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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陈师道诗选
诗?陈师道诗选(三)
寄外舅郭大夫二首
巴蜀通归使,妻孥且旧居。深知报消息,不忍问何如。身健何妨远,情亲未肯疏。功名欺老病,泪尽数行书。
丈人鲁诸生,明刑如皋陶。幸宽右顾忧,未惜一身遥。西南万里行,可以断绳桥。慎勿用惠文,神母仁如尧。
寄兖州张龙图文潜二首
去国遭前政,还家未白头。百年当晚遇,一辱独先收。齿脱空余舌,颜衰早著秋。三为郡文学,大胜邓元侯。
剩喜开三面,旋闻乞一州。力难随鸟翼,行复立螭头。今日骐阁,当年鹦鹉洲。寄书愁不达,书达得无愁。
南丰先生挽词二首
早弃人间事,真从地下游。丘原无起日,江汉有东流。身世从违里,功名取次休。不应须礼乐,始作後程仇。
精爽回长夜,衣冠出广庭。勋庸留琬琰,形像付丹青。道丧余篇翰,人亡更典刑。侯芭才一足,白首太玄经。
钦慈皇后挽词二首
二祧从孝祀,五典载虞嫔。显号追先志,阴功见後人。承颜亲不待,罔极痛如新。未有如椽笔,光容可得陈。
灵岳占佳气,琳宫s宝衣。应祈符圣历,锡号焕皇扉。日月尧同数,讴歌启与归。伤心五云去,不见六龙飞。
钦圣宪肃皇后挽词二首
二妃端协帝,三后共兴周。决策天同力,收功语不流。权宜从杀礼,末命尚深忧。郁郁佳城闭,终天配寿丘。
复辟先元约,长年损积忧。春移柏城仗,仙去帝乡游。德并涂莘敏,功临马邓优。千秋修故事,车马戒如流。
重雾真成雨,疏帘不隔风。青林拥红树,家鹜杂宾鸿。渔屋浑环水,晴湖半落东。往来成一老,犹在半涂中。
湖阔疑无地,河回忽见山。登临聊自试,衰疾致身闲。四壁宁虞盗,多方莫驻颜。无风回远笛,有月待人还。
送秦觏二首
士有从师乐,诸儿S未知。欲行天下独,信有俗间疑。秋入川原秀,风连鼓角悲。目前Z犬类,未必慰亲思。
师法时难得,亲年富有余。端为李君御,尽读邺侯书。结友真莫逆,论才有不如。折腰终不补,可但曳长裾。
送孝忠二首
老眼元多泪,春风见此行。又为贫贱别,更觉急难情。斗食吾堪老,词场尔向荣。未须怜野鹜,家法付宣城。
经史三年学,聪明一旦开。把文甘潦倒,数日待归来。士患声名早,官今岁月催。有亲须薄禄,临路尚徘徊。
送杨侍禁寄频黄二公二首
相逢今已晚,同府尚经年。众口不成虎,诸公更荐贤。两亲须薄禄,一障欲乘边。往问频夫子,何妨试著鞭。
多问黄居士,终年欠一书。因人候消息,有使报何如。向晚逢杨子,真堪托後车。亲年方赖禄,不惜借吹嘘。
宿深明阁二首
窈窕深明阁,晴寒是去年。老将灾疾至,人与岁时迁。默坐元如在,孤灯共不眠。暮年身万里,赖有故人怜。
缥缈金华伯,人间第一人。剧谈连昼夜,应俗费精神。时要平安报,反愁消息真。墙根霜下草,又作一番新。
王察院挽词二首
施报终何在,穷通共一空。两言成益友,百代仰高风。终始无遗恨,恩荣托至公。不应埋直气,会见吐长虹。
良贵官何与,长年死不亡。身须御魑魅,气已慑豺狼。不尽胸中蕴,犹堪地下郎。岂惟吾道庆,编简亦辉光。
颜市阻风二首
水到西流阔,风从北极来。声驱峡口坼,力拔岭根摧。突兀重重浪,轰Y处处雷。顺流看过舫,更著快帆催。
万古梁山泊,今年未掾船。阻风兼著雪,费日亦忘年。世事元相忤,衰怀忍自煎。晚来声更恶,始觉畏途边。
山开两岸柳,水v数家村。地势倾崖口,风涛啮石根。平林霜著色,沙岸水留痕。剩寄还乡泣,难招去国魂。
霜叶红於染,吹花落更馨。平江行诘曲,小径夹葱青。度鸟开愁眼,遥山入画屏。畏人惟可饮,从俗S须醒。
元日雪二首
半夜风如许,平明雪皓然。帘疏穿琐细,竹压更婵娟。窘兔走留迹,饥乌鸣乞怜。遥忻炎海上,还复得新年。
度腊阙三白,开正还积阴。炊烟茅舍湿,噪雀暮枝深。短发千方误,中年万里心。成书著岩穴,或有後人寻。
丞相温公挽词三首
恭默思良弼,诗书正百工。事多违谢傅,天遽夺杨公。一代风流尽,三师礼数崇。若无天下议,美恶并成空。
百姓归周老,三年待鲁儒。世方随日化,身已要人扶。玉几虽来晚,明堂讫授图。心知死诸葛,终不羡曹蜍。
少学真成己,中年托著书。辍耕扶日月,起废极吹嘘。得志宁论晚,成功不愿余。一为天下恸,不敢爱吾庐。
杜侍郎挽词三首
美政真吾母,名家更杜陵。于张从昔少,鲁卫至今称。丝竹中年好,词华夙世能。周南棠棣传,平世几人登。
骥J方怀远,松筠忽有秋。雍容名士数,终始法家流。凛凛惊千载,堂堂s一丘。能令羊季子,不肯过西州。
身去风流在,人难玉石分。平生才一见,治行已多闻。更觉知音少,还修地下文。他年九原泪,仍是两冯君。
闭户风将雨,通宵浪打头。若为中夕听,复作别时愁。宿雁鸣渔火,村舂急暗投。不应田二顷,能使寸心休。
一夜风澎浪,中宵月脱云。到窗资少睡,远响倦多闻。星火远相乱,江山气不分。早鸡先得便,断雁屡鸣群。
留滞常思动,艰虞S悔来。寒灯挑不焰,残火拨成灰。冻水滴还歇,风帘掩复开。孰知文有忌,情至自生哀。
和王子安至日三首
近节翻多事,为家不亦难。老成须药力,愁绝向谁宽。冻雨能妨梦,朝霜故作寒。衰颜心自了,不待镜中看。
物理有终极,人情从往还。阴阳消长际,老疾去留间。申白徒怀惠,巢由不买山。更歌吾和汝,风日稍侵颜。
晨起公私迫,昏归鸟雀催。百年忙里尽,万事醉间来。竹雨深宜晚,江梅半欲开。风灯挑不焰,寒火拨成灰。
庭柏无生意,摧残二十秋。稍沾杯水润,已与岁寒谋。黄里青青出,愁边稍稍瘳。会看笙鹤下,暮雀莫深投。
英姿带枯槁,劲节阙和柔。物理有兴坏,人情成去留。稍看栖鸟集,聊待晚风秋。解道庭前柏,何曾识赵州。
岁月那能记,风霜亦饱经。槁乾仍故节,润泽出新青。色与江波共,声留静夜听。辉辉垂重露,点点缀流萤。
送何子温移亳州三首
治出龙城守,名高水部郎。清明人共识,风味独难忘。骨立秦书瘦,须粘桧密香。烹鲜师老耳,曳尾肯蒙庄。
青衿曾诵赋,皓首始登门。意得宁论晚,心交不待言。向来期北上,可复改南辕。画地数佳政,丛谈何处村。
复作中年别,仍怀後日忧。关山遮极目,汴泗只东流。政好遭频借,诗清得暗投。会看灵寿杖,扶出富民侯。
春水涨湖田,先寻沪渎船。隔一争问主,入市不论钱。味得尤滑,香因豉更便。它年楝花落,追忆漫流涎。
