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彻夜难眠的意思,偏见不可.具体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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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偏爱,等你依赖,唯爱与美景不可辜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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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你,等你依赖我,只有爱和美景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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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偏爱无眠 偏见不可什么意思_百度知道
偏爱无眠 偏见不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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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病的意思喽
就是特别爱一个人,想念睡不着,但是偏偏见不着
确定是这个意思吗
我理解是这样的,
那偏爱难免 ,偏见不可呢
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是在所难免的,但一个人对一个人对偏见是不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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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不可救药的意思及近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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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发音:
bù kě jiù yào。
成语解释:药:用药治疗。病重得没法医治。比喻人或事物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也作“无可救药”。成语出处:《诗经 大雅 板》:“多将熇熇,不可救药。”孔颖达疏:“多行惨酷毒害之恶,熇熇然使恶加于民,不可救止而药治之。”成语造句:怀疑与猜忌,难道就竟已成了他们不可救药的根性了吗?(郑振铎《桂公塘》十四)成语辨析:见“病入膏肓”(77页)。成语使用:偏正式;作谓语、定语、补语;含贬义,比喻事态严重发音技巧:不,不能读作“bú”。书写技巧:药,不能写作“要”。褒贬解析:属贬义成语 歇后语:药王爷摇头;病入膏肓 近义词:、、 反义词:、、英语翻译:be beyond c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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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难免,偏见不可--一百句超现实的经典短语
与天下之忧同忧,该忧则忧,莫杞人忧天;共天下之乐同乐,该乐则乐,乐而忘返。谬论不足以解惑,真言却可以解忧。贪心是最大的危房,良心是最好的住所。精神操守方,思想方法圆;目标志向方,行动决策圆;严以律己方,宽以待人圆。维纳斯在乐观主义者眼里是美丽的,在悲观主义者眼里是残疾的,在现实主义者眼里是美丽且残疾的。敬君子方显有德,怕小人不算无能。退一步天高地阔,让三分心平气和。欲进步需思退步,若着手先虑放手。如得意不宜重往,凡做事应有余步。持黄金为珍贵,知安乐方值千金。事临头三思为妙,怒上心忍让最高。切勿贪意外之财,知足者人心常乐。结婚,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终点,有可能是烦恼的开始,也有可能是幸福的开始。在冬天的餐桌上谈论春天的花朵,是奢侈;在春天的花园里幻想秋的落叶,是无情。宽容是送给他人的最好礼物,如果把它留给自己,那就是堕落的开始。钱象水一样,没有一点会渴死,多了会被淹死。亲情浓于血,淡如水,爱情甜如蜜。如果把摄像头对准一个人,摄录下他的所有言行,然后再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剪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好人或坏人。昨天是一张废弃了的支票,明天是一笔尚未到期的存款,只有今天是你可以支配的现金。漂亮的女人像是放在展柜里的工艺品,欣赏的人很多,但买下的人只能一个人。工作就像爱人,虽然有时跟你闹矛盾,可是天天都要见面。兴趣就像情人,虽然让你激情燃烧,可是不能代替面包。爱人就像粗布衣,虽然不美丽,可是能遮挡风寒。情人就像时装,感觉很美好,却不能穿出去。亲人就像老棉衣,就是出痱子,依然要捂着你。友人就像晴雨衣,需要了就穿,用过后放一边。社会就像鱼塘,虽然泥沙俱下,可要真是清水一潭也有点可怕。家庭就像鱼缸,需要清洗,需要换气,需要精心护理,不然就生存不下去。老板就像老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老虎的屁股,也不宜拍。同事就像戏友,在舞台上打打闹闹,卸了装才知道一切都很可笑。下级就像弹簧,你可以压他,但他也会顶你,你要是拉他,说不定他会退让一下。总盯着了不起的过去,就不会有了不起的将来。挥不去的是记忆,留不住的是年华,拎不起的是失落,放不下的是情感,输不起的是尊严。父母想念子女就像流水一样,一直在流;而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风吹一下,就动一下,风不吹,就不动。因为电话,信笺少了;因为时尚,布料少了;因为空调,汗水少了;因为应酬,亲情少了;因为宴会,食欲少了;因为竞争,悠闲少了……说话的三条底线:一力图说真话;二不能说真话,则保持沉默;三无权保持沉默而不得不说假话时,不应伤害他人。凡是小事都要大声说,凡是大事都要小声说。最怕的不是商品有假,而是商品有毒。最怕的不是有人犯法,而是执法犯法。权力是暂时的,财产是后人的,健康是自己的,关系是重要的,友情是珍贵的。在朋友基础上做生意,那朋友就会失去。在生意的基础上交朋友,那会没有生意做。相互吹捧的是做官的人,互相看不起的是搞文艺的人,见面不说实话的人是做生意的人。从自己的过失中吸取教训是聪明,从别人的过失中吸取教训是智慧。让人听易,叫人服难。过去毙两个地委干部全国震惊,现在毙一串省级干部大家连睫毛都懒得眨,涨价了。连空气都浑浊了,两袖还能有清风吗?教授越来越多,教书的越来越少;博士越来越多,博学的越来越少;的越来越多,恋学的越来越少;钻营的越来越多,钻研的越来越少。遏制官员的腐化公信的火化社会的分化治安的恶化人情的淡化。许多杂文是匕首,但没有开刃;是投枪,但没有枪尖。想挣钱的人不少,能挣到钱的人不多。有本事的人挣钱都难,一般的人挣钱更难。做事不贪大舍小,为人莫媚上欺下。骨气正气和气,气爽神清;诚心意心热心,心宽体健。治学要耐得住寂寞,做人须经得起风雨。用工作成绩说话,则兴则立则吉;用说话来取代工作成绩,则败则危则凶。真理是时间的女儿,不是权威的女儿。农民以后称“绿领”―――既环保又健康人活一世,亲情友情爱情三者缺一已为遗憾;三者缺二,实在可怜;三者全无,生不如死。蜘蛛:能坐享其成,靠的就是那张关系网。虾:大红之日,便是大悲之时。天平:谁多给一点,就偏向谁。瀑布:因居高临下,才口若悬河。锯子:伶牙俐齿,专做离间行为。气球:只要被人一吹,便飘飘然了。钟表:可以回到起点,却已不是昨天。核桃:没有华丽的外表,却有充实的大脑。安详方能静观,静观方能明断,明断方能行动。花生是有用的,但不是伟大的好看的东西。人要做有用的人,不必刻意做伟大的体面的人。人要靠本事和本分起家。生活中没有参照物的人,可怜;选错参照物的人,可悲。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不求事事公平,但求出以公心。做好第一次并不难,难的是做好每一次。思念折腾人,也锻炼人,更锻造人的性格的沉稳和感情的深沉。思念别人是一种温馨,被人思念是一种幸福。爱情之酒,两个人喝是甘露,三个人喝是酸醋,随便喝便会中毒。背对太阳,阴影一片;迎着太阳,霞光万丈。勇者,脚下都是路;智者,知道走哪一条路最好。无过是一种假想,思过是一种成熟,改过是一种美德。沟通心灵的桥是理解,连接心灵的路是信任。酸甜苦辣是生命的富有,赤橙黄绿是人生的斑斓。要想工作不走样,先得头脑不走神。偏爱难免,偏见不可。心脏不好心眼好,气色不行气质行。超过别人一点点,别人就会嫉妒你;超过别人一大截,别人就会羡慕你。全部可以交易的是市场,不能全部交易的是社会。十种健康生活方式:少食肉,晒太阳,雨中行,常唱歌,饭后息,挺起胸,静坐思,天伦乐,步当车,行善事。当农民的好处:1不用担心工伤事故;2不担心得空调病;3不用勾心斗角;4不担心纪检上门;5不用专门过周末。大公无私圣人,公而忘私为贤人,先公后私为善人,先人后己为良人,公私兼顾为常人,损公肥私为罪人。可以命令士兵的行动,但不能命令士兵的忠诚。处顺事之境愈宜静,处逆事之境愈宜忍,处至急之事愈宜缓,处至大之事愈宜平。嫦娥追求永恒的代价是永远的寂寞。指南针:思想稳定,东西再好也不被诱惑。花瓶:外表再漂亮,也掩不住内心的空虚。树叶得势时趾高气扬,失意时威风扫地。历史的标点全是问号,历史的幕后全是惊叹号。官廉首要的是不贪,不腐,不昏;民廉首要的是不贿,不媚,不借官光,不趋炎附势。一官之廉,十吏效之,百民随之。一官之腐,百吏必从之,千民必附之。饭桌上批孩子,大人伤神,孩子伤胃,全家伤心。年轻人以为教育可以取代经验,年长者以为经验可以取代教育。学习不能超前,更不能速成,否则,孩子无童年,青年无青春,中年无乐趣,老年无安闲。打开帐本,满篇是人吃。牛皮越吹越大,本事越来越少;脾气越来越大,才气越来越少;胆量越来越大,度量越来越少;玩劲越来越大,干劲越来越少;权力越来越大,威信越来越小;架子越来越大,人格越来越小。经典空间名称设计。通常夸一个女人漂亮;如果不漂亮,可以夸她很有气质;如果既不漂亮,又没有气质,可以夸她善良;如果都没有,就夸她健康。看上一个人要一分钟,喜欢一个人要一个小时,爱上一个人要一天,忘掉一个人要一辈子。机会是一个区别英雄与狗熊的台阶,上一步什么都是,下一步什么都不是。夫妻俩过日子要像一双筷子:一是谁也离不开谁;二是什么酸甜苦辣都能一起尝。男人的年龄由自己来感觉,女人的年龄由别人来感觉。低调与高标的统一,平凡与不俗的统一,这是朴实的人生,也是厚重而辉煌的人生。本文由《QQ网》 负责整理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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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憨女偏爱拈花婿(第十四章
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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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是纽约时报畅销书女作家贝尔瓦/普蕾茵的力作。作家通过对一件崩溃的离婚案进行抽丝剥茧般的剖析,深刻揭示了美国当前最富争议的热门社会问题之 一,即离婚家庭。男女主角吉拉德和风信子,本来有一段令世人艳羡的美满婚姻。然而好景不长,背叛,这一婚姻的大敌,宛如憧憧鬼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个家 庭,酷似可怕的病菌在无情地侵蚀人们健康的肌体。最终一场神秘的大火,成为这个家庭彻底崩溃的导火索。随即在三男对一女的情感纠葛中,演绎出缠绵悱恻、错 综复杂、悬念迭生的悲喜剧。
今年夏天纽约热得出奇,而且时间也特别长。人们都说这股热浪是近十五年少有的。不过风信子家里有空调,倒也没感到多么难受。再说她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恶劣的天气上,她整天考虑的是自己的切身问题。
