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有柱子住着好吗柱子上能挂相吗?

一口井,望不到底,不一定因其深;如果井水浑浊,浅井也望不到底。一口井,一眼到底,不一定因其浅;如果井水清澈,深井也一眼到底。提起朝鲜,相信很多人对这个国家的印象都是陌生与神秘,陌生是因为外界对朝鲜的信息知之甚少,神秘是因为鲜有人去过朝鲜,数十年以来,朝鲜一直处于“与世无争”的封闭状态,在当今复杂纷扰的世界上,朝鲜竟能保持独树一帜的风格实属不易,越神秘越想一探究竟,出于历史原因和地缘因素,很多国人都想来朝鲜满足一下好奇心!朝鲜的今天,仿佛就是我们的昨天,中国人对朝鲜的感情特殊且深刻,去朝鲜旅游成为许多人的心愿,尤其是那些退休后的老人,都想借着朝鲜之旅再次感受一下独属于计划经济的社会气息,朝鲜与我国渊源颇深,不仅是历史上那段“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峥嵘往事,更是因为我国与朝鲜许多边境地区保持着一衣带水的共享情分,而长白山更是连接两国人民友谊的纽带,朝鲜旅游即将重新开放,你想来朝鲜看一看吗?世界上一共有五个社会主义国家,朝鲜就是其中之一,但与我们不同的是,朝鲜直到今天还在实行计划经济,也就是我们熟悉的七八十年代的“配给制”,朝鲜人享受着免费的医疗、教育和住房,甚至连工作都包分配,朝鲜人的生活无欲无求、无忧无虑,很多朝鲜人都不用考虑房贷、车贷、存款的压力,这样的福利制度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去朝鲜旅游,现阶段还未重新恢复,但国人对去朝鲜旅游的呼声却越来越高,对于我们这个邻国朝鲜,很多人都想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根据此前朝鲜旅游的经验来看,朝鲜旅游不接受个人行,只能报团参加,来到朝鲜之后,旅游路线一样、饮食住宿条件一样、讲解内容一样,再神秘的事情都只能由导游讲给你听,唯一不同的就是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去朝鲜旅游并不是证明我有多勇敢,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罢了!没去朝鲜之前,我跟许多人一样认为朝鲜人的生活条件很艰苦,还处于三餐不济、家徒四壁、缺衣少粮的贫苦状态,去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从朝鲜回来之后,感慨万分,离别的愁绪无以言表,跟相处了四天的女导游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但却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有机会再相见!很多人去过朝鲜之后会有一种感受,那就是朝鲜有两幅面孔,一个是平壤之内,一个是平壤之外,景观、人文、生活条件截然不同,至于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朝鲜,人云亦云,但可以肯定的是:朝鲜人愿意让外国游客看到的,都是朝鲜特意安排好的!在朝鲜旅游即将开放之际,我将通过本篇文章带领大家重新认识一下朝鲜,本文8000字,阅读大概需要5分钟,对朝鲜感兴趣的朋友请耐心阅读,希望能对大家的朝鲜之行能提供一些帮助!在疫情之前,去朝鲜旅游的方式只能是报团参加,个人是不允许自由行的,所以,通过旅行社办理的各种手续都不用游客操心,只需要至少提前15天向旅行社提交个人信息及费用即可,包括护照首页、身份证照片、二寸照片2张及预报名费用,接下来一切的行程安排都只需要听指挥即可!去朝鲜旅游的交通工具有两种,一种是飞机,从北京、上海、沈阳等地直飞平壤,历时大概2小时左右,费用较高,时间便利,但所乘坐的高丽航空公司的飞机,机型比较老旧,乘客需要异于常人的胆量才可;另一种是乘坐火车,建议大家提前来到丹东,在当地游玩一番再选择通过丹东火车站入境朝鲜新义州的方式,沿途可以欣赏到朝鲜农村的自然风光,虽然丹东到平壤需要历时8小时左右,但比较适合老年人,见证一下朝鲜农村的自然风光也算不虚此行!去朝鲜旅游,建议大家选择乘坐火车入朝,因为海关在办理手续时,为游客发放的是团队另纸签,附在护照上使用,上面只会留下丹东口岸出入境的盖章,而其中填写的信息包括个人身份信息以及朝方邀请单位,一般是国际旅行社和青年旅行社为主。值得一提的是:在丹东游玩时可以自费登临鸭绿江断桥再一次感受那段抗美援朝的峥嵘岁月,这里是1950年被美军炸毁的真实场景,保留至今,为的就是缅怀那段历史,而在其旁边,有一座正常通往朝鲜的铁桥,游客乘坐火车去朝鲜时,就会通过这座铁桥!从丹东火车站出发去朝鲜旅游,游客需要提前在火车站集合,火车准时在上午10点发车,有趣的是:去朝鲜旅游的大部分都是退了休的叔叔阿姨,她们非常喜欢拍照,一个旅游团里面很少能看到年轻人,如果看到一些穿着艳丽、兴奋异常的叔叔阿姨,大概率都是中国游客,而那些站在一旁,不苟言笑、表情严肃、生人勿近、大包小裹的基本都是朝鲜人,他们都是来中国做生意或者工作的,就算是登车之后,朝鲜人和中国人也都是分开车厢乘坐的,互相没有交流!火车是在上午10点准时出发,大概10分钟便可以抵达朝鲜边境城市-新义州,值得一提的是:在通过鸭绿江大桥前往新义州时,两岸的景色截然不同,丹东这边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反观新义州这边却显得稍微冷清一些,高楼不多、车辆不多、装修风格也比较素静,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有人说:晚上的时候差异更大,丹东是灯火通明,而新义州却显得一片漆黑,据说是为了省电!当火车抵达新义州时,不过是刚过10点多一点,大家会被要求待在车上等待检查,第一拨上车将乘客们的证件收取,第二波上车开箱检查行李,由于新义州火车站没有安检机器,只能依靠人工开箱检查,虽然效率低,但检查尤其仔细,期间要大概花费一个半小时左右!注意:从2013年7月1日起,外国人入朝是可以携带手机的,需要填写海关申报单,入境检查时出示即可,但手机内不要存储带有颜色的图片和视频,被抽查到了很难解释,另外,包括韩文字样的杂志和报纸、牛仔裤、丰胸杂志、镜头超过200mm的单反相机、带有GPS功能的电子设备也是一律不能携带的,这都是朝方规定的入境要求,每位游客都需要遵守!不过,虽然在新义州火车站安检的时间很长,但工作人员主要检查的是那些回国的朝鲜人,对于外国游客也是有选择性的检查,如果能够送给对方一些巧克力、方便面、香烟之类,相信检查效率会提高许多,如果能送给他们女性丝袜的话,他们会更加高兴,因为朝鲜人非常喜欢中国制造的丝袜,据说是质量好、款式多,他们可以拿回家送给妻子!时间来到12点,乘客们领取一份盒饭换乘来到另一辆前往平壤的火车之上,盒饭是包含在团费中的,虽然有些凉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起码有肉有蛋,或许是心理作用,饿了吃什么都香,听旁人说朝鲜的食物是没有化肥、农药和科技的,大家吃得精光!火车缓缓驶离新义州火车站,以平均时速50迈的样子向着平壤而去,虽然新义州到平壤只有230公里,但沿途却需要经常会车等待,而且朝鲜火车站修建的非常密集,一些小站也会停下来接送本国乘客,据说这些都是有头脑的生意人,所以,以这种速度需要行驶6小时才能抵达平壤,这比国内的绿皮火车慢多了!幸好,沿途的三千里锦绣河山足以慰藉游客们枯燥的心情!或许,看惯了城市的高楼大厦,乍一看朝鲜农村的自然风光,感觉非常地亲切,白墙灰瓦、旗帜标语、篱笆院墙、泥巴道路、驱车老叟、嬉笑孩童、洗衣妇女,这一幕幕场景像极了曾经记忆中的模样,怪不得有人说:朝鲜的今天,仿佛就是我们的昨天!朝鲜农村物资匮乏、经济落后,乘坐火车途径朝鲜农村时便可观察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朝鲜农村小孩看到火车驶来,兴奋得追着火车奔跑,挥手示意,但有规定乘客不允许向外抛洒物品,对于这些朝鲜农村孩子来说,火车上的人都是来自于外面的世界,那代表着新奇与希望,他们也想有机会乘坐一次这样的火车,但朝鲜对于农村和城市的管理十分严格,生活区域有着严格的划分,没有特殊事情是不能随便去城里逛街,沿途设立的检查站需要出示证明才可以,这也导致需要朝鲜农村人的活动区域仅限于周边几个存在,很多人都没有出过省,更别提出国啦,所以,在中国东北看到的朝鲜留学生,一般都是高干子女!朝鲜农村的房屋都是国家统一规划设立、统一建设分配的,大部分平房都建立在山脚跟、河边,据说平坦的区域是要用来种植粮食的,朝鲜人均分配房屋面积在30平米左右,婚前跟父母居住,婚后搬出来住进国家分配的房屋,但要知道,朝鲜只有185万公顷的可耕种面积,人均不到一亩地,每年都有几百吨粮食的缺口,为了吃饱饭,朝鲜人想尽了办法,奈何,耕地面积有限,在实行配给制的前提下,越是偏远的农村地区,分配到的粮食就越少,不管怎样,都要优先供应首都平壤,这也难怪说朝鲜人都为获得一个平壤身份而自豪!但想要获得一个平壤身份是很难的事情,对于本身就是平壤户口的人来说不是难事,子女出生之后自动就是平壤人,但是对于平壤之外的城市和农村区域,想要获得一个平壤户口就特别难了,除非是成为某个专业技术领域的人才,或者是全国著名的劳动英雄,或者是在国际赛事中取得了优异成绩,或者是考入平壤大学,毕业之后能留在平壤工作才有机会获得平壤户口,在朝鲜,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这不是一句口号,只要得到了平壤户口,就意味着可以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可以在城里工作、生活、组建家庭了!朝鲜农村主要种植玉米、水稻、大豆等,其他经济作物很少见,更别提种植水果了,朝鲜农村的种植技术落后,由于缺少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石油进口受限,使得朝鲜农村的耕种依旧处于人力搭配牛力的方式,由于缺少农药和化肥,亩产粮食只有400-600斤左右,这与我们国内动辄上千斤的产量有着巨大差距!