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把脸划了一个小血印子 会不会留疤啊?这几天爱还能不能重来洗脸啊?

转《执子之手,将子拐走[GL]》3
热血上涌,我此时的世界里只有她!隐约听见电视里正好播放电影的主题曲“She”,缠绵悱恻的音乐更让我感觉如入梦幻。小心的轻触她的唇,柔软,还带着茶叶的清香,忍不住含住,舌尖轻舔,碰触到了她的贝齿。
  她的手搭在我肩上,有些抗拒,却并没把我推开。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也急促,似乎还想挣扎,却又舍不得离开——欲迎还拒的样子让我的理智顷刻消失殆尽,双臂用力把她更紧的抱在怀里。
  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身体可以这样柔软,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双唇可以这样香甜。她在我怀里吐气如兰,身体轻轻颤抖;乌黑的眸子里尽是我的倒影,仿佛也要把我深深的印在脑中,一刻都不忍错过——她是那样让我痴迷爱恋到不可自拔,以至于放在她腰间的双手开始不再满足于停留,开始不安分起来。
  然而就在我想更进一步的展开攻势的时候,“嗡——嗡——”的手机震动让我们下意识的分开。方颖气息不稳的低头看夹在我俩中间的手机,却不接,然后她突然伸手按掉,且按住不放,直到关机。剧烈的喘息让她的肩膀上下起伏,脸上红红的不敢抬头看我。
  “方……”我依然叫不出“颖”字,再次靠近她想继续刚才的缠绵……
  “霹雳一声震乾坤呐~震乾坤呐!打倒土豪和劣绅呐~土豪和劣绅呐……”
  铃声大作,我的手机突然连喊带叫加震动的在茶几上癫痫摇摆,吓得我一个激灵,身子也跟方颖分开。有点发愣的看手机,突然想起毛毛已经睡了,慌忙抓起来,下意识的按了接听键。
  “喂!艾嘉!春节好!知道我是谁不?我是田丹丹啊!这次一定要记住我啊!没想到你的电话还挺好打的啊,竟然让我在零点打进来啦哈哈哈……”
  窗外密集的鞭炮声骤然响起,还听到了卷毛被吓醒的“哼哼”声。我茫然的看着方颖跑向里屋的背影,仇恨的看向还在那里兀自“哇啦”的手机——
  田丹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o(&﹏&)o
我在沙发上坐了好久,直到听到她从卷毛屋里出来,脑中始终一片空白。扭转身子仰过头,看见她站在卧室门口,一手搭在门把上,不进门,也没有回到客厅的意思。我起身把蓝屏很久的电视关掉,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毛毛睡了?”
  她点点头。刚才的温存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身子甚至有些摇晃。伸手再次把她搂到怀里,她抬手扶在我的肩膀上,站稳,稍稍拉开我俩之间的距离:“嘉……我还是……”
  “我等你。”我明白我有点着急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让我精神亢奋,但很显然她并没有准备好。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跟她长长久久的感情进行时,那么我似乎就不该追求太多的现在完成时。于是我又补充:“也想你等我,等我毕业,两年半,或者更长,我还没想好是要直接找工作还是继续考研。这个要求可能很过分,但我……”不好意思说出现在除了让你等待我也没有其他可行之策,无力感充斥在体内,只好选择沉默。
  从她脸上我没有找到丝毫的犹豫,只是又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她想起了什么,问我:“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三个问题么?”
  “嗯?”
  “兰红,甜咸,水笔和钢笔。”
  “哦。”
  “知道为什么是这三个问题么?”
  我摇头。她狡黠一笑,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The questions are what I’d like to know
eagerly but not suitably.”看我满脸疑惑,她解释道:“I want to know you.”
  那一晚我不太记得是怎样回到了书房里的小床上,只清晰的记得头上的天花板,让我从一片黑暗一直盯到渐渐泛白,在天色大亮之前被冲进来嚷着要吃饺子的卷毛给彻底遮挡掉。嘴角一直挂着笑——我和方颖的恋爱史从那一刻起正式拉开帷幕,从此相互了解,彼此扶持和相互等待。多年后再回忆起那个除夕之夜仍不免唏嘘感慨——温存暧昧固然值得回味,但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的甜蜜相处还是更让人感觉幸福温馨。在这份温馨中我逐渐成熟起来,而方颖则始终默默坚守着她的等待,在等待中渐渐让我融入到她和卷毛的生活当中,直到若干年后,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当初决定等待的决策还算是靠谱——至少现在家里有一位合格的厨师、车夫以及幼儿看护妇,不仅不收取劳务费,每月还按时保量的上缴全部工资及奖金,仅有的一点生活费还会时不时的被卷毛先生以各种理由骗走以购买肯德基里不断花样翻新的垃圾食品。
  同时我也很庆幸那晚并没有过于冲动、隔过一垒二垒直接挥棒完成全垒打。不是没有想过,两个年轻的身体碰撞在一起难免会激起热烈的火花,但以我俩均有点闷骚型的性格来看,似乎更适合循序渐进、日久“升”情的感情进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得感谢田丹丹同学那天那个极其不合时宜的电话,虽然后来她仍叫我头疼甚至还差点引发一场情变,但单就这一点而言,她也未尝不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即使我一直不愿承认,但确实也是那晚我能够乖乖回到书房的一个挺关键的一个因素——其实我根本不会,也不敢。虽然那时候已经大二,宿舍里也有几个同学交了男友甚至周末会去学校旁边的日租房,我还是单纯得不行,基本连接吻的技巧还都是从口袋书里看来的。后来说起那晚,方颖没发表任何评价,回想沉思的时候两颊还有些泛红。她从没嫌弃过我在这方面嫩得令人发指,只有一次在我们跟木木、尚琳还有黄豆的聚会中被逼问“私密问题”,当时她有些微醉了,拿眼角勾了我一下,极不情愿的咬出两个字:“还好。”
方颖的亲戚不多,仅有的几个不是在香港就是在伦敦,挺好的,不用她出门拜年。卷毛这个小馋猫,一大清早就把我俩吵醒,催着他亲爱滴妈咪和面调馅,准备包饺子。别看我是山西人,却是不太会和面。这可能恰恰是因为家里人比较爱吃面食的缘故,包饺子擀面条的工作往往都是由大人来完成,怕孩子们做不好糟蹋了东西。方颖自小在北京长大,和面擀皮真真是一把好手。后来听黄豆说,在英国的时候方颖和舍友曾请几位老师来家吃饭,她一个人从调馅、和面到擀皮包饺子最后下锅煮熟全程负责,让那几个英国老头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惊呼连连。最后还吃high了,现在偶尔电话联系时还总要重点回味一下当时的美味,眼巴巴的盼着她再回去好好露一手。
我俩都认为两个人的相处的前提应该是有相互欣赏的,欣赏的内容可以是相貌,可以是品质,抑或是工作能力、社交技巧,有时候哪怕只是一碗白粥,能做到一辈子都让她吃不厌,十有八九会爱你爱到死心塌地。后来我俩一起看“爱情呼叫转移”的时候还关于那碗炸酱面热烈讨论过,她说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而所要寻找的另一半就是对自己的闪光点倾心不已的那个人;对于现实生活中总是会出现“甲女配丁男”的劣胜优汰现象,方颖觉得虽然确有存在的理由,但多少有点可惜。我笑说也许甲女就是欣赏人家丁男坚忍不拔、决不放弃滴精神咧~就像我对你这样!方颖一脸认真的说你可不是丁男,你是甲等的。
  她的认真总让我脸红,也不断激励着我努力做到最好。
  这一年的饺子吃得好饱,我和卷毛都仰在沙发上动不了。方颖一边笑话我们大小两个馋猫好没出息,一边还问我:我的水平还凑合吧?跟你家里肯定没法比,委屈你了。我说这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了,真希望以后每年过年都能吃到。她笑着没搭话,像对卷毛那样,亲昵的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头。
  初二方颖去给大学的老师王教授拜年,我带着卷毛去逛庙会。方颖把车留给我们,自己打车走了。出门前再三嘱咐我,不许卷毛坐在副驾。
  我拉着卷毛的手下楼,小家伙耷拉着脑袋,情绪相当低落,我逗了他几句,对我还是爱搭不理。等进了停车场我打开右车门,拍拍他的小卷毛:“上车。”
  小家伙这才乐了,欢天喜地的爬进去。等他把安全带系好,我俩开开心心的往庙会进发。
  “为什么妈咪不让你坐副驾?”我边开车边问。
  “妈咪说太危险。可小豆子都可以坐!”卷毛对妈咪的专政相当不满。他说的小豆子就是黄豆的儿子,只比卷毛大了两个月。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艾嘉姐姐偷偷让你坐,回去可不要让妈咪知道哦~”
  “OK!”卷毛开心的大叫。
  “拉钩钩!”我把右手小手指伸到他面前。
  “拉钩钩!我们谁都不可以说哦~”
  庙会里的人可真是多,我有点费力的把卷毛顶在肩膀上。小孩子看见什么都新奇,我扛着他几乎在所有摊位前都转了一溜遍。不过卷毛家教很严,就算再喜欢,也不敢随便嚷着要,如果大人说不买,他绝不敢再纠缠。倒是我有点看不过去,给他买了几个小泥人,一个木牛,一对小葫芦还有一把带着小灯泡的红灯笼;看了好久吹糖人儿的,临走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他那生死离别的表情,掏钱拿走两个最大的。
  出了庙会我们直奔肯德基,买了份全家桶。卷毛早就饿坏了,抱住鸡腿猛塞。他不喜欢吃糖葫芦,对于烤肉串兴趣也不大,这让我省了不少心,总觉得庙会里面的小吃都太脏了。
  吃饭的时候方颖发短信说让我两点以后去接她,听老师的孙女说现在正在上映的一部动画片很好看,打算下午带着毛毛一起去看。我回她说没问题,我们“爷俩”吃完饭就过去,准时侯着。
  去接方颖的路上卷毛坚持还要坐副驾,等到我把车停在教授家的小区门口,他才不情不愿的坐回了后座,低头仔细研究他的小泥人。大概等了十分钟,远远的就看见方颖快步向我们走来。
  她给自己过年购置的衣服果然是走我喜欢的成熟路线:黑色长款羽绒服,高筒皮靴,黄褐色格子的粗线围巾有意无意的跟她给我买的蓝格子棉布衬衣搭成一个风格。没戴帽子,好在今天风也不大,不算太冷。
  坐进车里的时候她看上去心情不错,但还没等我发动车子,她突然冷着声音问:“你让毛毛坐副驾啦?”