公司正忙着准备明年春季的业务,风信子的产品尤其是人们关注的重点。整个大楼里都在买呀卖的,不是看货就是试装,要不就是摄像,简直忙翻了天。风信子的计划是忙完在纽约五大道的时装展之后,又要到外地巡回展出两周。
“这是你最好的工作时机,”林娜告诉她。“你的事业已经出现一种全新的面貌。就你本人来说,你说话办事一定要格外谨慎,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要举止高雅,仪态万方。你一定会受到人们的喜爱。也许我太注重外表了,”她见风信子没有反应,就又补充说。
“看你说哪里话,你讲得完全对,林娜。”
“你什么都没和我说。米勒已经和我说了不少。”
“我想我是在试装室里太忙,没抽出时间和你说。”她这样回答其实是最缺乏说服力的回应,而且也是最差劲的遁词。
她做出极大努力不再往下想。米勒已经到加利福尼亚,去参加一次早就安排好的公司合并问题的谈判。她十分想念他。那天早晨她又收到他一封信。仅在几个小时之内,她就两度拿出来看。
你知道你就是我的一切吗?无论我在哪里,也不管是独自一人,还是在热闹的人群当中,我都在想念你。就好象你在和我说话一样,我总是能清楚地听到你的声音。即便在黑暗中,我也能看到你那对明亮的眼睛和可爱的双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然而我们都知道,你就是我全部的生命,我就是你的全部生命。你完全可以信赖我,我希望我也能完全信赖你。这就是我入睡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也是我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完全信赖。一阵愧疚之感从她的心中油然而生。半夜里她时常惊醒过来。我该怎么办?她千百次地扪心自问。即使千百次,她还是在不停地问自己。虽然阿尔尼在电话里向她保证,说苔丝和吉利非常快乐,她依然不能满足。有几次她在电话里和阿尔尼说话的时候,都听到两个孩子在用脏话吵架,还似乎在哭。甚至还有几次,孩子们在电话里和她讲话的时候不是态度冷漠,就是匆匆忙忙,让她事后难过得落泪。
即便如此,她的工作还得往前走。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我到现在还有点吃惊,”第五大道那次大型时装展准备好之后,母亲曾经轻声地对她说。“谁能想到象你这样一个身穿牛仔裤和T恤衫的人会和时装有缘,而且还懂得这么多东西。”
“我不是常和你说,这和画画一样。”
即使如此,她依然对人们的表现经常感到吃惊不小,尤其是当有人向风信子请教什么衣服配什么鞋,或者什么衣服该在下午五点之后穿,还是该在午间婚礼上穿的时候,她就越发地感到惊愕。更让她吃惊的还有那些模特,一个个穿着漂亮的时装,高兴地象是在跳芭蕾舞那样脚尖着地打转转。其实她们身上的时装不久前还是风信子画在信封背面的草图,可一转眼工夫就变成了她们身上的时装。模特们走过来了。有的穿着白色天鹅绒上衣,配上大红的鞋子。有的穿着黄色土耳其式裤子,配上缀满珠子的夹克衫。还有的身穿露背式塔夫绸短款长袖黑上衣,配上一件长长的天蓝色衬裙。一个个鱼贯而行,令人目不暇接。
林娜满面春风。“你知道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她不停地对着风信子的耳朵喃喃而语。“后排的那位先生来自德克萨斯。他们的商场你下次可不能不看----还有她,你不认识?她实际上是负责赞助的----噢,他经常是和太太一起来,而且总是要根据季节买五六条长袍----你没有认出她?她的照片要登在下月时装杂志封面的----左边那个矮个儿是欧洲顶尖级鞋子设计大师之一----这次办得极为成功,我亲爱的风信子。”
结束的时候,整个场地人声鼎沸,拥挤不堪。风信子被团团包围在中间,每个人都在呼喊她的大名。她简直是大惊失色,心想: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之后,我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这么引人注目。
“风信子,还记得我吗?”
记得莫拉吗?何止记得。每过一两个星期她们都要打一次电话。但是这毕竟不象互相拥抱,面对面看着对方面孔这样亲切。任何情况都不如现在这样亲密无间,互相之间是真正的朋友,决不会用一些刁钻刻薄的问题难为你,更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弄得你狼狈不堪,下不了台。
“哎哟,你看上去可真棒,风信子!我可真为你高兴。这两天我准备在一个周末抽空到纽约玩玩。也许我会请你为我设计一套衣服。你有适合胖人穿的式样吗?”
莫拉最能和自己开玩笑了。
“风信子,还记得我吗?”
记得马修?她简直把自己的童年敌手给忘掉了。
“记得,当然记得。是哪阵风把你刮到这儿来的?”
“这一切都是你妈妈告诉我的。我们现在还是邻居,这你知道。我们时不时地在路上碰到一起。你看上去可真了不起,风信子!”
她本想对她的夸奖好好感谢一番,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还是简单地说句应酬的话算了。“谢谢你,非常感谢你。”
“你搬走之后我经常想起你。想到在学校时候的那些破事。上大学之后,我也没有忘记。虽然我希望你会忘掉,可我想你一定还记得。”
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道歉吗?这个时候道歉也太令人尴尬了吧?她该如何回应呢?她是否可以冷冷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虽然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我当然记得。但是眼下马修已经神秘地流露出认输的神情,她还是改口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是说说你现在的情况吧。”
“没什么大变化。我一直也没有结婚,所以我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我在城里上班。”
马修还站在那儿,要不是林娜过来告诉风信子一个情况,她还想继续说下去。
“是天鹅绒服装的事情。他们问你是不是还做相同的款式,只是改成黑色的。”
“我占了你的时间,”马修说。“我想买一件你设计的衣服。太漂亮了,可我买不起。”
风信子望着马修走开了。她不屑一顾的眼神,傲岸的神态,还有那个高高昂起的卷毛脑袋,都说明什么呢?马修的表现似乎说明她看到我的变化之后,感到十分震惊,可是我对她的感觉不是也一样吗?所有这一切简直太神秘莫测了!
米勒看到风信子亲手做的饭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满满一桌的饭菜都是你做的?香喷喷的鸡,鲜嫩的蔬菜,还有可口的甜食。你可真了不起。住在纽约的人如果都象你这样,餐馆就别送外卖了。”
“你为什么这样吃惊?你知道我会做饭。那天你来吃午饭的时候说的也是这些话,那次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可伤心透了。”
“这我可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人们总是感到惊讶。象她这样一个书虫子,居然也把这么多时间花在厨房里。再说,现在她已经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时装设计师和挣钱高手,这更令人吃惊了,因为一般人现在整天就是泡在音乐里。
在过去二十四小时里,她的情绪乱遭遭象一团麻。她刚刚处理完一批非常重要的订单,苔丝和吉利就突然到纽约来度假了。由于她实在忙得抽不出时间陪他们,孩子们只好和外婆一起,而不是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到乡下玩去了。至于他们的那位父亲,只图他自己方便,也不管风信子是否有条件照顾孩子。
可是昨天晚上,米勒突然来电话说他正在回家的路上,想赶回来喝廉价威士忌。她听了当然高兴得要死。于是她亲自下厨,做了如此丰盛的饭菜。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已经不早了。她望着时钟,猜想他马上就会站起身走进寝室。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发抖,这可把她吓坏了。她意识到,这次他一定会借机会和她进行一次认真的谈话,在关键问题上向她讨个说法。这次认真的谈话本来是早已商定好,等她把这场大型时装展忙完,再等他从加利福尼亚回来之后再进行。可现在看来已经迫在眉睫了。
风信子心神不安地坐在餐桌前,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膝盖的餐巾下面。米勒把一只金戒指慢慢地塞在她的手心里。
“我听说这次时装展办得很成功。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想回来的,可是因为穷忙耽搁了一些时间。事情太繁琐。”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太想你了。想你想得非常痛苦。”
“我知道,”她轻声地说着,目光却投向墙角的那把椅子。椅子罩图案是两簇一组的蓝色的雪花。
“我想结婚,风信子。我要你说个时间。”
她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蠢话:“米勒先生,咱们是不是需要再互相了解一段时间?”
他凝视着她。“别胡说。你害羞了?你可别拿我开心哪。”
“对不起,我没想拿你开心。”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爱你,米勒。可我们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我的孩子----这房子----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不能急。”她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些,但是她还是听到自己有一种哀求的腔调。“这个夏天咱们过得非常愉快。所以咱们是不是再等到----”
“不,你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在没找到大房子之前,这里也足够孩子们和我住的。我要找一间大房子。你给我几个星期的时间。你想让房子距离学校近一点,这我知道。我一定记住这一点。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
她叹着气说:“我也许会给他们换一个学校。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这个麻烦是你自己找的,风信子。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第一次婚姻的失败使你产生了偏见。所以你对第二次婚姻感到恐惧。我说得对吗?”
米勒僵直着身子,一声不哼,就那样足足坐了一分钟。风信子知道他正死死地盯着她,于是她目光低垂,两手在胡乱地摸弄着水杯。
“我知道你爱我,风信子。那你就尽管相信我。我要和你结婚。这不光是为了和你住在一起。我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现代化。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正准备为公众做一些具有永久意义的事情。我还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也为你的两个孩子做了准备。这你不用担心。你是不是在为这个问题发愁?我一定会爱他们,因为他们是你的孩子。我什么时候可以看看他们?”
“很快。”
“我想过了劳动节你就该把他们接回来。”
“他们眼下正在我母亲那里。明天我就想到那边去住几天。”
“那我就等你回来再商量具体问题。”
他站起来,把她拉向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搂着她,然后在她的手上,手臂上,喉头上,和嘴上亲吻起来。
她在他的怀抱里浮想联翩:如果他们现在仍然单独呆在法国布列塔尼的海滨该有多好。面对波涛起伏的潮水,思绪万千,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想----
“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风信子。把一切都交给我吧。快把衣扣解开。这个我可干不了----”
话刚说到这里,门铃突然响起来。
“真讨厌!”他大声喊叫着。“这该是谁呢?”