朝鲜农村依旧在实行集体劳动,土地都是集体的,农村民需要下地赚工分,每天大概能赚1个工分,多劳多得,对那些吃苦耐劳的朝鲜农村姑娘称之为“600工分”,表扬其能干活、能吃苦,而这些工分的作用是在每年11月时分配粮食的,毕竟,辛勤劳动了一年,就靠这些工分来分配明年的份额呢,如果分配不到足够多的粮食,朝鲜人只能另想办法,也正是因此,朝鲜农村以劳动为荣,享受为耻,很少能看到流浪汉,也很少能看到乞丐,在朝鲜,每个人都有用武之地,只要肯卖力气,就能生存下去!朝鲜农村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种地,但靠赚工分这种形式,每个月都收入也就是在100-300元左右,为了贴补家用,许多朝鲜农村家庭会在房前屋后的院子里种植一些蔬菜和粮食,为的就是额外获得一些食物,一些有经济头脑的农村妇女,会选择摆摊售卖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但想要实现大富大贵是不可能的,小康也是一个奢侈的目标,所以,在朝鲜农村是没有太大的贫富差距的,也没有攀比和炫耀!在这种生活状态下,朝鲜农村人看起来面黄肌瘦,体型消瘦,感觉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很少能看到肥胖的人,的确,如果能分配到足够多的营养,又怎么会胖不起来呢?但朝鲜导游对此反驳到:朝鲜人是以精瘦为美,因为需要经常下地干活,所以才胖不起来,并不是因为吃不饱!朝鲜农民的生活看起来很艰苦,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一些朝鲜人会选择饲养家禽,用来换取一些生活物资,不然就是去河里钓鱼、冬天去冰面凿洞钓鱼,为的都是满足口腹之欲,朝鲜农民人均每月可分配猪肉不到1斤,而其他肉类更是罕见,想要买肉又买不起,只能靠这种办法来获得营养!朝鲜农村家庭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一般都有一些大男子主义,每天下地干活赚工分就是最主要的工作,而朝鲜女人对比来看,付出一点也不少,不仅要生儿育女,还要承担起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的重任,朝鲜男人劳动结束回家后,很少会主动下厨房帮忙做饭的,这样导致朝鲜女人的家务活非常重!火车路过朝鲜河边的时候,能看到一些人在河边洗衣服和洗刷碗筷之类,甚至还能看到一些人在河里洗澡,夏天的时候还好,毕竟家里没有热水器,但我们看得面红耳赤,据说朝鲜人认为中国人不爱干净,因为看不到中国人去河里洗澡,他们不知道的是,中国人家里都是有热水器的!朝鲜农村人的生活很简单,正因为收入水平接近,所以贫富差距小,判断一个农民家庭的富裕程度,并不是看住的是不是豪宅、开的是不是豪车、穿的是不是名牌,因为这些在朝鲜农村都不存在,如果一个农村家庭能拥有自行车、电视、影碟机、洗衣机就是非常不错的条件了,一般家庭只要拥有一件就值得炫耀,何况是拥有好几个大件电器,对于朝鲜农村家庭来说,拥有电视机,尤其是彩色电视机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他们非常喜欢使用影碟机播放中国的电视剧!朝鲜农村的路况不是很好,许多地区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到了雨季,泥潭很多,许多朝鲜人走路的时候习惯将鞋子脱下来,拎着鞋子走过去,那样就不会弄脏鞋子了,而也因为朝鲜农村经济条件受限,所以没有那么多的交通工具,最多能看到几辆自行车或者牛车,基本看不到出租车和小汽车,而烧着柴火的卡车是集体资产,是不对外乘坐的,所以,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朝鲜农村人练就了一身走路的好本领,不管去干什么,都靠一双脚,这像极了我们七八十年代串亲戚的样子!我们乘坐火车从丹东出发,历经7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朝鲜的首都平壤,火车抵达平壤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上6点了,下车的时候,能看得出来,兴奋异常的大概率是来朝鲜旅游的中国人,而那些默默走路的大概率都是朝鲜人,导游接上大家之后,没有过多繁琐的话语,做了简单介绍之后,便带大家坐上了中巴前往今晚下榻的酒店-羊角岛酒店!羊角岛酒店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酒店,位置是在大同江的江面之上,是一座独立于市区的建筑物,总楼高42层,设施齐全,论装修风格和档次,虽然对外宣称是特级酒店,但仅相当于国内的3-4星级罢了,在酒店内部可以餐饮、住宿、洗浴、按摩、唱歌、购物、休闲娱乐等等,当然了,在团费之外的其他娱乐项目都是需要自费的,比如手机没有信号,可以借助酒店内部的电话亭给国内报平安,一分钟16元人民币,从拨出的那一刻计费!坐着中巴车前往酒店途中时,从窗户向外看去,这是第一次领略到朝鲜城市的夜景,与国内的灯火通明不同,平壤的大街上车辆不多、亮起的灯光也不多、行人更是有限,从火车站出来之后,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这样的平壤夜色看起来十分庄严肃穆,看不到小吃街、看不到沿街商铺、看不到外卖员、看不到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在漆黑的夜幕下,平壤的高楼大厦显得巍峨壮观,这是一种直击心灵的体验!在酒店办理入住之后,一般是不允许游客私自外出的,酒店出入路口只有一条江面通道,千万不要想着夜谈平壤的戏码,毕竟,护照都在导游那里放着,如果能跟导游相处愉快,倒是可以尝试着让导游带领出酒店逛一逛,或者是去品尝一下平壤的小吃,记得,出了酒店直走过江心桥,往右是乌滩江岸大街方向,直走可抵达大同桥。然而,就算是在白天,平壤街道的景色也显得与国内大不同,或许是我们参观的时间与平壤人出行的时间错开了,在平壤工作日的大街上根本看不到太多人和车辆,一些当地人慢悠悠地走路或者等车,看不到着急的样子,嫣然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大街上也看不到随处可见的小吃摊,也看不到有人在接打电话,与之格格不入的是我们这些外来游客,对一切都显得十分好奇,看到什么拍什么!的确,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平壤之内与平壤之外放佛是两个不同的朝鲜,毕竟,平壤是朝鲜的首都,是集全国最优质的资源建设起来的,不论是环境设施、楼宇建筑、人文教育、穿着打扮、生化条件都是整个朝鲜最好的,就算是从穿着上也能分辨出这里的人条件的确是要比农村强不少的,比如平壤男人喜欢穿“人民装”,与中山装是有区别的,对襟分开,没有风纪扣,口袋内插,其实就是从中山装转变而来的!在平壤,看到的年轻人的打扮是非常时髦的,有身份的男人会穿皮鞋、打领带、戴墨镜、穿皮夹克、夹着包、打着发蜡,甚至会将衬衫塞进腰带里,而有条件的女人会喜欢包臀裙、丝袜、高跟鞋,甚至会佩戴首饰,走起路来十分有气质,回头率很高,这些女孩子一般都是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所以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比较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扩宽了认知!即便是从长相上,也能看出平壤女孩子的与众不同,与邻国相比,朝鲜女孩子属于那种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状态,即便不用整容也照样肤白貌美、体态匀称,给人一种知性的感觉,有人说这是因为朝鲜的女人很少下地干农活,而且吃的食物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这才造就了朝鲜女人出众的容貌!在跟朝鲜女导游聊天的过程中得知,她的这份工作属于高福利岗位,只有接受过系统性培训的,并且是经过选拔而来的,才能胜任这份导游工作,而之所以要经过精挑细选,为的就是向外国游客展现朝鲜最好的一面,不管是身材、素质、能力、样貌都要俱佳,而且,朝鲜女孩子不用浓妆艳抹,只需要使用本国新义州生产的春香牌和银河系列的化妆品就足以,别看朝鲜农民人均月收入只有100-300元,平壤普通市民的平均月收入只有400-600元,但像导游、教师、技术员等等,收入都会比一般人高,女导游悄悄告诉我她的月收入达到了800元,如果游客大方的话,她也有机会赚到上千元!近些年来,首都平壤的大街上渐渐出现了一些打扮时髦的女孩子,这种时髦只是相较于而言,照比我们国内街拍的那种大方、大胆还是有很大差距,不过,就算是这些女孩子打扮的再漂亮,其思想观念都是非常保守的,并不会做出随便的事,在婚前谈恋爱阶段,大部分时间都是谈感情,不会有进一步举动,晚上更是各回各家,未婚男女去酒店住宿没有结婚证是不可以的,在朝鲜,大部分年轻人都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婚后也不会有所谓的“出轨”、“背叛”之类的情况,朝鲜离婚率非常低,因为朝鲜人的住房是以家庭为单位,而且是由男人向所在单位申请,如果离婚了恐怕就要面临房屋被收回的风险,而且,名声也会变臭,毕竟,离婚在朝鲜人心里是非常抗拒的事情!在朝鲜旅游期间,导游相继带领大家参观了金日成广场、万景台故居、大同江畔、柳京饭店、主体思想塔、胜利大街、平壤凯旋门、五一体育场、玉流馆、地铁一号线、人民大学习堂、少年宫、金刚山、板门店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团队里有一名是女性导游,另外还会配置一名男性工作人员,导游告诉是来跟着学习参观的,但也有人分析这个人的身份是来负责一些导游处理不了的事,因为发现这位维持秩序的男性导游经常来听游客们讲话,还会盯着大家的一言一行,对此,叔叔阿姨们都非常遵守秩序,当我们说闽南话时,看得出来,这位男性工作人员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在朝鲜旅游期间,也是有购物环节的,来之前旅行社就告诉大家可以自备一些现金,来到朝鲜之后手机是没有信号的,无法使用电子支付,也不能使用银行卡,但却可以使用人民币直接支付,同时也支持欧元、日元等等,但就是不能兑换朝元,据说是为了防止货币流失,至于购物时的汇率是多少,都是商店内的店员说了算,导游虽然也跟着帮忙讲价,但导游私下告诉我:这样是朝鲜赚取汇率的一个方式!