  我惊讶的回头,卷毛也睁大眼睛警惕的看着我。再扭头看方颖,她正眯着眼瞅着车上蹭到的一块糖人上面的碎糖渣,还有旁边清晰的小手印。
  “呃……”我挠挠头,“难得孩子高兴,所以我就……”一个座位而已,不至于要生气吧?
  “我说过不许他坐在这里!”方颖的音调抬高,气氛更冷了。“这里最不安全,你开了那么久的车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副驾的死亡率比驾驶室还高了好多?他要坐你就让他坐?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就是从这个位置上把他从车里抱出来,我……”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卷毛也给吓坏了,“哇哇”哭嚷着喊“妈咪”。我赶紧慌慌张张的隔过座椅抱住卷毛,又伸手去擦方颖的眼泪,被她抬手打掉。她转过身去不理我,也不理卷毛,又抽泣了两下,然后冷冷的说:“开车,回家。”
  我懊恼的叹口气,有点哀怨的看了一眼卷毛。卷毛大概也知道惹火了老妈后果很严重,擦了擦眼泪乖乖的爬上后座,系好安全带。一路上只能听到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偶尔发出的抽泣声,我郁闷得直叹气。
  到家后方颖还是不理我,换了衣服就回到卧室不出来。我给卷毛换了衣服,用热水给他洗了脸,哄他睡午觉。躺到小床上的时候卷毛小声对我说:“I’m
sorry.”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方颖的房门关着,但没锁。我想敲门,犹豫了一下,直接推门进去了。
  她背对着门坐在床上,显然还在生我的气。我轻轻关上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很诚恳的认错:“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好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
  我把她楼进怀里,她没有反抗,很自然的把头枕在我的肩上,说:“车祸时候他也在车里,那时候他还不到三个月大。车窗玻璃都给震碎了,人都……谢天谢地他被护住了,身上粘的全是血……”感觉到她身子的战栗,我吻吻她的额头,轻拍她的背,慌忙安慰着:“不想了,不想了好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看到她这样,我的心也疼得不知该怎样才好。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经历过那种血腥场面的母亲,就算要把儿子永远绑在自己身上也不为过的。
  我想起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用剪刀划破了腿,长长的血口子缝了十来针,我妈从此让剪刀在我家绝迹,害得我的手工课作业一律只能用手撕。
  方颖当时一定受了极大的刺激,没了丈夫,幸存下来的儿子肯定不知该怎样疼爱才好。认识她以来还从没对我大声说过话,看来今天我和卷毛是实实在在的踩了她的雷区——方老师发起火来,让人既惧怕又心疼。
  哄了好一阵,她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见我还搂着她,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嗔怪的看着我。我赶紧起身蹲在她面前赔不是:“方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身子,你让我找谁陪去?”
  估计是我略显夸张的委屈神情逗乐了她,总算是破涕为笑。“还叫我方老师?”说话的时候有点脸红。
  “这个……”我再次挠头,“叫方老师不太合适了哈!”很满意的看到这句话的效果——她瞪了我一眼,脸更红。“我叫你方行不行?叫不来你的大名。”我蹭到她身边耍赖,她很无奈的看我,嘟哝了一句:“随你。”
  我想得寸进尺的再亲亲她,被她躲过了。为掩饰尴尬,我只好没话找话的问:“黄豆的老公是不是叫崔大豆?”
  “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我。
  “毛毛告诉我她的儿子叫小豆子,我就猜他们家会不会全是豆类食品。”
  “去你的!”方颖被我逗乐了,“小豆子是小名,人家大名文雅着呢!不过说起豆豆我倒是差点忘了,她刚还发短信说想明天一起去欢乐谷玩儿。”
  “哦?好啊,那一会儿我去买点零食和水,再买条鱼吧!在家做大餐等你们哈!”我的脑子飞快运转开始琢磨明天的菜谱。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去?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每次豆豆都抓着她那二十四孝老公在我面前显摆……”她鼓着嘴,扭捏得像个孩子,见我冲她乐,马上慌着再找理由:“你陪毛毛去坐过山车!我再不要受那个罪了。”
  “呵呵……遵命!”
因为欢乐谷比较远,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跟黄豆一家约好直接在门口碰面。这回方颖抱着卷毛坐在后面,一路念着儿歌,还教了两首唐诗。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卷毛笑得很开心,娘俩又和好如初了。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老远就看见黄豆那圆圆的身躯,还穿了一身红。站在她身边罗着一大一小两个球——她老公崔先生一般个头,也胖;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穿得很厚实,被爸爸扛在肩膀上。我先把车停在门口让方颖他们下车,探出头来跟黄豆打了个招呼就转头去找停车位了。等我再回来,卷毛已经跟小豆子手拉手站在大门口,崔先生刚买好票回来,招呼着大家进去。
  黄豆这回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上次的疑惑和惊讶,很温和的跟我打招呼,像对一个同龄人一样的随口聊两句。她家老崔也很温和,也是圆圆的大脸,眼睛不大,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儿,特有亲和力的感觉。原本我还是有点顾忌的,一口一个“方老师”的叫着不敢出任何纰漏,大家在一起玩儿了一会儿也就放松了。而且崔先生也是学金融出身,现在在某上市公司的海外部当经理,听说我也是金融专业的他觉得特投缘,聊起天来很融洽,甚至还拍着我的肩膀说总算找到能说上话的了,跟她们两个文科生聊天,总觉得是对那啥弹琴。
  然后崔先生就被两道白眼给闪了眼睛,乖乖的闭了嘴。毛毛和小豆子欢叫着尝试各种小孩子可以尝试的游戏,身形晃动之快真不是我们这些大人所能及的,跟在两个小屁股后面猛跑,生怕跟丢了。一会儿是欢乐泡泡,一会儿又是小火车,方颖和黄豆抱着孩子也是又叫又跳的。崔先生跑得满头大汗,扶着旁边的栏杆一边擦汗喝水,一边看着老婆孩子“嘿嘿”的笑。我也跑累了,趁两个妈妈带着孩子坐木马的当儿,歪到崔先生旁边“鼓咚咚”一口气灌下半瓶水。
  “好久不见小方这么开心了。”崔先生说话的声音很洪亮,底气十足。“去年也一起出来玩儿,她没玩儿一会儿就喊累,弄得毛毛也没意思。”我笑笑,心说她那是郁闷你们在她面前秀恩爱呢。崔先生接着说:“豆豆总是担心她一个人郁闷,变着法的想叫她出来聚聚,她不是说学校上课忙,就是说累了没心情。这回能答应出来,挺好的。”
  我接着笑,只是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很想跟他说以后也会这样的,因为有我在,她会一直这样开心下去。抬手摸摸鼻子,为自己的肉麻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崔先生拍拍我的肩,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我:“喜欢孩子么?”
  我有点惊讶他会问我这个问题,点点头,回答:“喜欢。”崔先生对我的回答似乎很满意,扭头看向游乐场,像是跟我说,也像是自言自语:“很多年轻人其实都会有儿童恐惧症,就算做了父母也未必能够从心理上真正接受这个身份。豆豆刚怀孕的时候我也紧张了好一阵子,不过,呵呵,还好。毛毛这孩子可怜,偏偏又这么乖巧,大家都很疼的。”
  我不太能够理解他给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有点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不敢随意猜测。再扭头看方颖,她们已经下了木马,拉着孩子的手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和崔先生几乎是同一频率,放下手上的水瓶,蹲下身,伸出手臂,分别接住奔跑着扑过来的卷毛和小豆子,然后站起身,把他们抱起来。
  我今天穿着方颖给买的带着低跟的短腰军靴,站起来的时候跟崔先生身高相差并不很大。卷毛跟小豆子被抱起后还差不多在一个水平线上,相当开心,搂着我的脖子“嘎嘎”的笑个不停。
  中午我们在露天餐厅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两个孩子嚷着非要玩摩天轮,崔先生领着小豆子跟方颖、毛毛一块儿去玩儿,我跟黄豆留在下面仰头看着他们。黄豆从包里翻出两瓶酸奶,递给我一瓶。
  “谢谢!”我没跟她客气。
  “毛毛很喜欢你啊!”她的脸胖胖的,笑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可我总感觉多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呵呵,他喜欢吃我做的饭。”
  “你很会做饭呐?改天切磋切磋。”
  “呵呵,还好还好。我喜欢瞎鼓捣。”看她说话的神情还是很诚恳的,但我那时毕竟还是个学生,不太会应付别人的恭维或者挑衅,更不会恭维别人。要让我说出类似于“怎敢在黄姐姐面前献丑”这样的话,怕是会闪了舌头。好在黄豆也是个直性情的,不喜欢绕圈子说话,对我的不谦虚也没太在意,接着问我:“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小方的?”
  她的问话还有神情,让我感觉我是被方颖领回家的未来姑爷,而她是未来丈母娘,对面前这个生涩的小伙子不甚满意,又不好意思直接薄了女儿的面子,脸色有点发沉,想让我知难而退。
  “上个学期上方老师的课,自然就认识了。”我也不卑不亢,故意隐去了“蹭课”这一事实。
  “你今年大几了?”语调依旧发冷。
  “大二。”我老实回答。
  “十九?”