“我也猜不出来,”她说着,听到门厅里有人走进来,是阿尔尼。片刻之后,他已经走上楼来敲门。
“开门,大名人,是我,阿尔尼。记得我吗?别害怕,”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一切都挺好。我这次来只住两天,是来看看这附近的一个人,所以我想碰碰运气,也许能在家里见到你。”
他做事从来也不象今天这样。风信子冷冷地说:“你可把我吓坏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看我。米勒,这就是阿尔尼大夫。”
两人客气地寒喧几句之后,就只能是坐下来闲聊。
风信子开始说:“我们刚吃完饭。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来一块饼?”
“谢谢你,不用了。我刚和那个人吃过。但是你们吃的饭一定非常好,这我知道,”阿尔尼说着就和米勒聊起来。“这位女士可会给男人做饭吃了。我就在她的饭桌上吃过不少好吃的。”
米勒在说一些事情,可风信子由于心情混乱,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象通了电,随时都可能爆发火花。如果阿尔尼把吉利和苔丝的身份说错该如何是好。向米勒公开这件事的时机一旦成熟,该说话的应该是她风信子,而不是阿尔尼。她应该抢在阿尔尼之前来说。但是她非常害怕,害怕这之后所引发的后续问题。
“我原以为到北方来会凉快一点,”阿尔尼说。“可这里和佛罗里达一样热。”
“我刚从加利福尼亚来。今年夏天那里可能不会这么热。天气就象赌博,你永远也摸不准。”
天气,风信子想。在气氛紧张的时候,天气是最保险的话题。风信子没话找话地说:“那就一月份来。大街上都是冰。我们都还记得吧,真希望这样的天气早点来。”
在这个问题上,两个男人是英雄所见略同。可风信子在喃喃自语道:阿尔尼,你为什么不赶快站起来走人。就在这个时候,阿尔尼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风信子。
“瞧瞧这些,”他面带笑容地说。“这些照片都是我上星期在运动会上拍的。苔丝骑马就象鸭子凫水。”
还真是的,两个小东西骑着马习惯地并排而站,看起来真象那些光光亮亮的杂志上刊登的儿童照。这可是她的心肝宝贝!
“其实,我认为苔丝会超过她的哥哥。你等着瞧吧,”他的口气真象是一个为子女骄傲的父亲。
风信子只能把照片递给米勒,除此她还能做什么呢?米勒看了老半天才把照片还给她,他说他衣袋里也有照片。
“我本想在这之前给你,可我错把它们带到加利福尼亚去了。”
原来是米勒和风信子的照片。是他们俩在巴黎时候照的,背景是方尖塔。还有他们在布列塔尼游览巨石柱时拍的,两人站在巨大的石柱前。其它还有在中央公园里,在池塘前,背景是天鹅。她的装束十分随意,编织长袖衫,配的是牛仔裤。再加上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她显得气度不凡。再有的就是她身穿比基尼在海滨照的。那件比基尼是米勒特意为她买的,因为她没有带游泳衣。每到一处照相,米勒都是搂着风信子。让人一看就认定他们是一对。因为外出旅游,除了夫妻或恋人之外,朋友之间再随便,也没有这样亲热的。
“让我看看,”阿尔尼伸出手。他接过去慢慢地流览一遍,就递还给风信子,还十分高兴地说他们的旅行一定很愉快。
“那是出公差,”风信子解释道。“林娜让我去看看法国的面料。米勒的公司把林娜的公司买了下来,所以我们现在是一家。”
她对这两个男人都非常了解,因此她很清楚两人此时此刻在想什么。阿尔尼这个不速之客,在这么晚的时候还突然来插一杠子,米勒当然感到十分恼火。而阿尔尼则是感到非常嫉妒。风信子则感到十分惊讶,她竟然被两个男人同时夹在同一个房间里,而这两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又都是如此地强烈。这样的经历还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米勒终于打破这一难堪的僵局。“一年到头你都住在佛罗里达吗,阿尔尼大夫?”
“噢,是的。我在那边安了家。开业搞外科。”
“那么说你是老佛州了。地道的佛州人。”米勒说得轻松愉快。
阿尔尼笑了。“那里没有一个是老佛州。没有。我是前几年才在风信子家的那个镇上停了诊。噢,我应该说是风信子从前住过的那个镇。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我们现在已经是老朋友了。”
“我们也是这样认识的。我家在那儿有个商场,就是广场前边的那个米勒商场。”
“是吗?我经常到那里去买东西。领带、毛衣,还有其他的东西。你的店不错。你现在还在那里吗?”
“不在。我们已经把那个地方卖了。我那个店已经拆了。那儿已经建起一座十层高的办公楼。那个镇发展得非常快。每当我想起我的祖先一百年前为那块地付出的代价,和我们所取得的成绩,我就感到很难相信。”
风信子感到两人的谈话一直紧扣主题,阿尔尼说话从不绕弯。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后来也在那附近建了一座办公楼。说起来那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用现在和那时相比,建筑成本的差别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那是一座漂亮的小白楼,不大,只有两层。可是那个地点是再好不过了,距离广场只有三条街。”
“你说的难道就是被烧掉的那座楼办公楼吗?”
“是,不错。”
阿尔尼望着风信子,然后咳嗽起来。
片刻之后,米勒很巧妙自然地接着说:“那天我有一件急事,天刚亮我往城里去,正好路过出事地点,当时火还没有灭。人们闹闹哄哄,有的架梯子,有的砸玻璃,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好象到了战区。更可怕的是还散发着人肉味。太恐怖了。”
“一点不错,”阿尔尼随声附和着。“真够恐怖的。”
风信子又和以往那样,情绪一低落下来,两手就紧紧地攥着放在腿上。现在她想让自己显得放松些,于是把手拿上来,放到椅子的扶手上。
“我听说那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火。”米勒说。
阿尔尼耸耸肩说:“什么说法都有。”
米勒同意阿尔尼的看法,并继续对自己感兴趣的这一话题滔滔不绝地发表高见。“大约在二十年前,我们店里也出过类似的麻烦。每天晚上人们在饭桌上谈论的内容,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有关部门做了很多调查。我想除了联邦调查局之外,差不多每个人都被惊动了。随着调查的深入,嫌疑人的圈子逐渐缩小,最后集中到一名雇员身上。一开始他满口否认,最后不得不承认,由于抽烟不小心引起了火灾。我父亲根本不相信他的话。那个人对公司心怀不满,人人都知道。他有明显的作案动机。”
“后来怎么样了?”阿尔尼问。他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详细情况我也记不得了,因为出事后我上大学去了,不过我知道那个人被抓起来,还坐了几年牢。”
“有人受伤吗?”阿尔尼问。
“没有,真幸运,没有一个人受伤。真是奇迹。不过那个地方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如果有人被烧死,他还会多坐几年牢,”阿尔尼说。“他犯的是谋杀罪,可能是二级。”
风信子没有看他。他为什么非要把谈话延长下去。他为什么对我这样?他本来很容易就可以把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去,比如房地产价格,或者米勒到什么地方上大学。
“这件事真是令人深思。它让人们看到发泄私愤会带来多么可怕的恶果。它还使人们对周围的人,甚至对自己本来非常信任的人产生怀疑。我父亲说那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是那种你永远也不会怀疑的人。”
这简直让风信子难以忍受。她的整个身心都要爆炸了。她简直是浑身上下赤裸裸地坐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她感到自己的脸色一定红得象猪肝。她不希望如此,于是站起来走到电视机前,现在正好是晚间十一点新闻节目。
阿尔尼跳了起来。“已经十一点啦!我该走了。以后再接着谈,风信子。我和你保持联系。米勒,咱们一块儿走,就凑合着挤在一辆出租车里吧。这么晚了在这个地区出租车不好等。如果能碰巧等来一辆那就谢天谢地了,更不用说等来两辆了。”
风信子无可奈何,只能把两个男人都送走。阿尔尼如此巧妙地就把米勒哄走了!两人好端端的一个充满爱意的温馨之夜,刚刚开始就被阿尔尼搅黄了。米勒走了也好,反正照现在的心情,就是他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这使人们对周围的人,甚至对自己本来非常信任的人产生怀疑。”
我该怎么向他开口呢?他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把真相隐瞒这么久。至少他会对我产生怀疑。弄不好他甚至会看不起我。如果是我,也会这样。
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被吓得面如土色。她感到精神恍惚。她心烦意乱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夜很深了她才上床,但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究竟是如何熬过这一难眠之夜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大早,电话就响了两通。第一次是米勒打来的。
“你那个朋友昨天晚上往咱们俩头上泼了一通冷水,你说是不是?”
“我也这么说呢。真有意思,他到我这里来从来也没有先斩后奏的。”
“给我讲讲他的情况。他就是你常说的那个特殊人物吗?”
从米勒的声音里就能听出他很不高兴。这使她感到很吃惊,因为平时很少有什么事情能使他这么恼火。
“没什么好讲的。他从来也没有过孩子。可他是那种应该有孩子的人。所以我的孩子一到佛罗里达,就把他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是个赛马狂。他也使孩子们成了赛马狂。赛马对孩子们来说也是一种健康的活动。”她觉得自己讲得太多了,于是不想再往下说了。“就这些。”
“他嫉妒了,风信子。他没有象我那样和你到法国去享受欢乐。他装成没事人那样,似乎丝毫没有冒犯咱们俩,尤其是我。”
“不,不,他对我不感兴趣。我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他在全国各地有的是女人。那些女人不是歌星就是影星。一个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都是光彩夺目型的人物。不是我这种人。”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一个男人看其他男人,要比一个女人看得清楚。他需要你,风信子。如果他是你这种类型的男人,我就会有理由感到嫉妒。可是现在很清楚,他不是你这种类型的人。所以说,他虽然昨天晚上扫了咱们的兴,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知道。可他的确是个好人。”
“嗯,好。可是咱们讨论的那个重要话题该怎么办?今天晚上咱们还接着讨论?”
她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她需要独自好好思索一番。她必须想出该如何告诉他,离婚、孩子、火灾----有一座大山等着她去爬。
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说:“你忘了我要到我妈妈那里去住几天,今天下午我就得去。”
“嗯,那你尽量早点回来。”
“那当然,我一定会尽早回来,这你知道。”
“你走了之后,我就去找房子。你敢打赌吗?到下星期我一定会找到大房子。祝你愉快。替我向你母亲问好。噢,当然还有苔丝和吉利。我等着见他们。”
没过五分钟,阿尔尼就打来电话。他的决定真令人措手不及。“我今天晚上想见你,风信子。”
她不想见他。他虽然坚持要见,她还是一口拒绝。“今天晚上,风信子。非常重要。九点在我住的旅馆餐厅。”
“阿尔尼,你让我很不安。出了什么事?”
