的正确性。其实他们心理可能或多或少有些遗憾,但是只怪他们没本事去找到处女。  我对“非处女”没有什么恶劣的偏见,我只是就事论事,想说明一个问题:那些没有“处女情结”的男人和女人们,你们可以不同意别人的“处女情结”,但是请务必尊重别人选择自己人生伴侣的权利。如果自己不是处女,但是却到处叫骂那些有“处女情结”的男人,这类非处女比妓都不如。妓知道自己不值钱,嫁人的时候一般都很低调,不会对男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因为她们知道自己是烂货,要嫁出去都成问题,更没有资格去挑选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来做自己的老公了。那些妓从良之后的归属一般都是找个木讷老实,三拳头打不出一句话来,石磨子压不出个屁来的本分男人嫁掉。  而那些有“处女情结”的男人呢?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可恨,也不是他们对爱真的那么自私。其实他们有可能是最深情和专注的一类人。他们懂得去珍惜自己的爱,知道自己应该去爱哪一类女人。所以,他们在寻觅人生伴侣的征途中,会非常理智的把道路两旁的闲花野草锄的一干二净,免得来年草漫山腰,花满路径之后找不到了回家的路。所以,在爱情的道路上,那类有处女情结的男人由可能会义无反顾的把那些不符合条件的“非处女”一律排除掉。 你能说他们就一定做错了吗?那也未必。如果不坚持自己的原则,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哪一类的女人才值得自己去深爱一辈子。到时候看到A女长的不错,可以去爱;看到B女,觉得很有气质,也可以去爱;看到C女,觉得身材好,还是可以去爱。那到底要去爱谁呢?一辈子究竟要爱多少个女人才会满足呢?  爱情不能盲目,一定要把握自己的原则。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不能像个墙头草随风倒。如果你有处女情结,并且始终都无法释怀,那干脆就一直坚持下去不要动摇,终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值得你去爱的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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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流云!你给我站住!不把你打清醒,我……”  “朱雀,你冷静点儿!”  “冷静?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了,你还叫我冷静!平日里课业散漫,规法无度!成日对宗门事务不闻不顾倒也罢了,现如今堂堂玄心正宗一宗之主,喝醉了酒还没钱付账,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捆回分舵来要账!他哪还有脸来叫我冷静?”  “朱雀,够了……这儿毕竟总坛……多少给他留点儿面子……”  跟往常一样打扫完前殿,提着两桶水往师尊院子里走,远远便听到那个叫骂了一夜的,炸雷似的又发作起来。师尊和几位师叔搀着一人仓皇奔向侧院,一名身形矫健的红衣护法硬挤进厢房,急急关上门阻断了尖历的骂声。  我资历低微,刚来镇江分舵不久,给分舵里师尊们打打下手,术法也学得杂七杂八,勉强够个自保而已。本以为像我的身份本事,怕是这都见不到咱堂堂国师之尊的宗主,想不到下午,一邦伙夫打扮的人绑了浑身是伤的青年小伙子来分舵砸门。说这个自称是玄心正宗宗主的人要送他来这儿换酒钱。  师尊和舵里的几位师叔伯闻言,如临大敌般冲出门去。  天擦黑的,一男一女据说是总坛来的护法大人进了这院子。从那时起,这炮仗般脾气的女护法就没了个消停。  先是骂师尊和几位师叔,说该当将那人丢了出去不管,没的白白给宗门丢脸。又骂那名试图劝解的男护法,说他什么姑息养奸,本就不该那样。骂得师尊师伯还有那男护法脸色阵青阵白,嘴巴直打冷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舵里的师们都噤若寒蝉,说这女护法看起来也不过双十,料不得在宗门中竟有这种气势这等地位,难不成说,那个被打得鼻青眼肿直哼哼的人,真的就是传闻中,在三年前的上元节破天魔星之劫,救天下苍生于危难,被皇上钦点国师的宗主诸葛流云?  院墙根还有几个新来的小弟子挤在一起探头探脑,与我同住一屋的子宏不停地朝我招着手,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厢房的门打开了,隐约听见屋内传出女子咽噎的哭声。压抑像是被人捏着喉管一般。听得人心中无端地发酸。那相貌不凡的男护法,面有疲色地步出门来,我急忙放下两桶水,恭身行礼。  “你……去禀告郑舵主,即日便护送宗主回去……让他们不必费心了。”  我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只听得他昨日清朗的嗓音竟也有几分暗哑。  一个时辰之后,门外备好了马车,几位师叔伯毕恭毕敬地搀扶面上尚有几块淤青的流云宗门上了车。朱雀护法恨恨瞪了车门一眼翻身上了车前的雪青骢,缰绳一勒,扬蹄前去了。那男护法面上微微一愠,想上前喝止,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师尊抱拳上前:“青龙护法,属下照顾不力,但请责惩便是。宗主伤势未愈,急起赶路,怕是……”  青龙面色微暗,目光转向朱雀远去的,摆手道:“与你无关。中元节将近,朱雀有而已。她要赶回长安,我也阻不得。”  师尊闻言面色一紧,几个师叔伯也是面面相觑不敢支声。师尊跨上一步急道:“难不成,宗……那,那人的生魂……还没消息?”  他神情极是企切,话语却藏藏躲躲,叫人听不。未了还一声促叹,扭头望着地下跺脚道:“师兄,你----你当年,万不该遣我回镇江来!”  “枰秋,镇江分舵----你不行!”青龙护法抚着师尊肩膀,沉沉叹道:“玄心正宗各地的分舵,都需要你们协力扶持,你万不可意气用事了。”  “……那人当年,究竟是如何……你能我吗?”师尊两袖微颤,似是难忍般振了几振,终于脱口而出:“纵有千般过错,他也曾是我们的宗主啊!”  “师弟,”枰棋师伯一步跨上拉住师尊:“莫要失言……”  师尊双目竟湿,嗫嚅难续,几位师叔伯也是神色戚然,一齐望着青龙护法。  “他没有错……从来,就没做。”青龙微微躲过身,似不敢这些目光,半晌才沉声道:  “刚过年尾,原本四散的天魔星残魂突而消失不见。朝庭褒奖了宗门,册封了流云宗主,命宗门他的下落。  两个多月后城外传来了消息,我和朱雀跟着流云赶到城外的来福镇,看到无数残存的天魔孤魂粘着的一团奇异的魔气,被宗门失传已久的锁心大阵困在一座废弃的窑堡里。  窑场外倒毙着十多具分舵弟子的尸首。周围布下的结界和阵法极为凶险,我们无法靠近,窑内是何情形也无从得知。  朱雀以传音术表明身份,想确认是不是他在里面,没想到锁心大阵突而逆转,一缕绿焰自阵心倒灌向窑中,烈焰冲天,气浪暴涨。将我们数十人震飞出去。  待我醒来之时,已是子夜。窑堡已夷为平地,魔气净除焰火俱已熄灭。我看到锁心大阵的阵核上空……“  他说到此处,硬硬地顿了顿,半晌才极为难能般下续道:“悬浮着宗门传承的玄镜!