乱水交如线,群山翠作屏。寒轻春稍稍,雪尽麦青青。霜草犹疑滑,风林渐喜听。生涯鞍马上,岁月短长亭。
泥雪才通脚,烟云复结阴。迟留随处处,帘幕静沉沉。去雁怀归意,来禽欲好音。稍宽沟壑辱,不惮二毛侵。
湖上晚归寄诗友
髭发难藏老,湖山稳寄身。S寻方外士,招作社中人。霜叶深於染,秋花晚自春。无人还有碍,诗卷莫辞频。
蓑笠宜多病,衣冠错致身。清愁偏待客,白发解禁人。江月深留雪,山梅探借春。兴从湖上发,诗为道人频。
功名违壮志,戒律负前身。刘德长欺客,王融S笑人。残年增受岁,病眼怯逢春。杖屦知何向,知公未厌频。
红绿羞明眼,欹斜久病身。年龄不待命,湖海S留人。点滴花间露,新鲜柳上春。情怀将底用,诗外不须频。
黄无悔挽词四首
敏慧仍江夏,风流更妙年。贫焚酒家券,病得里胥钱。精爽来鹰隼,清明泻涧e。无儿传素业,有泪彻黄泉。
骨秀神仙数,诗清雅颂才。识高悬日月,韵胜脱尘埃。去就堪同事,摧残尽一哀。了知天上去,不似世间来。
志大期千里,身宜置一丘。英词真盖世,爽气已横秋。地要黄金骨,天成白玉楼。平生勰嗍郑锔殖ば荨
玉箸凝潮後,丝桐艺业余。远涂憎早悟,旷度得中疏。子逝今何遽,吾生孰与居。岂无文士传,未有茂陵书。
积雨不受暑,既晴还得秋。未免困河鱼,宁如喘吴牛。风梧有先声,巢燕无後留。人生行乐尔,一经今白头。
小雨断复续,回斜落晚风。寒心生蟋蟀,秋色傍梧桐。草与遥山碧,花欺晚照红。口须谈世事,目已失飞鸿。
山断开平野,河回杀急流。登临须向夕,风雨更宜秋。急急後飞雁,翩翩不下鸥。晚舟犹小待,暮雀已深投。
梨埒当千户,渔防拥万头。宁须一网尽,不为百人留。密雨点急水,惊风擘系舟。百年供转徙,因病得夷犹。
旧岁连新岁,凉床又暖床。山川屏里画,时刻篆中香。畏垒安吾土,支离饱太仓。若教身再健,鹤背入维扬。
日暖衣犹袭,宵长被有棱。朝晡三G饭,昏晓一缸灯。伴坐I如几,扶行瘦比藤。生缘堪入画,寂寞憩松僧。
软熟羞盘馔,芳辛实枕帏。候晴先晒席,占湿预烘衣。易粟鸡皮皱,难培鹤骨肥。头颅虽若此,虚白日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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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眚浮珠佩,声尘籁玉箫。晚秋潘鬓秃,午梦楚魂消。注水瓶花醒,吹薪药鼎潮。南柯何处是,斜日上廊腰。
静里秋光到,闲中昼自长。闭门宜泄柳,尸祝谩庚桑。腹已枵经笥,身犹试药方。强名今日愈,勃@负东墙。
昨日山中云,今朝山下雨。牛羊没禾黍,蟋蟀促机杼。磨刀洗盆瓮,社腊不胜数。岂无聚a吏,触手丞相怒。
有家汴泗间,岁久榛棘荒。稍知田家乐,感此归意忙。老马甘伏枥,游魂还故乡。四十尚无君,天下未敢忘。
采薪墟墓间,行歌当归耕。向来轻薄子,怀谖以为荣。喘喘辕下犊,力尽官泥深。壮哉八百里,一割探其心。
翩翩王公孙,馆我翠微院。粥饭随锺鱼,朝昏度黄卷。中年妻子累,往世西方愿。独无诗书力,尼父安得怨。
黄公轻千乘,尚爱五斗禄。风雨听朝鸡,岁月老松菊。平生白莲社,不受一尘触。识字即投阁,贵者须食肉。
昔作九日期,一览知四方。夜雨秋水深,烈风畏褰裳。尊空囊亦空,花豆为我黄。官奴覆青绫,破屋任飞霜。
翼翼陈州门,万里迁人道。雨泪落成血,著木木立槁。今年苏礼部,马迹犹未扫。昔人死别处,一笑欲绝倒。
GG孤竹君,长我一身半。凛然霜雪间,时至亦阴换。共与王子猷,永结忘言伴。可使溪壑姿,充我眼中玩。
北阙书不上,南山田不归。朝暮陈州门,悠悠此何为。我老何所为,暖日聊差池。君听城上乌,哑哑端为谁。
潭潭明光殿,稽首西方M。平生修何行,步有黄金莲。我岂昔好径,报以履下穿。洗足坐道场,卒卒此何缘。
送李奉议亳州判官四首
谢公中年後,畏与亲友别。数日怀抱恶,每笑冠缨绝。生有四方事,死当一语决。前笑今则悲,吾衰拟何说。
著鞭何必先,倒笔不容掣。鞭尔辕下驹,万里一改辙。
祁氏号外府,藏室多异书。自公有余力,一览意何如。为学虽日益,受益不受诬。正须高著眼,濠梁有游鱼。
吾友孙子实,爱学吾所畏。持身如处子,得句有余味。交欢艰难际,凛然见名谊。吾病卧里中,车马日一至。
遣医馈梁肉,忧见颜际。殷ト凹硬停移平渥铩R槐鹨讶铮夷似浼尽B锛壑校蛔髑Ю锿狻
因声问何如,胡不枉一字。
吾友张文潜,君行乃其里。当年钓游处,壮者或可指。闻风起遐想,意作千古士。不知尘土中,奴椎婢不齿。
胸中无一尘,笔下有百纸。勿问见自知,未语君已。与游今已後,行矣勿停轨。
楼以风流胜,情缘贵贱移。屏亡老毕篆,市发大苏碑。更觉江山好,难忘父老思。只应千载後,览古胜当时。
楼上当当彻夜声,与人何事有枯荣。已传纸贵咸阳市,更恐书留後世名。
和魏衍三日二首
林花女颊红,春水瓜头绿。步蹇我三休,来同君一足。苦嗟所历小,不尽千里目。暮景向昏鸦,归涂取修竹。
堤沙泥尽未及尘,江波不动风生纹。虎头鱼尾不知数,朱旗一点来奔云。春容已老有余态,祓禊虽古无前闻。
踏青摸石修秘祝,落日带雨催行人。听诗对月两不厌,颇觉过目徒纷纷。君不见天宝杜陵翁,屈宋才堪作近邻。
文章平日事,风竹莫年须。衰疾悬知此,霜毛不更除。一丘吾欲往,百亩有如无。魑魅须游子,乾坤著腐儒。
扣门闻啄木,唤酒有提凇C啪段扌屑#锢床磺渤
和黄充实榴花
春去花随尽,红榴暖欲然。後时何所恨,处独不祈怜。叶叶自相偶,重重久更鲜。流珠沾暑雨,改色淡朝烟。
著子专寒酒,移根擅化权。愧非无价手,刻画竟难传。
送苏公知杭州
平生羊荆州,追送不作远。岂不畏简书,放诚不忍。一代不数人,百年能几见。昔如马口衔,今为禁门键。
一雨五月凉,中宵大江满。风帆目力短,江空岁年晚。
妾薄命二首
主家十二楼,一身当三千。古来妾薄命,事主不尽年。起舞为主寿,相送南阳阡。忍著主衣裳,为人作春妍。
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死者恐无知,妾身长自怜。
叶落风不起,山空花自红。捐世不待老,惠妾无其终。一死尚可忍,百岁何当穷。天地岂不宽,妾身自不容。
死者如有知,杀身以相从。向来歌舞处,夜雨鸣寒蛩。
次韵答少章