  “二十。”我就不告诉她还差半年。
  “这么年轻啊……”她叹息一声,“上次跟小方玩儿得这么开心还是在我跟老崔谈恋爱的时候呢!那会儿我们也才二十三四,在英国,小方那位相当神勇,带着她坐了两遍过山车……呵呵,这辈子还没见过她笑得那么开心呢!”黄豆眯着眼望着远处,虽是笑着,却掩饰不住忧伤。
  我不笨,自然知道她说这话的目的。当然我更不傻,不会因她这样一句话就冲动的马上拉方颖也去玩儿两遍水晶神翼。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我真的一点都不嫉恨、仇视、或者嫉妒、羡慕卷毛的父亲,别说他已经不在了,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会因为他去逞强。我是我,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儿,不神勇,也没多优秀,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方颖,也不妨碍,方颖现在,喜欢的是我。
  所以我很平和的冲她笑笑,礼貌的把手里的酸奶喝完,走到垃圾箱前,扔掉。
  等方颖他们下来跟我们会合,黄豆对我的态度就恢复了刚见面时候的温和。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察觉了我跟方颖的关系,也不想跟方颖讨论这个问题,免得让她烦心。黄豆对我的出现表现出了惊讶和忧心,这点我可以理解,所以也不怪她在方颖不在场时对我态度的转变。如果是我,处在她的位置,做为方颖多年的同学及好友,想必也会如此,甚至表现得更加过激一些。
  但黄豆和方颖有一点相同,首先纠结的都是我的年龄,而不是性别。这点让我宽心,同时也有些奇怪。崔先生就更绝,好像生怕我会因为不喜欢孩子而照顾不好毛毛似的,跟我的对话不太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倒更像是兄弟间的聊天。后来我想,也许他们都跟方颖一样,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没有拘泥于世俗理论,对我还算是平等对待。
  想通了这一点,我反而感到很轻松很开心了。所以在晚上一起去吃海鲜的时候我搂着毛毛吃得很开心,湿着手,给他剥了好几只大虾,羡慕得小豆子不行不行的。
之后的几天假期我一直都住在方颖家里,跟毛毛玩儿得很开心,跟方颖的关系也在稳步发展。她的书房里有不少英语书籍,早晨醒来得早的话我就抱出一本看看,有的时候还能在个别书页上找到方颖在空白处做的注释,从字迹的颜色上看,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有几个早晨她会来到书房,见我也醒了就陪我一起看书。怕她冷,把她按到床上盖好被子,我俩就靠着床头,看会儿书,聊会儿天。她会说起她上大学时怎样学英文,也有因为单词摔书抓狂的时候;还跟我抱怨微积分为什么那么难学,怎么竟然会有人选择数学专业,她单是为了出国小看了一把就晕了;问我金融系都学些什么,我没好意思说没有微积分就没有金融学,哄她说我们课上主要就是研究最近该买哪只股票,老师说抛我们就买,老师说买我们就抛,基本每次都能赚钱。她不可思议的瞅着我,然后温柔的笑笑,跟我说她跟我们班导关系不错,等年后她打算请我们班导吃饭,好好探讨一下整治学生说大话的事宜。
  偶尔也会有几次温存。卷毛睡了,我在她屋里陪她看电影。她会很自然的靠在我怀里,让我搂着她的腰。所以电影的剧情我是一点也没往脑子里去,以至于后来她再跟我说到当时曾经一起看过的电影,我完全没有印象。她就会眯着眼睛把我从上到下审视一番,严肃的问:“你是谁?什么时候调的包?”
  除了临睡前额头上的晚安吻,没再有过更亲密的亲吻——我不着急,我会慢慢等。
  正月十五前黄豆又打电话相约,不过这次方颖拒绝了。她说老崔过了十五就又要出国两个月,你们两口子抓紧时间再好好聚聚吧!我在方颖旁边都能听到电话里黄豆中气十足的笑声,好像又说了什么,方颖拿眼角扫了一下我,笑着说:“在啊……怎么会……没有没有……知道的,我心里有数,放心。”
  我挑挑眉——过了元宵节,我也要开学了。
  正月十四那天我们去超市买了汤圆,走到酒水区的时候方颖看着一瓶红酒出神。进口的,瓶身上没有一个汉字,我走近看了看,似乎写的全是法文。我不懂酒,站在旁边没说话。方颖看了看我,笑笑,推着毛毛离开了。
  我默默记住了那瓶酒的样式和logo,不知道为什么。
  晚饭多炒了两个菜,卷毛吃得很满意。饭后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卷毛洗澡睡觉,我情绪有些低落,快速的洗了澡后到方颖卧室跟她道晚安,看见她背对着房门,盯着窗台发呆。
  每次看到她略显孤寂的背影,我的心总是会隐隐作痛,总想能拥住她给她温暖——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的腰,稍稍多用了点力,不让她挣开我。
  她没有挣扎,而是有点讷讷的问我:“你说,得多宽的窗台才够宽,宽到能让你坐上去,就着阳光喝咖啡看书?”
  松开手,稍稍板过她的身子,捧住她的脸,用力的吻下去。我快速的做着这一系列动作,不给她思考和反应的时间。对于我的突然进攻她显然没有料到,轻呼一声,我趁机把舌头探进她的嘴里。
  这次不像上次那样紧张,心跳也还算平缓,没再擂鼓一样“砰砰”的打扰我们。她起先还抗拒,但我态度坚决,用舌尖滑过她的牙齿,缠住她的舌,吮吸,极度的迷恋她的味道。渐渐的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双臂环过我的脖子,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
  我贪婪的吻着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能和她唇齿相依就变得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不淡定。搂住她的腰的双手伸进她宽大的睡衣里面,抚摸华润的肌肤,背心处竟微微有些薄汗了。
  “方……”我开始不再满足于只是亲吻,离开她的唇,顺势往下,滑过她的下巴,脖颈,在她的锁骨处流连。一手滑下来继续揽住她的腰,一手滑到前面,一点点往上,滑过小腹,再往上,直到耸起的柔软。
  “嘉,别……不行……”我刚刚碰触到她的胸,就被阻止了。她用力按住我的胳膊,气息不稳的说:“嘉,别这样……”
  我把手抽出来搂住她的背,下巴扬起顶住她的额头,随她把脸埋在我的颈窝。还在重重的喘着粗气,我尽量深呼吸,努力平稳下激动的情绪。随后就开始懊恼,都说了要等,怎么又这么毛躁!抬手轻拍她的背,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发出来我才发现哑得可以。轻咳了一声,找回声音,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有些吓着她了,被我抱在怀里的身体有些颤抖。她的手还环着我的脖子,很用力,仿佛稍一松紧整个人就要掉下去了。
  我又稳了稳气息,扶着她坐到床上。觉得自己太莽撞了,不想让她觉得我很登徒子,更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一心只想着那啥的小孩儿。不过现在亲也亲了,咸猪手摸也摸了,肯定让她讨厌了。这事儿也不能解释,越解释越招烦,只好跳过这一环节,换个话题跟她说:“后天开学,我……我就回学校了。”
  她点点头,没看我,也没说话。
  “那……那个,不早了,休息吧,我回房间了。”挠挠头,见她还是那么坐着,不敢再多呆,起身准备出去。然而她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袖口,试探性的问:“如果课不太多的话,周末……周末过来帮我照顾毛毛,可以么?”
  我笑了,俯下身吻吻她的额头,开心的说:“没有问题!”
  临睡前去了趟厕所,伸手拿卫生纸的时候发现旁边放着一大包护舒宝。又想到刚才的缠绵,心里小小自我安慰了一下。
然而开学看到课表以后,我的脸就拉得比长白山还要长了。什么嘛,不仅周一到周五几乎所有时间都排着课,周六还加了选修!专业课排得满满的,又赶上学校评优,节节课点名,没办法再溜号去蹭方颖的课。更要命的是我们宣传部老大打着算盘要在下学期竞选学生会主席,要充分利用这个学期做出点业绩给自己加分,从第一个周末就开始缠着我们几个小苦力,眼泪鼻涕、软硬兼施,一整套御人之术用将上来——我也只能点头干活去了。偏偏分给我的活儿最多,理由是别的几位都在热恋期,你一单身留着周末干嘛用?难道要自己泡到电影院去看午夜场啊!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能忽悠他们说我有男朋友——上次带卷毛回宿舍的事情已经让舍管大妈传得沸沸扬扬,我被同屋的几个姐姐按在床上严刑逼供,我一口咬定没有男友那都是诓大妈的,对于卷毛的真实身份我死不招供——现在更不能翻供,宿舍大姐的男朋友就在我们部,整天扯着公鸭嗓什么八卦都传的家伙。
  这样事儿赶事儿的后果就是,从开学那天算起,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方颖了。听尚琳说方颖最近不太顺利,原本大家都很看好她的一个教授名额,因为她资历浅,另外尚未考博,被系里一位四十多岁的男老师给夺去了。那个男老师说话有点颠三倒四,课讲得很让人头疼,极不招学生们喜欢。所以有人猜测八成那个男老师是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怎么哄校长和系主任开心去了,要不怎么一个堂堂的语言学博士竟会连介词、连词都用不对的?学生们都为方颖鸣不平。不过后来方颖跟我说她对这事儿还真没在意,况且她那时候确实还只是硕士学历,搁现在连讲师都很困难,能评副教授她已经很知足了。
  我刚听尚琳说这事儿的时候很是不爽,猜测依着方颖的性子肯定窝回家自己委屈,难怪最近跟我的短信联系都少了。于是我找部长严正交涉了一次,郑重声明哪怕我单身也不会再为了你的前程而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更何况我最近大有要走桃花运的意思,这个周日的约会对我今后的人生幸福至关重要,放不放我走,您就你看着办吧!
  部长的反应在我预料之中,那个三八女眯着眼睛笑得极贼,点头给我批假的同时还不忘拉着我再追问一句:“是人生幸福啊还是人生性福啊?”我回瞪她一眼,丢下一句“龌龊女!”,扭身背包走人。
  方颖周六也被安排上了课,还好是上午第一节。我本来上午选修日语,下午选修食品营养,把木木喊来替我去听下午的牛排制作,跟日语老师say完撒由那拉我就直奔四楼方颖的口语课教室。我知道她的课往往不能按点下课,总有或好学或倾慕她的学生拉住她问个不停。
  果然我气喘吁吁的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讲台被人围了个圈,她在里面,我根本看不到。整理一下衣服,擦擦头上的汗,耐心等待。
  “呀!艾嘉你也报了口语课?”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下意识的回头,天!田丹丹你阴魂不散啊!
  这个女孩儿还真是不见外,话音未落已经凑上来亲昵的抱住我的胳膊,还跟她身后的几个同学说:“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啦!”然后又扭向我:“好久没见到你啦!怎么年夜饭也没见你去啊?都说你带你男朋友的弟弟去学校了,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我怎么不知道?”
  楼道里全是陆陆续续下课的学生,她说话声音超大引得一堆人纷纷回头看我。冷着脸看她一眼,心说你又不是我妈我交没交男朋友凭什么要告诉你啊!偏偏她的表情又从来都是一脸无害状,出于礼貌我也不好冲她发火。再低头看她抓住我胳膊的手,乖乖,十根细长的手指每根上面都顶着血红血红的指甲!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孩儿喜欢把自己的指甲留长染红扮白骨精,反正我一看见这架势浑身就猛起鸡皮疙瘩。试着抽回自己的胳膊,没想到她抓得还很紧,总觉得那指甲很容易就能穿透我的衣服扎进肉里,吓得我也没敢再动。
  就在这时教室里的人群散开,方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挎着包急急的出来,急切的目光在看到被“美女蛇”缠住的我的瞬间被收回,低了头,转身下楼了。
  我拖着“美女蛇”往前蹭了两步,终于忍无可忍的使劲一抖,压低声音吼了一句:“放开我!”
  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看见方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还是低着头,脚下生风走得好快。我小跑着追上,想也不想的就去搂她的肩。她猛然停住,“砰!”我是眼泪鼻涕一起落。
  “你……”方颖好像火气很大,皱着眉看我。见我这么“痛哭流涕”的又忍不住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收住笑,坚持气鼓鼓的说:“丑死了!”