光华万丈……”  “玄心灵镜?怎么会?若无传承,那神器怎会析出他体外?难道是说——”师尊声调陡高,冲上前牢牢抓住了青龙的手臂。  青龙护法落寞地摇了摇头:“遍地残灰,我们寻了一日……无迹可察。”  “……”师尊猛地瑟缩了,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们无从与人解释,只得上报朝庭,言他当日伤重,寻到之时已不治。圣上抚慰得几句,不了了之,他的棺椁墓穴之内,实则虚空。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追索不到他生魂的所在,就连极阴的中元,也没有他的丝毫气息。”青龙言至此,神情萧索已极,仰头凄然笑道:  “过了这个中元,三年新魂成旧鬼,若他的生魂再寻不得踪迹,只怕之道亦成渺茫。朱雀很是自责,流云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那日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每到七月便逃离总坛,不敢面对。我怕……是再也隐瞒不住了……”  “不!隐瞒不住也得瞒!”一声雷喝,骇得正听得半懵半懂的我浑身一颤。  却见师尊面上豪情如燃,上前去一把握住青龙手腕道:“世人薄幸,当年宗主为朝庭立下无数功劳,他一朝身死,朝庭竟连个抚恤追谥亦无!如今若旧事重提,却落个堕魔入邪,举火自焚的恶名,叫,叫他……情何以堪!!天魔残魂已除,他一世心血也没算白废!他自来将宗门声誉视为一切,镇江分舵交由我们几个,总坛就必须靠你们了!!”  “枰秋……他……他那不是举火自焚啊!”青龙再也抑制不止,翻手抓向车门边缘,硬生生捏下了檀木一块。  车内突而传出沉闷的咳嗽声,夹杂着一阵强抑的呜咽。  青龙回过身来朝师尊望了一眼,平了平气息道:“看来流云醒了……”  他郑重地拍了拍师尊的肩膀:“不要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镇江分舵,就交给你了!”  师尊黯然地点了点头,招手示意我过去。对青龙道:“这根骨奇佳,日后必成大器。我想让他到总坛去,造化会大些。”  青龙护法看了我一眼,目光闪过一丝嘉许,点头道:“甚好,一路上,也好照顾流云。”  “梓期,梓期!”  “唉,在!”门外响起大师兄梓华的声音,我扔下手上的抹布就跑了出去。  廓道上通明,一轮刚探过对面的滴水檐,浮云镶金,净天着墨。很是一幅美仑的夏夜图。  “师兄,你们巡过一轮了?”我搓了搓手,拉直皱缩的衣袍。总坛毕竟和分舵不同,就连最下等弟子的衣服都是上好料子。随流云宗主,归于了木字旗下,师承青龙护法的首座弟子林蒴,属“梓”字辈,道号也从原先的“子期”换作了“梓期”,幸好也无不。师座古板得紧,不拘言笑,不似流云宗主平和,常与弟子们闲话家常,不说别的,光是这衣赏,在流云宗主面前怎般都无妨,见了师座师兄们,就须得扯得梭角平整。妥妥贴贴。  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最后一日。中元节接连七日,总坛里的气氛都有些诡异。所有人都尽量,尽量少说话,尤其是在碰到四位护法的时候。其它三位倒也罢了,若是见了朱雀护法,最好躲得远远的。  “诸葛流云!你给我站住!今天不把你打清醒,我……”  “朱雀,你冷静点儿!”  “冷静?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了,你还叫我冷静!平日里课业散漫,规法无度!成日游戏人间对宗门事务不闻不顾倒也罢了,现如今堂堂玄心正宗一宗之主,喝醉了酒还没钱付账,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捆回分舵来要账!他哪还有脸来叫我冷静?”  “朱雀,够了……这儿毕竟不是总坛……多少给他留点儿面子……”  跟往常一样打扫完前殿,提着两桶水往师尊院子里走,远远便听到那个叫骂了一夜的女子,炸雷似的又发作起来。师尊和几位师叔搀着一人仓皇奔向侧院,一名身形矫健的红衣护法硬挤进厢房,急急关上门阻断了尖历的骂声。  我资历低微,刚来镇江分舵不久,给分舵里师尊们打打下手,术法也学得杂七杂八,勉强够个自保而已。本以为像我这样的身份本事,怕是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咱堂堂国师之尊的宗主,想不到昨天下午,一邦伙夫打扮的人绑了一个浑身是伤的青年小伙子来分舵砸门。说这个自称是玄心正宗宗主的人要他们送他来这儿换酒钱。  师尊和舵里的几位师叔伯闻言,如临大敌般冲出门去。  天擦黑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据说是总坛来的护法大人进了这院子。从那时起,这炮仗般脾气的女护法就没了个消停。  先是骂师尊和几位师叔,说该当将那人丢了出去不管,没的白白给宗门丢脸。又骂那名试图劝解的男护法,说他什么姑息养奸,本就不该相信那样一个人。骂得师尊师伯还有那男护法脸色阵青阵白,嘴巴直打冷颤,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舵里的师兄弟们都噤若寒蝉,说这女护法看起来也不过双华,料不得在宗门中竟有这种气势这等地位,难不成说,那个被打得鼻青眼肿直哼哼的年轻人,真的就是传闻中,在三年前的上元节破天魔星之劫,救天下苍生于危难,被皇上钦点国师的宗主诸葛流云?  院墙根还有几个新来的小弟子挤在一起探头探脑,与我同住一屋的子宏不停地朝我招着手,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厢房的门打开了,隐约听见屋内传出女子咽噎的哭声。声音压抑像是被人捏着喉管一般。听得人心中无端地发酸。那相貌不凡的男护法,面有疲色地步出门来,我急忙放下两桶水,恭身行礼。  “你……去禀告郑舵主,我们即日便护送宗主回去……让他们不必费心了。”  我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只听得他昨日清朗的嗓音竟也有几分暗哑。  一个时辰之后,门外备好了马车,几位师叔伯毕恭毕敬地搀扶面上尚有几块淤青的流云宗门上了车。朱雀护法恨恨瞪了车门一眼翻身上了车前的雪青骢,缰绳一勒,扬蹄前去了。那男护法面上微微一愠,想上前喝止,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师尊抱拳上前:“青龙护法,属下照顾不力,但请责惩便是。宗主伤势未愈,急起赶路,怕是……”  青龙面色微暗,目光转向朱雀远去的方向,摆手道:“与你无关。中元节将近,朱雀有心事而已。她要赶回长安,我也阻不得。”  师尊闻言面色一紧,几个师叔伯也是面面相觑不敢支声。师尊跨上一步急道:“难不成,宗……那,那人的生魂……还没消息?”  他神情极是企切,话语却藏藏躲躲,叫人听不明白。未了还一声促叹,扭头望着地下跺脚道:“师兄,你----你当年,万不该遣我回镇江来!”  “枰秋,镇江分舵----没不行!”青龙护法抚着师尊肩膀,沉沉叹道:“玄心正宗各地的分舵,都需要你们协力扶持,你万不可意气用事了。”  “……那人当年,究竟是如何……你能告诉我吗?”师尊两袖微颤,似是难忍般振了几振,终于脱口而出:“纵有千般过错,他也曾是我们的宗主啊!”  “师弟,”枰棋师伯一步跨上拉住师尊:“莫要失言……”  师尊双目竟湿,嗫嚅难续,几位师叔伯也是神色戚然,一齐回头望着青龙护法。  “他没有错……从来,就没做错过。”青龙微微躲过身,似不敢面对这些目光,半晌才沉声道:  “那年刚过年尾,原本四散的天魔星残魂突而消失不见。朝庭褒奖了宗门,册封了流云宗主,命宗门寻找他的下落。  两个多月后城外传来了消息,我和朱雀跟着流云赶到城外的来福镇,看到无数残存的天魔孤魂粘着的一团奇异的魔气,被宗门失传已久的锁心大阵困在一座废弃的窑堡里。  窑场外倒毙着十多具分舵弟子的尸首。周围布下的结界和阵法极为凶险,我们无法靠近,窑内是何情形也无从得知。  朱雀以传音术表明身份,想确认是不是他在里面,没想到锁心大阵突而逆转,一缕绿焰自阵心倒灌向窑中,烈焰冲天,气浪暴涨。将我们数十人震飞出去。  待我醒来之时,已是子夜。窑堡已夷为平地,魔气净除焰火俱已熄灭。我看到锁心大阵的阵核上空……“  他说到此处,硬硬地顿了顿,半晌才极为难能般下续道:“悬浮着宗门传承的玄心灵镜!光华万丈……”  “玄心灵镜?怎么会?若无传承,那神器怎会析出他体外?难道是说——”师尊声调陡高,冲上前牢牢抓住了青龙的手臂。  青龙护法落寞地摇了摇头:“遍地残灰,我们寻了一日……无迹可察。”  “……”师尊猛地瑟缩了身体,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们无从与人解释,只得上报朝庭,言他当日伤重,寻到之时已不治。圣上抚慰得几句,不了了之,他的棺椁墓穴之内,实则虚空。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追索不到他生魂的所在,就连极阴的七月中元,也没有他的丝毫气息。”青龙言至此,神情萧索已极,仰头凄然笑道:  “过了这个中元,三年新魂成旧鬼,若他的生魂再寻不得踪迹,只怕轮回之道亦成渺茫。朱雀很是自责,流云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那日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每到七月便逃离总坛,不敢面对。我怕事情……是再也隐瞒不住了……”  “不!隐瞒不住也得瞒!”一声雷喝,骇得正听得半懵半懂的我浑身一颤。  却见师尊面上豪情如燃,上前去一把握住青龙手腕道:“世人薄幸,当年宗主为朝庭立下无数功劳,他一朝身死,朝庭竟连个抚恤追谥亦无!如今若旧事重提,却落个堕魔入邪,举火自焚的恶名,叫,叫他……情何以堪!!天魔残魂已除,他一世心血也没算白废!他自来将宗门声誉视为一切,镇江分舵交由我们几个,总坛就必须靠你们了!!”  “枰秋……他……他那不是举火自焚啊!”青龙再也抑制不止,翻手抓向车门边缘,硬生生捏下了檀木一块。  车内突而传出沉闷的咳嗽声,夹杂着一阵强抑的呜咽。  青龙回过身来朝师尊望了一眼,平了平气息道:“看来流云已经醒了……”  他郑重地拍了拍师尊的肩膀:“不要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镇江分舵,就交给你了!”  师尊黯然地点了点头,转身招手示意我过去。对青龙道:“这孩子根骨奇佳,日后必成大器。我想让他到总坛去,造化会大些。”  青龙护法看了我一眼,目光闪过一丝嘉许,点头道:“甚好,一路上,也好照顾流云。”  “梓期,梓期!”  “唉,在!”门外响起大师兄梓华的声音,我扔下手上的抹布就跑了出去。  廓道上灯火通明,一轮明月刚探过对面的滴水檐,浮云镶金,净天着墨。很是一幅美仑的夏夜图。  “师兄,你们巡过一轮了?”我搓了搓手,拉直皱缩的衣袍。总坛毕竟和地方分舵不同,就连最下等弟子的衣服都是上好料子。随流云宗主回来,归于了木字旗下,师承青龙护法的首座弟子林蒴,属“梓”字辈,道号也从原先的“子期”换作了“梓期”,幸好也无不习惯。师座古板得紧,不拘言笑,不似流云宗主平和,常与弟子们闲话家常,不说别的,光是这衣赏,在流云宗主面前怎般都无妨,见了师座师兄们,就须得扯得梭角平整。妥妥贴贴。  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最后一日。中元节接连七日,总坛里的气氛都有些诡异。所有人都尽量沉默,尽量少说话,尤其是在碰到四位护法的时候。其它三位倒也罢了,若是见了朱雀护法,最好躲得远远的。  宗门的祭礼繁复,中元节又是大祭,新进总坛,每日里除了随众师兄礼课外,打杂洒扫的活儿少不得多干些,等到收拾完法堂往往已是,又忙不迭去巡守值夜,几天下来神困体乏,万不得已也只能咬牙挺了。  轮到我们这一组巡夜,前院由师兄他们巡守,后面的玄心大殿和偏殿由我和七师兄梓年值守。  刚接过师兄手上的令旗,且听他重重叹了一声,拍拍我肩膀道:“小师弟,机警些,啊!”  他说完拖着疲惫的步子向前院走去,梓年待得他们走远,瞟了眼我身后华灯下巍然的玄心大殿,走到我跟前重重叹了声,摇头苦笑道说:“唉——差不多完事了,不会来……都已经三年了。刚才四位护法都喝醉了,朱雀护法又哭又叫摔了一地的盘子,我们扫了半天呢。大殿外防护的阵法今晚暂时还不会启动,倒也不用防什么,小心看着点殿里的烛火就行。”  他说完蓦起收起懒散的笑意,立正了身步,朝玄心大殿方向深深地凝望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每年也这就几天里,突而会很想他……”  “师兄,那个人究意是谁?”我小心翼翼地问,留心观察他的神情,好奇地他脸上浮起一丝难忍的酸涩,中似有火焰烧灼般的疼痛,抿了抿唇,终是摇头道:“都过去了,你没必要,也不用问。对你好的。”言罢转身朝廊后的侧殿快步走去。  四周静了下来,远处山谷里夜枭凄历的咕咕声不时地传来,各种夏虫的鸣吟此起彼伏。山风漏过角檐,管笛般呜呜轻响,殿前广场上红绿黄蓝四色玄字旗猎猎的擦拂声,给这处玄心正宗最为庄严的所在,涂抹着一层层潸然欲泣的。  早已过了子夜时分,正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握着一尺长的烛剪,强提起精神,穿过挂满淡青色账幔的中殿,面前一望无际的正殿两侧十多架五层八角的琉金烛台上上百支儿臂粗的牛油巨烛让我狠狠打了一哆嗦。玄心大殿我来过几次,也曾见过这种奢豪到刺眼的烛架,据说,只比宫中皇室所用的贡台少了一层而已。但这座大殿自来给人一种空荡荡的,过大过高的殿堂,淡青色廖廖几道帐幔,映着青玉石地砖,即使有两三架这样的烛台照明也显得冷冷清清。  听几位师兄提起,玄心大殿曾是处理宗门事务的核心所在,正殿中心设有最具灵力的阵法,宗主与四将更是几乎日夜不离此地。然而现如今这里仿佛被下了诅咒般的冷清,早已成了宗门中人,不愿触及,也不敢提起的。  “这么多烛台,怎地突然从库房请了出来?”我皱眉挠着头:“这不有意消遣我来着吗?怎地轮到我值夜的时候,就要管这么多烛火呢?”  懊恼归懊恼,本职还是不能懈怠,指般粗的烛芯,实则根本没有修剪的必要,持了烛剪,漫不经心地绕着烛台一支支巡视过去。明晃晃的焰火麻痹着和大脑,真是困乏到极点。想此时也不会有人来,何不寻个僻静的角落打个盹,解解乏?  这般想着,已是哈欠连连,瞄到殿角北侧盘龙立柱下有一处干净地所在,蜷了手脚席地坐了,高宽合适的柱脚边沿正好枕臂而卧。  方闭上眼,偷偷乐着,身后响起一阵极轻的声,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坏了,被抓个正着?  “原本想让你睡得沉些,想不到你却跟了进来,果然是天赋异斌!”