秦郎淮海士,才大难为弟。蔚然霜雪後,不受江汉洗。春畦不满眼,采掇到芹荠。多病促余年,秋光欲辞抵。
儒林文人行,掘起三界底。出入银台门,为米不为醴。白头容北面,斯文分一体。愧我无异闻,口阚不得启。
规禅停云斋
净居众天人,宫殿随所适。少仕老不归,重门闭榛棘。道人秀丛林,妙语出禅寂。是身如浮云,随处同建立。
平生与二子,嗜好用一律。我此复助缘,语绮已多责。何年一把茅,据坐孤:欠鹇钭媸Γ亢灏佟
俗子推不去,可人费招呼。世事每如此,我生亦何娱。黄生後来秀,纯茂静者徒。不见动经月,来亦不须臾。
人事已好乖,可复自作疏。子虽向人懒,胜处不可孤。迨此田事休,仍当寒雨余。深知阻泥泞,步屐意何如。
~顾其子,燕雀各有随。与子为夫妇,五年三别离。儿女岂不怀,母老妹已笄。父子各从母,可喜亦可悲。
关河万里道,子去何当归。三岁不可道,白首以为期。百亩未为多,数口可无饥。吞声不敢尽,欲怨当归谁。
暑雨不作凉,爽风只自高。我老亦衰疾,奈此正郁陶。魏侯有新语,高处近风骚。隐几聆五字,未觉历日劳。
酒然堕冰井,起粟竖寒毛。三山已在目,万象谁能逃。历险见绝足,过口味豚膏。愿为夏雷鸣,莫作饥鸢号。
再次韵苏公示两欧阳
公诗周鲁後,曳曳垂天云。府中顾长康,风味如麴君。非公无此客,请寿两山樽。叔季大儒後,偏醒亦同醺。
心与柏石坚,章成绮绣纹。多难独不补,少戆今无闻。时无古今异,智有功名昏。可使百尺底,不作数斗浑。
次韵苏公西湖观月听琴
清湖纳明月,远览无留云。人生亦何须,有酒与桐君。自醉宁问客,一樽复一樽。平生今不饮,意得同酣醺。
清言冰玉质,坏衲山水纹。殚精有後悟,畜耳无前闻。潜鱼避流光,归鸟投重昏。信有千丈清,不如一尺浑。
公诗端正道,亭亭如紫云。落世不敢学,谓是诗中君。独有黄太史,抱杓挹其尊。韵出百家上,诵之心已醺。
黄锺毁少合,大裘摈不文。世事如病耳,蚁斗作牛闻。苦怀太史惠,养豹烟雨昏。後世无高学,举俗爱许浑。
陈留市隐者
陈留人物後,疑有隐屠耕。斯人岂其徒,满腹一杯羹。婷婷小家子,与翁同醉醒。薄暮行且歌,问之讳姓名。
子岂达者与,槁竹聊一鸣。老生何所因,稍稍声过情。闭门十日雨,吟作饥鸢声。诗书工发冢,刀H得养生。
飞走不同穴,孔突不暇黔。
东山如覆盆,石塔仍数层。昔人行乐处,时过名不称。秋风变草木,樵径余薪蒸。四顾一水间,不复知淄渑。
菰蒲万世利,烟火千人罾。平生登山脚,岁晚如不胜。求田君勿问,抚髀吾何能。飞鸿将目远,秋水留心澄。
兹游岂不朽,作歌记吾曾。诗文中的虱子
  (一)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张爱玲近读魏象枢《寒松堂全集》。魏象枢,山西蔚州(今灵丘)人,顺治三年进士,历官顺天府尹、户部侍郎、左都御史等职。随手翻阅,摘其有用者而入私囊,其中有《捉虱行》一诗,写得惟妙惟肖,令人捧腹。其文曰:大造茫茫浑一理,号物之数纷难记。山有虎豹山有蛟,害不及身何足齿。胡为四肢百骸间,日日切皮生虱虮。夜来才睡睡忽醒,白日乱啮痒到髓。有时公堂手自扪,掷之地上犹不死。我欲大索净根株,呼僮代我我心喜。一翻一覆作意寻,寻来寻去徒尔尔。小者弋获大者惊,少留一缝潜藏里。从来狡兔有三窟,搜罗又恐伤衣被。自悔吾家针线疏,更缘积垢离清水。或云捉者非其人,坐令此辈长孙子。于今莫怪常处裈,大蠹难除类如此。虱者,寄生虫也。其卵名虮,色白,成虫为虱,以吸食人或其他哺乳动物之血液为生,今在城市大体已经绝迹,估计乡村也不多见了。余少居乡下,其时虱害横行,无论男女老幼莫不深受其害,“夜来才睡睡忽醒,白日乱啮痒到髓”。因此,灯下捕虱几成家家睡前必作功课,其景至今犹历历在目。令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想当年伟大领袖发动“除四害”运动时,何以未将虱子一并列为公害而扫除之!可见,伟人做事也有疏漏之处。不然,虱子这一孽障早在全民灭虱运动中销声匿迹,即或不至灭绝,估计至少也会成为象狮子一样珍稀的物种,给今人留下无限的暇思与想象空间。虱之为害久且巨矣!读先秦诸子著述,已见虱子出没其中。宋玉《小言赋》中有“烹虱胫,切虮肝,会九族而同嚌,犹委余而不殚”的名句。《列子 汤问》中有“纪昌射虱”的故事,《韩非子·说林下》有“三虱食彘”的寓言。《商君书·弱民》云:“三官生虱六:曰岁,曰食,曰美,曰好,曰志,曰行……六虱成俗,兵必大败。”《商君书·勒令》又云:“六虱:曰礼乐,曰诗书,曰修善,曰孝弟,曰诚信,曰贞廉,曰仁义,曰非兵,曰羞战。国有十二,上无使农战,必贫至削。” 将美食好行诗书礼乐等比作虱子或大可商榷,姑置不论,吾所不解者乃是,与蛇、蝎相比,虱子行不足以骇世,毒不足以毙人,不知商君何以弃蛇蝎而专取虱子论政?思之再四,或因蛇蝎虽毒,人犹能避之,而虱子则厌之不去,索之难净,“令人终岁不安”[1],即便是贵为宰执的商君也无可如何,故将至厌之物比作虱子。虱子虽为至厌之物,然在中国文化史上象花草鱼鸟一样进入文人的视野,时常出没于诗文之中,甚或有“美谈”传世。虮虱之滋生,由于衣身不洁,只要勤洗勤换,虮虱便无以安身。刘安《淮南子·说林训》即云:“汤沐具而虮虱相吊,大厦成而燕雀相贺。”因此,忙人、穷人、懒人多受虮虱侵扰。忙人无暇清洗身衣,藏圬纳垢,久而久之,虮虱生焉。如长期征战在外的军士,风餐露宿,奔波不已,鲜能沐浴更衣,甲冑间便有虮虱出没。《韩非子·喻老》云:“天下无道,攻击不休,相守数年不已,甲冑生虮虱,鷰雀处帷幄,而兵不归。”因此,诗人们常以虮虱入诗,来描绘军士劳碌奔波之状。兹举数例如下:蒿里行曹操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咏汉高祖王珪汉祖起丰沛,乘运以跃鳞。手奋三尺剑,西灭无道秦。十月五星聚,七年四海宾。高抗威宇宙,贵有天下人。忆昔与项王,契阔时未伸。鸿门既薄蚀,荥阳亦蒙尘。虮虱生介胄,将卒多苦辛。爪牙驱信越,腹心谋张陈。赫赫西楚国,化为丘与榛。苏澳从军诗张云锦海滨寻废垒,幕府驻征辕。徵将趋风至,分营偃月屯。胄披生虮虱,笳动啸狙猿。此地犹愁绝,前驱那可言。野营陈毅恶风暴雨住无家,日日野营转战车。冷食充肠消永昼,禁声扪虱对山花。