  我没敢顶嘴,边擦边问:“你来上课,毛毛呢?”
  “去豆豆家玩儿了。”她继续往前走,我赶紧跟上。“跟着我干嘛?”明知故问。
  “下午没课了。”我撒谎。
  “没听说王老师调课。”王老师就是那个喜欢吃牛排的家伙。
  “你跟他关系也不错?”王强,留美博士,信息系硕导,三十八岁,离异,无子女。
  “吃过一次饭,也算是认识。”抬手按解锁器,打开车门,看都不看我的径直坐进去。
  “你跟他吃饭?!约会?”我也不客气,打开这门坐到副驾。我不怕这里死亡率高,就是要做那个跟你生死与共的人!
  她已经发动了车子挂了档,拉手刹前终于还是看了我一眼:“全校老师大聚餐,他坐我对面,算不算是约会呢?”
  我低头系好安全带,四仰八叉的窝进座位里,扭头看窗外。车子“嗡嗡”直响就是不开动,直到我绷不住“嘿嘿”笑出声,方颖才挂着一脸胜利的微笑,拉了手刹把车开出去。
方颖自然先要去黄豆家接卷毛,于是我又一次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黄豆面前。她看见我时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卷毛跟我一点没生分,拽着我的袖口着急的要回家。顺着他躲闪的目光,我看见了那只“too
xiong”的小哈。品种应该很纯,三四个月大,稚气未脱,还披着一身绒毛。吊吊的浅蓝色眼睛,看上去确实有点吓人,不过看得出它对卷毛没有丝毫敌意,甚至还很想拱着小鼻子靠近他蹭蹭。黄豆尽量把小哈挡在身后不让它吓着卷毛,可小家伙还是掩饰不住一脸的好奇,稍一不注意就钻过她的两腿窜了出来。吓得卷毛“啊啊”大叫,我赶紧把他抱起来。
  “不怕不怕哈,它想跟你做朋友呢!”我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看肩上捂着小脸的卷毛和脚下咬着尾巴探头探脑的小哈。黄豆很无奈,小豆子呲着小牙笑话卷毛,方颖心疼儿子,两手推着我的腰催着我们赶紧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来开车,他们娘俩坐在后面。我觉得把卷毛送过来给黄豆照看不太好,皱着眉问方颖:“周六的课不能调么?”
  从后视镜里看见她摇摇头:“学校最近评优,对选修课抓得也特别紧。你下午最好还是回去上课,万一有领导听课点名没人喊到会让老师很为难。”
  我说:“没关系,下午王大厨交做牛排,我让木木帮我顶了,领导们应该不会那么无聊去听他的课吧!”还是有点介怀那个王强,八成也对方颖有意思,枉我之前还挺喜欢上他的课。
  “木木……”方颖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那个可怜的小孩儿,笑着问我:“她跟尚琳……”
  “怕是已经被尚琳那只色狼给吃干抹净了。”我叹口气。前两天见到那小子的时候很觉得她精神萎靡,梦游加神游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后来看到小子脖子后面老大一颗草莓,迷糊得也不知道用衣服盖一下。惊得我张大嘴巴都快把下巴坠掉了,她只知道“嘿嘿”傻乐,半个字的详情都不肯透露。
  “真假的?”方颖还在笑,摇摇头说:“你们这群孩子还真是活力四射。”
  我有点不乐意的挑挑眉:“那是她俩的事儿,别把我算在内。我是乖宝宝。”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恶心得想吐,方颖更是乐得收不住声儿,连压根儿啥也听不懂的卷毛也跟着在旁边“嘎嘎”。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查看冰箱,嗯,储备粮不少。然后从冰室里挖出一整包鸡翅和半斤排骨,拎进厨房开始干活。方颖过来帮忙,被我连哄带骗的赶了出去。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午饭上桌。
  说是午饭,时间还是有点晚了,吃完饭的时候差不多快要到下午三点。木木这时候发来短信:“点名结束,胜利完成任务!你把方老师搞定没?”我回了一句“谢谢”,就不再理她。过了大概又十五分钟,她回了四个字:“重色轻友。”我笑笑,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方颖从卷毛屋里出来,走到客厅坐在我身边,我趁机搂住她,把下巴顶到她的肩膀上,有点赖皮的问:“想我没?”
  “想你干什么。”红晕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继续保持严肃的表情:“下学期我开高级口语课,你来么?”
  “下学期啊……不知道下学期的课表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变态,不冲突我就去上喽!”我坐直了身体认真思考。
  “我看了你们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好像只有四门课,估计不会冲突。”
  “你能看到我下学期的课表?!嗨……还说不想我。”赖皮赖皮,继续赖皮!张开手臂打算“更进一步”蹭蹭。却被她一把推开,还顺手塞给我一个硕大的苹果:“看你课表就是想你啊?那我岂不是天天都很想念我自己?”
  哼,狡猾的女人,跟她斗嘴我算是没戏。郁闷的啃苹果,不理她。她笑着伸手揉揉我的头发,黑亮的眼睛柔柔的看着我。她一定是吃准了我对她这样温柔的眼神全无抵抗力,不用勾勾手指,我就乖乖的过来——手上还举着苹果,嘴角还挂着苹果汁,探过身轻轻的吻住她。没有太强的情欲意味,只想告诉她我对她的思念。她也在回应我,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离开她的唇,我的吻落在她的两眉之间,她伏在我怀里喃喃自语:“竟然有点不习惯家里没有你,刚不再想了毛毛又喊你的名字,上课竟然也会说错……不该啊,怎么会是你这个小孩儿?”
  我笑了,用下巴贴住她的额头,不知该怎样回应。平时话也不少的我,关键时刻竟说不出甜言蜜语,只能搂着她,争取营造出无声胜有声的浪漫氛围——做不来更进一步,那就只好保住现在了。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仰头,一脸严肃的学着我的语气说:“因为你是乖宝宝。”然后把脸埋在我颈窝里,双肩颤啊颤的。
  眨眨眼,无奈的放开揽在她腰上的手,认命的仰倒在沙发上。方颖再也憋不住的捂嘴大笑,最后干脆歪倒在沙发上一个人“吃吃”的笑个不停。
  “咔叱~”咬一口苹果,翻一个白眼。我就是乖宝宝啊~有那么可笑吗?别笑了好不好?真的有那么可笑吗?喂,喂!注意一下你人民教师的形象好不好!晕!乖宝宝有什么可笑的吗??!!
周六夜不归宿,周日晚上刚一进宿舍,就被几位姐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脸朝下按倒在床上,宿舍大姐还一个箭步跨到我床上两手把我的胳膊按在背后,再用膝盖一顶:“小艾子老实交代!昨晚去哪儿啦?”其他几个姐姐也跟着起哄,最可恨的是老五,打击报复我上次笑话她交的男朋友太丑看上去像只狒狒,尖着嗓子逼问我难不成真的交了一个外国人?是不是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一身毛毛看上去还有些像猿?
  我很识相的把脸顺势埋在被子里任她们蹂躏——想从这几位姐姐手下逃脱那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另外我本来就有点沮丧——周六晚上我依然在书房的小床上度过,虽然方颖破天荒的主动给了我一个晚安吻,但我很不确定她要这样像对待孩子一样的对待我到什么时候。
  见我不回应,几位姐姐也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纷纷退去。只有老大还相当执着,一屁股坐在我大腿上,居高临下的教育:“小艾子你还真不洒脱!这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子谈恋爱也要谈得大大方方,就算是你找了一非洲土著也没什么嘛,在我们面前遮遮掩掩的你可真不厚道。”
  我被她压着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好在因为还是脸朝下所以她也看不到我撇嘴的表情。不是我不厚道,实在是我这份特殊的感情以及特殊的感情对象让我不得不在你们面前守口如瓶。不过见她似乎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只好撒谎说:“我去找木木了。”
  “木木?跟木木在一起的人是你?!”她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直起身子跪坐在床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终于成功的从她屁股下面逃脱,坐起来扭扭酸痛的脖子,不以为然的说:“是啊,我是跟她在一起呐~”
  “你……”老大忽然放低了音量,左右看看,见其他几位已经在商量别的事儿了,才又凑近我小声说:“艾嘉,你,你真的喜欢女人啊?”
  我被她问的心里一惊,并且这种惊讶毫无遮掩意识的直接显现在了脸上。我神色紧张的看着她,直到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肯定猜测后的遗憾,我才意识到自己再次犯了嫩,傻了吧唧的中了人家并不高明的套儿。
  不过好在她把我喜欢的对象搞错了,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沉着脸说:“你别瞎猜,没有的事儿!”故意把语调降低加重以便告诉她我不想张扬此事,老大还算是通情达理,点点头,但很快又双眼发亮的问:“你们两个在一起,谁压谁啊?”
  她这一问倒是让我彻底郁闷了,想到木木那张经常木木的脸我就控制不住的起鸡皮疙瘩,再看老大一脸好奇,很无奈的说:“你以为都跟你男朋友似的那么开放?”
  “别跟我说你们没有啊~”她开始翻白眼,“我可是在xx看到你那个木木了,还跟她打招呼来着。”
  老大说的xx就是学校旁边的日租房,她跟她男朋友周末的时候断不了会去。我很惊讶的问她你怎么会在那里见到木木?你能肯定那是木木吗?老大彻底被我搞晕,想发作但又隐忍着压低声音问我:你不是说你们在一起吗?!木木也算是咱们宿舍的常客了,那张顶标志性的脸想认错是很难的啊!不过看见她的时候她一直发呆,说吧你是怎么欺负人家的?
  崩溃崩溃!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我懒得再跟老大纠缠,直接换了衣服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有点羡慕木木,对于尚琳的执着和热情更是钦佩——据我所知,木木虽然女友不断,但不过也就亲亲抱抱,之前她脖子后面的草莓也只让我惊叹她俩的热情,嘴上调戏心里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原来是因为年纪小有那心没那胆,现在则是因为她的专业:本硕博连读的临床医学,大好的前程全仰仗着她那双灵巧的手了。
  肯定是被尚琳扑倒了。想到整天“小爷我今儿个真高兴”的木木也有被美女扑倒的时候,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甚至有一种替尚琳“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冲动,兴致勃勃的躲在被窝里把这一特大新闻转达给方颖,盯着屏幕满心期待她精彩的点评。可是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她才回复说:“你们这群孩子……睡了,晚安。”
  我也只好没意思的说“晚安”,郁郁闷闷的睡觉。唉,又小孩儿了,八成她会以为我告诉她这事儿是为了旁敲侧击的投诉她还让我睡在书房里,那我岂不是很丢人?我承认我有点不满,却还真没到要表达出来的地步——我还是坚持顺其自然,情到浓时想推也推不开的。
周一照常上课,连着两节90分钟的专业课让我头晕脑胀。往食堂走的路上突然接到方颖的电话,听语气有些着急,她问我知不知道尚琳在哪里。“今天校长来听我的课,她竟然没来!还好我事先发现了干脆没点她的名,下课打电话还一直占线,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不至于吧!你先别急。我下午只有一节课,下了课我去宿舍找她。”尚琳那个丫头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出事情呢?