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满是嘉许的意味,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字正腔圆,醇厚似酒,温润如玉,骇得我睡意尽去,噌地窜起身来。  这一窜不打紧,入眼的景象惊得我几乎跳了起来。  腥红色羊绒地毯,织着绞丝暗纹褶皱,金漆灿然五宝龙珠的盘龙立柱四周,淡金色账幔一垂数丈,将空旷的大殿分隔出分明的层次,繁复却不赘杂,青玉案桌,紫檀书架,七彩澡井,八角烛台。奢华而不失简约。桌上卷宗数开,笔搁上墨毫未洗。入眼这富丽的所在,竟是一间别样的书房。  透过左侧帘帐,隐隐可见一个的立在一张供桌前。我早已忘了身在何处,心里满满的好奇,站起身三步并两步绕出帘帐。地下是刷洗得明镜一般的青玉石方砖,抬眼,烟香烟缭绕间一座十分眼熟的红木供桌,上下两层摆着香案。最上层中央一块高约丈许的楠木木主漆地黑沉沉,刻着“玄心正宗”四个尺来方正的朱砂圆篆。  “啊,玄心正宗的祖师灵位!”我情不自禁咋呼起来,迎来身前一声沉沉长长的闷叹。我这才看到,立着一个清孑的,除一垂到腰的如墨黑发,半绾的道髻上斜插的半尺白玉兰咬簪,如云雪纱宽袖缓带罩着其内鹅黄色一袭织绵得罗。后摆覆曵尺余,微风中一种遗世的超然。  “你是谁?”我脱口而出。尽管已无睡意,面对着他却没由得感支一阵阵地昏沉,问完一句,只觉天旋地转,闭上眼睛狠狠地甩了甩头。  那人转过身,感觉得到有目光在我身上细细打量,我却怎也抬不起头,摇摇欲堕间,一股侵入髓骨的凉气直贯我额心冲灵穴,我猛打了一个哆嗦,定睛看时,一枚修长的手指回落,眼前站着一名二十开外的年轻男子,面如玉琢,细长的凤目携着一丝之色,唇色稍淡,微微扬起一道笑弧,额心一枚描金火焰纹道印灿然生辉。  他并不说话,不知所以地笑。径直绕过了我,大步迈向殿外。我赶了过去,且见他两手拉开殿门,一个青衣人摇摇晃晃撞了进来,几乎一头载倒在他。  “金光……金光!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不出现,你倒底死去哪里了!!”那人口中叨念着含含混混的话,烂泥般往地下委顿下去,被那男子半抱半搀地提拎起来,历声喝道:“诸葛流云,你又喝醉了!”  我几乎以为看错了,冲上一步间,那半挂在男子臂搀,面色潮红烂醉如泥的人,不正是流云宗主吗?只奇怪的是,那人一张粉团般的娃娃脸,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与现如今嘻笑怒骂也掩藏不住的疲惫判若两人。  “你……你要骂就骂吧,反正,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骂我!朱雀骂我,师父骂我,无论我多都比不上你,不能把玄心正宗发扬光大,当初又为什么要逼我来当这劳什么子的宗主!我本就不想当,逃却逃不过,躲又不让我躲……你们,你们这是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却还要一个个装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成日里要我这样,要我那样!!圣上封我当什么国师,我连紫金得罗的袖子都搞不定,穿起龙袍也不像个太子,本就不是这块料!连玄心灵镜都不认我,说什么我体质异于常人,魔气排异,不能心镜合一,既是如此,为什么要还要我这半人半魔的来当这玄心正宗宗主!!都是你们的错,你们的错……”  “够了!”  诸葛流云孩童般挣扎扭动着身体,声嘶力竭地说着怀腹委曲,被那黄衣男子一路拖抱着挪向殿南面的帐幔间,一声断喝,狠狠掼在一张五尺多长的罗汉榻上。诸葛流云难抑地揪过榻上软巾裹住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情景真当诡异。  我茫然无措地立在那儿,看着那名叫金光的黄衣男子悠然地背着双手,腰板挺得笔直,冷眼看着床上撒泼打滚的流云宗主。许久,突而弯了弯弯唇角,目如冷电,笑得极是鄙夷:  “诸葛流云?哼,你不配当诸葛青天的!”  “金光你闭嘴!”诸葛流云气惶惶自榻上弹起,双目怒瞪那人,大声喊道:“不许你说我爹!是你害死他的,不许你提他,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一股令人窒息的森冷感觉自脚心窜起,我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退缩到殿柱边,惊愕地望着一步步逼向流云的金光。  “这才是你心里想的?那么,你——随时出手。”目光豪不避忌的直视,金光伫立在榻前,语音低沉,像惑人心神的施咒者。诸葛流云怔怔地望着他,目光攸转迷惘,左右摇移不定,脸上显现出困惑的表情,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为什么?”  金光面色转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从来都如何面对自己,为什么现如今-----做不到?”  “我……”  金光缓缓转过身,眼望远处,一字一句道:“诸葛青天与蓝魔私通,弃妻儿于不顾,虽有违人伦道义,却并非必死之过。他当年之所以选择一死,乃是为了替你们母子偿业。你自锢十,不与你相认,也是为了杜绝你魔性中的恶念被过早地触动唤醒。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现如今,他们也更见到你成才成器,而不是白暴自弃!”  诸葛流云默然,低低埋着头。  “告诉我,你究竟在什么?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别人?”  诸葛流云摇了摇头,双手交握在一起,右掌使劲搓着左拳。硬是不敢抬头看他。金光静静看着他,语气陡然平和了许多:  “流云,你知道,朱雀那般挑剔你,却为什么从不公议罢黜你这宗主之职?”他侧过头来看着诸葛流云陷入沉思,自顾自道:“其实,朱雀不认同你,是不想否定我。在她看来,认同了你,就等于负弃了我的心血,这会增加她的负罪感。”  金光言及此,背手长立,自嘲一笑,眼中晃过几分欣色:“玄心四将,青龙稳重,朱雀果敢,玄武精细,然集他三者大成的,偏偏却是白虎。白虎对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  “论资质和能力,青龙与白虎都是接掌玄心正宗的上上人选,为什么偏偏要选我?”诸葛流云皱起眉,涩涩地一摊手:“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超过你,把玄心正宗发扬光大啊!”  “呵,你终于肯诚认,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我吗?”金光懒懒的一笑,面上现出难能的怜爱之色。诸葛流云抬起头,正与他目光相触,怔楞之下,陡然感到一丝异样的不适,却一时想不起有何不妥。  “诸葛流云,你知道厉斧和路碾的差别吗?”金光静静地看着他,忽而问道。  “什么?”诸葛流云不明所以地眨眼。  “七世怨侣未除,魔宫尚存人间之时,需要的是雷厉风行的手腕,开山劈石。这就好比是厉斧;而现如今,天魔一族覆灭,残留人间的魑魅魍魉和肖小人心,更需一方路碾去平整砍途,周旋世情。路碾虽只滚石一方,但其圆润厚重,便远非厉斧所能及。你懂意思了吗?”  诸葛流云缓缓抬起头,痴怔地望着金光,似某一方鸿蒙被触动,混沌欲开。  