朝鲜的商店有两种,一种是对本国居民开放的,一种是专门对外来游客开放的,前者主要是一些价格低廉的生活用品,满足当地人的生活需求而开设的,毕竟,在平壤生活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单位的,而单位又会定期发放物资票,能真正额外消费的地方有限,而专门对外国游客开放的商店,里面的商品不仅有本国特产,还有从邻国进口来的商品,价格十分昂贵,起码,当地人是不会去购买的!中国游客来到朝鲜旅游都很大方,毕竟以退休后的叔叔阿姨为主,口袋里还是很富裕的,男士喜欢购买朝鲜的香烟、人参酒,而女士喜欢购买朝鲜的化妆品、民族服饰、纪念品、铜碗铜筷等,而且,不用担心这里面会不会有赝品,因为朝鲜的商品质量是有保证的,不管是食品还是药品,又或者是生活用品,都可以放心购买!值得一提的是:朝鲜的香烟非常出名,而且朝鲜男人也非常喜欢抽烟,吸烟对朝鲜男人代表着身份上的不同,朝鲜香烟也分中高低档,不同的香烟对应着不同的消费阶层,知名的香烟品牌有黄龙峰、紫龙峰、蓝龙峰、光明、黎明、727、上甘岭牌等等,其中727牌子属于比较顶端的牌子,一般人抽不起。朝鲜之旅,意犹未尽,在朝鲜待的这几天,远离了手机的束缚,欢声笑语多了不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来说,来朝鲜旅游相当于一次“重走青春”之旅,见识到了朝鲜人的生活状态,才由衷地感到国家的强大给我们带来的信心,看着朝鲜人眼中对我们的陌生与好奇,才感慨如今这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对于朝鲜,我们不能闭上一只眼睛就看到全部真相,或许,我们作为游客看到的朝鲜并不是“真实”的朝鲜,但这已经是朝鲜人能让我们看到的全部了,我们能做的,唯有祝福,希望朝鲜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分别之际,导游送别到车站,挥手告别,满眼尽是不舍,虽然留下了联系方式,但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机会再次相见,真的非常怀念跟导游相处的这几天!朝鲜旅游即将重启,你想来朝鲜看一看吗?}
那些所谓的理想抱负成功成就之外,是另有一条阶梯的吧。那些所谓的散发扁舟深谷幽兰之外,是另有一条渡船的吧。…………那些不一样的凡人,世俗而透亮,干净而简单。不在乎先天不足、不介意己痴己贪,不落痕迹,也不在乎落不落痕迹。人海中泯然于众,走得自自然然。同样的逆旅单行道,同样的行囊荷在肩,他们却总是越走越轻松,以及心安。谁又不是凡人呢。生死没的选,当个怎样的凡人应该是可以选的吧。可以吗?从何处下手?还来得及吗?选项都有哪些?唉都已经这样了还要不要去选。…………那些所谓的理想抱负成功成就之外,是另有一条阶梯的吧。那些所谓的散发扁舟深谷幽兰之外,是另有一条渡船的吧。…………那些不一样的凡人,世俗而透亮,干净而简单。不在乎先天不足、不介意己痴己贪,不落痕迹,也不在乎落不落痕迹。人海中泯然于众,走得自自然然。同样的逆旅单行道,同样的行囊荷在肩,他们却总是越走越轻松,以及心安。(一)2018年3月21号早上。我站在香港国际机场到达大厅正中央,艰难地咽下一口滚烫的唾液。动听的粤语航班播报拂过耳畔,又一拨拉杆箱的轱辘声由远及近地涌来,或重聚或团圆,或嬉笑打闹,或握手拥抱……这一切都他妈与我无关。熙攘的人群中孑立,唯有我是一张铁青色的脸。当然没镜子,不用镜子也看得见,路人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要么路过我时一个急刹车,要么两三米外一个急拐弯,笑容僵在脸上,撞了鬼一般。有抱小孩的旅客路过我身边,孩子立马就哭了,嗷的一嗓子那种……不远处有两个差人手扶着腰间的警棍,警惕地冲我打量了一眼又一眼。躲什么躲!哭什么哭!看什么看!难道我是劫机犯?!生气也犯法吗难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越想越气,越气越沸腾开锅的胃液。连夜的廉价红眼航班虽没水没餐点,但附赠的那份虚火却当真足斤足两如假包换,火苗腾腾腾,大耗子一样在体内乱窜,先搅胃,再爆肝,铮的一声从右后槽牙那旮旯里钻了出来。腮帮子立马鼓起来了,好似含了一粒麻辣小心脏,有棱有角的,有节奏地一蹿一蹿。好!牙疼的老毛病被正式诱发了。这个世界不会好了。用力捂住腮帮子,缓缓摁亮手机,再一次打开微信,郑重地把造成这一切尴尬局面的那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果断拖入黑名单。话说,如果他此刻胆敢出现,我真的不介意在他大脸上来一套完整的咏春拳。世事变幻疾如电,猝不及防就变天,就在短短10分钟前,我的心里还对那张肥硕的大脸充满着火炕般的温暖。10分钟前我给他发微信:已如约抵港,给个定位呗兄弟,找你会合切(去)。他回复得倒很快:啊哈哈,别骗人了小哥哥,你不是在闭关写书咩?咩你个头啊咩,装什么田园二次元,快发个定位给我好打车,你在港岛、九龙还是新界?他嗖地回了一条语音,情感真挚,语气真诚:哎呀,你怎么真来了?他说:当时就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还真来啦?我……我怎么真来了?奶奶个腚的我可不是真来了!不仅真来了,而且是扔下书稿来的。而且还是辗转了3个城市花了老大一笔机票钱来的。而且还专门买了一双漆皮皮鞋,而且还专门穿了西服烫了衬衫别了袖扣打了领带。光发胶就抹了半斤好吗,头发油光瓦亮梆梆硬,如同烤过漆的龟壳一般!人贵信而立,百般折腾只为履约,没让接机没让安排酒店,一腔热血来奉献一份心意,本以为电话那头会是起码的惊喜和雀跃,本以为舟车劳顿后起码能收获几句温馨感言,本以为起码会有一顿接风鲍翅宴……我的想象力真的不够丰富。迎接我的竟然是一句——你怎么还真来啦?这是人话吗这?这是人类该说的语言?我一个山东爷们儿你跟我整这个?我一个纯血天蝎座你跟我整这个?我不来谁给你主持婚礼?我不来谁帮你操持大局掌控场面?我不来你这个婚该怎么结?还没上磨呢就要杀驴,TVB的剧都不敢这么演!够了,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接下来噼里啪啦发过来的语音也不必听了。滴露堆寒冷照空,本是春意盎然的香港,我却除了寒意别无他感,更别无他言。关掉手机,捂着一跳一跳的腮帮子,拖起风尘仆仆的小箱子,我身心憔悴地走向这举目无亲的香港,没入那陌生而无边的人海……此渣姓潘,老潘,前支教老师,现书店老板,尚未拍过电影的电影导演。关于他的生平我现在这会儿不想写,我很烦,我能不能烦?能!好,那就请自行参见《我不》那本书里第258页到第293页。全世界海拔最高的两家书店是他开的,曾经藏区的很多支教老师是由他供养的。不管有多少人喜欢他崇敬他追随他拥戴他认可他……反正在2018年3月21号那天,于我而言,他就是个王八蛋。(二)我有很多朋友都是王八蛋。老兵也是,成子也是,大松也是,大洋也是,靳松也是,路平也是……老潘是其中最圆的那一只蛋。人胖就圆,他有着和熊本熊无二的好身材。从2018年3月他一句话让我爆肝那天往前推两个月,有天下午,他曾像熊本熊一样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云南,贱嗖嗖地把半个脑袋探进大冰的小屋里面,说:共康桑[1]……我正在屋里剁饺子馅儿,拎着菜刀吓了一跳:大过年的,你跑来干吗来了?从拉萨来的?他愣了一下,一秒钟眼泪汪汪,双手薅住半边门框,指甲挠得墙皮咔嚓咔嚓往下掉。他哽咽道:夏天的时候,你在拉萨开签售会的时候,不是说好一起过年的吗……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嗯,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哈哈哈老潘,我刚才是逗你玩儿呢,我就猜到你今天会来。哈哈你看我正在给你准备饺子呢哈哈快快快快进来把行李放下你擀饺子皮儿我剁馅儿这可是专门为你包的饺子啊喂……我喊了半天他才肯进来,闷着头坐在那儿抹了一会儿小泪花,然后眼睛一直往案板上瞟。我说:咋了?你瞅啥?他说:专门……为我包的?他叹了一口气,再次一秒钟眼泪汪汪:……我从来就不吃茴香馅儿。200多斤的老爷们儿,闹起小别扭来可比一般小闺女难哄多了,一直到德克士手枪腿儿送来他也没恢复正常,嘴噘得那叫一个高。嗯,我吃我的茴香馅儿,专门给他叫了外卖,印象里手枪腿儿是他的最爱,因为肥硕,耐啃,大口大口地撕起来香。这家伙啃一口嘟囔一句,啃一口嘟囔一句,听不清他在嘟囔什么,好像是关于什么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好吧,大过年的,我生生被他咒了6根鸡腿的时间。一堆鸡腿啃完,他还在嘟嘟囔囔,细听听,改词了,好像在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大劲给准备新年礼物了,一会儿就给扔了去……这可能行?!筷子戳住他的闻香穴,我当真和他急眼:老潘!别整得我和个不讲信用的人似的,你用脚后跟想想,哪次我答应过你的事爽过约?远了说——每年的首场签售会,当年答应过你都会放在拉萨办,哪一年我没做到过?远了不说——就说秋天的时候你一条微信让我赶紧给你打20000块钱,还说不许问原因,钱也不会还我。我犹豫一秒钟了吗我,整整20000块钱啊瞬间就打过去了,我后来问过一次前因后果吗我?真是的……我说:礼物呢?拿出来!我的!他翻包,翻啊翻,撕开一层一层的塑料袋,拆开一层又一层纸壳,减震的塑料泡沫颗粒飘起来,扑扑腾腾沾了我一脸。这架势这阵仗,到底是什么传家宝会这么娇弱这么易碎?