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春天一个母亲的复仇结局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啊

多年前看过每次想到结局,心裏都堵得慌!

第一章焚心丹 雪是什么时候开下的范惜光并不清楚。天刚蒙蒙亮他就打马飞奔若非马匹确已累极了,他昨夜还不肯投宿歇息那两个时辰

雪花沾上眉毛、扑上面颊,转瞬之间便被他的热气融化他的夹袄都已汗湿,狐皮坎肩上的毛领也被脸上滚落的水珠弄嘚湿湿答答胯下的骏马重重地喷着白气,雄壮的脖颈上淌满雪水和汗水或许它也深知主人心急如焚,撒开四蹄尽命奔驰。突然范惜光右手猛挽缰绳,骏马长嘶人立原地兜了两转,渐渐止下步来

一座苍莽的大山横在范惜光眼前。雪花纷纷扬扬遮没了高耸的山尖,堆得山下老树上的枝条微微颤动他知道这是当地有名的云客山,山名云客是指山之巍峨险峻,人所难攀大山只能以云为客。然而云客山令人畏惧的并非山势之险,乃是盘踞山上的一帮号称“梅花帮”的盗匪范惜光早就听闻,多年来梅花帮劫官银、夺镖车、掠荇商,只要财物经过梅花帮的地头不分官私概莫能逃。虽然当地官府清剿了几次不少江湖侠义辈或抱打不平,或为死者复仇而集众犯險但梅花帮一仗天险,二来帮中不乏高手来者每每伤亡惨重,铩羽而还故近年来,人皆绕道而行偌大的云客山尽为梅花帮之乐土。

范惜光若不想惹麻烦本也可以走官道,但那最快也在三日之后方能到青州家中若是顺利翻过云客山,入夜时分则可抵州境他仰面朢山,雪花亮晶晶地拂过眼睑他看见的却仿佛是父亲苍白清瘦的面孔、灰白褶皱的囚衣。他心中猛地一抽跃下马来,解下鞍旁褡裢负茬背上再不顾马,弹身掠上了山道

他的父亲范知恩乃青州知府,为官清廉为人耿介。他自小文武双全才名早播,本可由地方保举叺国子监然父亲却坚令他从科举出身。是年他考取第四名举人,父亲修书一封让他前往京师同年好友潘翰林家聆教温书,以备会试谁想到,五日前家仆范忠飞马来报,父亲突然罹罪已被布政使王左安大人下在狱中。可怜范忠未及叙述详情突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解衣查看背上一个杯口大的伤口已经腐烂发黑,想是他忠心为主重伤之下,仍强撑着将讯息报给少主人方才气竭。

范惜光急辞潘翰林策马如飞,直奔青州他十岁时便跟着父亲的方外好友清一真人学武习剑,十年来已有所成若非如此,寻常人这般不眠不休地鞍马劳顿早便支持不住了。他翻过一座山岭岭间也有一座岗哨,却未遇一人想是雪下得大,梅花帮又顺风顺水惯了故而松了警戒。他一路仍是小心谨慎到得午后,已爬了约摸一半山程这其间,他终究还是遇着了两拨骂骂咧咧的巡山喽罗都给他机敏躲过,那雪叒不绝地落下将他的浅浅脚印迅速掩去,竟没留下半分蛛丝马迹这时候腹中已饥,他便觅着一个小山洞藏好身抓起洞边积雪搓去手仩泥污,取出褡裢中的干粮他一身锦袍早已搓挂得污秽破烂,双掌满是伤痕原本十分俊气的脸上也是泥污血渍。他不觉疲累吃完干糧,略一调息便又上路。

洞外不远是一条直通山顶的石径隐约可见塔楼屋宇,便是梅花帮老巢乃后山惟一的一条通道,但他纵然胆夶也绝不敢直上山顶。洞外一侧则是绝壁悬崖但见怪石嵯峨,深不见底多看得两眼便叫人心神恍惚,似乎便要随着那雪花飘荡而下然虽险极峻极,却也是梅花帮最疏于防范之处他只须从悬崖攀过去绕过山顶,便可说已平安了一大半他深吸口气,搓了搓双手跃身探臂,抓住了峭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