金光仍背着手,站在其数步之遥,低头迎着他目光:“青龙心性与我相承一脉,刚劲有余,圆润不足,白虎乃将帅之才,却无王者之心。”他仰起头来慨叹一声道:“眼下的玄心正宗,有能力来作这一方路碾的,也就只有你!”  他突而唇衔一味鄙薄。斜睨着他冷冷笑道:“你倒莫嫌这顽石笨拙丑陋,能压得出路来,才算得上一方好碾!尽你所能去做,这一回,可莫要叫我看轻了!还有,玄心宗主的最高,并非将宗门发扬光大,而是——解散!”  “解散玄心正宗?这是什么意思?”诸葛流云两眼不停地眨动,像什么般扑了起来:“不对,金光!你……”正当他伸手抓将过去,金光攸然向后退去,速度不快,衣袂扶摇,周身竟是纹丝不动。大殿空旷,传来他轻轻地一声笑:“你会明白的!”  “不对!金光,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说话怪怪的,为什么没有自称本座,金光……”  “宗主,不可!  见诸葛流云大叫着奋起直追,我鬼使神差般感到一阵心悸,两脚不听使呼地冲了出去,下意识想揪向他衣服,眼前景象水漾般一晃,顿觉天地为之倾倒,惊呼着往后退跌,重重撞在身后的盘龙立柱上。  “你碰不到他的。”待得稳住身形,眼前暖账锦榻的卧居景象已转换为高阔的玄心正殿。北首台阶上宝座高置,雕镂华丽,气象庄严。腥红地毯自上而下直铺数丈。且见发声之所在,正是高立阶首的金光。  然而此时的眼前人,一身耀目的紫金得罗,袍幅襟边宽愈尺数,金线明勾万字团花符文,袖宽近丈,镜心博带,后摆曳地三尺有余。紫金环扣束发,斜插了二尺长蛇形剔月簪。眉目神韵,如皎月寒光,森冷不可他犯。面目虽无大异,却已远非方才的弱冠少年可比。  我周身汗孔瑟缩,直觉脚底热血直冲上头,骇得瞠目结舌,半晌方讷讷吐出一句:“你,你是谁?你究竟是人是鬼啊?”  “哼,玄心弟子,还会怕鬼?”金光振袖而拂,脸色铁了下来。冷笑道:“生魂竟能循着本座元神与他人镜相合,乃是你天生的灵力所致,但若冒然冲破他人梦镜,只怕你的三魂七魄也便离了体了。方才若不是本座出手,早上,躺在这儿的,便是你的死尸了!”  “元……元神?!”那不是传说中登临天道者经三灾五劫方能成形的魂元精魄吗?不对不对,依他所言,此时的我,岂不才是真正离了体的生魂一只?  这一吓不打紧,哆嗦着气也快喘不过来。  “陆鸣鹤,你不用怕,本座自会带去出去。只是眼下你既已进来,就乖乖待在一边,他们是看到不你的,听明白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我自知身份掩藏得极好,就连镇江分舵的同门子弟,也万能想到失踪数年的江苏府尹之子陆鸣鹤会抛弃仕途,投身玄心正宗门下。  金光负袖步下台阶,又一次与我错肩而过,但笑不语。  这时,殿门方向,隐约有脚步声远远传来,轻重缓急不等,听来有数人之多。到得门外停下,随即轻抠门楣之声索索响起,一只白嫩细腻的小手紧紧握着门边,一分分小心翼翼地抬枢开进。尽量不让殿门发出声音。  金光轻轻一笑:“终于来了。”  “诶,诶诶,怎么样?”一个少年轻声在门外问话,夹杂着担忧:“还是用张绝音符吧!”  “嘻,放心吧,宗主一定不在!”一个少女声音痴痴笑着,屏息了一会,然后,利落地推开殿门,在门枢沉闷的嘎嘎声中,一个马尾高束的红衣少女,轻巧地蹦进门坎来,然后在我的惊讶之中,和身后跟进的数名少年一齐呆立在殿门边。  “啊?宗主!”  惊呼的是玄武护法。一个身量半成,童音初脱,十六七岁年纪的玄武!  “你们回来了。”金光背起手,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语气之中也听不出喜怒。的玄心大殿隐隐可闻回声。静谥地诡异。  没有人开口。一片寂静。  胸腔中泛起无名的酸痛。明明知道这只是别人的梦境,为何有种摸触不到的忧觉越来越清晰?轻于风,寒胜雪,掠进虚开的天棚气窗,似雀跃的精灵,在黄幔低垂的大殿内飞舞。  没有人开口。一片寂静。  凝立的金光,木然失措的四个少年。  夏虫的吟叫声不知何时又清晰起来。我使劲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什么正在消失,……  “宗主。”许久,那清灵的少女声音再次响起,委屈的情愫幽若如丝,尽数掩藏在倔强的眼眉下。却已夺眶:“朱雀知错了,您责罚我吧!”她语音渐低,终掩面跪于地上。  金光神色不改,开始朝他四人走去。每走一步,面上的凝重便如催醒的般褪脱几分,虽不甚明显,但到得这少女跟前时,睛神间已是一片怜惜,比之方才面对诸葛流云,更多了几分温存:  “错在哪里了?是不是又把我的雪青骢偷偷拉出去玩儿啦?”金光微微,侧头掩去嘴角一抹笑意,笼罩着那袭紫金得罗的强劲气势,此时已片缕不存。温言软语,恰如慈母低呢,暖阳沐新,令人迷醉贪而不自知。  我眨了眨眼——  不对,不对!这种透发着危险的舒适感觉,比之方才更令我恐慌。那是毒药,是罂粟花瓣下肥硕的果实!飘飘临仙的慰藉一但,便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宗主!”就在我惊惶间,一个面庞轮廓如刀刻般钢毅分明的少年阔步上前,双膝跪地,神情郑重地直视金光,声线初定,浑厚有力,一字字道:“这不是朱雀的错,青龙身为四将之首,未尽得驯导善诱之责。自作主张弃您于不顾……对,,!”  朱雀毕竟是,未等青龙说完,早已泣不成声,嘤嘤噎噎。  我越听越是不对,迷惑不解地看着伏地痛哭的一对少男少女。不就是偷偷牵了他心爱的坐骑去玩吗?再说,眼下那雪青骢不已经是朱雀的了吗?  可不对!十五六岁时的朱雀?那匹才五六年牙口的宝马?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我正自混乱,白虎与玄武已满目含泪地扑了上来,咚咚两声,双双跪在青龙朱雀身边。  “不,那日是我带的头,是玄武的不是,您要责罚,就先罚我吧!”  “白虎本当劝阻三位师兄,然四将同气连枝,白虎未能独善,有负宗主所托,愧对宗门养育之恩!”  玄心大殿空旷地回荡着四人幽咽的哭诉,像零落了一地的杏雨李花。  渺渺弥漫着一种别离的伤感。  金光不语,静静孤立的身影没有了华彩的炫染,清孑单薄。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容更显苍白萧索。他垂目自四人脸上一一扫过,唇角缓缓扯动,带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说得很好,玄心四将同气连枝。你们没有错。更没有愧对宗门!”  四将吞泣之声渐止,他上前去一一将四人扶起,身形稳重有力,衣袖在微风中轻摆。  随即退后数步,腰板挺得笔直,冷目如电,逼视四人,一字一顿道:“但本座愿意给你们这个,接受你们的道歉!至此以后,莫要再纠结此事,听明白了没有!”  他字字铿锵着力,掷地有声,震得我头脑一阵嗡鸣。待得神志,抬眼看时,不由大惊。  大殿还是方才的大殿,金光也仍然是方才的金光。然而玄心四将已不再是少年,挺立于金光面前的,正是现如今年迫不惑,却依旧英姿勃发的玄心四将!  同一时刻内,朱雀惊呼失声,玄武与白虎下意识地退了几数,青龙怔怔地立在,两眼直瞪金光,面上神情说不清是喜是怒。  消逝的强劲气旋陡然间回拢,压抑着。四对一,无数交织着爱恨、怒怨与怜惜的目光对峙着,撕扯着。  俱各!!  金光扬了扬头,背起手来,一口长舒的气息消散了窒人的阴郁,沉声道:“我的不多,只想和你们心平气和地说完话,听不听由你们——”  虽是在服软,言语中仍没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这种矛盾丝毫未减轻他夺人的气势,直教人不敢逼视。  “你……你究竟在搞什么鬼!”首先发难的是朱雀。娇喝的声音有些发颤,双拳紧握,目注地下,仿佛正努力支撑着什么。  “你说。”青龙的目光始终没有金光的脸,脸上神情自始至终正肃得悲悯。却又凛冽无一丝私情。  金光朝左侧的殿角扫了一眼,冷冷道:“你不是有话要问吗?一起吧!”  “我是有话要问你!”殿角一声断喝,待我回头之时,怒气冲冲的诸葛流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满身杀气,双目赤红,三步并作两步朝金光冲来。  “你干什么?”朱雀俏脸一沉,本能地护在金光面前。  “流云,有话好好说。”白虎铁着脸,滑步欺上抢先挽住了诸葛流云。诸葛流云气喘如牛地瞪着金光,大力吞咽了几次,嘴色抽动,却只是看着金光说不出话。  “让他说。”金光不愠不怒,淡然的目光涣散在地下。  玄心四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诸葛流云,心下了然,,这率性的诸葛流云能替他们说出些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锁心大阵是你发动的?”诸葛流云咬牙切齿。  “是。”  “此阵数百年前就已失传,你是怎么知道的?”语气已又急又怒。  “玄心大典附录第两百三十二卷。”金光面无表情,淡静的语气丝毫不避讳诸葛流云的步步急逼。  “你!你居然真去试那阵法?”诸葛流云未有反应,朱雀已把持不住,逼视着金光一阵气苦,嗔责的语气也带了挫泣之声。  金光默然,眼睑微振,悄然避了开去,眸光中划过的失落和萧索,还是映入了朱众人眼里。  玄武缓缓望向金光,将他从上到下,细细的看着,仿佛要将那人的一肤一发烙进自己脑海之中。  “以魔入道,以道梏魔。三魂为囚,七魄为炉,真元以为炼。道魔同消,永无往复!这是什么意思?”诸葛流云目光森寒,一字字清清楚楚颂道。  “你终于把玄心大典看完了。”金光幽幽点头,并不接话。  “金光!你……你刚愎自用的毛病就不能改一改!”诸葛流云再不可揭制般喝唳起来:“天魔星幽鬼残存人间,本就是我们的错失,要面对要诛歼,是整个玄心正宗的事!用不着你一个人去收拾残局!你偷练玄心奥妙诀走火入魔以至心神失守,自身都难保,还逞什么能逞什么强!成天一幅自我圣明,恨不得天下人都感激你,愧对你的样子!……”  “够了!诸葛流云!你……你要再敢胡言半句!休怪我不客气了!”青龙钢牙欲碎,终于暴喝一声,硬生生制止了口没摭掩的诸葛流云。  夜风骤急,荡着满殿幔帐掠掠作响。  金光足下步子微晃,眉间再难强掩伤颓之色,倔硬地收整身体直直站好,眼睑不停眨动。诸葛流云话已出口,也觉失言,心中又悔又气,咬牙立在原地,瑟抖不停。  “你说的没错……”许久,金光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发了一声笑,笑声寒涩莫名:“天魔星魔气入体,毕生修为尽毁。”他扬起头来惨然一笑:“呵……可笑我金光除魔务尽,临了,自己倒成了该诛而自诛不得的魔!终日混混噩噩,满手腥血,靠玄心灵镜残存的灵力维持少得可怜的清明……  除了锁心自炼,速求一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造下更多的杀孽,让玄心灵镜为我耗尽先人灵力,毁掉宗门传承吗??”他本是头愈伤愈强的兽,最为处被一棍捅穿,终是情难自抑地长啸向天。  有什么刹那凝固!  风动,夜凉,虫呻,心躁,魂瑟,梦碎……刹那!  叮铃——叮铃……  对殿角檐上高高悬挂的铜铃,一声声如幽叹,如泣诉。敲击着这一方梦境。  我突而了然欲笑。也许,眼前我看到的这五人才是真正的他们。人在睡意志往往最为薄弱,最难掩饰本真。想是中的金光,也绝不会自己那般不堪的过往。  “是了……紫竹岭的村子是你烧的。抚娄,简水,还有来福镇的玄心弟子,都是你杀的。”青龙没有用问句,而是平稳的陈述句。他斜眼盯着金光的眼睛,内中的坚定绝决终绘上淡然的一层。  朱雀嘤咛一声,哭声大显。  “你真能对自己下手……辛苦吗?”玄武用的是个问句,那般风淡云轻,却拂起了最深藏的落寞。  “哼……”金光突而残冷地笑了起来,目光如冻挫般在四将脸上刮割:“本座亲手培植了你们四个,是叫你们在这时候与我儿女情长的吗?”  青龙无声地地叹了口气,朝诸葛流云看了一眼道:“流云,他是要教你玄心灵镜心镜合一的奥妙吧。”  “呵,我这半魔之体,不是不能心镜合一吗?试了那么多次,何必呢?”诸葛流云有些悻悻。不敢再轻易触犯盛怒下的金光。  “你……”朱雀又气不打一处来,直窜上去恨不得抽他几掌解气。  金光倒并不嗔怒,淡然地看着诸葛流云:“玄心灵镜并非实物,乃是宗门历代先人以灵力凝炼而成。镜心合一,只求神净、虚空、情灭,心无外物。与肌体有无魔气无关。本座当日堕身成魔,灵镜亦无舍弃析离。你若不能镜心合一,魔只存在你心里而并非身上。”  “这个……我。”诸葛流云皱眉搔了头,五管扭曲地看着金光。  “其实你懂!”金光不容否定,双目直视于他:“你的神识,天资聪慧,我之前与你所说的一切,你都已明白!所以才会如此不安!”  “我……我是明白,只是……”他酸涩地耸了耸肩,还是没有地摇头苦笑:“金光……我怕我做不到。“  “只要你明白,就足够了。”金光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如释重负地挺起身,目光自五人脸上一一扫过,无悲无喜无怒。  半晌蓦然转身,大步朝殿门方向走出。  “慢着!”身后流云急急喊了一声,金光止步,微微侧转头来静等他的下文。  殿外已微微可见鱼白天光,这个无比的背影,此时定格在五人莫名而来的感中,说不明哪里有异,却只教人不敢眨眼,生怕下一刻便会消失。  本就是中的事,然而,伤痛在梦境中是否也能被清晰地捕捉?  我快步跟在金光身后,晨风掠过的一刹,狠狠打了个哆嗦。回头看时,玄心大殿内竟隐隐蒙着一层天青色的光,像一幕初夏的雨,悄然融阻了两个尘世。  朱雀突然抬起手,抹了把脸颊,指尖微微有水样的湿意,她痴痴地看着,突而不解地笑了起来,朝着玄武嘟哝道:“咦,天下雨了吗?怎么我脸上是湿的?”  “嗯,来我看看,是不是你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了?”玄武开始认真的察看他的眼睛,关切地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喂喂喂,你别乱摸啊……”白虎难得上前来打趣:“别教青龙见了,揍你!”  “你说什么你……再胡说八道,我打你的啊!”朱雀咋咋乎乎蹦将来,挥掌追打白虎的头。白虎大笑大叫着跳来闪去。  青龙笑着摇头,怀抱法剑看着他二人一左一右绕着他又叫又跳。  “你打算就这样不告而别?”诸葛流云果然不同与凡人,虽被阻在梦境之中,未能冲开那层光幕,语音却还是清清楚楚传了出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生……是死?”  金光身形一晃,面上有一刹那的酸楚,旋即消散在若有若无的笑意中,轻叹道:“生有何欢,死亦何惘?人生天地间,梦中远行客。都过去了吧……”  跨出了大殿门槛,金光已立在阶前,高高抬头远望着四周昏昏绰绰的殿宇轮廊,脸上难得地堆满舒心的笑意。我悄悄回望殿中,果然,烛火宛然的大殿内黄幔锦毯依旧,却空无一人。我在唉叹,离了这人的梦境,那五个人,是否能有个真正的新开始?  “玄心正宗很美!”