我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他郑重地把那坨宝贝高高捧到我面前。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这难道,这难道是……他说:是的,纳木错湖畔的,可难找了,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找到这么圆的。他略带得意地说:你看,一点都没碎,还是那么圆。我们一起看着那玩意儿,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炸鸡腿的油光还闪烁在他腮旁,他嘟起油亮的厚唇,饱含深情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串藏语音节:娇瓦滴贼娇哒……几千公里的颠沛后,依旧保持着几乎完美的轮廓,殊为难得。更为难得的是,它此刻浑圆坚挺的身姿,应该和它温润柔软初初诞生时别无二致。它少说应该也有一两岁了吧,海拔4700多米的纳木错湖畔,风吹日晒的几百天……我沉默地看着它。我攥紧拳头看着它。我咯吱咯吱地咬着后槽牙看着它。看着它黝黑的身躯、复杂的纤维、饱经藏北风雪的沧桑容颜……看着它缓缓地掉渣,渣子扑扑簌簌的,落进我的饺子碗里面……那是个难忘的春节,我的朋友老潘从西藏赶来,赠我的新年礼物是一饼“娇钢布”。烧饼大小,很厚重,很圆。娇钢布的汉语名字是:干牛粪饼。我把老潘打了出去。…………心下其实是感动的,千里送牛粪,口重情谊深。娇钢布本是藏区的宝,烧茶煨桑少不了,不仅是重要的日常燃料,还可以拿来砌墙,更在婚丧嫁娶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很多时候蕴含着最质朴的祝福。来自朋友的祝福总要领情,尤其是人家从纳木错湖边专门给我捡来的,为了表示领情,我买了个相框,和老潘一起把那坨牛粪挂在了我家墙上。敲钉子的时候,茶者成子来串门儿,远远地看着我们忙活,背着手问:是哪个山头的普洱茶?资深茶人成子说:看成色是老茶了吧,什么年份的?又说:茶嘛,总是要拿来喝才好,挂墙上做甚呢……我忍了半天,好歹忍住了没掰下来一块给他尝尝。…………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老潘是在敲钉子那会儿跟我宣布那个消息的。他一手扶钉子一手拿锤子,巨大的脑袋扭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傻笑。见我不接茬,他觍着脸小声打喳喳:其实,这份礼物是和一个香港姑娘一起去捡的……他一脸潮红地补充说,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姑娘。依老潘语气里的含糖度,他们应该是光着脚丫披着白纱,牵着小手踱步在水清沙幼的马尔代夫海滨,捡的不是牛粪,而是七彩的贝壳。我愚钝,实在想象不出愿意顶着4700多米海拔的高原烈风和一个200多斤的中年肥硕男人去捡牛粪的姑娘会有多可爱……归根到底捡的是屎好吗。见我目光呆滞,老潘强调说:……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姑娘。我说哦,能有多好?他说:只有赶紧娶了她,人生才会圆满的那种好。那副斩钉截铁的模样把我唬了一跳:你确定?他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婚礼就定在3月24号。(三)我于3月21号飞抵香港,爆肝在机场。截至3月23号下午,我迷失在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经历了两天两夜的起伏跌宕。那是另外一个爆炒肝尖式的故事了,有缘再说,此不赘述。反正3月23号下午3点时,老潘终于大海捞针找到了我,捧着一杯丝袜奶茶坐在我对面,不停地讪笑。他要了一桌子的点心请我吃一吃,凤爪虾饺叉烧马蹄糕。我不吃,我刚补的牙里塞着棉花球,还在一跳一跳。茶餐厅里人声嘈杂,不是骂街的好地方,卡座的桌子也是固定死的,掀不了。我抱着肩膀冲他冷笑,来来来,小学鸡,麻烦先把筷子放一放,我先来帮你回忆回忆那些过往。首先:二十年来,几乎所有朋友的婚礼全都由我主持,当时我就表态也会帮你主持婚礼,你还记得你的第一反应是啥不?你个王八蛋,你张嘴就问我:那你还会随份子吗?这表明了你对我来主持婚礼这一事实的热切盼望。其次:当时你说正好有一个叫梁叔的会去当证婚人,那是个无比有趣的老人家,是个养牛的,也是个种大米的,同时也是我的读者,你一直想介绍我们认识来着。这充分说明了你对我来主持婚礼这一事实的肯定。然后:当天晚上我忍痛开了瓶茅台给你贺喜,你还记得你端着杯子是咋说的吗?你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要穿西服打领带注意仪表,坚决不能穿牛仔服牛仔靴子,省得接亲时唬到伴娘。这再次证明了你对我来主持婚礼这一事实的确认。我翻西服领子,掏出纸片儿?给他看,知道是啥牌子吗?吊牌我都不舍得剪!一个侧踢伸出脚来,再看看这双漆皮鞋,知道这货有多捂脚吗?已经捂烂了都!老潘啊老潘,你从云南走后整整两个月没和我联系,连张正式请柬的截图都没发,我自备服装自掏腰包守约守诺赤胆忠心就来了,结果呢?结果等着我的是一句——你怎么还真来啦?一掌把他凑过来的大脸推回去:好了,不用多说了,友尽矣,先还钱吧,去年你从我这儿无缘无故要走的20000块钱还给我先,拒收港币,可以微信转账。我招手喊服务员:麻烦再给我切半只烧鹅,老鼠斑如果有的话也来上一条,他埋单!老潘着实慌了一会儿,明显不舍得钱以及还钱,捧着奶茶看了我老半天,怯怯地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后来越想越觉得臊得慌,毕竟也40多岁的人了……他说:后来,我琢磨着悄悄地把婚礼完成了也就行了,就没太好意思给朋友们正式发请柬……婷婷对我的想法很理解,她说香港毕竟略远,如果朋友们千里迢迢专程赶来,她心里也会觉得挺过意不去。我不信,谁结婚不图个喜庆热闹高朋满座,竟有这样吃素的新娘子?那干脆别搞婚礼仪式了呗,扯了证就完了呗,当我傻吗?扯淡!他搓手:真的真的,我们这次一切从简,婚宴找的是个小酒店,婚纱照也是随便拍了拍,实在不想兴师动众大张旗鼓。他隔着一堆盘子笼屉来捉我的手,秀真情:没想到你居然真来了,我和婷婷都很感动,梁叔也很感动,大家都很感动。唉,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来了就来了吧……什么狗情商?什么“来了就来了吧”?都这会儿了还这么不说人话?全世界哪个村儿的新郎敢对司仪说这样的屁话:来了就来了吧。我的牙又开始吱吱疼了,我的胃也疼,以及肝。不,我不愤怒,不值得。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把他的熊掌掰开,我问他要婚纱照片看,我倒要看看能狠下心来嫁给这样情商低配的男人的女孩到底是哪路神仙,老潘忙不迭地翻手机,一脸巴结地递过来。说好的婚纱呢?咋是两件白布大褂子?大褂子也算不上吧,就是两块大白布,男一块女一块,用古罗马人的方式斜绑过肩,唐僧的袈裟一样,难民的毯子一样。说得客观一点,披麻戴孝一般,如果这也算礼服婚纱,请让我瞎。老潘的婚纱照颠覆了我的常识,常规的椰林海浪沙滩、树林公路雪山一样都没有,情调街景也没有,风情古堡也没有,更别提绚烂的繁星漫天。矮矮的小破房子倒是很有几排,路是黄土泥巴路,香蕉叶子乱七八糟两旁栽,一群探头探脑的龇着牙的非洲小黑孩儿,拖着鼻涕吃着手指,好几个光着屁股,小鸡鸡清晰可辨。宝马香车并没有,破自行车倒是有一辆,有一张照片里他载着她,她怀里抱着一捧菜,算是手捧花吧……是非洲,没错了,看样子像东非,他们跑非洲去拍婚纱照?等一下,如果不说这是婚纱照,稳稳的第三世界国家日常市井街拍。如果这也算婚纱照……这怎么可能算婚纱照?正常的女生哪个舍得把自己的婚纱照拍成这个熊样?我唰唰翻照片,老潘凑过来,吸着奶茶不停给我当解说员,生怕我看不明白。他告诉我照片拍自卢旺达,衣服是当地的传统服装,这些年婷婷在那里上班,那个城市叫基加利,婷婷的办公室就在那排小矮楼里面。他说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婷婷不用上班,买菜回来趁着天气好就把婚纱照给顺便拍了。我深吸一口气:顺便给拍了?他说对呀,顺便给拍了,正好婷婷有个非洲同事换了台新华为。我捂住胸口……华为?手机拍的婚纱照!你们是不是对婚纱照有什么误解?你们是不是对婚姻有什么误解?老潘说:婷婷可喜欢这组照片了,梁叔也喜欢,说把婷婷拍得很真实,把我拍得也很可爱。我用力眨了下眼睛,是的,我没看错,后置摄像头即兴抓拍。没有滤镜没有修图没有瘦腿没有增高甚至没有祛痘祛斑。完全没有推过脸的脸盆一样大的老潘的脸,丝毫没有磨皮美白过的婷婷的容颜。总之,这位摄影师若敢来中国开展他的摄影事业,不出意外的话,非伤即残。老潘说:婷婷没让我开美拍,婷婷说事情是它本来的样子就好,既然是用来纪念,那干吗不纪念最真实的自己呢?老潘说:拍照的衣服也是婷婷找同事借的,婷婷不同意我为了拍照去租礼服,说没必要在这方面浪费钱……彩礼钱她也不让准备,也不要钻戒。老潘说:婷婷是当国际义工志愿者的,当了很多年。可能是工作属性的缘故,见惯了贫瘠和苦难,她有着和常人不太一样的物质观。他说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婷婷是个很好、很特殊的女孩。婷婷长婷婷短,手机屏幕里老潘的婷婷披着大白布素着一张小脸。她只到老潘的胸口高,文文静静的,像只小白兔蹲在熊旁边。……说实话,她有一张谁看了都不会讨厌的脸。若温柔是挂相的,她是最好的模板,这是个眉梢眼角都温温柔柔的女孩,干净的眼神干净的笑颜,不夸张地讲,长得像个简配版的邓丽君,总之很耐看。好了问题来了。鲜花插在娇钢布上,这样的好姑娘嫁入哪个豪门都不寒碜,怎么就会嫁给老潘?是××的沦丧还是××的泯灭?一个初婚的漂亮香港姑娘出于何种不为人知的缘由竟会愿意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狗熊般肥硕的穷拉萨书店老板?不要彩礼不要钻戒,婚纱照都不好好拍,婚宴都不好好筹办……她爱上老潘什么了?当真没天理,这种好事儿怎么会轮到老潘?结婚是要过日子的,俩人住哪儿?吃什么?