四首诗再现了曹操、刘邦、刘铭传、陈毅四位“将军”当年创业之艰辛。毫无疑问,以虮虱来衬托军士生活,远比用形容词来描绘军营生活多么辛劳更加简洁生动有力!可见,为文之道不在辞藻是否华丽,而在是否能震撼人心。除了四处征战的军士外,其他奔劳者也同样满身虮虱。明人陆粲之《担夫谣》揭示了为政府当差的挑夫奔波跋涉之辛劳情状。担夫谣陆粲担夫来,担夫来,尔何为者军当差。朝廷养军为杀贼,遣作担夫谁爱惜。自从少小被编差,垂老奔走何曾息。只今丁壮逃亡尽,数十残兵浑瘦黑。可怜风雨霜雪时,冻饿龙钟强驱逼。手抟麦屑淘水餐,头面垢腻悬虮虱。高山大岭坡百盘,衣破肩穿足无力。三步回头五步愁,密箐深林多虎迹。归来息足未下坡,邮亭又报官员过。朝亦官员过,暮亦官员过。贵州都来手掌地,焉用官员如许多。太平不肯恤战士,一旦缓急将奈何。噫吁夋!一旦缓急将奈何!穷人家徒四壁,饔飧不继,一身衣服由春穿到冬,由冬穿到夏,破旧不堪,难得清洗更换,虮虱自然朝夕相伴。因此,作为贫困的伴侣,虮虱经常成为潦倒文人藉以抒怀的重要素材。陆游作《贫叹》、《示客》等自嘲诗,藉虮虱以明其穷窘之态。无论是“弊袍生虮虱”、“衣弊虱可扪”,还是“典衣末赎身饶虱”,皆表明“穷生虱子富长膘”的道理。贫叹陆游贫到今年极,萧然四壁家。弊袍生虮虱,粗饭杂泥沙。浩浩乾坤大,茫茫岁月赊。故乡烟水窟,别拟卜生涯。岁暮风雨陆游一冬少雨雪,人意常昏昏。夜半有奇事,雨声卷江村。陆子真老农,破屋依颓垣,扶持衰病身,收召谴逐魂。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听雨取一醉,不厌村酒浑。眼眚灯生晕,衣弊虱可扪。父子幸相守,万事何足论!示客陆游一点昏灯两部蛀,客来相对半瓯茶。典衣末赎身饶虱,治米无工饭有沙。每为采菱浮野艇,时因卖药宿山家。青鞋到处堪乘兴,不独云门与若耶。唐人姚合与贾岛友善,诗亦相近,世称姚贾。诗以幽折清峭见长,善于摹写自然景物及萧条官况,时有佳句。《病中书事寄友人》述其衰年贫病尴尬之态,虱子也成为贫困一“景”。病中书事寄友人姚合终日自缠绕,此身无适缘。万愁生雨夜,百病凑衰年。多睡憎明屋,慵行待暖天。疮头梳有虱,风耳乱无蝉。换白方多错,回金法不全。家贫何所怨,将在老僧边。唐末五代僧人贯休,工于绘画,又雅好吟诗,常与僧处默隔篱论诗,或吟寻偶对,或彼此唱和,见者无不惊异。其《寄清泠山道人》诗也以虱子烘托道人的清贫。寄清泠山道人贯休常忆清泠子,深云种早禾。万缘虽不涉,一句子如何。踪迹诸峰匝,衣裳老虱多。江头无事也,终必到烟萝。宋人苏辙虽以文名,但仕途淹蹇。所著《杂兴》也藉虱子以述“陋巷丈夫病且贫”之状,将虱子写得活灵活现。杂兴苏辙陋巷丈夫病且贫,悬鹑百结聊庇身。蠕蠕大虱长孙子,败缯敝絮开阳春。故襦宽博裹肩坒,出没逡巡初莫畏。一朝换酒入邻家,顾视腰间犹犊鼻。入缝循腰还自足,肌肤转近尤为福。咋皮吮血无已时,应待渠家具汤沐。梅尧臣,世称宛陵先生,北宋著名诗人。有《宛陵先生集》传世。《师厚云虱古未有诗邀予赋之》调侃了贫易生垢,垢易生虱的道理。师厚云虱古未有诗邀予赋之梅尧臣贫衣弊易垢,易垢少虱难。群处裳带中,旅升裘领端。藏迹讵可索,食血以自安。人世犹俯仰,尔生何足观。(全宋诗卷二四六, 梅尧臣一五)明人沈野,善刻印章,也喜吟诗自娱。其述怀诗《短歌行》揭示了其久客他乡之生活窘态,虱子也成为伴侣。短歌行沈野推弦拂柱,歌我浩曲。浩曲未歌,肠中踯躅。青青前溪,可鉴光仪。他心自喜,我心自悲。河中有船,不载客还。尊中有酒,不令客欢。栖栖何者,归以为期。絺衣生虱,鞋袜多泥。世人结交,安得常好。他乡寄食,安得常饱。主人良贤,客兴愁叹。报恩虽易,受恩实难。野鸡喔喔,夜长不晓。披衣庭除,月没树杪。士贫者贱,客久者贫。不如归去,可以葆真。穷人虱多,久困牢狱之囚徒更胜于穷人。唐人沈佺期,善属文,尤长七言之作,与宋之问齐名,并称“沈宋”。 语曰:苏李居前,沈宋比肩。其《被弹》诗痛述其囚徒生活困境:“穷囚多垢腻,愁坐饶虮虱”。被弹沈佺期知人昔不易,举非贵易失。尔何按国章,无罪见呵叱。平生守直道,遂为众所嫉。少以文作吏,手不曾开律。一旦法相持,荒忙意如漆。幼子双囹圄,老夫一念室。昆弟两三人,相次俱囚桎。万铄当众怒,千谤无片实。庶以白黑谗,显此泾渭质。劾吏何咆哮,晨夜闻扑抶。事间拾虚证,理外存枉笔。怀痛不见伸,抱冤竟难悉。穷囚多垢腻,愁坐饶虮虱。三日唯一饭,两旬不再栉。是时盛夏中,暵赫多瘵疾。瞪目眠欲闭,喑呜气不出。有风自扶摇,鼓荡无伦匹。安得吹浮云,令我见白日。穷人、忙人生虱是因为缺乏清洁的条件,而懒人生虱则主要在不讲卫生。魏晋名士嵇康“性复多虱”,而多虱子的原因是太懒。懒到什么程度?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 试想连小便都懒得解的人,怎么会经常洗澡换衣?所以“多虱”不足为怪。南齐人卞彬布衣时既贫又懒,终日与蚤虱为伴,其《蚤虱赋序》也述蚤虱肆虐情状:“余居贫,布衣十年不制,一袍之缊,有生所托,资其寒暑,无与易之。为人多病,起居甚疏,萦寝败絮,不能自释。兼摄性懈堕,懒事皮肤,澡刷不谨,澣沐失时。四体狞狞,加以臭秽,故苇席蓬缨之间,蚤虱猥流。淫痒渭濩,无时恕肉,探揣擭撮,日不替手。虱有谚言,‘朝生暮孙’。若吾之虱者,无汤沐之虑,绝相吊之忧,晏聚乎久裤烂布之裳,复不懃于讨捕,孙孙子子,三十五岁焉。”(《南史》卷七十二)由于嵇康以懒而多虱著称,因此后人常将嵇康、懒惰与虱子作为吟咏素材一并入诗。兹举数例如下;新沐李流谦性懒如嵇康,不沐已三岁。虮虱擅封域,污垢为之地。譬之大诸侯,父死辄子继。纳污固云久,用钺岂得已。朝来汤沐具,缟素雪危涕。决河巷尘泥,崩风刮氛翳。弛檐坐茂树,未足当快意。晚日沥余润,寸栉导积气。蓬根入风露,浮爽到肝肺。却忧见斑毛,引镜不敢对。弹冠一趺坐,茹连岂吾事。置之勿复道,我醉欲眠尔。李流谦,南宋人,以文学知名。有《澹齐集》、《国史经籍志》传于世。在这首诗里,作者自暴性懒不洁,以致虮虱横行。拟王维偶然作梅尧臣嵇康任天姓,傲散喜端居。自云安卑者,窃比老庄欤。一月十五日,头面忘洗梳。危坐恣搔虱,于时懒作书。一曲情自寄,一杯欢有余。尚子志所慕,阮生甘不如。黄精可养寿,广泽宜睹鱼。