“是,嗯,不是。不过我需要和你谈。”
孩子们在母亲那里不会出什么事情,这起码能够肯定。除此之外,那显然就是关于米勒的事。
她本想晚上一见面就为昨天的事情好好责怪他一顿,可是一见到他那个样子,她也就没有这样做。他显然是遇到了麻烦。他那头银发平时总是精心梳理得波翻浪卷,可现在却乱得象一团草。那条漂亮的手绘领带也系得歪歪扭扭。
“昨天晚上我一夜没合眼,”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风信子对面坐下来。“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过。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他既没有叫酒,也没有叫菜。“随便叫点什么都行,风信子。你要什么我吃什么。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这一整天,除了几口咖啡之外,我是什么也没沾嘴。”
“我也感到很难受,阿尔尼。首先,在我们开口谈到正题之前,你要给我说明白,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死死缠着那个话题不放?你心里一定明白你是在向我干什么。尤其是你说到谋杀罪的时候,就更是明白。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你在说话。”
“你的男朋友给我看那些照片的时候,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简直要气疯了。我没法控制自己,对不起。”当他向前倾着身子,和她的脸仅仅咫尺相隔的时候,阿尔尼那双熟悉的友好的眼睛变得是那样严肃而犀利。“他是你的恋人,对吗?和我对着干。”
“我们俩相爱了,”她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阿尔尼向后撤回了身子,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口哨。“就在我的鼻子底下!我现在需要你,风信子。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我以为咱们两人互相理解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关系,或者一种什么,不管你怎么叫它。”
他额头有一颗汗珠正在灯光之下闪闪发光。以前的阿尔尼从来不知痛苦为何物,可眼下的阿尔尼竟然如此痛苦,如此动情,这让风信子大吃一惊。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阿尔尼的了解是多么地肤浅。一种愧疚和怜悯相混杂的情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她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以为我们只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我从来也没想欺骗你。”
“你知道咱们远远超过好朋友!你不能跟我说你不知道。”
那个有一张床的房间就在这张桌子的正上方第五层楼。那里的情形就在她眼前闪现出来:条纹图案的壁纸,奶白色的大床,床两侧是两只发出粉红色光芒的台灯。她曾经在那张床上躺过。两只暖洋洋的身子互相偎依在一起。她的胸脯已经裸露无遗,这她心里当然非常明白!
“可是你从来也没有和我说明白,”她战战兢兢地说。
“我看到你思想非常混乱,我想给你一段时间清理一下那些麻烦事。你的脑子里装的是孩子,是工作,还有其它事情。”
其它事情。
远处有个年轻人正在钢琴伴奏下唱歌。他唱的是一首三十年代的爱情之歌,虽然已经是老歌,但似乎永远不会过时。坐在旁边桌子的人在随声附和地跟着唱。不知是谁正在开启酒瓶,软木塞砰地一声喷起来。坐在如此舒适豪华环境里的人,有没有人能够想象一下,其它事情的含义是什么。她的思绪刚才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阿尔尼,所以一旦收回来,她只能又重复一句:“对不起。我没想欺骗你。相信我。”
当饭菜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好歹吃一口,就放下刀叉说:“其实,昨天晚上你那个朋友把话题引到敏感问题上之后,我是故意借题发挥。我想听听如果他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他会如何对待你。谢天谢地,上帝没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上帝没让他知道?可我必须告诉他。麻烦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我还没有这个胆量告诉他。”
“你当真想嫁给他,风信子?”
“是的。噢,是的!”
“我可真该死,我只能这样说。我真该死。我的脑子就是转不过这个弯。这都是因为咱们俩,还有我和孩子们的关系太密切了。我知道我和他不一样,风信子。他长得漂亮帅气。当然也不是说我长得多么难看。不过他的年龄和你很接近,嗯,我知道他是那种,那种喜欢高级音乐,喜欢读书,反正是你喜欢的那种人。可我为了讨你的喜欢也一直在那样做呀。你曾经打赌说我做得到。和我在一起,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是吗?你不敢和他说这个。你应该不敢说。你完全应该不敢说,风信子。”
他的这种强调提醒了她。她大声地责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神秘兮兮地把声音放得很低。“因为他不喜欢这个。你听到他讲了他们的事。那件事和你的事简直太相似了。他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就会犹豫起来,甚至吓得马上离开你。他家里还有人,对吧?他会和自己信任的人去谈。他需要听到别人的意见,他一定能够听到。你最好还是明白,他一定会的。听我一句话,风信子。如果说我能够看透什么的话,那我看透的就是人。任何人也别想愚弄我。”
一点不假。阿尔尼把一个早已看破红尘的男人所该讲的话全都讲了出来。
虽然如此,风信子依然勇敢地说:“那我就在什么也不讲的情况下嫁给他。”
阿尔尼皱了皱眉头。“噢,不行。如果这样,那你结婚之后持续不了几个星期就会散伙。人们不能在隐瞒这种事情的情况下一起生活。心中的秘密会无情地折磨你。只要你看到他,或者一和他上床,你就感到应该告诉他。那会怎么样呢?你也不想一想,一个男人给妻子戴上戒指之后获得的竟然是这样的回报,他能甘心吗?如果这样,你结的是什么样的婚?换句话说,你结婚之后还想不想过下去?难道你还想离婚?你想泄露秘密?一旦泄露秘密,我告诉你。那可一切都完了,体面的工作,好的名声,孩子,等等,等等。不行,你可千万不能走这条路,风信子。你骗不了我。我不是昨天才出生。你同样也骗不了你的朋友米勒。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怎么需要背上你这个麻烦的包袱呢?”
“你怎么还不住口?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残酷,”她气愤地哭起来。她拿出手帕擦眼的时候,阿尔尼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象他这样一个讲话直来直去的人,居然也有如此细腻的情感,实在不同寻常。
“我为什么要爱你?你为什么要爱我?”坐在旁边桌子跟前的那个人唱到这里,逗得人们哄堂大笑。
她吃了一口捣烂的土豆。她需要回家躺在床上,用毯子蒙上脸,在黑暗中安静一会儿。她需要米勒。不过不是现在。或者说在黑暗的隧道尽头出现亮光之前她不需要。她现在思绪万千,纷乱如麻。
“哪样都不容易,”阿尔尼说。
她还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又继续讲了下去。“我本不愿意告诉你呀。可是除了爱情之外,你现在还得想想别的事情。实话和你说吧,孩子们现在并不快活。那儿有了变化。”
“变化?”她喃喃自语。
“吉拉德有个常客一夏天都在缠着他。是一个歌星,还是什么的,反正就是这号人。她和孩子们一点也合不上来。也许这才刚刚开始,因为孩子们不喜欢她。吉拉德不上班的时候,时间都让她占掉了。反正就是花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非常少。比如说,打网球的时候,他和她一起打,而不和吉利一起打。我想孩子们一定很不开心。就是那个样子。瞧我,我也不是心理学家,可我就是那样猜想的。几个星期之前,他们大吵了一顿。为的是就是查里的事,就是那只小狗,这你知道。她打了小狗。苔丝气疯了,也打了她。伊琳,什么鬼名字,不对,那女人是叫爱琳,爱琳打了苔丝一个耳光。吉利不依不饶,向她冲了过去。打得是一塌糊涂。我是从保姆口中听到的。保姆现在已经辞工。她说活儿太多。”
“阿尔尼,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有什么用?你又能做些什么?这不怪孩子们。可也不能报警。”
这话一点不错。吉拉德是监护人。她已经把自己的监护权签掉了。他在佛罗里达胡作非为的时候,她现在已经束手无策,只能麻木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干着急。
“我让吉拉德再找一个保姆。找的第一个不太好,可是对孩子还不错。孩子要她回去。可她已经另找工作了。看来那个歌星还要在那儿呆一段时间。吉拉德简直不能离开她。就象一个女人不能离开珠宝首饰,天天必须戴着那样。”阿尔尼不无讥讽地笑着。“唉,我也是从他那么大过来的。现在我也学会要从一个女人身上去寻求实在的东西,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玩艺。”
风信子头脑里简直乱成一锅粥。此时此刻,她对阿尔尼的火气已经烟消云散。“阿尔尼,”她恳求道。“一直以来,你都是那么好,那么棒,你的表现就象父亲一样。你能不能在那边托一位代理,帮助再找一个保姆好吗?你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行吗?”
“实际上孩子根本不想再找一个保姆,风信子。他们需要的是你。这是问题的关键。他们要的是自己的妈妈。他们告诉过我。出去骑马的时候,我们谈过。我不想伤害你,可你必须了解事情的真相。”
“那我该怎么办?”她哭得很伤心,让前来添咖啡的服务员都感到吃惊。
“我也不知道。你的负担太重了,这我知道。可我还得说,如果你和我一起到那边去,我可能会对吉拉德产生些影响。我能保证向吉拉德施加点压力。我们相处得很好,所以我本不想那样做。我们是钱,合同,房地产,抵押金,所有这一切都绞和在一起,唉,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她所能看到的是从自己身边向前延伸的一条长长的路,这条路通向米勒,也通向孩子们。这条路黑漆漆的,蜿蜒曲折,充满艰难险阻。她和阿尔尼坐在那里,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似乎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供沟通的渠道。
过了很久,还是他先开口打破沉默。“这星期你要到你母亲那里去吗?”
“星期四之前我还没想离开,可我必须尽快去。如果不是现在太晚了,我今天晚上就想动身。”
“你为什么不向你母亲说说呢?她会提出一些建议。”
风信子摇摇头。“不。父亲去世后,她也不轻松。她的思想负担已经够重了。我不想再让她垮掉。”
“我不是说向她讲火灾的事情。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当然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孩子们。你和米勒。问问你母亲对这些事情的看法。”
风信子这时才意识到,阿尔尼原来是想让母亲告吉拉德一状。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深情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你对我感谢得太多了,风信子你别忘记,我到这儿来全都是为了你。如果你倒下了,我就把你扶起来。”
阿尔尼讲的那些关于孩子们的话都是对的。风信子在母亲那儿才住上几天她就体会到了。小狗查里和孩子在一起。孩子们和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爱琳把他们打了。
“妈咪,爱琳想杀死查里,”苔丝说。“如果她真杀死了查里,你知道我会对她怎么做吗?我也要把她杀死。我要买一支很大很大的枪,我要把她脑袋打下来,就象男孩子在学校干的那样,或者是象电视上看到的那样。”
苔丝气得脸都变了形,这副模样她可从来没有看到过。风信子心想,每次我见到她,她都有我没见过的表现。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决不仅仅是因为她又长大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经验和情感都会在人们的言行中流下痕迹。此时此刻的苔丝杀气腾腾。不仅咬着嘴唇,眯着眼睛,而且还把两只小手攥成拳头,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大上四五岁。
风信子极力劝慰着她:“我保证她是不想伤害查里的。她打了它,也感到抱歉的。有时候人们会发脾气,过后就会知道自己错了。”
“她没有抱歉。你根本不认识她,那你怎么能说她抱歉了呢?”