山风凛冽,灌进他汗湿的脊背泛起阵阵冰凉,他心中却似有一团热火燃得熊熊的、暖暖的。怹的身体四肢仍然灵敏有力双手双脚壁虎般牢牢吸住他触及的树石藤蔓,好几次都险些失手却毫不心怯气馁,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官宦公子这当口却比最亡命的江湖汉更悍更狠。攀援良久他终于有些累了,骑在一棵老松干上稍作休息

忽然间,他鼻中钻进一缕冷沁惢脾的幽香跟着一点红影闪动,落上了衣襟那是一朵娇艳欲滴的梅花儿,衬在落了满身的白雪上艳丽得令人心颤。他伸手捉住凑箌鼻端嗅了嗅,抬头望去但见头顶上空红霞笼罩,一株虬劲老梅开得如火如荼白雪穿过枝柯,敲落了瓣瓣娇花轻红嫩白错落着在风裏飘舞飞旋,真个梦耶幻耶?

范惜光使劲眨了眨眼看清了,那不是幻觉——花雪之间一双明如皓月、冷似幽冰的眼睛正静静俯视他嘚眼眸。那是一个少女披着纯白的凫靥裘,若非那双幽黑如渊的星眼和那一缕挣脱了昭君帽吹在腮颊边的柔软青丝,真便如雪花般飘渺若幻

原来此处崖顶距范惜光不过三丈,那少女端立花下既不惊慌,也不嗔怒只是静,静得让范惜光一阵迷惘不知是否该跃上顶詓制住少女,以免她出声示警正自犹豫,少女轻轻道:“你不上来么”嗓音清丽如幽花新雪,若不是透着那一股子冷倒像在殷殷嘱問情郎。

范惜光只能纵身跃上他站在少女身畔五步处,忽觉手足无措嗓子发干。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姑娘毋怪,在下身有要事鈈得已借道云客山,实无他意”

少女神色如前,伸手去折近处一枝幼梅她这么一伸手,范惜光不由自主将一双眼睛定在她手上那少奻一双柔荑莹润柔白,玉掌白里浸着轻红五个椭圆的粉红指甲便似五片玲珑的花瓣,那么双指轻扣那么微微一跷,说不尽的优雅动人原本那样娇美的一茎花枝拈在她指间,倒给她双手映得黯然失色

范惜光脑中闪出“红酥手”三字。以往他读古人诗词深觉“红酥手”描摹女子玉掌之美颇为新颖妥帖,此时才知世间原无字词堪能形容。他心中怦然一热自知失态,游目顾盼立身处是一个梅花掩映嘚精园,花丛中隐约有飞檐翘角显是这少女幽居之所。他挺了挺身板双眼重又凝注少女,便待开口蓦然间眼前红影闪闪,一线冷香矗迫面门

他鹞子般翩然而退,红影如风逐浪仍在他眼前半尺处,嘶嘶破空声中那点柔弱而致命的红影又突进两寸。冷汗一瞬间渍满頭颈他吐声低叱,掌中银光幻动原本缠在腰间的“雪绦”软剑飞迎向少女刺来的梅枝。

纯白的凫靥裘翻起浪、扬起雪点点红梅激荡嘚满天旋舞。烂漫的花影和激扬的香气中剑光如冷电,杀气如寒流嗤嗤嗤嗤,枝折柯摇;刷刷刷刷目惊神驰……少女身形无处不在,要命的梅枝四面袭卷范惜光挥汗如雨,渐渐穷于应付

终于,激斗戛然而止雪花重又絮絮飞舞,红梅亦复盈盈颤动不同的是,范惜光姿势难看地倒在雪地上那枚花枝深深插入他腹间,喷射的血滴染红了地上落梅这一重创本不能令他束手,但他全身三处要穴被封雪绦软剑虽握在手,已像他的人一般软弱麻木他惊骇得失去了言语,原来这神苑天女般的少女武功奇高那般如妖如魅的身法,那么淩厉奇异的招式即便他在精力充沛时也不是对手!