  下了课,我给尚琳打电话,不接。直接去宿舍找她,门关着,但没锁。敲敲门,听到尚琳的声音:“进。”
  很难想象那么强势的尚琳此时竟披头散发两眼呆滞的坐在床上,眼神扫过我,完全没有反应,继续恢复发呆的表情和姿势。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疑惑的看着她。
  “出什么事了么?怎么课都不去上了?”
  “啊?什么课?”
  “你今早第一节不是英语吗?”
  “啊?!不知道……”
  “不会吧姐姐~~~”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手覆在前额上,好像在拼命思考。最后叹口气:“我忘了,刚刚才回来。”
  “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跟木木在一起。”
  尚琳皱着眉,小虎牙露出来咬着下嘴唇。没一会儿眼圈竟然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迅速凝结,“吧嗒吧嗒”跳出眼眶就往地上砸。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你……你别哭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我最怕女孩儿哭,手忙脚乱的也找不到纸巾,手上脏兮兮的也不敢给她擦。她哽哽咽咽的说:“都是我不好,我……我把木木的手腕给扭伤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我僵直着身体,不敢相信的问:“扭伤?不至于吧!伤到什么程度?”尚琳还扎着脑袋抽抽嗒嗒,使劲的摇着头,“你别问了!反正我把她给毁了!我把她给毁了!”
  我叹口气,心说这么强势的女孩儿怎么说崩溃就崩溃啊?看来想从她嘴里套话是没戏了,只能翻出手机给木木打电话,那小子竟敢不接!看尚琳这个样子我也不好走开,只好让她先别着急,然后连哄带骗、连拉带拽的拖着她去食堂吃饭——都快四点了,再这样神游下去身体非垮了不可。
  给尚琳买了一份炒饭,按住她必须吃掉。再给木木打电话,竟然还不接听。我皱着眉,总觉得事情肯定没有尚琳说的那么严重。尝试想再从她嘴里套点情况,她就开始眼圈发红,吓得我也不敢再问了。
  这个时间食堂里人很少,我们两个坐在靠里面较偏僻的位置。可是即使是这样,竟也没能幸免被发现,还是我一直都不喜欢的那个家伙:“艾嘉!这个时候才吃饭?又不按点吃饭啊!哟,这位美女是……”
  我不用看也知道又是那个田丹丹。心说我跟你很熟么?我按不按点吃饭轮得到你来教育么?尚琳还是很强大,尽管还在泪眼婆娑,但对于让人不舒服的元素相当敏感,皱着眉扫了一眼田丹丹,凌厉的气息瞬间产生又在瞬间消失。然后她喝了一口饮料,擦擦嘴,跟我说:“吃饱了,走吧。”
  看着还剩着的大半盘炒饭,我沉着声音说:“再吃点。”
  “吃不下了。”尚琳干脆把擦嘴的餐巾纸扔到盘子里,以便让我彻底断了念想。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可同样“强大”的田丹丹同学一点都没注意到,又凑上来要拉我的胳膊,还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艾嘉艾嘉,上次你跑得那么快,都没跟你好好聊聊,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话音未落那双魔爪就又要来扒住我,我仓皇逃窜,慌着拉住尚琳的手,跟田丹丹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然后就想跟尚琳赶快离开,没想到这回田丹丹还不依不饶了,竟然撅着嘴拌可爱:“你每次都是这样~~人家是真的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啊!这位美女,我叫田丹丹,跟艾嘉是老乡哦!”说完还眨眨不大的小眼睛,让我很有撞墙的冲动。
  尚琳突然伸手挎住我的胳膊,身子转向田丹丹,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对她说:“田丹丹,艾嘉的老乡是吧?那我告诉你我是谁。尚琳,艾嘉的女朋友。”
  我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田丹丹也惊讶的张着嘴半天没发出一个音来。就见尚琳继续不紧不慢的说:“作为艾嘉的女朋友,我对你非常反感。鉴于我们艾嘉对你压根没那意思,烦请你也自重,不要再这样缠着她,至少,不要再让我看见!”然后凤眼一勾,对我说:“嘉嘉,咱们走。”
  唉,这下惨了,木木和尚琳,一夜之间,都成我的了。
因为田丹丹这个小插曲,尚琳的情绪多少好了一点。我把她送回宿舍,安抚好之后就去找木木。那个家伙其实很好找,这个时间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又爬到了宿舍楼顶。他们的实验室别说是闲人免进,就算请我去视察我也要跑得远远的——那老大的福尔马林味儿,据说还有死尸,想想都要吐的。
  爬到楼顶,就看见那只蔫了吧唧的望天猴。我走到她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蹲下来查看她的手腕,表面上没任何不好,抓住轻轻转了一下。
  “嘶——”木木皱眉。
  “抹药了没有?”看来真是伤到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发蔫。又是这副死德性!气不过,抬手抓起她的衣领就要把她往楼下拖,又听到她“滋儿滋儿”的叫声,唉,你个臭木木,我算败给你了!
  “你这是抽的什么风啊?!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重要,你知不知道尚琳都急哭了?听她说怎么求你去医务室你都不肯,你要人家怎么样啊?人家也是一黄花大闺女,别告诉我说去xx的主意不是你提的!”不是一直都标榜自己是T么?怎么到事儿上了这点担当都没有了?
  “嘉,不是你想的那样……”木木瘪着嘴,烦躁的用手去抓头发,估计是手腕又用了力,疼得直呲牙。
  “那你赶紧的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我约她去校外,是跟她谈分手的事。”
  “什么?分手?!”这让我太吃惊了!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想到分手?
  “你别叫唤,我有我的理由。她明年就毕业,我呢?让人家等?等我毕业她都奔三了,我凭什么让人家等啊!”
  “这叫什么理由啊?”我伤脑筋的抓抓头,“尚琳恐怕会考研吧?研究生毕业可要两年以后了,顶多早你两三年毕业。再说,等你读硕博的时候其实已经有收入啦,就算收入比较少吧,不存在那么多谁等谁的问题吧!”
  “她不考研。”木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说想尽快工作,等我毕业的时候就算买不起房子,租房和日常开销她应该能保证了。我凭什么让人家为我牺牲那么多啊?再说她家就在这边,肯定不会由着她快三十了都不嫁。还不如趁现在大家还能收手的时候散了,免得以后分不开扯不断。”
  “什么叫现在还能收手?你的手腕到底是怎么扭的?”我好困惑。
  “没有啦!”木木竟然脸红了,“刚进房间她、她、她就扑过来,我、我、我推不开,但我真的是想认真说分手的事情的嘛,使劲推了她一把……”最后几个字声儿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我很无奈的总结陈词:“也就是说她扑你的时候你推人家未遂,结果还扭伤了手腕,然后拒绝去医务室还以此为借口跟人家提出分手,是这个样子吗?”
木木点点头,我则抱着头恨不得替尚琳踹这呆瓜两脚。“拜托!先不说你这个分手的想法有多鸵鸟,单说你拿手腕相要挟就着实可恨!你当人家尚琳是什么?她既然肯放下身段来追你,自然早把后果想好了,就算她还没有想好,你也应该跟她好好谈谈,找这么个烂借口可真有你的!尚琳那么精明的人,竟然能被你这个借口给唬住,可见她对你用情有多深,深得都要对不住她的智商了。”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这话一点都没错!
  “可是我……”她还犹豫。木木这孩子做学问是没话说,但情商实在太低,之前她交的女朋友八成都是被她这腻歪性格给气跑了。这回轮到尚琳,也算是我的学姐了,方颖生病时还帮了那么大的忙,无论如何我得站在她那边。并且正好趁此机会修理修理木木那颗不可理喻的木头脑袋,这种馊点子都能想出来,严重怀疑她以后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会不会一气恼就把人家五脏六腑全摘了了事。
  “别墨迹了,赶紧去医务室看看你的手。”我上前要拉她起来。
  “不去,自己揉揉就好。”她躲闪,倔脾气又上来了。
  “去不去?是不是还想让我再扛你一回啊?”我威胁她。高中时候就有一次她闹胃疼,趴在宿舍两天就是不肯去看病。最后我忍无可忍把她扛到肩上丢进了医务室。可怜的木木没力气反抗,生生的挂在我肩上撅着屁股接受了全校师生的注目礼。不过也是自那以后,我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陪她去找学校很会中医推拿的医务室老师看了看,还好并无大碍,给按摩了一会儿,又送了她两幅膏药,嘱咐了几句。然后木木跟我回到我们学校,她直接去找尚琳,我回宿舍睡觉。躺进被子里的时候给方颖发了短信,说木木和尚琳闹了点小别扭,目前应已和解,别担心。并问她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学校后面新开的一家韩国餐馆吃个饭?方颖回复说“下午尚琳已经给我打了电话,没事就好。毛毛咳嗽得厉害,我明天没课,带他去看病,不去学校了。”
  我一看就着急了,慌里慌张的又爬出来穿好衣服。出门前扫了一眼明天的课表,下午一节体育,一节数理统计。我央宿舍大姐帮我请假,就说我上吐下泻脱水严重,下不了床自然更上不了课。宿舍大姐不怀好意的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啊晃的,我没办法,咬咬牙,点头:“不就是两顿必胜客么,我请了!”在我冲出宿舍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奸邪的笑声:“其实我只是想要肯德基的,谢啦小艾子!”
  无耻滴女人!:(
  打车直奔方颖家,进电梯的时候给她发了短信,说我快到门口了。她在家门口迎着,见到我,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多危险!”