“她是个臭婊子,”吉利补充说。
“什么?”母亲喊了起来。“我这个星期告诉你多少遍了,叫你别再说这种脏话。”
“每个人现在都这样说话,你真是老脑筋。每个人的奶奶都是老脑筋。每个人都用臭婊子这个词。”吉利嘻嘻哈哈,一边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一边要从椅子上跳下来,去玩拼板游戏。
“噢,他妈的,该死,该死,真该死!”他不断地骂骂咧咧。“婊子养的,我一到这里就开始玩他妈的拼板,现在你瞧。”
风信子和母亲都沉默不语。不过两人的沉默并不相同。作为孩子的母亲,风信子感到十分惊愕。吉拉德那样一个体面正经的人怎么会容忍孩子说脏话呢?
风信子连忙拉过吉利,轻声地问他:“你父亲听你说这样的话吗?”风信子一直以来是极力避免使用“你父亲”这个词的,然而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个了。
吉利大声笑起来。“他不能禁止我们讲。爱琳讲得还难听呢,妈咪。他也不能禁止她讲。爱琳是大老板。”吉利的话匣子一旦被别人打开,而且还有听众来听,他就更是来情绪,继续讲个不停。“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有一副魔鬼身材,就是这个原因。”
“魔鬼身材?”
“对,就是这个样子,”吉利一边说,一边挤鼻弄眼,忸怩作态地给风信子学爱琳的样子。
真是太不象话了。风信子母女俩面面相觑,似乎在互相问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也许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也许现在暂时不用去管它?你毕竟不能把孩子总关在幼儿园里。一旦孩子离开那里就要进入社会,听到和见到一些你所不喜欢的东西。尤其在当今的时代就更是如此。可从另一个角度讲,难道就让社会上的一些错误和丑陋的东西肆意侵入家庭,甚至取代家庭吗?风信子想,爱琳,不管她是谁,也不应该成为我孩子的楷模。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
小狗站起来,抖动一下身子,走到苔丝的脚跟前卧下来。柔软可爱的小东西,象是一团丝麻附着在小巧的骨骼上。风信子看在眼里,爱在心里。无辜的小精灵,它是如此地脆弱,丝毫经不起任何残忍的折磨。它就和苔丝一样。
“查里今天还没到外面去遛呢。现在正好去遛。”母亲建议。
如果一星期里天天如此,母亲可也真够劳累的,风信子想。可她从来也没有向我提起过。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在这个房间里成长的过程。邻居的小朋友经常到她家来玩,母亲总是高高兴兴地欢迎他们。还有后院烤肉的香味,和父亲悦耳的弹琴声。她的童年充满了爱,是那么样的幸福,是那么样地安定!可她当时并不能意识到这些。
“走呀。给查里戴上皮带。咱们到林子里去遛遛。那儿特别好。”风信子觉得应该对孩子们显得热情些。“那儿有一个池塘,我小时候经常到那儿去看青蛙。”
孩子们欢天喜地,撒了欢儿地跑在前面。林子里的确不错。静静的,暗暗的,太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把光点撒在地上。池塘一圈摆着不少圆木,风信子从前就曾经坐在那上面。
“坐下来,安静点,”风信子说。“也许我们能看到青蛙。”
过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见到青蛙的影子,她知道必须稳住孩子的注意力,因为他们坐立不安,显得很不高兴。她特别需要和孩子们单独在一起,需要引起孩子们的注意,需要这种和孩子身体亲密接触的感觉。
“你们知道青蛙是从哪里来的吗?”她开始问。孩子们没有吱声,她又接着说。“就象小鸡一样,也是从卵孵出来的。”
她的声音很高,而且十分紧张,也很急迫。她想让孩子们喜欢和她在一起,她想给孩子们留下美好的记忆,以便日后孩子们在追忆往事的时候会说:“我们曾经和妈妈一起到树林里玩,她给我们讲青蛙的来历。”
“是的,就象小鸡,”她继续说。“不过不完全象,因为它们的卵非常小,而且是产在水草枝叶上。青蛙是春天产卵。”
孩子对这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又讲了一个可能挺有意思的事情。
“你们知道有些青蛙会爬树吗?”
“那不是真的,”吉利插了一句。
“噢,是真的。它们甚至被人叫作树蛙,因为它们生活在树上。春天一到,你就会听到它们在你周围非常好听地大声叫唤。这时候你就知道冬天真的过去了。”
“谁在乎这个?”
风信子决定不去理会孩子们的反应,继续说:“说它们会爬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不想知道它们是怎么爬的吗?嗯,它们的爪子尖儿上有小肉垫,所以能把树抓住。别的青蛙就没有这种小肉垫。”
苔丝嚷嚷着坐累了,风信子让她站起来,然后领着孩子往回走。他们的脚踩碎落地多年的树叶上,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很响,但越发显得寂静。这是一种奇怪的矛盾:越响越静。
“瞧!”苔丝喊了起来。“瞧查里吃什么呢?它会生病的。”
“那只是一颗橡树的种子,宝贝,它不会吃的。松鼠才吃呢,狗不吃。让它咬着玩吧。”风信子想保持这种良好的气氛,于是接着说:“你能想象一下吗?如果你在地里种一颗橡树种子,有一天它会长成一棵橡树,就象那边的那棵,要比房子高出两倍。”
吉利嘟嘟囔囔,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毫无疑问,他准是在说脏话。他太过份了,她简直要发疯了。但是吉利可能也要发疯呢。虽然他拧着劲儿,她还是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告诉我,”她温和地说。“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风信子继续问:“你因为不高兴就生气。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也不高兴,”苔丝一边哭,一边抽噎。
两个孩子都感到很委屈。看来的确有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事情很难说。
“是因为爱琳,还是因为查里?”风信子问着他们,感到情况一定要比这复杂得多。
“我们不再喜欢树林了,”苔丝突然脱口而出。“迪西说你是一个坏妈妈。你真是坏妈妈。你不让我们住在我们自己的房子里。我喜欢自己的房间和玩具小屋。”
所有这一切该怎么对孩子解释呢?该解释的东西太多了。迪西准是个不错的厨师,可她这个人不可信。
还是大哥哥懂事,他在纠正小妹妹的错误。“妈妈原来的房子已经没有了。你不知道她这么多年都住在哪里吗?她住在纽约,我们不是还在她的房子里住过吗?她带着我们去看恐龙,还到饭馆吃龙虾什么的。”
“那我就想总住在那里,”苔丝说。“我就想住。”
风信子十分巧妙地逐渐接近了问题的核心。“那你就不喜欢你的学校了吗?”她问着苔丝,真实的意思是:你不再喜欢,不再爱你爸爸了?或者是:你和爸爸合不来吗?
吉利做了回答。“那是一所新学校。我们还没去过呢。我们要在学校呆一整天,直到吃晚饭才能回家。然后还得由迪西帮助苔丝上床睡觉,因为我们没有保姆。我是自己上床睡觉。我不需要保姆,我太大了。”
现在已经四年过去了。时间过得飞快,可我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你还需要再找一个保姆吗?”
“爸爸正在去找一个人,让他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和我们在一起。让他开车拉着我们到处去转。爸爸总是很忙。”
风信子禁不住地问道:“因为爱琳?”
“是。因为她和好多人。他不上班的时候要到好多地方去跑。他和姑娘们一起去参加聚会,到外面去划船什么的。布鲁斯说的。”
“布鲁斯是谁?”
“布鲁斯是我的朋友。你根本记不住我朋友的名字。他家的院子就在我们的旁边。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不象我们。他爸爸特别不好。他恨他爸爸。”
风信子很快地说:“那太不好了。人都需要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你可不许恨你爸爸。我希望你可别恨他。”
“不恨。可我们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和妈妈在一起生活了,我一点也不高兴。嗯,不光我一个。还有一个多尼。可那不一样,因为他妈妈死了。但是你可没死。”
“那我们怎么就不和你在一起生活呢?”苔丝问。“你可以住在我们的房子里。那儿有好多房间呢。”“不行。她不能那样做。你真笨,连这个都不懂。”吉利非常生气。“爸爸已经有一个女人了,对吧?“你怎么想的,他要两个女人吗?或许他真想要两个女人,可妈妈不是这两个当中的一个。”最后他笑着得出结论。“你根本就不看有线电视,不然你就会明白的。”
风信子轻声地问他是什么时候看有线电视的。
“夜里看。爸爸还没有回家,迪西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我就起床看。可有意思啦。”
她说话的腔调必须保持平和。阿尔尼就特别注意这一点。他的确能够这样做。她依然轻声地说:“你这样做可不好,吉利。我不想让你再这样做。”
“我不和你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不必听你的话。”
“你这样和妈妈说话可不好,吉利。”
“没什么不好的。是你不好。你应该让我们住在那个房子里。我们可以去看恐龙,还可以滑冰什么的。”
她简直是被紧紧地绑住了。她必须拼命挣脱开。“我得去工作,”她说。“现在就得工作。”
苔丝板着小脸。“你不必去做那些衣服。”然后她又毫无联系地对另一个问题表示不满。“你也不和我们一块儿去骑马。”
“我不知道怎么骑,”风信子声音细弱地说。
“阿尔尼叔叔会教你的。他总说他想教你。”
“好。那下次我去看你们的时候,我就上第一堂骑马课。”
“你答应啦?”
“你也答应到佛罗里达住在我们的房子里吗?”