我陪着他环视了一周,由衷地赞叹。  尽管已隐隐猜到此人的身份,也清楚仍在他控制的梦境之中,然这一夜的冷眼旁观,我已对他有了足够的,自也不惧不怕。  他眼望长天,轻轻点了点头:“没错,玄心正宗很美。”  “看得出,你很舍不得这里啊!”我的语气有些小小的挑衅,偷眼看他的反应。他突然侧过头来冷冷地打量了下我,幽幽道:“敢对本座说这样的话,你还是第一个!”  “嗯—”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是会恼羞成怒,想杀我灭口,就不可能让我一直跟着你了。”我激他一将,终于正起脸来:“你究竟为什么让我掺和着?我只是一个刚进总坛的蓝衣弟子而已,而你……”  “你是不是五行全金,六阳六阴的命格?”金光目视他方,似漫不经心地问。  “对啊!”我知道我的命格很硬,很奇怪,世上少见。但对着他这样的表情,也禁不住好奇起来。  “十六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刻,本座伤重,本当死去。却因你母难产,将你我生死交接之时错过。所以你和我本是前世与的所在。”  “啊?”我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错峰生死劫?古书上有记载过,是真的吗?我会怎么样啊?”  金光笑而不语,只上前来捉起我左掌,将我中间三个手指折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三?六?”我愕然望他,想寻求他明确的答案,然而一阵突袭而来的晕眩感觉,带动着我的身子不听使唤地朝地下倒去……  &&&“唉,行了行了,有气儿啦,有气儿啦……梓期,师弟!快醒醒,梓期!”浑身针扎般疼痛夹带着阵阵麻木。被人不停推攘触碰处尤甚。咬牙助得神识清明,又觉咽喉火烧一般,半咳半嘶道:“师兄……别,别推……”  “唉,真的醒了!”尖细高叫的声音来自小师弟梓松,比我晚两日进的总坛。我艰难撑开沉重的双睑,占据视野的只见大师兄梓华放大了的脸。见到我终于醒来,这才仰头朝一边的师尊林蒴禀道:“师尊,他醒了。”  林蒴三十来岁,肤色稍黄,深陷的眼窝目光犀利,常让人联想到猫头鹰。但见他紧缩的眉结微微舒展了一下,复又皱紧,上前来审视我道:“梓期,你怎么会晕死在玄心大殿前?浑身冰凉毫无气息,跟死尸体一样!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迟钝地消化着师尊的话,扫视着周围一大圈或惊讶或疑惧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我记不清了!”头脑还有些稍稍地晕眩,好在身上的疼痛感已消失,我揉了揉臂膀撑坐起来,面对着师尊不甚相信的神情,努力回想着:“昨日弟子值守大殿,后来……”  想到那满目的烛火,脑中突闪过几许黄色光影,似是一个人影,又似是飘扬的轻绢样物事,越想头越沉重,只得硬生生止住,垂目不敢直视师座,低声道:“后来,弟子在西偏角的柱子下打盹瞌睡了……弟子知错……还请师尊责罚!”  “还请……责罚”这句话是门中弟子常用语之一,为什么此时从自己口中讲出,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那声音脆生生,清灵似莺啼,似乎……是一个女子?  我不知不觉走起神来。且听师座哼了一声,道:“巡守玄心大殿,居然偷懒瞌睡,要责罚。但……也便只这些了吗?”他审视我的眼神愈发的森冷。我怆惶回过神来,讷讷地摇头。  正这时,七师兄梓年快步走了进来,朝师座一脸凝重地抱了一拳道:“师尊,宗主和青龙护法,先后赶去了玄心大殿,似乎……”他话到一半顿了下来,显然不知该如何措词。只得转了话峰道:“他二人在大殿阶前一直坐了近一个时辰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天已大亮,初阳热气微灼。  晨风中不时回荡着角檐的铜铃声,随着诸位师兄列队赶到玄心大殿前,远远便见宗主诸葛流云长伸着双腿,坐在殿外的台阶顶端。其身旁不远处,双肘撑膝支额,低垂着脸面的却是青龙护法。  师尊示意我们在侧廊静候,十余人未曾发出一丝声响。各自或惊或疑地看着台阶前异乎寻常的这一幕。  “他到……还跟你说了些什么?”突听青龙抬起来头,望向宗主,声音带着些慵倦。  “他说,玄心宗主的最高理想,不是将宗门发扬光大,而是——解散!”诸葛流云伸长脖子侧着头,看着青龙。  “呵……”青龙涩然一笑,点头道:“是啊!待得天下再无妖魔邪佞之时,也便是玄心正宗解散之时!”他面上突然的烈然豪情,如霞彩般,正身道:“宗主,你准备好了吗?”  诸葛流云转头避开他视线,微微一笑,再侧回头去时,已是满目精光:“传令吧,青龙!”  “领命!”青龙一跃而起。朝流云郑重地拱了一拳。  “青龙……”青龙方步下数级台阶,且听诸葛流云轻声唤住了他,困惑地支唔道:“我……我怎么也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青龙的身子微,木立在台阶上,不曾回头。晨风掠动他未及梳理的鬓发,带起一层淡然的感伤。许久,他惘然地一笑,轻声道:“我也是……”  青龙护法传下了宗主诸葛流云的命令,即着木土二字旗下弟子将玄心大殿打扫整洁,修砌一新。  随后几日,总坛举行了一系列隆重的仪式,皆由宗主亲自主持,随礼的除了四将外,还有宗门许多早已不理事的和前辈。  那一日,供奉宗门历代先贤灵位与画像的瞻元殿殿门大开,原被移置于此的玄心祖师牌位被请回了玄心大殿。  玄心大殿方圆五十丈内玄盘法阵重新调置,值守弟子皆换成宗门三等黄衣以上。就连师座这等身份,未得调令也不得擅自出入。  听门中弟子传言,当晚四位护法和宗主在玄心大殿内一宿未出。翌日,四位护法们出门时步履蹒跚,眼肿如桃,面上却光彩灼然,门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而后不久,宗主搬离静轩,将一应起居移入玄心大殿内。  七日后,北邙山南簏原宗门传镜长老世家——金氏祖祠重设祭坛,并着重祭扫了一座新坟,奉调令得以上山的也皆都二等以上弟子。我与众师兄侍守在山下,亲见许多昏厥的宗门老人被搀扶下来,脸上泪痕宛然,偶有半途醒转者,似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痛心疾首,哀哀哭骂自己年老昏匮。  那一日的北邙山。初开的第一批蔓珠沙华,凄艳似火。  临近傍晚之时,瞻元殿前法台高矗。宗主与四将亲迎了一方灵位进入瞻元殿供奉。  那晚,梓年师兄与自来不拘言笑的师座双双喝得大醉,哭笑半夜。  后三年,我凭借术法及极阵上的独特悟性,数次歼战中的缕获佳绩,被破格提任六次。其时,天魔一族俱灭,人间只余肖小魔物作恶,虽各自为阵,却也常有联结发难之事。  数月前,贯天沟一役,玄武护法身中奇毒,竟至不治。白虎护法伤重,我与青龙护法联手将其救出。宗主与朱雀,及其旗下火字旗三百弟子身陷堕天井魔窟,幸得穿山甲妖引路,方始转危为安。此战虽终险胜,然宗门亦死伤枕籍。  “梓期……哦,不是,从今日起,该叫你玄武了。”  身后传来青龙护法抱歉的笑语,我回过神来恭敬向他行了一礼:“青龙护法。”  “嗯?呵……看来还都没习惯,你改称我大师兄,或者直呼我青龙便可。你已是宗主亲自选定的玄武护法,从此以后,要认明自己的身份,尽心辅佐宗主,施柬行废止之权,万不能假培植之恩左以私情。要记住,玄心四将,是玄心正宗的,不是宗主的,明白了吗?”  “嗯!”我正肃地点了点头:“多谢师兄教诲!”  “哪用得着客气!”他面上刚毅的线条流过一份眷念的,抬头浚巡着四壁林立的先贤画像,轻声叹道:“这句话,也是当年……那个人对我说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个人……是白虎护法提起过的前宗主金光吗?”  “……是!”青龙眼中虚晃着水色的光,咛喃得半晌,方点了点头。  三年前中元节后不久,我日夜暑烧不退,迷迷糊糊病了半月,痊愈之后,常重复陷入同一幕梦境,醒来只隐约零碎片未。三年内每受一次晋奖,梦境便清晰得几分,到得如今,已能辩认梦境所处之地,为布局摆设与现今极其相似的玄心大殿。  梦中往来数人或哭或笑语驳不休,然仍无法辩认面目相貌。梦中人所说言语,也时有时无萦缠我耳际,而听到最多的,便是一个叫“金光”的名字。  玄心正宗第三百六十二代宗主金光,一生功过,牵引着整个宗门及人间正道数次起落。我入总坛之后,常听宗门老人偶有语漏之言论及此人,褒贬俱有,不足全观,却也促成了我对此人极甚的追索****。  此时正式受任玄武护法前一日,青龙竟将我带来瞻元殿,并毫无避忌地提及此人,我心下兴奋忐忑,祈意此番能解开萦缠我数年的梦境之谜。  “常有听前辈们说起。金光宗主,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尽力藏起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问道。  “他……他是一生为宗门,付出最多的人!”青龙双目炯炯,掷地有声地点头评道。  “随我来,我也该去瞻祭一下他。”  瞻元殿乃是一座塔殿。殿成八卦之形,每层高一丈有七,内中设有螺旋式阶梯旋阶通向上层。  每面卦位相应的墙上,俱顶橼高挂数幅先人画像,以特有的道法加持,无侵,虫蚁不损。以至人物笑貌宛然,栩栩如生,风姿宛若生前。画中人大都身着各式得罗,或简或复的法袍演尽朝代更替,世风百色。  每幅画像底幅,俱呈“颂贤”与“诽谤”二色符裱,上书先人功过以示后人。画像下一方青石供桌,供奉着先人灵位以供后人祭问。  “刚刚最坐在火岩之上拈指而笑的,便是玄心正宗的开山祖师玄虚子。其身后手执枯叶的女子,便是素天心。”青龙在前方引路,循着宽阔的中心甬道旋级而上,并未在先人灵前停留,说话间已到了十余层。  “我们都是以历代先人为基石,愈传承与后,当愈近于天道。所以先人俱在下层,每代但有贤人入殿,便加盖新层。所以瞻元殿数百年来,一直在不停地增高”  “先人为基石,愈传于后,当愈近于天道。”我目不接瑕地瞻览着先人的法像,似是随心地重复着青龙的话。青龙点头赞许道:“不错。所以,瞻元殿能建多高,便都是我辈弟子的职守,断不敢有负先人所托。”  我品嚼着青龙的话,点了点头。宗门相传数百年,每一代玄心弟子,毕生都以死后能进奉瞻元殿,为后人作基石而为荣吧。这样想着,脱口问道:“这些,也是金光宗主教于你的吗?  “是,代代相传。”青龙附应了一声,突然滞住身形,似想起什么般抬头环视四壁,幽幽道:“听说,他当年初摄宗主之位时,回总坛祭扫,是在每一位先贤灵前三跪而上的殿顶。到得最上层时,膑骨俱裂,差点两腿就废了……”  我蓦然没了思考,呆呆地望着他角色泛起的幽幽水色。听闻过那人当年时如何临危承难,罢前宗主,担起的宗门。旁观便如我,亦觉肃然。  许久,青龙收整起心神,摇了摇头笑叹道:“他是个痴人,我们倒不必学他……”  听得他苦涩言语中透出的浓浓追思,心下,也不好搭腔,闷头跟着他又上登了十余层。  塔殿内一时静寂如死,我本是个闷不住心事的人,想起老的传言,轻声问道:“据说,他十九岁时就当了宗主?”  “对,跟你现在差不多年纪啊。”青龙回头朝我笑了笑:“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我比他小一岁,玄武和朱雀同龄,小我两岁,最小的是白虎,那年,还不满十六。”他似乎沉浸在,语速愈来愈缓,隐隐带着笑,笑意中,却又泛着苦涩。  “你很特别,可谓天赋异斌,假以时日,定也是宗门贤杰。”他话峰突转,回头又看了我一眼道:“和你一起,我总有种似曾的感觉,你的决断和眼光,很像一个人……”  我突然一阵魂虚。不是得到夸耀的飘飘然,而是知道,他指的是谁。  想到那个人,那些萦绕不尽的梦境,心中只觉得沉重。迷离间,足下也不知高上了几层。  “到了。”青龙的声音忽然转虚,低吟慨叹。我微微顿了顿身,收整起心绪,跟着他登上了顶层平台之所在。  就在我抬头看去的一刹那,一阵森冷麻木狂冲头顶!  “是他?——”我自觉嗓音亦是哑暗得诡异。怔怔地看着面前三尺锦帛上的法像。  “是,他就是我们的宗主,金光。”青龙的语气,一反方才的激慨,竟变得平静。好像在评品着风淡云轻。我却不能自抑地瞪着面前的画像,浑身战抖,咬紧了牙关才教自己没有惊呼失态。  “为什么是背像?”我吞咽了数度,方才试探着问。  面前这个紫金法袍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似乎天天得见。那人背着双手,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冷威严,微露出左袖的纤长指尖,苍劲尤削。指甲修剪得平整利落。高扬的头朝后微微侧着,眉梢与鬓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下一刻,他便会对你转过脸来。教人不敢追看,却已移不开目光。  “没有……”青龙叹了口气,有几许伤怀的落寞:“三年前的中元节以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失了该有,再也无人记得,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再无人,再无人。  低眼看时,画像底幅颂贤和诽谤两处点墨未着。青龙告诉我,他的功过,没有人能写得出来,也没有人愿意去回想。所以,只是空……只能是空!  我悚然地立在那儿,脑中飞旋过许多支离的片段,有人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大声喊叫,渐渐地,所有的画面蓦然清晰。许许多多的声音慢慢凝成了一个名字——金光。  金光,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骄傲如你,竟将荣羞一并儿带走,不留寸缕?  我跪在法案前,望着灵位上“宗门第三百六十二代宗主”的圆篆。还有那一个仿佛已随时间定格,又将随时间消逝的名字。蓦然地感到一阵悲凉。  “人生天地间,——原是客。”回去的路上,我不假思索地呻出这两句诗。  “什么?”青龙走在我前面,回过头来看我,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个背影,他走得那般潇洒,又那般落寞。  &&&&玄心后世猷忘册记载:唐大历三年,青龙座下大弟子梓期承袭玄武之职,同年,朱雀退位,婚与青龙。火字旗首座弟子烬砚承朱雀职,大历十二年,白虎病逝,其职由土字旗三弟子持均承袭。  建中元年,护法青龙殉于漯祖河。其长子程泫承袭玄武职,原玄武接袭青龙位。  建中五年,宗主诸葛流云退位,传镜予青龙,时任玄心正宗第三百六十四代宗主,复原名陆鸣鹤。是年3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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