  “还好还好。毛毛呢?睡了么?”我一边换鞋一边小声的问。她在我身后把门轻轻关上,说:“刚刚睡了。咳得脸都红了,我也不敢随便给他吃大人吃的止咳药,煮了梨水,但效果不好。”
  我轻手轻脚的摸进卷毛的房间,借着客厅的光看了看他,皱着小眉头,睡得很不安稳。怕把他吵醒,我又小心翼翼的摸出去,关上门,问方颖:“怎么突然就咳嗽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今天去幼儿园穿得有些少,天还是很凉。”方颖低着头,很懊悔的样子。我又问她:“你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她说:“我没事。春捂秋冻,以后不敢由着他的性子不穿棉裤了。”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陪你带他去医院。”我搂了搂她的肩。
  “你明天不是还有课么?这个时候逃课老师想给你饶上去都没辙,学校抓得正严呢!”她不高兴的皱眉,“再说你这学期全是专业课,别随便逃。”
  “还好还好,下午两节,体育和数理统计,已经让同学帮我请病假了。评优也得允许学生生病哈!”我有点不以为然,不料方颖竟然生气了。
  “数理统计你都敢不去上?不行不行!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就回学校去。毛毛应该问题不大,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让我陪你去嘛~”见她转身要回卧室,我赶紧上前一步,赖皮的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好嘛好嘛,数理统计我乖乖的回去上还不成嘛!体育就算了,估计这会儿同学已经给体育老师打电话说我上吐下泻了,我要再坚持回去上课,把老师感动哭就不太好了。”我们体育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女孩儿,圆圆的脸超可爱,也超好说话。
  “扑哧!”方颖被我逗乐了,终于不再板着脸。“胡说,有这么咒自己的么。”
  “心疼啦?”我继续把下巴顶在她肩膀上赖皮,“放心放心,我壮实着呢!”
  “谁要心疼你。”带着责备的语气,但并没推开我在她腰上不太老实的手,叹着气说:“最近好累,天气也忽冷忽热。你可别生病,听见没?”
  “嗯。”我应着,稍稍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些。“你也一样,别再生病,听见没?”
  她在我怀里微笑,用指尖摸摸我的耳朵,跟我说:“书房的空调坏了,在我屋里睡吧。”
  必须得承认我是乖宝宝!因为我在听到她这样说的第一反应是:“空调坏了?找人修了么?”
  好在那天方颖因为儿子生病心情很烦乱,确确实实没有更多的意思。我也因为惦记着明天一早要怎样哄毛毛乖乖去医院,还实实在在的关心了一把书房的空调,也没往更多的地方想。只是第二天早晨,在方颖身边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突破——我俩竟然同床共枕了!
我不喜欢医院,尤其不喜欢儿童医院。远远望去,一片愁眉苦脸的宝宝和心急如焚的家长。最受不了小孩子闭着眼睛撕心裂肺的嚎哭,还好卷毛很少哭,偶尔哭闹也只是梨花带雨,眼泪吧嗒吧嗒的声响并不大,让人看着心疼,从来不会厌烦。
  检查结果不出所料,着凉了。另外医生叮嘱,孩子最近糖果吃得有点多了,现在正在换牙,要格外注意。方颖责备的看卷毛,吓得卷毛直往我怀里躲。开了药从医院回来,还不算太晚,简单的吃了午饭,方颖就把我往学校赶。
  “三点才上课哇~”我抱着卷毛耍赖,用鼻子蹭蹭卷毛的脖子,逗得他“嘎嘎”直乐。
  “现在都一点半啦!毛毛,下来,去睡午觉,艾嘉姐姐也要上课去了。”
  “不嘛——”
  “不嘛——”
  我俩异口同声,然后“嘿嘿”笑。方颖皱眉,叹口气,不再理会我俩,转身进了房间。
  我吐吐舌头,把卷毛抱进他的卧室,让他乖乖睡午觉。他不依,我就蹲在他床边跟他讲道理:“毛毛乖。你看你要是再不睡觉妈咪就生气了,妈咪生气了艾嘉姐姐就不能过来了,艾嘉姐姐过不来就不能陪毛毛玩儿了。所以毛毛现在乖乖睡觉,等周末艾嘉姐姐还来找你玩儿,好不好?”
  卷毛听后想了想,抿着嘴点点头,乖乖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我给他盖好被子,去找方颖。
  打开房门,看见她正踮着脚把毛毛的药放在靠上一点的柜子里。我赶紧过去,帮她放好。她不理我,又蹲下去从旁边衣柜里翻东西。
  “好嘛好嘛,我这就回去上课了。”我举手投降。她还是不理我,拿背冲着我。
  “我真走了啊!”我右手扶着门把,扭头看她。她依旧不理我,并且没有一点要转身的意思。
  叹口气,只好离开。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心里觉得好憋屈。人家是想多陪你一会儿嘛,只不过一节数理统计,至于那么较真嘛!看来真的生气了,我穿上鞋推开大门的时候,她也没出来,话都没说一句。
于是上节课还“上吐下泻”眼看着就要挂掉的我,下节课就好好的出现在了课堂上。老大见了我差点没闪了下巴,见我情绪不高她相当开心,无限八卦的扒在我肩上问我是不是跟木木吵架了。我白了她一眼,然后无限哀怨的说:“偶被抛弃了。”
  心里堵堵的,上完课饭也没心情吃就回宿舍蒙头大睡。第二天早晨醒来想都不想的抓起手机来看,空空如也。挣扎了半天还是问了一句:“毛毛好点没?”
  直到中午下课,都没收到回应。
  下午只有一节课,在四楼阶梯教室上。下课后我扎着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楼下挪。这个时候图书馆八成没有座位了,又不想回宿舍,正在发愁去哪儿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拉,踉踉跄跄的就被拖下最后两个台阶,抬头一看——为什么,又是那个田丹丹!!
  这次我二话不说扭身就走,她也真够眼疾手快,挥舞着她的“九阴白骨爪”往我胳膊上就是一抓。天气有些热了,教室又憋闷,我刚上课的时候把衬衣袖子卷到了手肘处,她这一抓,“嘶——”五个血印子红白分明。
  这下我可再也保持不住绅士风度了,使劲甩开她就开始吼:“你倒底想干什么啊?!我招你惹你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上次我女朋友没说清楚还是怎么着?你还没完没了啦?”本来我心情就不好,她偏偏又在这个时间撞过来,就别怪我的枪口正冒着火星子。
  她被我说得小脸涨得通红,瞪了我半天才吼回来:“谁、谁没完没了啦?上次被那个女的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喜欢女的那么变态啊!”
  要不说田丹丹同学生来就该是我的灾星,就在她好死不死的加重语气说出“喜欢女的那么变态”的时候,方颖和王强正好死不死的从旁边教师休息室里走出来。我这才发现我俩说话的地方距离教师休息室只有几步之遥,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现在,我俩的说话被这两位老师听了个十成十。
  方颖拎着包大步往前走,眼神快速扫过我的手臂但并不停留。王强笑模呵呵的紧跟着她,压不住声音的说:“看看现在的学生都成什么样了,一口一个女朋友叫得还真顺嘴,吵架都敢当着老师的面儿了,整得还真跟谈恋爱似的哈!”
  方颖的肩明显的一颤,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走得更快了,并且在楼道尽头处毫不迟疑的转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田丹丹,她竟然还意犹未尽,攥着拳跟我嚷嚷:“我也把话说清楚,你们变态那是你们的事儿,别把我扯进去!原以为你这老乡挺好的,没想到你竟然……那、那个尚琳凭什么那么凶我啊?我哪句话让她以为我喜欢你啊?我有男朋友的好不好?”
  我气得伸着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半天愣是说不出来一个字。这田丹丹还真是我见过的最最极品的人了!起初还真以为她喜欢我呢,食堂一战尚琳挺身而出,我还乐颠颠的觉得无意间还搞了一场搞笑版琼瑶剧。今天她这样一吼我才明白,压根儿不那回事儿!倒是这样我还真就不明白了,犯得着为了一个只是“老乡”的人,这样大动干戈么?
  不过她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完全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我终于明确了接下来的时间去要哪里。一边小跑着往停车场赶,一边把袖子捋下来遮住伤口。出了教学楼往后走,远远就看见方颖站在车门边,王强在她身边好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我再跑近一点,就听见方颖冷冷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探身坐进车里,快速的开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敢招手,扭身看着她。她没扭头,也没停车,留给我的只有厚重的轮胎压过路上小石子的声音。
  抬手抓抓头发,盘算着现在冲到幼儿园也肯定赶不上了,况且卷毛今天未必会去上幼儿园。干脆直接去她家里好了。于是我跑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方颖家而去。
  按门铃,没有人应门。打电话,挂断。我无力的用头顶着门,在心里又把田丹丹诅咒了八百遍。不敢出去找她,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也不想就这样离开——我受不了这样因为误会解释不清就糊里糊涂的冷战。只好蹲在门口等着。陆陆续续有邻居回来,诧异的看着我。我应付不来,索性坐到地上,把脸埋在两个膝盖间。
  天渐渐黑了,从外面回来的人越来越少。楼道里有些阴冷,我这才发现没有穿外套。缩成一团,又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电梯的声音,隐约听见卷毛的咳嗽声,然后楼道里声控的灯亮了,我看见四只脚,两只大的,两只小的,站在我面前。
  “艾嘉姐姐!”卷毛每次看见我都会异常兴奋,这次也不例外。
  “怎么会在这里?”方颖的声音。我的眼睛一时还不适应光线,眯着眼抬头看她。她还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赶紧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哼唧了两声,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卷毛伸开两根小胳膊要抱抱,我赶紧去抱,却忘了胳膊上的伤,疼得我直咬牙。
  “毛毛,下来。”方颖边开门边冷声命令。毛毛完全不知情,还扭扭小屁股不满的抗议:“不要!我就要艾嘉姐姐抱!”
  我没吭声,事实上在咬紧后槽牙根本吭不出声来。方颖斜了我一眼,快速的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关上门后双手从我身上把毛毛摘下来,皱着眉看白衬衣上渗出的点点血迹。我别扭的把胳膊挡在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是每次面对她,特别是她生气的时候,就马上成了哑巴,连哼唧都是小心翼翼的。方颖没再管我,她一个人帮卷毛洗脸刷牙,然后命令小家伙去睡觉。卷毛嚷着要看动画片,她叹口气,找出盘递给他,小家伙乐颠颠的自己打开电视,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起来。
  这个过程中我一直站在客厅,手上拖着书包带,耷拉着脑袋,像个犯了错误等待被家长训斥的孩子。方颖走到我面前,很无奈的再次叹口气,说:“跟我进屋。”
  乖乖的进到她的卧室。她接过我的书包放在一边,并随手关上了门,然后站在那里定定的看我。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不敢迎上她的目光,干脆歪着头看别处。她叹气,轻声说:“要不……还是算了。”
  我其实向来是个很愚钝的人,但在那一刻我很清楚她的意思是要把我们这段刚刚开始的关系“算了”。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还没有开始谈,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她欲言又止,看见我的眼泪,她的目光也开始躲闪。
  “是因为王强那样说么?”她应该不会误会我和田丹丹有什么,但那个王强的话,实在太伤人。“我不在乎他怎么说。”她摇摇头,语气很坚定。“只要你……我真的不在乎。但我不想卷进小孩子一样的游戏,你懂么?我不喜欢你跟别人拉拉扯扯,也不想跟你那样拉拉扯扯。我不是二十岁了,已经过了因为一句话就能伤心落泪、因为一束花就能破涕为笑的年纪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她又咬着下嘴唇,见我的眼泪已经流下来,又舍不得,抬手帮我擦掉:“你别这样……”
  我慌忙拿袖口把眼泪擦掉,吸了吸鼻子。刚才在学校确实让她尴尬了,可我也从来无意卷入那样小女儿态的嗲嗲的纠缠中啊!我承认我肯定还不够成熟,可我也真的没有那样幼稚。
  但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年龄的差距让我没有底气给她任何保证,并且说了也没用——我并不坚定地相信抬头三尺有神灵,那即便是诅天咒地的誓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很想用行动告诉她即使我的肩膀并不宽厚,却也可以给他们母子提供一个停靠的港湾,但行动首先要经过许可——这便让我如何是好?