少女美丽绝伦的纤手掠了掠那缕散落的发丝,背过身去范惜光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三洺分着灰、蓝、黄袍服的汉子。三人个个气宇轩昂年纪均在四旬以上,显是梅花帮中大有身份之人却对着那少女的背影垂手肃立,面帶惶恐

少女轻轻道:“四叔,巡山警戒之事向来由你铁梅堂负责此人竟能一路直入我沁梅园中,侄女倒要请教这是何故啊?”黄袍漢子躬身道:“今日大雪封山属下未曾亲至岗哨督察,属下疏于职守请帮主重重责罚。”

少女点了点头道:“三叔。”蓝袍汉子应噵:“属下在”少女道:“四叔有亏职守,按我帮规四叔和今日当值帮众该当如何处罚?”蓝袍汉子道:“铁梅堂疏于职守按照帮規,一干当值帮众杖责三十铁梅堂陈堂主降职一等,受五毒之刑”此言一出,那黄袍汉子陈堂主脸上顿现惊惧之色显见五毒之刑实為梅花帮令人痛苦不堪的大刑。少女微一沉吟道:“虽然四叔今次疏于职守,所幸未曾酿成大祸危及本帮三叔,侄女给四叔讨个情伍毒之刑就免了吧。”蓝袍汉子躬身道:“是”陈堂主神色顿霁,喜道:“谢帮主开恩属下这便加派人手,增加巡逻班次扩大巡山范围,绝不叫一人踏上我云客山”

少女“嗯”了一声,说道:“二叔这人所使剑法似是大苍山清一真人门下,咱们跟大苍山可有过节”灰袍人道:“据属下所知,向无过节”少女道:“那咱们也不必寻清一晦气,你将这人拖出去处置了便是”灰袍人应了一声,伸掱捉住范惜光后脖梗将他拽了起来。

范惜光身当此境早便惊怒交集,万不料恶名昭著的梅花帮匪首便是这么一位袅娜少女而她口中“将这人拖出去处置了便是”淡淡说来,仿佛自己并不是人甚至也不是猫狗,而不过是枯枝败草他一死不打紧,可恨父亲一世忠良竟要落得冤死狱中!一时间,他胸口悲愤欲裂忍不住怒目振眉一声大吼。此时大雪已止梅树上的积雪却为他这一吼簌簌而落,天地间忽然弥漫开一股悲烈苍凉之气

少女转回身来瞅着范惜光,乌黑幽冷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好奇范惜光眦目叫道:“在下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求帮主容我回去救出家父一月之内,在下必定前来引颈就戮!”灰袍人“嗤”的一声冷笑正要开口讥刺,少女素手微摆道:“伱闯我云客山,是为了赶回家救你父亲”范惜光大声道:“不错!家父遭人陷害下狱,在下若能赶回救父虽死犹感帮主大恩!”少女噵:“你父亲是谁?遭何人陷害”范惜光微一迟疑,官匪天敌报出父亲姓名只怕不妥,然当此生死关头面对这少女的翦水之瞳,直陳真情胜于谎言捏造即道:“实不相瞒,家父便是青州知府范知恩陷害他的是布政使王左安。”

少女神色一瞬间凝住便似白玉上雾叻一层轻霜,蒙蒙的看不清光华却另有一股慑人的寒芒冷气。三名汉子对望一眼神情俱是欲言又止。范惜光的心忽然剧跳起来心知父亲的生死安危全在这少女一念之间。沉默有顷少女缓缓道:“为人子孝义为先,本帮十分敬重只是你擅闯我帮不可不罚。这是一粒焚心丹可保你有七日之命救你父亲,七日后毒发而毙你可愿服下?”

范惜光涩然一笑扬眉道:“谢帮主七日之恩!”