“我跟你说她不能----”吉利刚要喊就被风信子制止了。
“今天你答应的事情真够多。首先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骑马,还有----”
苔丝哭出了眼泪。“你不爱我,”她抽泣着。“你不爱。你不爱。”
他们又回到了青蛙池塘。风信子坐在一根圆木头上,张开双臂。“都过来和我坐在一起,一边一个。我来告诉你们我是多么地爱你们。这样咱们就都会感觉好一些了。”
“你也哭了吗?”吉利问。“你看上去是哭了。”
“是的,有那么一点。”
“我没哭。男孩子不哭,”他声音洪亮地说。
“谁说的?”
“爸爸说的。“
吉拉德想让孩子也学他去追求幻想中的完美!一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非常干脆地说:“爸爸错了!如果需要,男孩子当然也能哭。”
“如果你说要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就不需要哭。”
“那我就尽量争取和你们住在一起。现在咱们该回家去为晚饭做一张饼了。”
苔丝仍然坚持说,“你没有答应。你只是说尽量争取。”
“好,我一定。”
风信子这样说只是一种搪塞,可孩子们谁也没有看破,都开始往家走。老天原谅她的谎言,因为她只能做到这一步。
“这星期孩子们可没过好,”母亲等吉利和苔丝上床睡下之后,一边喝咖啡一边对风信子说。
“真对不起,这周大部分时间都没能和你在一起,那是因为突然之间有很多活儿要我马上出去做。”
“我没怪你,风信子。我是说这星期孩子们过得挺不开心。孩子们都发生了变化,这是很麻烦的事情。我一直在想办法适应这种变化,可是也没有找到好办法。”
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母亲已经不在唠叨风信子离婚的事情了。可是今天晚上她却没有饶过风信子,因为她心里太窝火了。“这两个孩子太难办了。他们总是遮遮掩掩,闷闷不乐,有时候又太不懂礼貌,然后他们又会觉得很抱歉。总之一句话,得好好调教调教他们了。”
“请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我对什么都不能放心,”母亲回应道。“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整整四年了,我都一直蒙在鼓里。太让人恼火了。你不信任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和孩子们会做出多大的牺牲。我要奋斗到最后一口气,风信子。”
“这我知道。”
“嗯,那好!咱们现在来提提吉拉德这小子。虽然我一见他的面就感到他不是个好东西,可他比我那个时候所想象得还要坏很多。你快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反正我一定要请到全美国最好的律师。这我已经告诉你至少有一百遍了。我从来也没见你为自己的事着急。你太窝囊。你天生就是那个样子,这也怪不得你。我这不是在埋怨你----”
风信子连忙举起手。“求求你啦!”她喃喃自语。
母亲看来还不想停。“我真为你感到骄傲,为你的成绩感到骄傲。可是你的另一面却让我感到寒心,太寒心了----”
旁边房间里的电话响起来。母亲连忙去接。她回来说是米勒打的。风信子的第一感觉就是害怕。同时压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她拿起电话,米勒高高兴兴的声音使她脑子嗡的一阵。他说他创造了一个简直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纽约找到一套房子。说实话,房子是有点贵,但这毕竟是一个在纽约城里的终生住所,再说押金将由他们两个人共同来担负。当然,她必须先要去看看地址,然后才能决定是否同意。不过他非常有把握地认为她一定会同意,因为这套房子距离中央公园只有两条街,这对孩子们来说是再棒不过的了。再说,她还得考虑孩子的学校问题。现在正是好时机,他希望不要错过。
米勒的这些话一进入苏琴的耳朵,她的脑海里立即出现那个永远问不完的可怕问题:该如何是好?
“米勒是谁?”后来母亲问。“我感到很吃惊。他也似乎很吃惊。他在电话里跟我说:‘照你的意思,她从来也没有和你说起过我?’当我告诉他的确没说起过的时候,他又说:‘嗯,那你现在就问问她,她就会告诉你我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如果这个问题是她在法国诺曼底的日子问,她回答起来就会高高兴兴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甚至还可能唱两句,如果她不想立即回答,她就会在心里对自己高兴,对自己唱歌。不过现在当着母亲的面,她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暗自叹口气,然后从第一次见到米勒,说到互相承认相爱,再说到在法国完全意识到并且公开袒露爱情。她向母亲描述着米勒,说到他的人品,说他并不是书上讲的那种美男子,但是他很迷人,身体很健壮。此外,还讲到他的思想和品位,他的洞察力和敏感性,他的性格,他的直率和诚实。还讲到他待人彬彬有礼,但有时也有那么一点固执己见。所有这一切,她说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的。
母亲对风信子说的每一个字自然都是全神贯注,然后问道:“他要做你的丈夫,还是只作你的情人?”
“我不喜欢这个讨厌的说法,可我喜欢这种想法。米勒不喜欢这种想法。他想结婚。他坚持结婚。”
“你不同意?”
“我没有不同意。只是事情变得复杂了。”
“你的言外之意是你担心苔丝和吉利。”
风信子如鲠在喉,一时间简直无言以对。过了好久她才吃力地说:“那不是问题的关键。米勒也非常喜欢孩子。他们不会受委屈。”
“米勒知道你对孩子没有监护权吗?”
“不知道。”她望着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面对这样一双眼睛,风信子脑子里的一切都将暴露无遗。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在这个问题上你居然连一个字也没提?那你到底想什么时候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正在捉摸呢。”
母亲双唇紧闭显然不同意风信子的做法。她非常吃惊地说:“你到底还在想什么?如果你看上一个人,可你又不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他,那你是没办法嫁给他的。我的天,你一直在说他是多么多么的诚实可靠,可你什么也不告诉他。”母亲越说越来气。“那我问问你,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阿尔尼也是这样问的。
风信子站起来。“我得去睡觉了。这一天我谈得够多了。”她就象母亲那样干脆地说:“我们明天再谈吧。如果我有可能的话,改天再谈也行。”
结果第二天也没谈成,因为快到中午的时候,林娜打电话叫风信子立即回去。原因是公司卖掉了中西部一个非常重要的商场。许多重要的客户等着她处理一些问题。
“我必须坐下一趟火车回去,”她对母亲解释说。“事情很急,我不能把苔丝和吉利带在身边。有他们在跟前,我怎么工作?除非你也跟我一起走。”
“现在正修屋顶,不修完我不能离开。起码要到星期五才能修完。到那时候我们才可以和你一起走。”
“真抱歉我把孩子们又交给了你,而且他们现在的情绪很不好。”
“如果你爱一个人,他情绪不好的时候你也会跟着难过,对吧?这两个孩子真可爱。但是他们总是处在困惑当中。”母亲叹息着。“天知道,他们有困惑的理由。”
要想回答母亲的问题,就得接着昨天晚上重新打嘴仗,所以风信子什么也不想说。她只是和每一个人都亲吻一遍,再抱一抱小狗查里,然后就离开了。
在火车上,在随后忙碌的两天里,在那些难以成眠的夜晚,她一直在心里和自己较量。最后,她终于决定告诉米勒自己对孩子没有监护权。除此别无选择。决定虽然已经做出,但她仍然心神不安。
决定归决定,但这毕竟只是问题的一半。如果米勒问她为什么,那她又该如何回答呢?最坏的结果是他完全失去对她的信任,最好的结果他也会对她产生疑惑。她在他的眼里将会立即变成另外一个人。作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外科医生,吉拉德对两个孩子毕竟不失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那么面前的这个人能否也能象吉拉德那样做呢?
第三天米勒打来电话。她的情绪依然十分低落,对自己的决定缺乏足够的信心。米勒十分恼火。不,不仅恼火,而且可以说是大发雷霆之怒。母亲已经告诉他风信子回纽约了。他不明白风信子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如果说因为每天工作到很晚,没来得及联系,这样的借口没有丝毫说服力。为了使心情平静下来,风信子只好承认自己的过错,请求他的原谅,并且一遍又一遍地说她爱他。她想装病也没人相信,因为她经常显得呼吸困难。
最后米勒原谅了她,还向她保证今后一定不再这样对她。他同样也说非常爱她,想她,还约好明天晚上和她谈房子的事情。
她对米勒和孩子的问题仍旧放心不下。不过她决定先好好睡一晚上,然后再对眼下的问题从积极的方面去考虑,一切顺其自然。
星期四这天,风信子比往常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她想好好地洗个澡,轻松一下,然后再使自己有所改观,让米勒高兴。她洗过澡,换上一件带花的休闲装,基本上没穿什么内衣。美美地睡过一夜之后,她的精气神显然十足。她觉得,只要两个人还象从前那样互相需要,互相理解,即便再难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她就随手开门走进前厅。呀!苔丝、吉利还有母亲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妈咪!妈咪!”苔丝高兴地叫起来。“我们是坐汽车来的,因为火车不让带小狗查里。”
她简直大吃一惊。“可你说,你说你们星期五才来呀,”她结结巴巴地说。
“屋顶提前修好了,”母亲解释道。“这样就没有理由再拖延时间了。吉利和苔丝都盼着到纽约来玩。”
风信子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小狗跳到她的腿上,吉利也嚷嚷着明天要到中央公园的湖里去划船。而米勒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按计划来到这里。照现在这样乱哄哄的样子,她怎么和他慢慢地讨论问题。她急得真想大喊大叫。
母亲对这一切却迷惑不解。“出什么事啦?”她问。
“我今天晚上该做什么已经计划好了。现在我在考虑该怎么改变计划。”
“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当晚饭吃,”吉利说。“我们怕你没有那么多东西给我们吃,就在你这房子附近那家商店买了不少好吃的。我们买了很多烧鸡,那个人还让我尝了酱料,真棒。还有虾,这是特意给我买的,因为只有我吃。这些面卷还带葡萄干呢。我爱吃带葡萄干的面卷。你爱吃吗,妈咪?”吉利显然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美食家。“我们要是能住在这里,那我就可以经常到那个店里去买,你说对吗?”
哎哟,老天爷,咱们别再谈这个好不好,她在心里暗自恳求着吉利。起码现在先别谈。
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吉利的话,径直向寝室里的电话走去。“我得去打个电话。”
米勒这次一定会真的生气,这不能怪他。她不得不找个借口。比如说她今天下午突然病倒了,感冒或发烧是最可信的。如果能蒙混过关,她明天先出去工作一天。转天等吉利和苔丝离开,她就说病已经好了。自打这个念头在心中产生的那一时刻起,她就感到十分愧疚。
米勒的秘书说他刚刚出去。她又往他家里打电话。米勒没在,她只好给他留言:“回来后赶紧给我回电话。我感到不舒服。是感冒,还有点发烧。”
她很少象现在这样感到很为难。别说是想把和米勒的见面拖延一个星期,哪怕只是一天都是不可能的,现在的问题是迫在眉睫。可有母亲和孩子们在这里,她该如何向米勒解释,该如何与米勒沟通呢?