  我拼命想组织好语言,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只能讷讷的解释:“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我心里只有你,别把我推开。我承认我年纪不大,但好歹我也成年了,只有你说要跟我分开的话会让我落泪,如果送我一个菜花我会考虑笑笑。当然,如果……如果你有更合适的选择……比我合适的肯定有好多……还得对毛毛好,必须对毛毛好……我放手,只要你幸福就好,我只想你幸福就好……”那一刻我的心竟是平静的,因为我是诚恳的。直到现在我也是如此认为,只要她跟毛毛幸福就好,哪怕这幸福不是我给的,我也会很坦荡的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她却哭了,伏在我肩上不停地流泪。我有些慌,我只是说了我心里想的,并不想把她弄哭啊!只好轻拍着她的背,吻吻她的额头。她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两手紧紧抓着我的腰,说实话,很疼。
  我哄着她:“乖,不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她不理我,继续流泪。我又威胁她:“不哭了,一会儿毛毛进来看到该笑话妈咪了。”这一招很管用,她终于收了泪,但继续趴在我身上哽咽。手上的力道小了很多,总算能让我松口气。这样过了一会儿,她把头用力的在我肩上顶了顶,以便把眼泪全部抹在我的衣服上,然后满意的吸吸鼻子,命令道:“脱衣服。”
  “啥?!”我很惊恐。
  “脱衣服,我给你擦擦伤口。”说完她转身去拿药盒。
  我这才想起胳膊上的伤,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不用了吧,没关系的,大不了留个小疤,不用管它。”
  “你脱不脱?”方颖手上抱着药盒,一脸严肃。
  “不脱。”里面虽然穿得不薄,但是短袖的,全仗着棉布衬衣厚实了。
  “你还非要留下那样的抓痕做纪念?”她又生气了,哭红的眼睛瞪着我。
  “哦。”我赶紧乖乖的把衬衣脱掉。才发现伤口已经结痂了,脱掉衬衣的时候又扯开,血又流出来。
  “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啊!”方颖皱着眉,把我按到床边的椅子上,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用棉签沾上碘酒给我擦拭。“以后别再捋着袖子,天还没暖和呢!”
  我笑着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脸:“以后不会再让她抓住我。以后我保证都离她八丈远,好不好?”
  “我才不管你和她的事。”她别扭的说着,拿棉签的手突然用力一按,疼得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和她的第一场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其实我跟她的感情应该算是比较顺利的,起初我是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但好在她也不扭捏,喜欢了就是喜欢了,除了有些纠结我的年龄外,还是很大方的承认了对我的好感。当然这也感谢她前几年的留学经历,思想没那么保守,没有一口咬定甜蜜的感情里一定要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后来的相处中她很少提及她过去的感情,我猜测她是不想让我顾虑太多。毕竟都过去了,何必让过去的事情来牵绊现在的生活呢。
  我不想再让她觉得我孩子气,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因为要粘着她而逃课。大二结束后的暑假我只回家呆了半个月,然后就脚底生风的回到了学校。她要在假期里赶出一篇论文,我就抓住照顾毛毛的借口再次住进了她家里。不过这次就不需要从宿舍搬运日常用品了,她准备了全套全新的。当我在卫生间看到跟她配套的牙缸牙刷时,清晰的感觉到有股暖流从心中流过。
  于是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我跟她说,我准备考研。
  这似乎是她预料到的,只是点点头,问我想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我说想考C校的,自然还是金融专业。她说C校的英语系主任曾是她本科毕业论文的导师,如果我能通过初试,她可以去找导师联系一下金融系的老师,复试前争取安排你跟老师见个面。我马上自信心慢慢,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尽全力准备,争取能跟她成为校友。
  接下来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充分体会到了跟老师谈恋爱的幸福和痛苦。幸福那是自然的,至少英语复习我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花钱上课还往往学不出个所以然来。方颖尽职尽责的帮我辅导,从纠正发音开始,一丝不苟尽心尽力。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认真,所以要求不是一般的高,一点不许我放松,教师的职业病在我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那段时间我唯一的消遣就是在周末给他们娘俩做顿大餐,看着毛毛壮得跟头小牛似的我就异常开心。偶尔还是可以在她房里陪她看部电影,一律都是英文的,她很绝,取消了字幕,生生的逼我练听力。甚至有次还放了一部法语片,我干脆躺她身边睡到不省人事。
  做饭我在行,做题就差很多了。我脑子慢,不会一心二用,想做好什么事,脑子里就只能想着这件事,关于其他的思考就自动存档隐藏了。所以在准备考研期间虽然跟方颖在一起的时间有很多,但我们之间的感情纠缠反而少了。大多在一起的时间都是我做题,她备课或者看书。在学校的时候我俩尽量避开,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见过几次王强在她身边殷勤的跑前跑后,她的表情总是冷冷的,只有在不经意间穿过人群瞥见我的时候脸上的线条会柔和一点。自从我咬着牙赚到王强那堂食品营养学的学分后就再也没跟那家伙打过交道,他恐怕压根不知道有我这一号的存在,仍不死心的追求方颖。后来尚琳也看出来了,督促我看紧点。我无所谓的笑笑,继续背书,急得尚琳直跳脚。后来我告诉她,我没个周五去幼儿园接毛毛然后等她妈咪过来一起回家,差不多一个月陪毛毛去吃一顿肯德基,儿童节的时候还跟毛毛买了一大一小两套同款式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情侣装”,而据毛毛所说,他根本没见过一个叫王强的叔叔。
  尚琳点点头,说了句“I 服了 you”。
  尚琳没有考研,她说也不完全为了木木,只是不想再读,想工作了。木木也没再犯癔症,乖乖的跟尚琳谈恋爱,乖乖的上课考试做实验。以尚琳那强大的气场工作自然是比较好找的,还没毕业就被一家500强要了去,年薪在应届毕业生里还是挺可观的。
黄豆她家老崔还总是出国加出差,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很无聊,时不时的约方颖出来坐坐,我偶尔作陪。黄豆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因为我在的时候她家小豆子也很乖巧,跟毛毛一起认认真真的组装我从家里带来的玩具模型。方颖说我是故意的,对付两个妈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讨好她们的娃儿,我大呼冤枉。模型是老爸一个老同学送的,因为好几年没见所以也算不清楚年岁了,他儿子给他生了孙子他就想当然的认为我老爸也做了姥爷,来家里的时候带了一大堆的特产和玩具。我看到就乐了,不嫌沉的统统从家里扛过来。我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小娃,虽然也偶尔淘气。不过男孩子嘛,小时候不淘气长大了没出息的。
  临近考试的两个星期,学校已经放假了,我窝在宿舍抓紧时间背政治题。同宿舍的也有同学考研,大家相互鼓励。方颖不方便来宿舍看我,就每天给我短信,叮嘱我一些注意事项。我心里压力挺大,生怕考不好让她失望,寒冬腊月的愣是生生的起了满脸火疙瘩,红红的还顶着脓黄色的尖儿。她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又忙不迭的上网问人找可以去火的方法。看她这样为我着急我真的很感动,很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尽管她从没说过要做我的妻,甚至没说她爱我。
  考试其实并不难熬,考完以后等成绩的日子才最痛苦,依旧着急上火,火疙瘩下去了改生口疮。当时已进春运,我又很没心情回家,就以要找老师辅导复试为由忽悠我妈今年不回家了。我妈其实最了解我,知道我因为害怕考砸紧张,也没多说什么,嘱咐我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再次陪着方颖和卷毛过春节。这回方颖主动掏钱跟我和卷毛一起去买了好多烟花和鞭炮,还不断的宽慰我,说你这么努力肯定能考过。我强扯了一个微笑,跟她开玩笑说那你亲亲我嘛,亲亲我就不着急了。她抬手就敲我的脑门,卷毛的小脑袋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康叽”啃了一口,蹭了我满脸口水,然后满意的“嘎嘎”大笑。
我试着调整心情,除夕那天一早就起床,围上围裙,哼着小曲钻进厨房准备。我真的挺喜欢做饭的,厨房是一个让我可以真正放松的地方。有时我甚至会想,如果当初上技校学厨师,现在的我会不会更快乐一点。不过如果当了厨师恐怕就不能蹭方颖的英语课了,那还是不要,像这样开开心心的做她一个人的厨师就好。
  看着冰箱里的好多食材,我决定每样都少做一点。没一会儿方颖也起来了,梳洗了以后在我旁边做早餐。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洗干净了手,从她身后把她搂住,脸贴在她后背,赖赖的趴着。
  她没赶我离开,也没说话,任由我这样抱着。我们就这样安静的一起享受冬日清晨的片刻宁静。她身上总有一丝淡淡的香味,让我闻不厌。许久过后,她跟我说:“豆豆她家老崔今年春节回来就不走了,在这边的总公司至少能待半年。我跟他们说,等你过了复试,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请客,好不好?”
  “现在初试成绩都还没有出啊~~”我还趴在她背上哼哼,“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那我也请客。”
  “唉~不是你请不请客滴问题哟~~~”我站起身,皱着眉,“真是熬人!”
  她笑着转过身,揉了揉我的脸:“你肯定可以的,别担心啦!明天还给你包饺子,吃过我包的饺子的人,考试全都能通过,跟我关系好的还能拿高分哦!”
  我被她逗乐,把脸凑到她面前:“这么管用?那以我跟你的关系,是不是能拿满分啦?”
  她用手指轻点我脑门:“你跟我关系很好么?”