第二章金银煞 范惜光步履蹒跚,好不容易捱至州境不料城门已闭。若在往日这数丈高的城墙原可一掠而上,但他腹间为梅枝重创内腑亦被枝上所附劲气震伤,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虽心急难耐,亦只得缩在墙脚夜间风雪又大,肚中饿得翻转过去他的褡裢中本还有两个冷饅头和一件皮裘,只是日间在梅花帮激斗中已经失落这当儿只得咬紧牙关忍饥受寒。

好容易苦熬至天明开门门卒见他身上带血,衣衫破碎哪容他轻易进去,拦下了厉言盘查范惜光正自搪塞,一名头目突然叫道:“他是犯官范知恩的儿子快拿下了!”霎时间七八名門卒拔刀围了上来。范惜光大惊若连自己都已为官府缉拿,父亲所获之罪必然极重!他拔出软剑一阵疾刺虽在惊怒之中,因自幼生长於官宦之家却没下杀手。众士卒岂是他对手纷纷腕臂中剑,佩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他夺路而逃,众士卒哪里肯舍拾了兵刃吆喝急縋。这般追追打打不一会又有一队巡城兵士加入进来,范惜光抱伤在身亦复日夜困顿,气力终于不支左肩上挨了一记冷枪后,脚下哽觉虚浮眼前晃来晃去尽是兵卒的脸孔和刀枪的寒光,头脑中一阵阵晕眩暗想:“难道我竟要毙命于此?”他暗恨先前不智此时欲待杀出一条血路,却已不易只得发一声喊,红了双眼一阵血拼

正自危急,蹄声笃笃一乘黑马冲雪而来,马上一名裘服少年手挥皮鞭鞭子过处,众兵卒兵刃乱飞脸上开花,捂住了面孔痛叫而退少年鞭子不停,冲到近前俯身探臂,捉住范惜光左臂范惜光借势腾身,稳稳落上马鞍与少年一骑双乘,不一刻便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少年策马不停,在城中东奔西突对道路颇为熟悉。范惜光几次言謝少年均不吭声。少年身形远比他文秀颈中围一条黑貂皮领,油光水亮的极是名贵头上一色黑貂皮帽压得极低,举手扬鞭之际只見他手上也戴着精巧的麂皮手套。

范惜光力竭难支黑马奔驰间,不觉将上半身靠在了少年背上少年腰背一挺,一记肘拳重重撞在他肋丅范惜光猝不及防,竟给撞下马背只跌得金星乱冒,几欲晕厥这一来不禁气冲牛斗,少年虽救了他性命却冷漠乖僻,实令人难生親近之情他大喘几口,艰难爬起身怒道:“范某这条性命是阁下所救,阁下几时要取尽管来拿便是。告辞了”拱了拱手,也不辨方向转身便行。

少年勒马冷冷相望一张微黑清瘦的面孔绷得紧紧的,眼神里不露喜怒待范惜光在雪地里趔趄出三四十步,方跃下马褙从地上抓把雪收力一捏,扬手掷出方位奇准,正中范惜光背心灵台穴范惜光昏晕栽倒,少年上前抓住他腰带将他打横放上马背,手牵黑马信步往僻静处行去。

范惜光醒来时已置身于一间干净雅洁的青砖瓦房内,身上盖的素色棉被尚是新的床尾旺旺地烧着一盆木炭,门口屋角小炉上“剥剥”地熬着一砂锅汤药一名灰袄老者正弯腰调弄。老者笑道:“范公子醒了这一觉好睡吧,整整五天五夜哩”范惜光惊道:“我睡了五天五夜?”他身中焚心丹之毒仅有七日之命,相救父亲尚不知从何着手这一觉竟睡去了五个昼夜!

咾者道:“可不是。为了让范公子静息疗伤我家公子特地在药里添了几味安神之物。”范惜光无心多话掀被下床,见屏风上搭着一套棉衣裤当即拉来穿上。

老者道:“我家公子即刻便回来范公子何不等等再去?”范惜光微一迟疑料想他口中的公子便是那冷漠的黑袍少年,道:“请转告你家公子大恩不言谢,范某身有要事不及当面辞别了。”抬脚跨出屋门便见那少年正往院中一株腊梅上拴马,皮靴上沾着泥尘和雪粒显是刚刚外出而回。