母亲站在门廊里,显得焦虑不安,风信子不能无视这一点。
“我正等着米勒来呢,”她轻声说。“事情可能会很糟糕。我打算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他。可我怎么能够当着你们的面向他开口呢?你告诉我。”
“得啦,得啦。他不是已经知道你有孩子吗?别神经兮兮的。至于我,那好说,如果需要,我可以走开。我可以去看电影。没问题。”
“不,不。不是你的问题。哎呀,太复杂了。我给他在电话里留言了。如果他能听到就好了!”
“嗯,咱们赶快吃饭,好让孩子们早点睡觉。为了去划船,我们今天起得很早。告诉他们就说你有客人,他们必须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这样。”
母亲已经把餐桌摆好,买来的那些食物也都放到盘子里。咖啡壶也放在炉灶上。她如此心细,让风信子很受触动。风信子心想:我简直太脆弱了,任何一点事情都会把我摧毁。就象眼下母亲对我略施恩惠,我都受不了。
谢天谢地,在吃饭的过程中,什么也没用她操心。两个孩子的情绪都很高,因为母亲一路上让他们俩轮番坐在前排位子上,而且在午饭的时候,还停车让他们吃足了披萨饼。她和母亲一边等着米勒回电话,一边继续讨论,在风信子听起来,这番讨论似乎只是来自遥远的喃喃之语。按计划,还有一个小时米勒就该到了,可电话一直也没响。
“我来收拾厨房,你去照料孩子,”母亲主动提出这样做,言语里充满对风信子的同情之心。“千万别把自己折腾病了。你会看到我能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你去告诉孩子们礼貌地说一声晚安,然后就到自己的房间去看书,或者看小电视。不管怎么说,你的那个人不是还没到吗。”
然而她的那个人已经到了,而且见到母亲和孩子们的那一刹那他的确非常吃惊。
“他们是突然从乡下来到的,”风信子解释道。
风信子希望通过暗示,让米勒能够看到这一家人今天晚上过得非常美好,当然这会缩短米勒来作客的时间。于是她连忙说他们平时难得见面,哪怕仅仅一天的时间也是莫大的享受。
可是米勒似乎并不在乎风信子的暗示,因为他马上就和孩子们亲热地攀谈起来,而且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我想你们现在一定都听说过我这个人了,因为我已经听说过你们。我一直在等着和你们见面,”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孩子们。这两个小家伙现在都穿着浴袍,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把舒服的沙发让给大人们坐。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们的妈咪吗?那次她正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衣服,那是给你做的,苔丝。上面还缝着玫瑰花。我希望你喜欢那件衣服。”
“我喜欢,”苔丝迫不及待地说。“可我现在不喜欢了,因为它太小了。”
“嗯,那就是说你长大了。这太棒了。我敢打赌,如果你现在让她再给你做一件,她一定会答应的。”
“我当然会答应的,”风信子迅速地说。
谈话进行得非常快,而且简直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如果谈话之间也曾有过沉默的话,那么这些沉默最多也没有超过几秒钟,而且从未影响到谈话的气氛。
母亲在一旁一直在十分警惕地注意着谈话气氛是否出现任何细微的变化。只要发现空当,她便立即不失时机地插嘴,夸赞风信子隐而不露的内秀。
“嗨,在给苔丝做那件衣服之前,她从来也没有做过衣服。可现在你看看,她的名字都上了标签。”
“这我都看到了,”米勒说。“我真为她感到高兴。我只是希望她别总这样忙。”
“噢,我并不是总忙,”风信子说。“只是这几天有点忙。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你怎么干,总是忙忙碌碌。不是这里有点事情,就是那里有点问题。这一星期我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我早就想到了。”
“我有一种感觉,你现在有点劳累过度。在纽约干这一行,累是众所周知的。”
“不,不,”风信子表示不同意。“我挺好。”可当她想起给米勒的电话留言时,她又马上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不过正象你看到的,我不能不承认,我现在的确有点发烧。也许吃点药体温就会降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在给你的电话留言里已经说过了。”
“那你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米勒建议道。“人发烧的时候,不能走来走去的。”
母亲深情地笑起来。“你还不特别了解她。她总是不服输,她简直是个工作狂。”
一想到被当成谈话的焦点,她就感到非常难受。她只是苦笑着坐在那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正在紧张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明天或者后天,孩子们一走,她就再也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可以搪塞米勒。到那时,他就会知道孩子们原来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
她真希望现在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这样米勒就可以回家,她也就可以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静静地在那里思考。说不定这样就会想出对米勒的最佳解释。
“我们一家人都笑话我,”母亲说。“也许我真的非常愚蠢。可我总是特别崇拜法国的东西。任何东西,只要是法国的。在我看来,法国人才真正知道该如何生活。所以我明白你的意思。”
风信子似乎恍然大悟,原来米勒一直在谈论他们在法国的那些事情。她感到局促不安,可又怕被别人看出来,于是连忙和米勒搭讪下去。她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说她也非常喜欢到法国北部去游览布列塔尼。
“可我们一直在说法国南部的事情。在说那里的野马。”米勒对风信子的话感到迷惑不解。
“我知道!我是说,我是说我感到那一定是非常有意思的。可我是说我非常喜欢布列塔尼。”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迷迷糊糊的回答是否显得太离奇,于是偷偷地朝米勒看了一眼。他显得兴致勃勃,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这也许是因为母亲有不俗的表现。母亲这个人的确非常有意思,而且大方得体,彬彬有礼,很善于调节说话的气氛。毫无疑问,母亲也十分欣赏米勒,因为他同样是那么样的有意思。风信子心想:冷静地考虑一下,看到母亲和米勒在一起,尤其是看到他们互相之间是如此地融洽,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所有这一切,都被苔丝和吉利默默地看在眼里。他们对米勒的印象也应该是不错的。如果说米勒从前曾经担心孩子们会影响他的生活,那么这种担心现在显然已经不多了。由于被眼前的情景所打动,风信子朝他们微笑地眨着眼睛。
“也许米勒先生喜欢吃棒棒糖,”苔丝说。“我能给他一根吗,妈咪?”
母亲笑了。“你可真会体贴人,苔丝。告诉我,”她开玩笑地说。“也许你也想吃棒棒糖了,对不对?”
“是,”苔丝说。“要带牛奶的软糖,我最喜欢吃了。”
米勒这时插了一句。“你说怪不怪?我也喜欢吃那种。”
吉利连忙说:“也许你喜欢吃带葡萄干的面卷吧?我们晚饭吃了不少。可是吃过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你想吃,现在咱们就可以吃,米勒先生。”
“嘿,你真是太棒啦,吉利。”
母亲建议喝咖啡。“如果你想喝,我可以给你弄。还有,我可以叫你米勒吗?”
“都可以。我当然希望你叫我米勒,嗯,一边吃吉利的面卷,一边喝咖啡,这实在是太好了。我想你的胃口一定很大,吉利。你喜欢体育活动吗?”
“网球我打得特别好。人们都喜欢足球和棒球,可我最喜欢骑马。我有一匹非常棒的新马。它非常大,名字叫查里王,就象我们那只狗的名字。”
小狗查里本来一直卧在墙角睡大觉,可是挪动饭桌的声音把它惊醒。它迅速地钻到桌子底下,随即卧在那里。
孩子们一本正经地把一盘面卷和一盘棒棒糖放在米勒前面。米勒非常开心地朝风信子挤着眼,似乎在问她是否看到眼前的情景。似乎在说:你看,我现在已经赢得了孩子们的心。这不仅因为他们是你的,也是因为他们真的非常聪明,非常可爱。
面对这人数虽然不多,但却非常亲热的欢聚场面,风信子感到有一股暖流随着血液传遍周身。此时此刻,针对那个脑人的问题,一个决定油然而成。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风信子心中惊呼着。她所要说的一切就是,孩子就需要这样的生活。他们既喜欢佛罗里达的房子,也喜欢海滨的生活,还喜欢自由。再想想自己,成天被工作捆绑着,虽然有时令她心碎,但从另外的角度去考虑,却又不无意义。不过她现在是孩子和工作都得要。如果仅仅为自己着想,对孩子们的愿望不闻不问,那将是天大的错误。
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工作太忙而把孩子扔给前夫的女人,不光她一个。想到这里,她对自己的问题自然得出答案。她也许并不喜欢这个答案,可它毕竟也能说得过去。
“我们得给小狗查里点东西吃,”苔丝说。
风信子提醒她小狗已经吃过晚饭,可是苔丝依然固执己见。
“它真的需要吃东西。只给它一口,妈咪。它在求你呢。看它的眼睛。”
米勒望着风信子。“就给它一口吃吧。”
可能苔丝眼里的那种乞求的神情打动了米勒。风信子看到这种情景真的非常开心,于是连忙表示同意。米勒从自己的面卷上撕下一块,小心翼翼地把葡萄干拿下来,去喂小狗查里。嗯,照这样发展下去,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她心里在想。是的,实际情况也的确是越来越好。
“所以说你们两个都喜欢骑马,”米勒十分巧妙地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你们的妈妈已经把你们骑马的照片拿给我看了。你应该放大一张,镶在镜框里,风信子。”
“阿尔尼叔叔就给我们放大过照片,”吉利说。“就是他给我们拍的照片。有时候我们还和他一起去骑马。可他比我们都强。他能跳,我们不能。”
“嗯,我想我必须赶紧学骑马,等以后我好和你们一块儿去骑,”米勒说。“还有你也得学,风信子”
“阿尔尼叔叔一直叫她学,”吉利迫不及待地说。“他甚至还答应为她生日给她买一头好骑的母马呢。”
“我得说那是再好不过的生日礼物了。”
大家谈得越来越热火,而且每句话都说得恰如其分。吉利显然非常开心,可风信子却感到很不安。原因是吉利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你就不知道这个天真幼稚的小东西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来。她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就说天已经晚了,并催他和苔丝赶快去睡觉,因为明天还要乘旅游船围绕曼哈顿游览呢。孩子们很乖地,非常顺从地站起来。
“是呀,你们应该和没放假一样,不能忘记早起上学的好习惯,”米勒说话的神态,俨然是一位父亲。
“再早也没有去年早,”吉利说。“今年我们换了一个新学校。”
现在风信子真有点着急了。“该睡觉了。快点儿。”她不耐烦地催着他们。
可是早已站在门口的苔丝还没有讲完。“我们不想上那个新学校。我的朋友都上旧学校,可爸爸不让我们上。这个学校每天都让我们等到下午五点才放学。我们都不喜欢它。我现在上三年级,岁数不小了。我完全应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的满腹牢骚实在忍无可忍,一肚子苦水突然之间就象决口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倾泻出来。“我就想住在这儿。我不想再到佛罗里达去住。我想和妈妈一起住在这儿,可是她不让。”
奇怪得很,苔丝正说到兴头上,可是却戛然而止了。就象一台机器,或者一个人的肌体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突然之间就垮掉了。一时间弄得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互相之间的目光相遇之后,就立即旁视他处了。
风信子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她首先打破沉默。“够了,苔丝。我们不想听你再说了。我说让你快去睡觉。去。”
母亲站起来领着孩子们去睡觉,让风信子和米勒单独呆在这里。两人同时站起来,然后又面面相觑地坐下来。她感到脸上发烧。而他的脸上则流露出迷惑不解与吃惊的神色。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在生气。片刻之后,他开口讲话了。
“你感觉不舒服。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进屋去照料孩子吧。见到他们我真高兴。”
风信子送他出去,走到厅里的电梯前,才免强地说:“你不会明白。这太复杂了。我本想今天晚上向你解释,可没想到他们就来了。说来话长了。嗯,当然也不算太长。可当你听我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
“是的,”他轻声地说。“我们得谈。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电梯来了,他向她道过晚安就走了进去。电梯响一下,很快往楼下去了。
母亲焦虑地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老天,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下就来呢?”