不堪行作吏,章服裹猿狙。次韵永叔试诸葛高笔戏书梅尧臣公负天下才,用心如用笔。端劲随意行,曾无一画失。因看落纸字,大小得疏密。笔工诸葛高,海内称第一。频年值我来,我愧不堪七。安能事墨研,欲效前人述。懒性真嵇康,闲坐喜扪虱。是以持献公,不使物受屈。果然公爱之,奇踪写名实。岂惟播今时,当亦传异日。嗟哉试笔诗,藏不容人乞。以上两首诗为梅尧臣所作,不但没有贬低嵇康之意,相反是藉虱子赞美一应自然、不拘小节的“魏晋风度”。与董子章宿江上止庵法师啼螀力尽月初斜,客鬓因秋半欲华。霜气着人唯隔纸,滩声聒梦即浮槎。伤歌宁戚牛谁饭,懒性嵇康虱自爬。明日风烟各回首,江头红叶胜开花。止庵法师,名德祥,明代僧人。书宗晋人,有铁画银钩之妙;诗逼郊岛,擅名一时。洪武初,住持径山,临终倚座曰:“一队緌糟汉,我争如尔何!”谈笑而逝。这首诗也引懒性嵇康虱自爬之典,抒发了作者夜宿江上之感。虱子既产生于衣身不洁,因此无论男女、老幼、贵贱,如果不能保证衣身洁净,都有可能滋生虱子。在2004年发掘的新疆罗布泊“小河墓地”里,就发现女尸头发上布满虱子。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二载:“蜀之岷山有焦夫子,国初时,人亡其名,以博学教导后进,故世以夫子称。貌陋且怪,长目广鼻,虬髯垂瘿,性率不自饰,虽冠带往往爬搔扪虱,然为歌诗有惊人句。”此处所记者乃是一位“爬搔扪虱”的博学的老先生。梅尧臣有一首名为《秀叔头虱》诗,描写的是自己儿子头上的虱子。秀叔头虱梅尧臣吾儿久失恃,发括仍少栉。曾谁具汤沐,正尔多虮虱。变黑居其元,怀絮宅非吉。蒸如蚁乱缘,聚若蚕初出。鬓搔剧蓬葆,何暇嗜梨栗。翦除诚未难,所恶累形质。虱子不仅打扰教书先生、失恃小儿,也光顾君主、人臣。据说宋徽宗被金兵掳到五国城后,群虱攻身,或因龙体原来不曾有此孽障,居然不知其为何物,因此写信给旧臣曰:“朕身上生虫,形如琵琶。”说虱形如琵琶,恐怕只有他这位颇具艺术天分的人才能想象出来。晋人顾和为丞相王导之从事,身上多虱,时时捕捉。一次在衙署门口翻衣捉虱,被武城侯周颌瞧见。周颌问道:“这里面装些什么?”顾和答道:“这里面是最难捉摸的地方。” 原文是这样记载的:“顾和始为扬州从事,月旦当朝,未入,顷停车州门外。周侯诣丞相,历和车边,和觅虱,夷然不动。周既过,反还,指顾心曰:“此中何所有?”顾搏虱如故,徐应曰:“此中最是难测地。”周侯既入,语丞相曰:“卿州吏中有一令仆才。”(《世说新语》)宋代宰相王安石不修边幅,上朝时竟有虱子从衣领爬到胡须之上,令皇上发笑而不明究竟。退朝后,同僚王禹玉告其原因,王安石亟今除去,但王禹玉说:“末可轻去”。王安石说:“何如?”王禹王说:“屡游相须,曾经御览。”史书是这样记载的:“王介甫王禹玉同侍朝,见虱自介甫襦领直缘其须,上顾而笑,介甫不知也。朝退,介甫问上笑之故,禹玉指以告,介甫命从者去之。禹玉曰,未可轻去,愿颂一言。介甫曰,何如?禹玉曰,屡游相须,曾经御览,未可杀也,或曰放焉。众大笑。”(褚人获《坚瓠集·须虱颂》)宋人赵汝鐩所作虱子诗,即用此典:虱赵汝鐩虱形仅如麻粟微,虱毒过于刀锥惨。上循鬓发贯绀珠,下匿裳衣缀玉糁。呼朋引类极猖獗,摇头举足恣餐啖。晴窗晓扪屡迁坐,雨床夜搔不安毯。急唤童子具汤沐,奔迸出没似丧胆。童子蹙頞代请命,姑责戒励后不敢。念其昔日到明光,曾游相须经御览。清人李渔有词《别离难·扪虱》也用此典:别离难·扪虱李渔汝自何来?贯重裘,直入裈裆。痒肌肤,思浴兰汤。爱搔爬,误认疥和疮。谁料伊,暗袭皮囊。不因诗瘦,豢汝何妨,愧年来膏血,书中耗尽,欲济恨无粮。肥不食,瘦偏尝。枉多情,辜负伊行。忆当时,相须游遍,近天颜,御目看翱翔。今即上措大腮边,吟髭易断,难免彷徨。只博得败絮衣中难觅,屡游相须,曾经御览,未可杀也,家乡。王安石本人也有“扪虱”诗句。明人叶子奇《草木子》卷四《谈薮》云:“古人得意句,如王荆公‘青山扪虱坐,黄鸟挟书眠’,黄山谷‘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图书即江山’,皆警语也。”无独有偶,王安石的朋友苏东坡也身藏虱子。一次,他与门生秦少游夜宴,忽从身上扪得一虱,并说:“此垢腻所变也!”秦少游反驳说:“不然,棉絮所成也。”二人争论未决,乃议请博学的佛印禅师裁决。宴刚散,秦少游便去找到佛印,说:“明日若问,可答虱生自棉絮,我请你吃食沐柱(汤饼)。”东坡也想,万一输给学生,不太好看,也去找佛印,说:“明日若问,答以垢腻所变,我请你吃冷陶(槐叶饼)。”佛印都答应了。次日二人到佛印处,都在想自己必胜,谁知佛印说:“此易晓耳,乃垢腻为身,絮毛为脚。先吃冷陶、后吃坏饪。”然后三人哈哈大笑。由于虱子身处阴暗之地,令人讨厌,因此常被藉以比喻艰险小人。王安石之《和王乐道烘虱》名为诅咒虮虱,实则在谴责择肥而嗜的小人。和王乐道烘虱王安石秋暑汗流如炙輠,敝衣湿蒸尘垢涴。施施众虱当此时,择肉甘于虎狼饿。咀啮侵肤未云已,爬搔次骨终无那。时时对客辄自扪,千百所除才几个。皮毛得气强复活,爪甲流丹真暂破。未能汤沐取一空,且以火攻令少挫。踞炉炽炭已不暇,对灶张衣诚未过。飘零乍若蛾赴灯,惊扰端如蚁旋磨。欲殴百恶死焦灼,肯贷一凶生弃播。已观细黠无所容,未放老奸终不堕。然脐郿坞患溢世,焚宝鹿台身易货。冢中燎入化秦尸,池上焮随迁莽坐。彼皆势极就烟埃,况汝命轻侔涕唾。逃藏坏絮尚欲索,埋没死灰谁复课。熏心得祸尔莫悔,烂额收功吾可贺。犹残众虮恨未除,自计宁能久安卧。司马光的《和王介甫烘虱》同样借虱子咒骂小人。和王介甫烘虱司马光天生万物名品伙,嗟尔为生至么么。依人自活反食人,性喜覆藏便垢涴。朝生子暮生孙,不日蕃滋踰万个。透踈缘隙巧百端,通夕爬搔不能卧。我归彼出疲奔命,备北惊南厌搜逻。所擒至少所失多,舍置薫烧无术奈。加之炭上犹晏然,相顾未知亡族祸。大者洋洋迷所适,奔走未停身已堕。细者懦怯但深潜,干死缝中谁复课。黑者抱发亦忧疑,逃入幧头默相贺。腥烟腾起远袭人,袖拥鼻端时一唾。初虽快意终自咎,致尔歼夷非尔过。吾家箧笥本自贫,况复为人苦慵惰。体生鳞甲未能浴,衣不离身成脆破。朽缯坏絮为渊薮,如麦如麻寖肥大。虚膓不免须侵人,肯学夷齐甘死饿。