吃老潘那一万张电影碟片?那好像是老潘最值钱的资产,他的人生终极目标是当个伊朗马基迪那样的电影导演,他和马基迪合过影,抱着人家不松手,后来被保安拖开……她虽然不是物质女孩,但难道会完全不在乎老潘的脾性习性金钱观?此人不太擅长挣钱,却热衷散财,若干年来支教助学供养支教老师收养藏地孩子读到大学,攒下的家底儿像拧开的自来水龙头一样哗哗淌,为情怀故,负债累累。她懂不懂婚后财产夫妻共有,债务也是需共同分担的?话说,她老公光在我这儿就欠了整整20000块钱……我放下手机后,和老潘确认了一下婷婷确定知晓老潘的过往和现状,以及婷婷的脑子确实没有问题,继而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尚且缺乏佐证,但又答案明确的结论:或许,就像老潘说的那样——是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姑娘。…………好了老潘,我没事了,不知为何,忽然就对你气不起来了。除了羡慕,此刻我只有深深的祝福,祝福你踩了牛屎走了运,遇到了一个对的人。我忽然明白春节时你为何专程跑来送我一饼娇钢布了,那么圆的牛粪饼,那么厚重的情谊。好兄弟,你是想把好运分给我一点吧……如此说来,心下一暖。好了兄弟,自信一点,再婚怕什么,人家婷婷都不在乎你在乎个什么劲儿。明天咱们雄起!明天咱们扎起!明天由我保驾护航,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为你和婷婷主持一场完美的婚礼!(四)我这半生,很少会动杀人的念头。2018年3月24号,婚礼那天的早上,我想宰了老潘。假的,都是假的,这尔虞我诈的人间……他骗了我,骗了一个真心待他的朋友。我想弄死他,他欠我的那20000块钱我不要了我也要掐死他!一堆人大呼小叫地掰我的手指解救老潘,他脖子太粗,我只能掐住半圈。我想上牙来着,嘴被他们捂住了,头锤也被抱住了,踢出去的无影脚也被折回去了,香港的街道太光洁,我找不到称手的板砖。我苦练了半个月的粤语主持词白练了,我的脚白捂烂了。我白买了那么贵的红领带黑西服,白把自己捯饬得像个房产中介一般。这趟香港我算是白来了——说好了我是司仪,说好了我主持婚礼,临到要上车接亲去的这一刻才告诉我,司仪另有他人,早定了其他人!背信即弃义,理当诛之,西九龙重案组来了也不好使。他远远地躲在柱子后面喊冤:是真的真的没想到你会来啊……昨天你终于转怒为喜了,而且那么高兴……就没敢和你说。那根柱子为什么不赶紧倒下来碾死他?从他坦白我不是司仪到我最终平静下来统共历时30分钟。具体过程不赘述了,若不是大局为重,若不是看在那个尚未谋面的婷婷的分儿上,若不是时辰将到婚车已到,我一个来自浩克山东的前主持人决不会含恨咽下这份临阵失业的委屈。最终的解决方案有两条——一、将我紧急增加为来宾代表,婚礼时排在证婚人梁叔后面,上台做重要致辞。二、火线加入伴郎阵营陪同接亲,迎娶新娘,摆平伴娘。想好了,一会儿拦门的伴娘要多少红包我都给,刷POS机都行,老潘不舍得给我就撕兜抢,铁了心吃里爬外认认真真当伪军。至于稍后的婚礼致辞,我对天发誓一定会把我了解的最真实的老潘汇报给诸位来宾……主意拿定,心情平静,来来来新郎潘,我来帮你理好薅歪的领结,我来帮你开车门。等一下……是哪个王八蛋红口白牙地告诉我,这场婚礼一切从简来着?这车标是什么?这算是从简?婚车你都没随便,婚礼司仪你就随便了你奶奶个腚的!我伸手去攥那个亮灿灿的车标,给我说清楚,不然马上给你撅断!说也骇人,手还没碰到,那个车标贱兮兮地遁地了,消失得特别蹊跷……老潘搓着手解释说,车是广东的土豪朋友主动借的没花钱,本来说好了来辆奥迪就行,结果朋友热心,直接连车带司机调了这辆劳斯莱斯,拒也不好拒,也是一片好心。好,别人的热心就是好心,我的好心就是驴肝肺是吧?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狞笑着拽着他和那车自拍,留存此一切从简的证据,以供将来给其他朋友传阅,了解一下老潘的真颜。……等一下,车门怎么拽不开?老潘伸手,也没拽开,我俩对视一眼,继而轮流上阵反复用力。司机摇下车窗黑着一张脸说,如果把车搞坏了他回去没法给老板交差,他下车给我们示范了一下正确的开门方式。……闲得没事它搞个对开门做甚!干吗不直接设计成卷帘门?岂不是更考验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变态的婚车车队。总共三辆车,打头劳斯莱斯,后面跟着两辆taxi。我都这么委屈了我不想和其余伴郎挤taxi,我都这么委屈了我必须也坐劳斯莱斯。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当真头一回坐这种车,里面有些机关着实搞不明白。本想开窗兜兜风,结果摁了半天没动静,反倒是腚底下开始热烘烘,好像坐了一个电加热马桶,不一会儿汗就来了,潮乎乎的一层……从我刚才作势要掰车标开始,司机就黑着一张脸,咱也不好意思主动搭讪,就这么忍着吧,只当是做了一下臀部娇肤护理。收音机里播着宝丽金老歌,窗外高高低低的楼林楼山,和煦的阳光射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我和老潘。我坐得直是因为懒得再碰到什么见鬼的机关,他是坐下以后想动也动不了。没办法,他被塞在一件紧绷绷的黑西服里,估计是借的,尺码严重不合身,胳膊基本打不了弯儿。里面的白衬衫更紧,人一坐下,所有的扣子都立马处于即将发射的状态,衬衫门襟从上至下绷出几个鱼形的肉棱,分别是肚腩肚腩肚腩和肚脐眼。我看了他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帮他拽了一会儿衬衫遮盖一下肚脐眼。……上一次大家同坐一辆车,还是在去年西藏的秋天。吃早饭时我随口说了句想去环湖,老潘叼着包子跑去发动他那辆经历过香港回归年代的老丰田,往返700多公里,带我把纳木错环了一圈。这是一个挺牛×的纪录,清晨出发午夜回来,翻山越岭当天往返。返程时路过当雄,吃了大盘鸡,吃到一半时他睡着了,脸搁在桌子上,嘴里含着一块鸡胸。我怕他噎死,用筷子去抠,抠了半天没抠出来,他任君摆布,睡得死去活来。其实,很多事上他还是很靠谱的,比如大冰的小屋拉萨分舵。告别藏地很多年后,我于拉萨重立了小屋的招牌,店址在神力广场旁,有个很大的天台,可以一次性晒很多被子。楼下就是卖炸土豆子的,一边晒被子一边吃炸土豆子可惬意了。小屋拉萨收容站有十几条被子,是个青年旅馆,每张床三十几块钱床位费,管饭,管饱的那种管。之所以是青旅而不是酒吧,原因只一条,浮游吧还在。小屋和新浮游吧本就是一根藤上长出的两根蔓,老浮游吧死后,小屋还在开枝散叶,之后彬子重返拉萨将浮游重开,生意不错。新浮游既然是酒吧,那小屋在拉萨就绝不能再是酒吧,不管彬子在不在乎,我干不出和自己兄弟抢生意的事情来。再者说,小屋拉萨收容站的缘起,不过是某次新书拉萨签售会上一句承诺。当时脑子一热,张嘴就应承人家说:OK好的,我会在拉萨造一个专供读者歇脚的小窝,能持平就行,保证全拉萨最低价。说到便要做到,大家开心我也开心,小屋拉萨收容站开得有声有色,许多人在这里留下了神奇的回忆,藏历年包饺子时挤在天台上的人比锅里的饺子多。2017年11月,小屋拉萨收容站因经营不善本钱赔光,倒闭关张。最终盘点时总结出了很多违反商业规律的操作:例如我这个甩手掌柜啥都不管基本不来什么宣传都没给做,例如一开始就抱着持平就行的心态导致运营上的太过粗放简约,例如,貌似这个价位的床位不应该管饭的说……我倒是无所谓,又不是第一次把店开倒闭了,于是清盘腾房子时去也没去。相比之下,老潘反倒比我难过得多。他咔咔给我打电话找我叹气,那种无法言说的惋惜好似倒闭的店不是我的而是他的。老潘认为小屋不该从拉萨撤掉,他给了个建议:小屋拉萨分舵开进书店里是个不错的选择。鉴于他屡败屡战的商业头脑,我着实不敢苟同这个选择。咋?一边看书一边喝啤酒吗?那近20年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还真挑不出几本可以用来下酒的。再者说,酒吧加书店的组合也太奇怪了点,大葱蘸果酱呢?再者说,说好了小屋不会在拉萨开酒吧的……我和老潘合作成立的综合书店后来坐落于拉萨八廓街喜鹊阁大院内,书店屋里种满了树,阳光穿过玻璃屋顶穿过树叶,人和书都在树下坐着,斑斑驳驳。当下,那里是新的小屋拉萨分舵。从房租期限看,未来一年内应该也还会是的。小屋各分舵歌手定期轮流去拉萨驻唱,每天下午阳光最好时轻轻弹弹琴,给静静看书的人们唱唱那些原创的舒缓的歌,是我浅薄了,适合看书时听的歌,太多太多了……小屋最出色的歌者都去那里驻唱过,西安分舵的豆汁也去过,大理分舵的西凉幡子也去过,去了以后几乎调不回来,都喜欢那种弥漫着书香的演出氛围,都不舍得走。我说不上来这算是一种什么模式,小屋的招牌居中挂着,反正没有酒卖就对了。鉴于我只在每年拉萨签售会时才去店里转转,其余时间完全不在,老潘写了个牌子挂在门上以飨读者——大冰不在,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这话没毛病,但咋品咋不是个味儿的说……有味儿我也没说,谁让老潘把这家店经营得不仅持平了而且居然还有盈利呢……按照大家合作之初的约定,本钱之外的收入分别留一点做纪念,其余大部分捐了。那笔高达20000块钱的纪念还没焐热就没了,是为一恨!我分到那20000块钱后的第四天,老潘神秘兮兮地给我发微信,让我赶紧给他打20000块钱,说不许问原因,钱也不会还我……严格意义上说,几乎等同于某种意义上的金融诈骗。但我犹豫一秒钟了吗我?整整20000块钱啊瞬间就打过去了,我后来问过一次前因后果吗我?与朋友谋,岂不忠乎?像我这样赤胆忠心无条件信任你的朋友上哪儿找去?!结果呢?后来呢?而今当下居然连司仪都不是我!还钱!我蹦起来掐老潘的脖子,管他又会碰到这劳斯莱斯里的什么鬼机关呢!掐死你掐死你!新郎潘僵着脖子告饶,说别掐了,他一紧张,扣子刚才绷出去一个……扣子高低找不到,绷掉的扣子恰好是肚脐眼那个位置的,他的肚脐眼深邃而沉默地看着我……老潘悲伤了一会儿,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他说他一会儿把衬衫往裤腰里使劲掖掖得了。紧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撸了撸手表,说:大冰,不如你帮我个忙吧。