  “啊噢~我跟你关系不好么?”我的表情呈惊讶状,并且在她“不”字说出口之前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很久没有这样的亲近了,有点激动,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头,舌尖在她嘴里横冲直撞。她没躲闪,反而迎上我,两手搂着我的脖子,挺起腰贴近我。她嘴里还有淡淡的牙膏味,急促的呼吸声让我热血沸腾,听见她在我怀里发出微微的呻吟声,我更紧的搂住她,心里在盘算怎样抱起她才能在回卧室的路上不让门框碰到她的头。
  “妈咪——”不知道什么时候卷毛已经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我俩下意识的弹开,同时扭头去看,发现小家伙穿着睡衣,光着脚,小手还在揉着眼睛,晃晃悠悠的就要走进厨房。我赶紧跑过去把他抱起来,摸摸他的小脚丫,凉凉的。
  “怎么不穿拖鞋就跑出来啦?”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喘。再看方颖,已经扭过身,用手背捂着嘴,肩膀因为喘息还在上下起伏。
  “妈咪——”卷毛还没有完全清醒,伸手去够方颖的脖子。方颖转过来双手接过卷毛,把脸埋在卷毛的小肩膀里快速回了房间。我无奈的抓抓头发,两手撑着灶台平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围上围裙,继续准备年夜饭。
  依旧是在年夜饭后去放烟火。卷毛已经快五岁了,胆子大了很多,可以自己拿着小烟火棒转圈了。放那束最大的烟花的时候我一手抱着卷毛,一手搂着方颖,在火光的映衬下,我亲亲小的,再亲亲大的。前者开心的“嘎嘎”直笑,后者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回到家里我还是跟方颖一起给卷毛洗澡,卷毛拼命嚷着:“我是男的~艾嘉姐姐不许看!”我憋笑:“好好好,艾嘉姐姐不看,那妈咪也不看,毛毛自己洗。”小家伙又神情慌张的赶紧拉住方颖的手:“妈咪别走~”我还笑着想跟他理论,被方颖推出去:“你去我屋里的卫生间洗吧,那里也有热水。”
  我快速的冲完,坐到客厅里看电视。过了一会儿方颖从卷毛房里出来,坐到我身边。一切都跟两年前很相似,不同的是心情——我又开始为了成绩而忐忑不安。
  “你很喜欢畜牧业?”她问,用下巴指了指电视。
  “啊?没啊!”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了中央七台,正在讲奶牛的养殖,慌忙换到中央一,一群人正穿得红红绿绿的站在台上唱歌。
  “还在担心啊?”我觉得她一定感到很无奈了。
  “难道你就没有为考试紧张过吗?”我歪在她身上,头枕着她的肩膀,手搂着她的腰。
  “有啊~怎么会没有。刚去英国那会儿各方面都不适应,书读得很糙,就怕考试考不过。等成绩的时候也好紧张,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考过了,我就围着学校操场快跑一圈。”
  “为什么啊?”
  “我平时最怕跑步了嘛!结果还不错,竟然真的通过了,我就使出吃奶的劲儿用我最快的速度跑了一圈,跑得脸红脖子粗的。被我朋友看见,吓了一跳。原来他们班的学生相约,如果没考过就去操场上裸奔发泄。他看见我穿着衣服这才放心。”方颖说完自己还低头乐了一会儿。
  “他……你们是在英国认识的?”方颖口中的“我朋友”自然是“我男朋友”的简称,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她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的开口:“嗯,出国后在学校认识的。他成绩很好,人也开朗。”
  “他追的你?”
  “……嗯,他很霸道,什么也不顾忌。也很要强,敢拼敢闯的。”
  我开始窝在沙发里对手指,前途未卜的恐慌和自卑感充斥着我的心脏。不过方颖接下来的话让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但是他不喜欢毛毛。”
  “他竟然不喜欢毛毛?!毛毛不是他的……”
  “他就不喜欢小孩子。”方颖说话的神情很落寞,我则气得要炸了。毛毛那么可爱的小孩子竟然还会有人不喜欢!而不喜欢他的人竟然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忽然想起方颖说过,并没打算要孩子,现在想来,毛毛的出生真的是个意外了。
我终于明白那天老崔跟我说过的话了。年轻的父亲往往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方颖先生对孩子的不喜爱,甚至可能是厌恶,老崔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很担心我对孩子的态度。我心疼的把方颖搂进怀里,她笑笑,说:“没什么,也还好。”
  方颖应该是没有太计较这些了,毕竟,在最后时刻还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儿子的爸爸,生前表现得再不好,也都可以相抵了。
  我低头轻吻她的唇,她双手捧起我的脸,问:“不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
  “我这么老,还带着孩子。”
  “谁说你老?出门说你是我妹妹都没人怀疑。我喜欢毛毛,真的是很喜欢!就怕他越长越大,要跟我这个艾嘉姐姐生分了,你看,现在就不许我看了。”我笑,方颖也笑,跟我说:“刚才洗澡的时候又不乐意了,嫌我不陪他玩儿小鸭子,说艾嘉姐姐就陪他玩儿小鸭子。我说刚才是谁把艾嘉姐姐推走的?人家就不吭声了,闷闷的洗完睡了。”
  “孩子知道要面子了。”我一边说一边把头埋进方颖的颈窝,蹭她的脖子。我想跟她的关系更进一步,我想要她。我爱她,知道她也喜欢我,或者说爱我。早晨的亲吻让我知道,她也想我。
  然而这次她却推开我,红着脸,调整了一下气息才说:“嘉,等你成绩出来,我给你一个答复,好不好?”
  我呆呆的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好,等我考上……”
  “你肯定能考上。”她抢在我之前说,“跟你有没有考上无关。我不想你心里悬着事,我想你踏踏实实的在我身边。”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点点头。我已经等了两年多,不在乎再等两个月。而且,我想,方颖的答复,应该是我所期待的。
初试成绩出来,还不错,我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一半。方颖马上打电话联系导师,导师保证满满,但在安排我跟未来硕导见面的事情上却不顺利。硕导说以我的初试成绩应该问题不大,现在抓得紧,见面就免了,记得我的名字了,面试的时候自会照顾。我又开始紧张,方颖安慰我,让我先抓紧时间看看复试考的专业课。好在那时候复试笔试的难度还不是很大,比重也占得较小,考过还是没问题的。
  面试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四的最后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为了准备面试,我连毕业论文都没怎么上心。可没想到的是,面试异常的容易,专业课部分的主考就是我后来的导师李老师,只问了导言部分的两个问题;英语口语考试就更绝了,李老师旁边的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问我:“Where
is your hometown?”
  我一张口,李老师就笑,说:“还真是方颖推荐过来的学生,全是她那个调调。”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傻笑,就听李老师接着问:“小方还好么?该评教授了吧!听王老师(方颖的导师)说前两年你们学校的留学读博名额她都让给别人了,今年可不能再让了,也就一年时间嘛,回来就是教授,何必再等呢!”
  我哼哼哈哈的支吾了两句,李老师大手一挥就让我go了。一回学校就被我的论文导师追杀,我赶紧手脚并用的赶毕业论文。在学校教学楼里匆匆忙忙的见了方颖几面,简单的汇报了一下面试的情况,没来得及问她读博的事儿。好不容易把论文交上去哄了导师开心,研究生最终的录取结果也差不多要出来了。清晰的记得那是个周五,我在方颖家的书房里,开着电脑上网。
  方颖那天没课,毛毛去上幼儿园了。上午十点出结果,我紧张的在屋里转磨磨。方颖在客厅看书喝茶,老神在在的相当惬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终于熬到那个点儿,满手是汗的点开网页……
  “哐啷当——”我连人带椅子躺到了地上。
  “怎么了?”方颖身后带风的冲进来,在电脑旁没找到我,低头,正好能看到横在地上仰头瞅她的我。“你怎么了?!”她满脸惊恐。
  “我曾暗暗发誓,如果我考上了,我就毫不犹豫的躺到地上,四角八叉。”我一脸严肃的给她解释,还扭了扭身子,摆好姿势。
  “臭艾嘉!!”她气急而笑,伸手来拉我,却被我一把也拽倒在地。让她倒在我身上,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吃吃”的笑。她拍着我的屁股,跟我一样开心。试问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努力后能看到成果,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笑了一阵,她爬起来,抓起电话就打给黄豆,约好晚上去吃肥牛火锅,她请客,务必全家到齐!黄豆那边应该相当惊讶,我都能听到她哇哇喊着“铁公鸡终于要拔毛啦!”方颖听了直撇嘴:“说我铁公鸡?我很大方的好不好?你家小豆子那堆玩具谁给买的?”
  我揪揪她的衣角,再用指尖指指自己鼻头,提醒她玩具是我送的事实。然后大腿上很快就挨了一下,疼得我在地上敞开了声的哀嚎,尽可能的让电话那头的黄豆听见。就见方颖抱着电话笑,说:“嗯,在地上打滚呢……那怎么办呢……确定,晚上咱们饭店见。”
  因为是周五,幼儿园可以提前一点放学,我跟方颖一起去接毛毛。方颖说打车去吧,不想开车了。我也觉得晚饭时候可能会喝酒,点点头。
  中午就订好了位置,我们三个先到,服务员把我们领到包间。方颖拿着菜单点菜,我跟毛毛用人家的餐巾玩儿叠老鼠。点完菜没多久黄豆一家就到了,好久没见老崔,想必是在家住得舒服,愈发圆润了。包间里是个方桌,火锅在中间,我们分坐在两边,四个大人一左一右,把两个孩子夹在中间。老崔带了一瓶茅台,说这是他珍藏了好几年的,今天特意带来,专为艾嘉你庆祝。我受宠若惊,赶紧站起身敬他们一家,老崔和黄豆笑得很爽朗,连小豆子也像模像样的跟我碰了杯。
  黄豆摇晃着杯子里的酒跟我说:“艾嘉你还真挺淡定,在我们面前就别端着了,该亲该抱我们都能接受哈!”说完还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方颖,老崔在旁边乐,笑得很奸诈的样子。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看方颖,她只顾低头涮菜涮肉,就差把盛菜的小竹筐也涮进去了。黄豆一看就更乐了,很夸张的惊讶:“小方,你不会是还没告诉她吧?”
  “告诉我什么?”我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候老崔等不及,抢在她媳妇之前赶紧说:“小方老早就跟我们说了,什么时候跟你定了,就什么时候请我们吃肥牛!你以为我会舍得我这瓶存了四五年的茅台,就为了你考上研究生?有小方在你身边,考上那是应该的!”
  我惊喜的扭头看方颖,她终于不再为难那些土豆白菜,低眉信手的坐着,脸上红红的,分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刚才喝了酒。我这才明白,这次聚餐是她早就想好的,是她早就想好的要给我的答复!
  一时间情绪上涌,眼眶就湿了。快速隔着卷毛搂过方颖在她脸上印上一吻,两个孩子在黄豆和老崔的起哄声中欢叫不已。黄豆起身抱了抱方颖,我跟老崔又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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