“我真是太抱歉了,可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带着自己女儿的孩子到自己女儿的家,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特殊问题。不是吗?我有你房间的钥匙,就这样。”
“可是在我这样的情况下----”风信子悲泣起来。
“什么情况?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的麻烦不少。我心疼啊。我本不愿意说。可你那些荒唐的秘密,嗯,你现在的情况太不自然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风信子。米勒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你想你能就这样生活下去吗?你说!”
“当然不能。可咱们必须现在就得谈吗?我想让孩子们在离开这里之前,明天好好地玩上一天。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哭得两眼发红。我现在就想上床睡觉。”
“那好,亲爱的。”母亲显得很伤心。“休息一下。好好睡一宿。”
就这样又过了一夜。
“他们都走了吗?”两天之后米勒又来看风信子。
“走了。我母亲回乡下去了,孩子们已经----”
“回去找他们的爸爸去了?”
“对。可你听我把事情讲清楚,好让你明白事情的真相。”
“我早就明白了。自从前天晚上离开你这里之后,我什么也没想。我知道你一直在和我说谎。我所不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米勒哀伤的表情和犀利的目光使风信子如坐针毡。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口为自己辩解。“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向你撒谎。我承认我一直回避问题,没有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你,米勒,可----”
“你在电话里给我的留言难道还不算撒谎?我一回家就发现了。你说是病了发烧。”
“我那样说是因为他们没有事先告诉我就来了,而我想单独和你谈。”
“我认为你是怕孩子们说出真相,可是孩子们还真那样做了。”
“并不是这么简单,米勒。大部份的离婚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想象不到。”
“那你告诉我。”
“我们都非常生气。我是说我。我把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告诉了你。所以你知道,吉拉德想要孩子,他们说----”
“不,那根本就不对。你再从头说。”
“我要孩子的时候,我当然得要,可孩子们想住在吉拉德的房子里。我父母曾经把孩子们带到佛罗里达,他们非常喜欢那里的海滨。他们离开那里的时候还一直记得,并且想住在他那里。他们还仅仅是孩子,所以那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不想扫他们的兴。强迫他们离开那里对他们是有害的,我就----”她停下来。这简直是荒唐透顶。有谁能相信她这种解释呢?
米勒的神情依然十分哀伤,目光也依旧那样犀利。“可是他们现在并不想住在那里,”他说。
“我知道,这就是其中的麻烦之一。我稀里糊涂签署了个什么东西。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我在做什么。我那时对任何事情都感到非常混乱,精神非常痛苦。既然我已经签了字,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又停下了。可是最后几个字依然余音缭绕。这种话只能出自白痴之口,象她这样去年一下子就有五十万美元进帐的精明女人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象这样一份在精神非常紧张的情况下签署的离婚证书,如果不是在法庭签署的,那是可以重新考虑的,这你当然知道。”
“和法庭没关系。是在我和吉拉德之间私下签署的。”
“那就可以重新考虑。你必须求助于法庭。”
她现在已经抵达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她所面对的是一面可怕的石墙。要想翻过这座大山,她就只能屏住呼吸,咬紧牙关,用手指抓住岩壁,拼命地攀登。她聚精会神,试图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以便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没有用的。我已经咨询过了。要想推翻离婚案,我就必须证明,当初我同意把孩子的监护权交给他的时候,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因此是完全没有责任的。可是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干我这行的女人。再说,就我这种情况来说,把孩子交给父亲的确比较好。我的工作时间太长了,这你知道。”
米勒没有回答。用不着看,她就知道他在审视着她。她说过晚上睡得非常甜美,可是一旦穿上平常的那种丝袍,她就会露馅儿。再说那样子会显得非常愚蠢。为了避免这一切,她对今天的穿戴的确费了一番脑筋。她穿着高跟儿鞋,坐在那里两腿交叉。两只小巧玲珑的钻石耳星在闪闪发光。她的这番良苦用心,米勒早已心知肚明。她对他十分了解。
不过她可能并不十分了解。他现在正一边用手敲着木椅的扶手,一边说话。“不对,风信子。你讲的理由根本不充分。他获得监护权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他怎么威胁你的?”
“威胁?没有,没有!他爱孩子,孩子想和他在一起。事情就是这样。我猜想他们对海滨房子的喜欢程度要超过对我的爱。”她先是显得很沮丧,紧接着又轻松地笑着补充说。“嗨,其实我并不完全是那个意思,可他们毕竟仅仅是两个孩子,所以他们会觉得那里比这里有意思。因此,无论有多么痛苦,我都会尽力成全他们。”
“为了孩子作母亲的居然做出这样的牺牲,真感人。”
“你别这样冷嘲热讽的,米勒。我只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不,风信子。这根本就不是真相。你最好还是想想该怎么说得更好一点吧。你就在这个房间里听苔丝说过,他们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
她开始冒汗。他正在步步紧逼,她也不示弱。“你一直在逼迫我重复自己的话。你知道我的工作时间拉得很长。有时候我还得出差。这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
米勒摇着头。“你的故事漏洞百出。这个事情里充满了悲伤---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也不相信我会说出刚才那些话。事情太多----阿尔尼这个人究竟是谁?我不喜欢他这号人。听他说话,就感觉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和你经常在一起吃饭,这说明什么?还有他那些精致礼物,那匹马?还有他随随便便到你这里来,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接受他那匹马。其实咱们在巴黎的时候,我早就向你说过他是谁。你是嫉妒阿尔尼了吧?”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你是在通过把问题搞乱来转移我的火气,可这不管用。是的,你这个所谓的朋友阿尔尼是你谎言的一部分。如果你把全部事实都告诉我,我们就不能----”
他讲到这里,站起身来,朝窗子走去。风信子紧随其后。窗外楼下的大街上,生活在吃力地爬行着。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逶迤穿过繁忙拥塞的街道。公共汽车象野兽般沿着人行便道慢慢地蠕动。横穿马路的行人箭步如飞,怕的是亮起红灯,穿不过街道耽误自己的事情。下面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更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心,当然还有米勒的心简直就要碎掉了。一阵恐惧感骤然而生,使她感觉自己就象在大海上,或者在无路可走的热带丛林中迷失了方向。
她能听到自己在喘息。她把头枕在他的肩上,情深意切地说:“我爱你,米勒。你也爱我。这样我们还在乎别的吗?”
他既没有动,也没有搂她,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可他似乎是在空中说话,或是在对着下面的街道说话。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和那个已婚女人的关系吗?我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你认为我是圣人,上帝知道我不是。我那样做是因为我想让自己做个透明的人,我不想保留任何事情,尤其不想向你隐瞒任何秘密。如果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可壁橱却锁着,而且只是一个人有钥匙,这怎么行呢?”他放开她,而后凝视着她。“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讲你孩子的事情。过去我觉得非常奇怪,可你向我解释之后,我就信以为真了。可是现在看来你隐瞒的太多了。就连你说的发烧都是谎言,”他突然满含讥讽之意。“你想让你的孩子们快乐,于是你就把他们交给你丈夫。你能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虽然他并没有朝她走过去,她却向后退缩着。在他的力量之前,她真的很无助,她想说话,可是舌头却不听使唤。
“你丈夫,噢,你的前夫,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他在社会上有令人尊敬的地位。但他也可能是个坏蛋,那完全可能。不过即便如此,他如果不知道你无法摆脱他,他也不会欺侮你。”米勒的声音越说越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风信子?”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威武雄壮,两眼炯炯有神。她目光旁视,依然没有吱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重复着。
“没什么,”她吃力地喃喃而语,声音低得让米勒用手拢着耳朵听都费劲。“没什么。我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了你,可你就是不相信。”
他竖着耳朵把她说的每个音节都听了进去。“你能说的什么?言外之意你一定还有不能说的。”
她依然无助地喃喃而语:“求求你啦。”
她知道他的眼睛已经湿润起来,可是因为她自己的眼睛非常模糊,因此也看不准。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没有办法就这样往前走的吗?如果人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能以诚相待,那是没有前途的,这你难道也不知道?”
她的两片嘴唇虽然已经张开,但还是没有声音。
“你不想再说些什么啦?”米勒问。
“求求你啦,”她依然重复这句话。
由于受到强烈的刺激,她似乎已经失去一切感觉。虽然如此,她仍旧能够感到米勒已经离开,而且房门已经关闭,周围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好久,她才慢慢走到窗前,朝下面望去。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夜空宛若一块温暖的毛毯,把整个纽约城捂得严严实实。她需要空气。她想打开窗子,她想到外面去透透气。到底用多少时间才走到大街上,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纽约之夜?对此她已毫无感觉。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终于恢复感觉:噢,吉利!噢,苔丝!她转身离开窗子,走回到床前,随即躺下来,把自己融入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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