老潘说,婷婷什么要求都没和他提,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她说开门红包是不必的,才即财,老潘在迎亲时一边敲门一边给她念首短诗即可。真是个好姑娘,连开门红包都要替老潘省……人生第一次婚礼这天,她小小的心愿,不过是希望爱人为她写首小诗就可以了。(五)诗曰:我自昆仑来为君入香江停得千江水停君小轩窗诗一念完,门就开了,花也开了,眼睛立马不够用了,一堆如花似玉的伴娘笑着闹着夸奖着:哇,红包免了红包免了,老潘,你吼靓仔吼有才,我们都吼中意这首诗呢。我矗立一旁,用一声轻轻的冷笑表达了我抑制不住的欣慰。昆仑指西藏,香江即香港,闺房便是小轩窗。抵达北角前的最后几分钟车程里,能生挤出一首此等水准的顺口溜来,已是野生作家大冰先生的极限。而站在楼下用5分钟时间背下这20个字,好像也是老潘的极限……他老把千江水记成千缸水,口条之笨,堪比脚后跟。一群人等得都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大家裹挟着他呼呼隆隆进楼。香港的电梯出奇地小,一次只能挤进去四个人,时间不等人,生挤进去6个人。嚯,这叫一个挤,屁股顶肋骨,下巴贴嘴唇。电梯门一开大家欢呼着一拥而出跑到新娘家门口……这才发现老潘没上电梯。等了好半天,老潘满头大汗从楼梯间爬出来,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背着,一路背到门前。他老把千江水记成千缸水,到最后也没背对!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小小的一个心愿,他居然都没给人家婷婷完成。……万幸,在香港这个发音反而是对的。粤语古怪,江发缸音,香江就是香缸,长江就是长缸,乌缸闽缸金沙缸,松花鸭绿钱塘缸……诗曰: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缸水。老歌里不是也唱过的嘛: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缸一发不收。伴娘们都是好漂亮好温柔的小姐姐,雪白的脸颊嫩红的嘴唇,除了普通话说得比较费劲,其他一切都很完美。或是因地域文化的差异,又或许是新娘预先的嘱托,她们几乎没怎么难为伴郎们,除了拿出几个兔耳朵请我们戴一戴,就是拿出几份文史知识问答请我们猜一猜。这让人略有点失望,接亲考验居然是知识问答,文明得是不是有点过分……老潘把我往前拽了一把,于是我明白到了我来发挥药效的时间。香港小姐姐们温柔地问:请硕出,唐宋八大渣,豆有谁。我……我顶你个肺……这也太难了吧。我知道咱们的中学历史教材可能不太一样,但万没料到差异竟如此巨大。唐宋八大渣?这还有排名?难道这种排名在史学上竟也是有学术定论的吗?是逆子贰臣的那种渣?还是男女作风的那种渣?是光说渣男就行?还是也包括绿茶?我说你们能不能提示一下。她们提示:欧阳……欧阳克?欧阳锋?她们摇头:欧阳修!小姐姐们皱着眉头看着我,其中有两个咬耳朵,冲我指指点点:佢听说还是个作家?我捂住骤然吱吱作痛的牙,终于明白她们刚才问的是唐宋八大家。还没等作答,人家换题了,说这个太简单,不如换个难点的——说出四大名著的作者就可以把新娘接走,说不出来的话可以提示四次。……你们,你们到底是伴娘还是叛军?……你们是不是对我的学识有什么误解?这水放的,丰臣秀吉水淹高松城吗?这么轻松就把新娘给出手了?我说你们对人家新娘稍微负责一点行不行?好歹也多设几道关卡,英雄咱们再来过,求求你们接着出题好不啦?饶是如此,依然有人跑出来打圆场,请她们别出太难的题,差不多就行了。我含住一口老血定睛看,是老潘的岳母没错了。面相和善衣着得体,香港普通人家主妇,几乎每一部TVB家庭剧里都会有的那种母亲,端着一碗汤敲卧室门的那种贴心,一边敲一边说:呐,我炖了猪脚花生汤,很补的……西藏有句谚语:牦牛好不好,看鼻子就知道,姑娘好不好,看父母就知道。新娘一定非常好,因为老潘的岳母简直是好得有点过分了。人家连推带搡把伴娘们轰开,直接领着鬼子进了村,一边把女婿往新娘门里塞,一边贴心地说:呐,门没锁。老潘是个讲究人儿,非要把那首诗再背一遍再推门。不出意料,依旧是背错了,但他自己个儿感动得不行,念齉了鼻子念红了眼眶,深情似大缸一去不可收。香港的房子普遍袖珍,新娘家的卧室门尤其小,200多斤的老潘半卡在门框里,狗熊钻山洞一样,这头熊义正词严地发出了求偶的呐喊,震得门板嗡嗡响:老婆,我接你来喽!小床上坐着的红衣姑娘不看他,捂着嘴咯咯笑,伸出纤细的胳膊向他讨要一个拥抱。老潘的背影太宽广,一抱住她,后面的人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她镶嵌进去了,只露出衣角的一抹红,良久才露出一双眼睛来。是双好看的眼睛,有喜悦、有依赖,还有一闪而过的别的一些什么。…………这双眼睛我是见过的。我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敛起笑意抱住肩膀,隔着喧闹的人堆,认真地看。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感觉,只有深深地看进去,才能捕捉到眼底深处的那一层熟悉的纱雾。才能捕捉到那些只有懂的人才会懂的一闪而过。如果直觉没错的话,我应该能明白这个老潘口中的好女孩,为何什么都不要了。不要戒指不要彩礼,不在乎婚纱不在乎照片,接亲仪式都是随意的,婚礼仪式应该都可以随便……麻木带来无感,无感才会无关。此刻你温柔的笑颜是真实的吗?对于眼前幸福的这一切,你真的有感觉吗?这双眼睛我是见过的。不止一次地见过,不止在一张脸庞上见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新娘婷婷,这双同样的眼睛,却已数不清多少次见过。……眼神交错时,我冲她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你目前处于什么阶段了?真的适合去结婚吗?他呢?关于你的情况,老潘他全都知道?算了姑娘,天大的事也没有婚礼重要。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是个有分寸的人,你眼底的那个秘密,我暂且不去说破。(六)我未再坐上那辆劳斯莱斯。一来,前排那个跟车伴娘说远来是客,很客气地要把位置让给我坐,跟车伴娘就是考我唐宋八大渣的那个伴娘。不知何故,她表情耐人寻味,略带一种做贼心虚的亲切,令人不由得迟疑却步,踌躇疑惑。二来,后排的新娘婷婷很友好地说久仰,说早就熟知我了,十分感谢我的到来,这不禁令人想起她曾顶着风雪去给我捡牛粪……此番情谊,让我如何好意思再去蹭她的专车。三来,新郎老潘说没事没事咱们三个后排挤挤就行,他说他和婷婷从来就不介意任何电灯泡。他的肚脐眼在看着我,透过那个没有扣子的衬衫角落,目光深邃而真挚,就那么悄悄地看着我……身为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伸手帮他掖了掖衣襟,最后看了一眼那辆劳斯莱斯,毅然转身去打车。刚进宴会厅就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我好生诧异:女贼姐姐你也来了?从大理来的?环视周遭,哎哟来的熟人还不少,不是没正式发请柬吗?都自觉跑来捧老潘的场?女贼促狭,她刺激我道:听说婚礼司仪不是你,弟弟,你丫整得这么油头粉面做什么?彼有戳心剑,我有打脸刀,还没等我和女贼好好唠唠她那家《杂字》书店近来的生意有多清淡,老潘蹦出来,搂着我脖子拖着我跑,把我摁到了一张大桌子旁。他说:梁叔,这就是那个大冰。那叔笑眯眯地看着我,放下手中的可乐,认真握住我的手,说:泪吼……梁叔据说年庚五十六,看起来却比老潘少相,三件套的老款西装穿得规规矩矩,文质彬彬的眼镜架在文质彬彬的脸上。我记得老潘先前说过梁叔是种大米的,也养牛,看起来真不像。他乍一看像个老师,再一看像个牧师,总之一张20世纪90年代老港片里的好人脸,典型正面角色的脸庞。西服款式虽已过时20年,但人家一个养牛的农民大叔能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干净体面,身上一点牛味都没有,还专门找了副眼镜戴上,可见对这场婚礼之重视,礼数很到位了。老潘介绍完就跑了,跑去和他的新娘手拉手迎宾去了,扔下我和梁叔坐在一起客气地笑。此叔不是个健谈的叔,除了点头就是笑,恰好我生平亦不擅长寒暄话,于是跟着笑。老潘曾夸梁叔是个有趣的人,可面前这个叔只会笑,我猜老潘对有趣二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总笑不是个事儿,脸酸,笑到第2分钟时我决定和梁叔尬聊。跟养牛的当然要聊牛,可我和牛委实不熟,关于这种生物,我最熟悉的是兰州牛肉面,辣子多些面多些,蒜苗子多些肉多些……他很耐心地听,不时地认真点头微笑。5分钟后我才发现基本是白讲了。会的粤语词全用上了,但这位大叔并不能完全听懂我,点的那些头大多不过是客气罢了。人家讲礼数,听不懂的地方也不打断我,只是用力地、努力地去猜测。真是难为了这个淳朴的香港农民大叔了,他一定以为我是饿得不行不行的了,不然不会真挚地安抚我说:一会儿就开饭了……不招人烦是美德,趁更大的误会尚未发端,我闭了嘴不再聊牛,也没再节外生枝去聊种大米什么的,俩人继续点头微笑,喝可乐喝可乐,呵呵呵呵。……几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我回想起在香港时的那一幕,后悔了半天。弥勒真弥勒,世人常不识,若当时先知先觉,是该和他好好聊聊大米的,还有牛。婚宴规模不大,也就七八桌,周遭都是广东话,嘁嘁喳喳,普通话也是有的。有两个姑娘围着新娘在蹦跶,脸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我背着手溜达过去看光景,听见她们一口一个老师地喊婷婷,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胳膊使劲晃荡,大有给她拽脱臼的趋势。一旁的老潘介绍说,婷婷曾从事过很久的助学工作,这两个是她曾经帮扶过的学生,都已大学毕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听闻老师结婚,结伴专程从广州赶来。