酰酸蜹聚理固然,尔辈披攘我当坐。但思努力自洁清,群虱皆当远迩播。由于虱子渺小,也常被用来形容人的渺小低下。以下几首诗皆以虮虱比喻小臣。田国博见示石炭诗有铸剑斩佞臣之句次韵答之苏轼楚山铁炭皆奇物,知君欲斫奸邪窟。属镂无眼不识人,楚国何曾斩无极。玉川狂直古遗民,救月裁诗语最真。千里妖蟆一寸铁,地上空愁虮虱臣。修月匠歌杨维桢(元)天公弄丸七宝曲,脆如琉璃拆如线。月中斤人八万户,敕赐仙厨琼稍饭。什什伍伍入杳冥,妙手持天轻欲旋。千斤宝斧运化钧,混沌皮开精魄见。羿家奔嫁太轻脱,须臾蹋破莲花瓣。十二山河影碎中,轮郭重完冰一片。缥缈长悬玉白飞,坚牢永结妖蟆患。封辞何用虮虱臣,功成万古蒙天眷。书与士瞻上人十首仇远我本迂疏落拓人,满头霜雪满怀春。登山有屐身恒健,挂壁无弦趣更真。往岁效官殊漫浪,老来学佛离贪嗔。却怜卫鹤齐鸡辈,空费心机不庇身。……豪气年来渐埽除,箪瓢自乐守臞儒。江头尽醉唐朝士,泽畔行吟楚大夫。万里鲲鹏何必羡,一官虮虱不如无。葛巾草履从人笑,莫问青山落叶枯。和东坡馈岁别岁诗韩菼(清)木瓜知苞苴,厚意聊以佐。滥觞自古人,后来乃以货。如闻暮夜间,取印如斗大。岂知幽栖者,岁晚只高卧。狼藉惟琴书,芳尘凝满座。借问腐儒餐,无乃出马磨。敢波及父老,简略诚吾过。清风傥可赠,于喁请君和。冉冉年复尽,跳丸不肯迟。出宿饮醆者,俯仰安可追。行行重行行,去者天一涯。君自此远矣,劳苦问归时。岁去寻当来,决无食言肥。行看春女思,复见秋士悲。花开即花落,衔杯不须辞。醉乡无日月,或忘吾久衰。日月不我与,守者添画蛇。人生虮虱耳,譬若裈中遮。鲁儒爱尺璧,椟毁可奈何。或者起挥戈,跳去寂无哗。聊为烈士吟,复击渔阳挝。黄鸡才晓唱,白驹又飞斜。君看彭与殇,修短俱蹉跎。不如秉烛游,达者及足夸。江干汤右曾(清)愁云毒雾锁江干,院落沈沈画景寒。貔虎千重森铁瓮,穹霄何日下金竿。迢遥胏石呼难彻,寂寞丹心泪已乾。虮虱一身天万里,仍依北极望长安。德宗景皇帝实录尊藏皇史宬礼成恭纪盛昱衣冠拜表上彤墀,九庙神灵鉴在兹。伏案头童才蒇役,攀弓泪尽总衔悲。金銮故事空留记,玉几群公孰受遗。虮虱微臣惭报称,剩从家乘纪恩私。御河路转小南城,典守犹余老禁兵。两翼分排金鐀灿,九霄上烛玉虹明。检书供奉长歌壮,受印亲藩异数荣。欲证旧闻遗老尽,文谟武烈想承平。由于虱子繁多,也被用来形容世事纷乱。如以下几首诗:写怀二首杜甫劳生共乾坤,何处异风俗。冉冉自趋竞,行行见羁束。无贵贱不悲,无富贫亦足。万古一骸骨,邻家递歌哭。鄙夫到巫峡,三岁如转烛。全命甘留滞,忘情任荣辱。朝班及暮齿,日给还脱粟。编蓬石城东,采药山北谷。用心霜雪间,不必条蔓绿。非关故安排,曾是顺幽独。达士如弦直,小人似钩曲。曲直我不知,负暄候樵牧。夜深坐南轩,明月照我膝。惊风翻河汉,梁栋已出日。群生各一宿,飞动自俦匹。吾亦驱其儿,营营为私实。天寒行旅稀,岁暮日月疾。荣名忽中人,世乱如虮虱。古者三皇前,满腹志愿毕。胡为有结绳,陷此胶与漆。祸首燧人氏,厉阶董狐笔。君看灯烛张,转使飞蛾密。放神八极外,俯仰俱萧瑟。终契如往还,得匪合仙术。九日一草亭时将与天章别感赋十六韵共用日字屈大均秋深雨廉纤,意外晴此日。薄云虽未归,解散已可必。危坐伤我怀,雅意不欲出。欻闻良友招,不待盥漱毕。登高一草亭,岂在山崒嵂。幽人先入座,鸣琴未离漆。盘槅但随时,杯香带橙橘。暂觉百虑蠲,游从任疏密。丛菊花故迟,黄蕊苞渐茁。篱蔓弱迎霜,宛结小红实。独感薜荔枝,来时侔茧栗。于今已扶疏,残阴映缃帙。白头久飘零,俗态如虮虱。遥遥三令节,过眼亦何疾。念此动哀肠,匪第忆家室。怅别方自兹,歌笑忽如失。田家杂诗赵进美田父班草坐,高话皇初事。迂亦有微尚,不为茧丝计。土地得耕桑,豺虎息狂噬。循良列上第,流冗鲜淫滞。三日赋冬官,什一输井税。穷乡长鸡豚,乘舆备钧驷。野外少遗贤,亭落若无吏。爰居骇钟鼓,山鹿思丰草。人生盖有道,称心故言好。三季事纵横,薄俗任机巧。上势列牢衡,下董乡三老。放废诗书文,倾身营一饱。高者尚清谭,误国亦非小。世事若虮虱,爬梳不可了。多谢诸老翁,推襟送怀抱。[1]晋葛洪《抱朴子》曰:“蚤虱群攻,卧不获安。”《宋书·索虏传》曰:“蚤虱疥癣,虽为小痾,令人终岁不安。”《太平御览》卷九五一引魏文帝《与王朗书》:“蚤虱虽细,虐于安寝。”诗文中的虱子(二)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虱子虽为至厌之物,但有人却有食虱之癖。宋周密《齐东野语·嚼虱》曰:“余负日茅檐,分渔樵半席。时见山翁野媪,扪身得虱则致之口中,若将甘心焉……”。明人王麟泉“性喜藏垢,里衣皆经旬不洗换,每与僚属宴游,辄从衫裤上捕虱,凡数枚,纳口中。”(江盈科《谐史》)褚人获《坚瓠集·恒言》载:“张磊塘善清言,一日赴徐文贞公席,食鲳鱼鳇鱼……文贞腰扪一虱,以齿毙之,血溅齿上。”又载:“清客以齿毙虱有声,妓哂之。顷妓亦得虱,以添香置炉中而爆。客顾曰,熟了。妓曰,愈于生吃。” 鲁迅《阿Q正传》也有王胡吃虱子的情景:阿Q见王胡赤膊捕虱,不觉自家身痒,于是也“脱下夹袄来,翻检一回,不知道因为新洗呢还是粗心,许多工夫,只捉到三四个。他看那王胡,却是一个又一个,两个又三个,只放在嘴里毕毕剥剥地响”。吾人常见猴吃虱子,鲜见人吃虱子。人何以会吃虱子?大概不会是因为饥饿,最合理的解释可能源自如是心理:既然虱子吸食的是我的血,我吃虱子有何不可?何况食虱还可以解气!当然,食虱只是少数人的嗜好,更普遍的现象是扪虱。虱子在身上爬行,奇痒难耐,出于本能反映,自然要扪。但不知从何时起,扪虱这种不雅动作竟演义为一种文化符号,藉以表示以从容不迫、不拘小节、风流洒脱为内涵的的生活态度和精神境界。前秦宰相王猛堪称这种风度的代表。王猛,字景略,北海郡剧县(今山东省寿光东南)人,少时贫穷,靠卖畚为生。当西晋大将桓温入关时,他曾麻衣求见,大庭广众之下,一面撩衣扪虱,一面大谈当世之事,滔滔不绝,旁若无人。嗣后“扪虱而谈”传为佳话,不仅成为一种落拓不羁、心雄万夫的国士风采,而且成为一种风雅的行为艺术,被很多自栩放荡不羁之士模仿,代表潇洒不羁,蔑视权贵。