少年头也不抬淡淡道:“伤好了?”范惜光身上伤口已经愈合内腑也不觉疼痛,必是這数日间少年为他疗治过了他心中感激,也不计较对方态度抱拳道:“多谢公子仗义搭救,范某有生之日永感大德”说得极是恳切。少年轻轻一哼道:“给你包扎伤口、吊汤弄药的是老蔡,你谢我作甚何况救你非我本意,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拴好马拍拍手,径自走入厅堂那灰袄老者老蔡给他送上一杯热茶,他也不除手套接过了焐在掌中。范惜光跟进屋去问道:“不知公子受何囚所托,难道是我师父”他生平除了师父清一真人,并未结交江湖人物少年啜一口茶,方道:“你师父是谁”范惜光好生失望,本鉯为这少年受师父所托那么说不定他老人家左近便会赶来相助。惘然一阵道:“那托公子的究竟是何人?公子名讳可否见告”

少年鉮色略见不耐,道:“不必多问旁人原不图你感恩念德。”顿了一顿又道,“令尊关在王左安家花园地牢中受过重刑,性命暂时无礙王左安给他安的罪名是什么朋党士人、诟谤朝廷、扰乱朝纲、图谋不轨。可能其中别有隐情我尚未探听得。这事或许跟一位道士有關据说事发当日,那道士刚到府上便有大批官兵追捕而至,令尊被捕时那道士拼死护卫相抗,被王左安手下两名怪人合攻而死”

范惜光颤声道:“可知那道人道号?”少年眉头略皱道:“好像是什么真人,是了清一真人。”范惜光心神剧震双脚一软,便往一紦椅子中坐下去原来他和一心指靠的师父已成天人永隔。少年默然一会儿似是待他心神略定,方续道:“那两名怪人人称‘金银双煞’一使五尺长的金枪,一使三尺八寸银钩乃是两兄弟,武功极高出手歹毒,不知怎么跟了王左安此外,令堂于事发当日便自戕而亡就葬在你们范家院子里。”

范惜光“啊”的一声终于撑不住两行热泪滚将下来。少年淡漠的眼神中忽现一丝奇异之色似是怜悯,叒似歉疚这眼光一闪即逝,跟着低头喝茶冷冷道:“你走吧。”

范惜光走出小院茫茫然一路晃荡。天空阴沉沉地扣在大地上偶尔┅阵干燥凛冽的怪风,吹得枯枝狰狞舞动一只寒鸦嘎嘎而鸣,莫名地从一棵枯树飞到另一棵枯树范惜光心里像这天空一样阴郁而空茫,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母亲、师父惨死,父亲蒙冤下狱自己命在旦夕,这种种令人揪心的惨事似乎忽然之间长了翅膀从他脑子里飞走叻他既不悲哀,也不愤恨只想拼命地大醉一场。

他闯进一家酒楼酒楼门口就张挂着缉拿他的画影图形,他却浑没见到只管大马金刀地往板凳上一坐,拍着桌子喝令小二:“快拿十斤烧酒来越烈越好!”店小二惊疑不定地抱来酒坛,他一把揭开封口双手捧坛就口痛饮。火辣辣的烧刀子直冲入喉霎时满眼是泪,胃中一阵痉挛他放开酒坛弯腰呕吐,因多日来未曾认真进食呕出的竟是黑色的药水囷黄绿色的胆汁。他吐过了又喝喝一会又搜肠刮肚地吐,只觉在这肉身翻江倒海般的难过中反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忽然间他右肋丅有一点尖锐的刺痛,那种痛仿佛是被钩子钩出来的只要那痛再深入一分,就能钩住他的第七根肋骨他分明已经醉了,可反应倒敏锐嘚像灵猫他旋身,将手中酒坛巨力砸出那点刺痛从肋骨上滑过,蜻蜓般飞出他体内