光知道她在非洲当义工,没想到她和老潘蛮像,都有过相似的支教经历,相同的功德福报。我细细地打量这个新娘,简洁的礼服简单的妆容,温温柔柔的眉梢眼角。被学生簇拥着的她有一种礼貌的喜悦,眼底深处却有一泓湖水,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微微的涟漪映着那两个姑娘高兴的模样。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们目光对视了一下……她把目光轻轻躲闪开时,我知道她明白了我发现了她另外的那个模样。没事儿的姑娘,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煞风景的。…………规模再小也是场婚礼,来宾再少也是好一番嘈杂熙攘。午时三刻,众人归位,音乐奏响,仪式开场,当场我就明白了一些事,比如——一个小时前那个跟车伴娘为何会对我有种做贼心虚的亲切。抢了我饭碗的就是她,婚礼司仪就是这个叫爱玛的伴娘。好好一个姑娘,起了个电动车的名字!光从这点来看这人就不正常!这个电动车姑娘听说是婷婷十几年的闺密,电视记者出身,口才很好。确实很好,好到需要另外找个人上台当她的翻译,说是为了照顾听不懂广东话的来宾,特意安排一个普通话男搭档。我算是开了眼了,主持婚礼还带翻译的?还双语?还男女混合双打?那男的我认识,叫小宋,宋奕昌,他上台时路过我身旁,还冲我龇了龇牙弯了弯腰。八路你不当非要去当翻译官,要不是看在你是老潘书店义工小兄弟的分儿上,信不信果断绊你一跤。婚礼进行到第二个环节时,我后悔没有真的绊他一跤,连同那个爱玛一起绊。婚礼司仪是一项专业性极强的工种,讲究节奏拿捏尺度得当,讲究一个舌灿莲花句句吉祥,这俩人倒好,说他们是报幕员都算夸他们——电动车小姐不愧是电视记者出身,口气语气基本是在直播案发现场。那个宋翻译亦不遑多让,没一个句子是囫囵的,除了傻笑就是傻笑,知道你替你大哥高兴,但能不能先把你的职责履行好!……罢了罢了,这种水平的司仪,人家新郎新娘都不介意,我又何必瞎操心,我又不是司仪我不生气,犯不着。待到新人登场,一颗闷雷炸在我胸腔,牙又开始吱吱疼了。衬衫到底没掖好!那只毛茸茸的肚脐眼清晰可辨,性感而深邃地窥视着所有来宾、整个现场。更尴尬的是,出于礼貌,台下没有人站起来示意老潘闭上那邪恶的眼,大家都在假装没看见。证婚人也礼貌地假装没看见。养牛的那个梁叔是证婚人,为了尊重内地来的朋友,他努力说了普通话,这种尊重很令人感动,浓浓的虾饺味……其实还不如不说,最终效果是内地人没听懂,香港人也没听懂。但他声情并茂磕磕巴巴的,把自己讲得好感动。我连猜带蒙,大体揣测出他的中心思想是:老潘娶了婷婷,他吼开心,老潘就像他个仔一样,今天给他娶了个好儿媳……婷婷嫁给老潘,他吼开心,婷婷就是他个女,他的女儿有了个好归宿,嫁对了人……我听得一蒙一蒙的,啥情况?咋听起来像近亲结婚?老一辈人表达情感的方式真复古,挺吓人。话说,婷婷咋就成他女儿了?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吗?婷婷帮他放过牛?唉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人家老头讲得那么动情,咱给人家使劲鼓鼓掌再说。说也好笑,又不是第一次结婚,台上的老潘笨拙紧张得像个机器人儿似的,一直紧攥着婷婷的手,自始至终没撒开。他应该也是这样牵着婷婷的手,顶着风雪,在纳木错湖畔给我捡牛粪的吧。好像从刚才接亲时开始,他的手就一直牵着她,好像人家是个不会过马路的小朋友一样。可是……老潘哦老潘,若你真把你的新娘当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小朋友,你可知这样的小朋友,需要额外付出多少心力才能呵护好吗?而这种呵护,又岂是寻常意义上的关心或安慰。世人大都不懂他们。世人大都不晓得,一味地鼓励或开导,于他们而言,往往是雪上加霜。残酷点讲,他们当中许多人终生都难以真正痊愈,除了靠药物和靠自己,别无所依。更残酷的是,当中大部分人并不知该如何去靠自己,也不知该何处去抓住一根浮木,溺水的人一样,无尽的漆黑里选择放弃,沉默着绝望着,无声地沉沦下去。十几年主持人的生涯赋予了我一些独特的职业敏感,观察人、剖析人是那份工作首要的职业素养。有几年的时间,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我曾持续关注过那个特殊的群体。接触过大量个体案例后,熟悉了那些一闪而过的蛛丝马迹,旁人眼中的不易察觉,也就逃不过我眼中的挂相。就像第一眼见到婷婷时那样。我看着台上的婷婷,再度认真地看了许久她的眼睛她的脸庞。这双眼睛我不止一次地见过,不止一次地在不同的脸庞上见过。我知道我的直觉没错,就像我知道她知道了我知道她一样,但我无法确定她目前处于病情的哪个阶段……除非独处,大部分时候他们的表现会和普通人一样正常,乃至很多时候会表演得比普通人还要高兴还要热情,还要热爱这场人生。此刻台上的婷婷是在表演吗?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怀疑我是否出了错——她抬眼看爱人时的那种依恋让我有些动摇,那种全身心投入的依恋难道也是演得出来的吗?心里有一点点难过,若她真是在演,那是个好演员。或许是观众才对,置身事外般地,自己看着自己在演。忽然开始庆幸自己不是今天的婚礼司仪了,若按一贯的司仪套路,那些搞笑的祝福和赞美,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场煎熬。抱着些许复杂的心情,我以朋友代表的身份上台,简短地致贺词。什么别的废话都没说,只做了例行的祝福,以及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描述了老潘的普通,普通的家世、普通的品行、普通而又些微不普通的人生,描述给众人听,描述给婷婷听。我没再去盯着她看,我想,婷婷应该听得懂。老潘曾描述:那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姑娘。我愿意去相信他的判断,我想我并没有必要去和老潘提醒些什么。都是成年人,命都由己不由天,既然两个人选择走到一起,一定有各自的理由,不论这场缘分是长是短都无须旁人置喙。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所谓的外人的意见或建议,反而是最没有意义的。我才不要做那种BB叨的朋友呢,通过所谓的进良言来刷自己的存在感。作为朋友,我来了,来了就行了,没必要再扯别的。发言完毕,我下台后寻机尿遁,此番港岛之行任务完成,预订的机票是明早8点。走了走了,就不道别了,管他何日再相见。人到中年,身边结了婚的老朋友大多开始趋归家庭,情谊尚在,渐渐变淡,慢慢地也就联系少了,想想也是有些小伤感……唉,淡就淡吧,各自过好了自己的日子才是重点。……再淡也要记得你还欠我20000块钱!走出酒店,走在将军澳街头,脱掉西服解开领带,找了一家茶餐厅,吃了一碗云吞面。2018年3月24号下午16点43分,我发了一条微博,一边吃面,一边给此次香港之行画上了一个句点。配图是那张婚车前的自拍,我油亮的大背头,老潘雪白的大肚腩。发那条微博时,我并未料到这个故事尚未结束。揍死我我也没想到——今生今世竟然会经历一场3个人的洞房花烛夜。(七)2018年3月24号,我的酒店房间,老潘的新婚之夜。接到前台电话后我吓坏了,看了看表,夜里10点,这俩人新婚之夜的关键时刻不去干点该干的事儿跑来骚扰我干吗?难不成还需要个啦啦队吗?还有王法吗?老潘的解释是,想到我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孤独地在酒店,他和婷婷于心不安。他说他和婷婷达成共识后立马穿好衣服跑了过来,计划带我去庙街去兰桂坊去太平山……婷婷挽着老潘的胳膊站在我房门前,脚上穿着方便逛街的球鞋,手里掐着方便埋单的小钱包,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她是个古人吗?居然乐意陪着老潘发这种疯?从没听说过有哪个新娘子会为了这种理由牺牲掉洞房花烛夜!我的常识不太够用了,还可以这么操作?已经不仅是兄弟媳妇了好吗,她简直可以直接当兄弟了OK!她有过什么样的过去重要吗?!她隐藏着怎样的顽疾重要吗?!此刻通通不值得一提!因为她的存在,那一刻我和老潘的友谊感觉到达了高潮感觉到达了巅峰……我用力关上门,有这个心意就够了,给我走!赶紧回去抓生产!留我一个人缓一缓,揉一揉那骤然红了的眼圈……这趟香港来得值了,当没当得成司仪有他妈什么大不了的,我收回之前所有的腹诽所有的不满!最终没能撵走他们,这俩人打死也不肯离开,铁了心要当中国好伙伴。最终哪儿也没去,哪儿也不需要去了,客房迷你吧的冰箱门打开,啤酒洋酒一小瓶一小瓶掏出来,地毯上团团一坐,三个人斗地主一样脸对着脸。那是一个奇妙的夜晚,老潘脱掉了鞋盘着腿坐成一座肉山,婷婷抱着膝盖,温温柔柔地倚在山边。我们喝光了房间里所有能喝的东西,聊了整整一夜的天。头一个小时聊电影,老潘给我朗诵他的剧本,我帮他分析演员的选择、剧组的筹备。第二个小时我们聊书店、聊远行、聊琼英阿尼、聊成子聊老兵、聊我们共同的朋友博士罗旦。婷婷不怎么插话,大部分时候只是安静地靠着她的肉山。聊到夜里12点时,大家依旧没有困意,高山流水酬知己,浓情蜜意绕心间。我心说此时此刻都这么感人肺腑赤诚相见了,是不是咱该聊聊那20000块钱……咱是不是该聊聊那消失了的20000块钱!未能遂愿,潘先生一如既往地顾左右而言他,打着哈哈和我聊起了东部非洲的云和天。他建议我去一次卢旺达,打赌我会爱上那里的香蕉和足球,并承诺他和婷婷会管饭,指天发誓是当地最好吃的饭。我并不乐意为了吃顿饭专门跑趟非洲,也不怎么爱看球,他便用河马和大猩猩吸引我,还有狒狒,说没被活狒狒吓唬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说到动情处,老潘探出肥壮的小拇指和我拉了钩钩,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非洲之约。他说他一拍完他的电影处女作就带我去非洲,他说他用他媳妇保证我一定不会失望。他和他媳妇一起微笑着看着我,他媳妇还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么难得的夜晚,这么融洽的气氛,这根手指我无法拒绝。