嵇康在他的名文《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即说他“性复多虱,把搔不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作为不出仕做官的“七不堪”之一。可见在他心目中捉虱子比做官还重要,宁可去挠虱也不肯去做官。魏晋时期,服食丹药和耽酒狂醉之外,虱子便成了魏晋风度重要的组成部分,没了虱子,好象会使魏晋风度减色不少。因此,后人常引“扪虱”之典作诗来抒怀言志,以显示其悠闲适、脱俗高雅。兹将所见照录如下:韦秘书子春二首李白谷口郑子真,躬耕在岩石。高名动京师,天下皆籍籍。斯人竟不起,云卧从所适。苟无济代心,独善亦何益。惟君家世者,偃息逢休明。谈天信浩荡,说剑纷纵横。谢公不徒然,起来为苍生。秘书何寂寂,无乃羁豪英。且复归碧山,安能恋金阙。旧宅樵渔地,蓬蒿已应没。却顾女几峰,胡颜见云月。徒为风尘苦,一官已白须。气同万里合,访我来琼都。披云睹青天,扪虱话良图。留侯将绮里,出处未云殊。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赠张相镐二首李白神器难窃弄,天狼窥紫宸。六龙迁白日,四海暗胡尘。昊穹降元宰,君子方经纶。澹然养浩气,欻起持大钧。秀骨象山岳,英谋合鬼神。佐汉解鸿门,生唐为后身。拥旄秉金钺,伐鼓乘朱轮。虎将如雷霆,总戎向东巡。诸侯拜马首,猛士骑鲸鳞。泽被鱼鸟悦,令行草木春。圣智不失时,建功及良辰。丑虏安足纪,可贻帼与巾。倒泻溟海珠,尽为入幕珍。冯异献赤伏,邓生倏来臻。庶同昆阳举,再睹汉仪新。昔为管将鲍,中奔吴隔秦。一生欲报主,百代思荣亲。其事竟不就,哀哉难重陈。卧病宿松山,苍茫空四邻。风云激壮志,枯槁惊常伦。闻君自天来,目张气益振。亚夫得剧孟,敌国空无人。扪虱对桓公,愿得论悲辛。大块方噫气,何辞鼓青蘋。斯言倘不合,归老汉江滨。本家陇西人,先为汉边将。功略盖天地,名飞青云上。苦战竟不侯,富年颇惆怅。世传崆峒勇,气激金风壮。英烈遗厥孙,百代神犹王。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龙颜惠殊宠,麟阁凭天居。晚途未云已,蹭蹬遭谗毁。想像晋末时,崩腾胡尘起。衣冠陷锋镝,戎虏盈朝市。石勒窥神州,刘聪劫天子。长安感事呈卢纶李端十五事文翰,大儿轻孔融。长裾游邸第,笑傲五侯中。谏猎一朝寝,论边素未工。蹉跎潘鬓至,蹭蹬阮途穷。贷布怜宁与,无金命未通。王陵固似戆,郭最遂非雄。敛板辞群彦,回车访老农。咏诗怀洛下,送客忆山东。沈病魂神浊,清斋思虑空。羸将卫玠比,冷共邺侯同。草舍才遮雨,荆窗不碍风。梨教通子守,酒是远师供。扪虱欣时泰,迎猫达岁丰。原门唯有席,井饮但加葱。少壮矜齐德,高年觉宋聋。寓书先论懒,读易反求蒙。昔慕能鸣雁,今怜半死桐。秉心犹似矢,搔首忽如蓬。赤叶翻藤架,黄花盖菊丛。聊将呈匠伯,今已学愚公。野老曝背李颀百岁老翁不种田,惟知曝背乐残年。有时扪虱独搔首,目送归鸿篱下眠。即事陆游渭水岐山不出兵,欲携琴剑锦官城。醉来身外穷通小,老去人间毁誉轻。扪虱雄豪空自许,屠龙工巧竟何成。雅闻崏下多区芋,聊试寒炉玉糁羹。与青城道人饮酒作陆游君不见太傅晚岁具海舟,归欲极意东山游;翰林偶脱夜郎谪,大醉赋诗黄鹤楼。两公穷达何足道,同是逸气横清秋。我无一事行千里,青山白云聊散愁。有酒不换西凉州,无酒不典鷫鷞裘。不作王猛傲睨坐扪虱,不作甯戚悲歌起饭牛。五云覆鼎金丹熟,笙鹤飘然戏十洲。五哀诗·故国子博士部公王禹偁汾阳饱经术,赋性甚坦率。在昔举神童,广场推杰出。尚书诵在口,何论落自笔。总角取科名,弱冠纡缨绂。早佐湘阴幕,汉鼎入周室。失志罢屠龙,佯狂遂扪虱。周行亦黾勉,吏隐多放逸。滑稽东方朔,图画王摩诘。古文识科斗,奥学辨萍实。字穷苍颉本,篆证阳冰失。王绩醉为乡,伯伦居无匹。俸钱乏一囊,宦路从三黜。朱衣多不着,白发仍慵栉。渐老羁旅年,方见升平日。忽以伎术召,此意殊郁郁。放口忤无须,何门求造膝。遁逃终见捕,谴逐道中卒。遗孤落闾阎,荒冢鸣蟋蟀。手泽渐难求,谁家耀箱帙。投吊焚此诗,九原应有物。扪虱得蚤梅尧臣兹日颇所惬,扪虱反得蚤。去恶虽未殊,快意乃为好。物败谁可必,钝老而狡夭,穴蚁不啮人,其命常自保。次韵永叔试诸葛高笔戏书梅尧臣公负天下才,用心如用笔。端劲随意行,曾无一画失。因看落纸字,大小得疏密。笔工诸葛高,海内称第一。频年值我来,我愧不堪七。安能事墨研,欲效前人述。懒性真嵇康,闲坐喜扪虱。是以持献公,不使物受屈。果然公爱之,奇踪写名实。岂惟播今时,当亦传异日。嗟哉试笔诗,藏不容人乞。次韵师厚病间十首黄庭坚贝锦不足歌,请陈江汉诗。美人出江汉,窈窕世未窥。折兰不肯佩,告我以蚕饥。独归岂惮远,三危露如饴。德人更疢疾,术智益洒落。反身见万古,道不在卜度。胸中有镆铘,老境要志弱。谢公赋达生,达生真可托。引镜照清骨,惊非曩时人。天地入喻指,芭蕉自观身。陈力则已病,征财又室贫。古来支离疏,粟帛王所仁。葅寒知园秋,饭白问米贱。妇孙劝甘旨,霜兔颇宜面。黄花不举酒,佳句余嫪恋。经行宴坐堂,鼠迹书几砚。桃李一春期,松柏千岁永。经玄事寂寞,发白官闲冷。草绿艾如张,波清蜮司影。东里与无趾,渠有幸不幸。病余儿废锄,门巷草芊眠。来者何所闻,披草足跫然。封侯谢骨相,使鬼无金钱。梦作白鸥去,江湖水黏天。民生自煎熬,煮豆共萁爨。居然忘本根,光阴不供玩。藏山夜半失,乌合归星散。因病见不生,达人果大观。开田种白玉,饱牛事耕犁。雨露非无泽,得秋常苦迟。猛虎擅文章,斑斑被诸儿。长松抱劲节,惟有岁寒知。谢公莳兰苕,真意付此物。惠然风肯来,香为一披拂。遥知醉吟姿,黾勉向朱绂。搘筇橘柚黄,僧屋对像佛。身病心轻安,道肥体癯瘦。好怀当告谁,四墙枣红皱。负暄不可献,扪虱坐清昼。端有真富贵,千秋万年后。戏赠彦深黄庭坚李髯家徒立四壁,未尝一饭能留客。春寒茅屋交相风,倚墙扪虱读书策。老妻甘贫能养姑,宁剪髻鬟不典书。大儿得餐不索鱼,小儿得裈不索襦。庾郎鲑菜二十七,太常斋日三百余。上丁分膰一饱饭,藏神梦诉羊蹴蔬。世传寒士有食籍,一生当饭百瓮葅。冥冥主张审如此,附郭小圃宜勤锄。葱秧青青葵甲绿,早韭晚菘羹糁熟。充虚解战赖汤饼,芼以蓱虀与甘菊。几日怜槐已著花,一心咒笋莫成竹。群儿笑髯穷百巧,我谓胜人饭重肉。