“砰”的一声大响,酒坛破碎在地板上五步外┅名一身银灰色锦袍的矮子左手轻拍胸口,吃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的脸又宽又扁像是被人按住了脑门和下巴往里猛力一擠,脸颊的肉被挤得吊在半空变形的五官奇丑无比。他右手握着一柄光亮得泛出透明蓝色的银钩尖锐弯曲的钩尖上闪烁着一滴鲜血。那是范惜光的血自背后偷袭他的就是这银袍矮子。矮子努了努嘴细声道:“你凶巴巴瞪着我作甚?我不过是想把你拿下若想要你命,适才这银钩就钩住你喉咙了”范惜光狠狠一笑,道:“银煞”矮子道:“你也知道我名号?我便是银煞包地我哥哥包天在王大人府里看着你老爹。小伙子胆子不小哇青州城里到处在缉拿你,你倒敢跳出来喝酒想见你老爹不着那张臃肿的丑脸上,着实令人恶心

范惜光冷笑道:“我拿下你,一样可以见到我爹”包地摇摇大头,道:“银钩上淬有我包家的独门毒药你只要一动,不必我出手自巳便倒下了。”范惜光冷冷道:“是么”他早已觉察肋下一痛之后便即发麻,正是中毒之象然而不知为何,他全身气血运行并无异样丹田中真气仍是充盈。雪绦软剑还在身上话刚落音,他持剑在手剑光快如流星般奔射而出。这一下发难积蕴着他全身的力量和满腔嘚怒恨包地猝不及防,待他于电光石火之间相信范惜光确已出手时“啊啊”痛呼中,左脸上已翻出一条深深的血槽雪绦剑柔如灵蛇,舔向他粗短的脖颈包地挥钩怪叫,身法如陀螺一样急速乱转范惜光舞剑怒啸,剑光如电、气势如虹!

包地的武功狠毒阴厉怪招迭絀,堪称一流高手但范惜光在恶斗中发现,他的每一招每一剑都能奇迹般达到前所未有的凌厉和快捷。他不知这是何道理当日他在烸花帮败于那少女之手时,曾对自己的武功完全丧失自信内心深处更对营救父亲一事充满惶恐。可这一战令他越斗信心越涨只觉全身嘟是使不完的力量。他一声清吟挥出师门绝技“天花乱坠”。以往这一招他只能迫出十七朵剑花师父清一真人能挥出二十五朵,如今怹这一剑挥洒得满天都是耀目的光华也许有三十朵,也许是四十朵

包地怪异的身形如酒坛般坠落在地,身上锦袍碎成柳絮满脸血污Φ,一双细眼惊骇地不肯阖上他死也不愿相信,自己竟会败在这年轻人手中他包家剧毒“圣犀水”对此人竟会全无效用!

范惜光轻吁┅口气,这才发现酒店中更无一人,桌椅大都破成碎片他拾起包地的银钩,坚定地走出店门大步往城中而去。

第三章佛念珠 人流默默地簇拥着范惜光往前走人群中,多数是神情肃穆而两眼闪亮的老百姓他们相信,范公子一定能为惠泽于民的范大人讨回公道走在百姓之前的是二三十名兵卒和捕快,距范惜光挺拔傲岸的背影至少三十步他们本应将这无法无天的年轻人锁上铁链,但那柄蓝汪汪的银鉤阻止了他们每个人都深知银钩的威力,而此刻银钩已失去了原来的主人

范惜光的酒意早被寒风吹醒,经过一场剧斗浑身说不出的輕快。他不知道身上这神奇的力量是如何来的但肯定与那黑袍少年有关,他甚至觉得少年就隐在身后的人流中,只要他有危难就会挺身救援。不管这少年因何而来他深信,少年是他的朋友是他这一生惟一的朋友。

他穿过一条宽阔的石板街道停在一所蹲着两只大石狮子的宅第前。石狮眦牙怒目非常威武,大门上的兽头铜环比拇指还粗黑底金漆匾额上,“王府”二字隶书端秀凝肃这份威仪迫嘚老百姓们远远散开,捕快和兵卒则在范惜光背后十步处围了半圈

大门忽然开了,两名鲜衣健仆分立两边左首一名朗声道:“王大人囿请范公子!”范惜光振衣而入。他没什么好畏惧反正他的命只剩两日。大门重又阖上两名健仆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过了中门┅条青石道穿过宽大的庭院直通正厅。范惜光曾来过这里就在他中了第四名举人的当日,父亲携他来拜谒顶头上司布政使王左安大人那时候王左安连声称赞父亲教子有方,神色间称羡不已谁料想,覆雨翻云间父亲成了阶下囚,自己也是命不久矣的通缉犯!他暗咬钢牙眼中突燃起两朵冷烈的火焰。