那么难得的夜晚,委实也不宜讨债,人家牺牲了被窝来陪我聊天,我横不能当那种拽人裤衩的王八蛋。我说:老潘,咱不聊狒狒了,讲讲你是咋求婚的吧,依照你的一贯作风一定很浪漫,让我也学习学习。……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我嘴欠。我未料到会得到一个那么少儿不宜的答案。简单点来说,是一场很色情的求婚,对具体过程的阐述不是由老潘完成的,而是婷婷。她坦然而自然地,给我讲述了那个七夕之夜。一般来说,在那种情况下求婚,要么是在开始之前,要么是在结束之后,老潘奇葩,选择的是过程之中。当时小床儿吱嘎,满身大汗,他抽空摸索着开了灯,又抽空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小盒子,豪情万丈地对婷婷吼:余生请多指教……然后呢?然后就答应了。戒指有点小,生撸进手指头,然后继续进行那些理应继续的事情,毕竟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话说自始至终都没停好吗……老潘捂着脸东倒西歪地笑,咯咯哒哒的,各种娇羞,反倒是婷婷比较淡定,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橡皮泥一样软软地贴在老潘肩头,微笑着对我说:朋友们都觉得老潘很萌、很逗,我也是,他多有趣哦……总能给我许多不一样的新鲜,每次在一起时都会重新认识一次,每认识一次都会想多靠近他一点。婷婷说:我们一起做了许多事情,去了许多地方,他所有的过去我都接受,他做的每一件傻事我都认可。相处越久,越发现他身上有种独特的男子气概,像他这个品种的男人,在香港是没有的……我从未奢望过会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能拥有这样的安全感。她停顿了一会儿,说:有些事,老潘没和你提,你也没问,但我知道你应该已经觉察到了……屋子里有了短暂的沉默,老潘搂住她轻轻摇晃,说他觉得那些事不重要,是否被人觉察一点都不重要。是的婷婷,我确实觉察到了。从2009年到2018年我的微博私信始终开放,许多人把那里当树洞,将自己无法言说的折磨往那里倾倒,个中身患和你一样病症的留言者上千人是有了,求助或倾诉,男女老少。不知多少个午夜,我翻阅着那一篇篇长长的留言,再点开他们的微博主页,去看看他们那和常人无异的生活照。我知道他们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会敢于诉说,也知道那些诉说背后的折磨和煎熬,所以我不会回复那些私信,不敢,也不能……若干年里,除了一个已读,别的什么我也给不了。不是我心硬,婷婷,你知道的,很多时候一句话说不好,只会对你们雪上加霜。婷婷,再没有什么病会比这种病更容易反复的了,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想说,除了正规的心理辅导,不要断了吃药……她靠在老潘身上,抬眼看着我,轻声慢语地说:可是你知道吗?和他在一起后,我就没再吃过药,也不再需要心理医生了。(八)抑郁症。许多人不知道,未成年的孩子中也有许多人会患上这种病症。中学时婷婷初次经历抑郁症,那时和许多孩子一样,她不认识这个词。回忆中那段时间像行尸走肉,每天都好像被掏空,没有什么可以去填补,越来越大的空洞。抑郁的唯一好处是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瘦下来,她的体重从100斤速降到80斤,一天比一天瘦,几乎快瘦成纸片人。家人有过担心,却无法搞懂她情绪低落的原因,正常的生长、不错的成绩、和睦的家庭、自幼就开始学习的长笛,她长笛吹得多好哦,那么优美,这么普通而正常的孩子怎么说沮丧就沮丧了?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们并没往抑郁症上想,那是2000年年初的香港,像许多普通的父母一样,他们爱孩子,但受知识储备所限,没听说过这种病。就算听说了,也大都不认为这属于一种病。勉强接受这是种病了,也无法理解怎么还会有这样一种无法清晰地说明病因的病,而且这种病居然很有可能伴随终生。婷婷说,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天不知为什么要醒来,有躯体没灵魂,对什么都是麻木的,对什么也都没有兴趣。跟朋友们聚在一起玩时,明明知道在做很高兴的事情,但高兴了两秒就没了,有块无形的磁铁把某些东西瞬间吸走,留下一个空壳坐在人堆里,麻木地表演高兴。她说她那时像一条鱼缸里的金鱼,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但离得再近也无法感知触碰。而要命的是,所有人都没发现她面前的这个玻璃箱,她也无法把这个玻璃囚笼的存在向他人言明。沮丧包裹着她,包裹住日常生活的分分秒秒,她那时常会无缘无故地痛哭流泪,无缘无故地恐惧焦虑,自救无法,求救无门,每天都是世界末日。旁人眼中,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显征,是对生活的消极。他们会质疑你是脆弱是软弱是懒惰是逃避,一切一切都是借口。好心人当然会有,简直不要太多,太多的好心人会抱着一颗好心去鼓励你多发掘身边的美好,感受家人带来的幸福感,感恩你拥有的一切,甚至会采用一般人最常用的方式去刺激你激励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比你不幸!战争,饥饿,瘟疫,多少人的生活条件比你差,你还有什么理由难过、不满和伤心!……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当然是好心,但他们并不了解什么是抑郁症。他们一定想帮你,但他们并不知常规式的同情和鼓励式的刺激,都是雪上加霜。他们并不知道抑郁就是你的意识很清醒,但再也无法正常地感受七情六欲。好比一个本来有味觉的人再也无法感受到食物的味道;本来有嗅觉的人再也无法感受到花香。所有食物的味道花的香味却都还存在记忆里,但已无法真切地品尝和呼吸。它不是戏谑里的矫情,它真的是种病,像感冒一样,只有接受了它的存在才有办法去面对。人们并不了解其实做好聆听就够了。说上一句:我会陪你撑下去。就已经足够了。很多抑郁症患者都在努力摸索着用自己的方法摆脱困境,当诉说和表露时,就是一个患者在挣扎自救时,这时他唯一需要的是别人对其病情的接受和包容,而并非各种指责,各种大道理,各种激励鼓励,各种以好心为名的积极。婷婷说:每当听到那些劝导和激励时,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只会选择去隐藏得更深。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别人,就让我躲在那些窘境里自生自灭好了,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越发严重地沮丧和抑郁。那些年婷婷在乐器公司当会计,后来去电脑公司当文员,香港揾食不易,病情加重后影响了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恶性循环。她开始怕见活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白天黑夜枯坐在床头,莫名其妙就大哭起来,无缘无故地情绪崩溃。想过一劳永逸地摆脱这个病,查过一些自杀方式……最不痛苦的方式是上吊,最方便的是跳楼,曾经有人从中环东方酒店跃下,无数人在为他伤心。有一种说法是:他也有抑郁症。走投无路时,她尝试过心理辅导,自己逼自己去找的。香港有不少社会福利机构的社工接受过专业训练,会循循善诱,让你讲出内心的话,去帮人找出心结。像大部分抑郁症患者一样,婷婷那时不排斥对一个陌生人诉说一切,只要对方可以不带任何成见地倾听和陪伴,那种被理解,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安全感。一年的心理辅导,社工姐姐用了很多方法去打开她的心结,例如告诉她可以把家人当作最大的能量来源,亲密关系是很好的药,当情绪困扰得厉害时去到最喜欢的家人身边,和他们抱一抱,这样总比独自一人会好一点。心理辅导减缓了一些抑郁,却没能结束病症的反复不定。婷婷说,她像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船,提心吊胆的风平浪静,周而复始的骤雨惊涛。后来她求助于精神科医生,开始接受药物治疗。医生会按病人的情绪状态开出不同剂量的抗抑郁药,去调整血清素和多巴胺,那些药会带来不同程度的副作用,如心跳加速,血压上升,寝食难安。但当找到合适的药和剂量,身体真的开始变化,那种感觉像一个囚犯终于被释放,不用再透过鱼缸去看人间,可以大口地呼吸,正常地说笑,像个正常人一样。甚至可以正常地重拾长笛,久违的《卡农》,以及《梦中的婚礼》。药一吃就是五六年,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好了,私自停过一次药,结果更严重的复发像山洪般涌来,把她再度冲垮。看来,离渴望中的痊愈尚且漫长。她那时候明白了这个现实:常人遇到困难挫折大都会通过各种方式调整心理状况,走出阴霾,抑郁症患者也是这样,但时间可能需要很长,有可能是几年,有可能是一辈子。不管是哪种疗法,终究还要靠自己撑过去挺下来。像一架导航失灵的飞机,与塔台也早已失去了联系,厚厚的云层里她孤独地飞着,说不定哪一道闪电就会撕裂她的机翼。既然随时都会坠机,那就只管往前飞吧,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干脆豁出去。于是就豁了出去。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去在乎,什么都不去顾虑。她逼着自己离开了香港,把自己扔进了从未涉足过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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