群儿笑髯不若人,我独爱髯无事贫。君不见猛虎即人厌麋鹿,人还寝皮食其肉。濡需终与豕俱焦,饫肥泽甘果非福。虫蚁无知不足惊,横目之民万物灵。请食熊蟠楚千乘,立死山壁汉公卿。李髯作人有佳处,李髯作诗有佳句。虽无厚禄故人书,门外犹多长者车。我读扬雄逐贫赋,斯人用意未全疏。春日寓直有怀参寥秦观觚棱金篾自岧峣,藏室春深更寂寥。扪虱幽花欹露叶,岸巾高柳转风条。文书几上须髯变,鞍马尘中岁月销。何日一筇江海上,与君徐步看生潮。寄怀华阳道士陆龟蒙华阳门外五芝生,餐罢愁君入杳冥。遥夜独栖还有梦,昔年相见便忘形。为分科斗亲铅椠,与说蜉蝣坐竹棂。醮后几时归紫阁,别来终日诵黄庭。闲教辨药僮名甲,静识窥巢鹤姓丁。绝涧饮羊春水腻,傍林烧石野烟腥。深沈谷响含疏磬,片段岚光落画屏。休采古书探禹穴,自刊新历斗尧蓂。珠宫凤合迎萧史,玉籍人谁访蔡经?架上黑椽长褐稳,案头丹篆小符灵。霓轩入洞齐初月,羽节升坛拜七星。当路独行冲虎豹,向风孤啸起雷霆。凝神密室多生白,叙事联编尽杀青。匝地山川皆暗写,隐天竽籁只闲听。分张火力烧金灶,拂拭苔痕洗酒瓶。翠壁上吟朝复暮,暖云边卧醉还醒。倚身长短裁筇杖,倩客高低结草亭。直用森严朝北帝,爱将清浅问东溟。常思近圃看栽杏,拟借邻峰伴采苓。掩树半扉晴霭霭,背琴残烛晓荧荧。旧来扪虱知王猛,欲去为龙叹管宁。蟾魄几应临蕙帐,渔竿犹尚枕枫汀。衔烟细草无端绿,冒雨闲花作意馨。掠岸惊波沈翡翠,入檐斜照碍蜻蜓。初征汉栈宜飞檄,待破燕山好勒铭。六辔未收千里马,一囊空负九秋萤。我悲雌伏真方枘,他骋雄材似建瓴。合在深崖齐散术,自求沧海点流萍。频抛俗物心还爽,远忆幽期目剩瞑。见买扁舟束真诰,手披仙语任扬舲。古诗寄游良臣兼简陈国镇欧阳彻齑盐兴浅知无策,谢绝归来事清白。乱丝心绪尚纷如,时对风檐独扪虱。会须稽古补前愆,赤水遗珠不难索。仰公学问又日新,磨砻幸偶谪仙人。遥知议论到佳处,眉间喜气常津津。我惭纵迹浪萍梗,欲亲木几嗟因循。飞双寥落绝问幅,渴心依约生埃尘。以胶投漆贵耐久,回光借烛期知贫。情均骨肉非有素,白玉琢成心始固。莫学纷纷轻薄儿,世情翻覆成云雨。登云依旧高嵯峨,指掌江山胜概多。佳眠风物未入梦,疑泛灵槎游绛河。去曷乘兴须一往,飞觞烂醉横秋波。膺门况有金闺彦,笔驱丽景森吟哦。悠悠此志遂何日,款段相期踏雪过。次韵大人书怀李流谦云翻雨覆不须论,扪虱何妨坐对温。政恐移文邀俗驾,可能垂箔走高门。寒松卧雪不知老,脱叶经霜无几存。醉着锦袍堪一笑,翰林风月我诸孙。赠刘贤良陈元晋十二书言天下事,气如贲直语加遒。谁当心耻四郊壘,子独眉攒国愁美。刺手拔鲸何倜傥,剧谈扪虱自风流。悠然且作新丰醉,定有人能说马周。晚泊小孤山作贺铸江势东南陡折回,两山屹立地维开。颠风裂石轰雷下,骇浪澎舟卷雪来。扪虱王孙初睥睨,饱鱼乌鬼但毰毸。物情岂识忘形乐,啸倚樯干独快哉。赠寇国宝三首陈师道承家从昔如君少,得士于今孰我先。口拟说诗心已解,世间快马不须鞭。往岁黄童今寇君,高文要学亦多闻。留年看举天南翼,过目先空冀北群。虎子堕地气食牛,雀儿浴处鱼何求。可奈我衰才亦尽,正须二子与同游。病中六首陈师道旧岁连新岁,凉床又暖床。山川屏里画,时刻篆中香。畏垒安吾土,支离饱太仓。若教身再健,鹤背入维扬。日暖衣犹袭,宵长被有棱。朝晡三楪饭,昏晓一缸灯。伴坐跧如几,扶行瘦比藤。生缘堪入画,寂寞憩松僧。软熟羞盘馔,芳辛实枕帏。候晴先晒席,占湿预烘衣。易粟鸡皮皱,难培鹤骨肥。头颅虽若此,虚白日生辉。叹息憎晨凊,伸眉惬晚晴。隙虚浮日影,窗穴啸风声。扪虱天机动,驱蚊我相生。偶然成一笑,栩栩暂身腰。日眚浮珠佩,声尘籁玉箫。晚秋潘鬓秃,午梦楚魂消。注水瓶花醒,吹薪药鼎潮。南柯何处是,斜日上廊腰。静里秋光到,闲中昼自长。闭门宜泄柳,尸祝谩庚桑。腹已枵经笥,身犹试药方。强名今日愈,勃窣负东墙。十二弟寄所和邵子文病中感怀之作复次韵寄子文晁说之先生穷著书,宁比近术赦。天故使之贫,赤手唯书籍。或者窥残篇,律吕起韶夏。微意有子传,光烛不邻借。大臣荐曰才,留守劝征驾。讲席出正涂,肯以眇跛讶。生平畎亩心,愿被草木化。卧龙终佐汉,扪虱聊倚华。二君独何居,耿耿心中夜。不悟伊吕间,安容管葛亚。璞玉讵连城,祇堪双刖价。何事揶揄鬼,疾病寻舋罅。井臼每苦烦,药食则不暇。不药得中医,默符覆器□。哦诗便无恙,乞酒宴茅舍。弥荷天地恩,性命永其贳。饥鹰侍中辈,死矣一饱乍。顾我与君侯,更愧东山谢。和王斿二首苏轼异时长怪谪仙人,舌有风雷笔有神。闻道骑鲸游汗漫,忆尝扪虱话悲辛。气吞余子无全目,诗到诸郎尚绝伦。白发故交空掩卷,泪河东注问苍旻。袅袅春风送渡关,娟娟霜月照生还。迟留岁暮江淮上,来往君家伯仲间。未厌冰滩吼新洛,且看松雪媚南山。野梅官柳何时动,飞盖长桥待子闲。送蓬仙兄返里有感周恩来相逢萍水亦前缘,负笈津门岂偶然。扪虱倾谈惊四坐,持螯下酒话当年。险夷不变应尝胆,道义争担敢息肩。待得归农功满日,他年预卜买邻钱。由于虱子为文化人高度关注,因此便如同草木花鸟一样成为中国一种著名的“文化虫”,或褒或贬,备受青睐。宋代文人陈善所作《窗间纪闻》,至南宋时定稿,改书名为《扪虱新话》。由是我们似乎可以这样推想,这本书是作者一边扪虱子,一边思考而写成的,好不洒脱!也有一些文人专门为虱子作赋,以刻画其形象。晚唐诗人李商隐有一篇《虱赋》,全篇共32字,却把那种生性就象虱子般的小人的卑鄙龌龊、欺善怕恶讽刺的淋漓尽致。全文如下:亦气而孕,亦卵而生。晨凫露鹄,不知其生。汝职惟啮,而不善啮:回臭而多,跖香而绝。宋人陆龟蒙有《后虱赋》(并序),也写得形象生动:余读玉溪生《虱赋》,有就颜避跖之叹,似未知虱,作《後虱赋》以矫之。衣缁守白,发华守黑。不为物迁,是有恒德。小人趋时,必变颜色。弃瘠逐腴,乃虱之贼。此外,元代杨维桢有《骂虱赋》,明代杨慎也写了《虱赋》、《后虱赋》,顾大韶写了《又后虱赋》。作为一种危害人体健康的寄生虫,关注自然是必要的,可怪者我们的先人可以花费很大气力藉虱子吟诗作赋,却没有人解剖虱子的基本构造,研究虱子的发生机理及防止方法。惜乎哉,惜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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