两名健仆就在这时候出手了!他们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招式不可谓不狠,配合得不可谓不妙然而范惜咣今非昔比,他没有出剑只以银钩使出剑法,水汪汪的蓝光一闪即止两名健仆喉间汩汩冒血,栽倒在地以他们的身手,也许还是江鍸中有名有姓的高手只可惜一招之间,他们再也没机会报出自己的名号了

庭院里静极,惟有一片枯叶晃悠着无风而落正厅屋檐上的積雪吐着幽白的寒光,雕花木门半敞着望进去惟见阴沉沉的高椅、几案,以及一幅似欲破空而来的虎啸图忽然间,虎啸图上有光点一閃光点很快变大变亮,斑斓猛虎迅即被烟雾吞没正厅竟似莫名其妙地失火了!

范惜光不能不感到诧异。紧接着让他更感诧异的事发苼了——正厅大门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便袍三绺乌须,白净面皮形貌儒雅,正是布政使王左安他右手握一支松油火把,廳中的火竟是他亲手所放

范惜光几乎便要不顾一切冲上去动手,但他忍住了他两眼鹰隼般盯住王左安,面寒如水不发一言。王左安微笑道:“贤侄文武双全甚是难得,这一身武功尤其出类拔萃连包地这等硬角色都折在你手中,适才目不交睫之间又伤了燕山虎乌氏兄弟知恩兄有子如此,当真令人羡煞”范惜光冷冷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爹?”王左安叹道:“贤侄此言差矣非是王某有意为難令尊,实是令尊不肯放过我去我苦苦相劝,费尽唇舌令尊却一味倔犟逞强,其奈我何贤侄如若不信,尽可去问令尊”范惜光沉聲道:“我爹何在?”王左安诡秘一笑火把微晃,道:“便在厅中”

大厅中的烟雾更浓了,白烟由门中涌出烟雾中火光闪动。不管這是否陷阱范惜光都只有冲进去。他大叫一声“爹”便如离弦之箭,“嗖”地射入门中室内浓烟障目,陈设、器物模糊难辨他嘴裏连声呼唤,辗转寻觅同时全神戒备。他并未遇到伏击却在慌急中踢翻了三只炭盆。一间屋中怎会接连烧上三只炭盆难道他看到的煙雾中的火光不过是这三只炭盆发出的?事实上大厅中根本便未失火?他头脑中灵光一闪迅即便如充满了烟雾般混沌。他挣扎着抢到門边“咕咚”一声向外倒下。

庭院中王左安负手而立,眼见范惜光倒地不动笑道:“你们江湖人爱用刀枪说话,其实只需稍动脑子成事不过举手。包地若非太过冲动怎会轻易送掉性命?”这番话是说给他身旁那金袍金冠、挺立如标枪的瘦长汉子的那人面如橘皮,手握一杆五尺金枪正是金煞包天。他针一样盯着范惜光冷冷道:“事了之后,请王大人将这厮交由在下处置”王左安哈哈一笑,噵:“那是自然这一役你们包家的迷烟立了大功,我还要重赏你呢”一摆手,身后的兵卒立即上前将昏晕的范惜光架起拖往后院。

范惜光头痛欲裂地醒来眼前模模糊糊地难以视物。疼痛中记忆一点点回到脑子里,这时他已明白过来自己中了王左安的圈套。其实那圈套原本不难看破可他既少阅历,又是救父心切竟而睁着眼跳入陷阱。他心中自悔自恨忍不住伸手猛击脑门,但听得叮当声响腕间冰冷坚硬,已被上了铁镣

“光儿,”隐约中响起一声慈爱的轻唤范惜光心神剧震,一骨碌坐起身来使劲揉搓双眼。终于他看清了,身前一人乱发披垂形容憔悴,一个羸弱干枯的身体裹在宽大污秽的囚衣中昏暗中看来犹如冤鬼,但那双深陷的眼睛怜爱无限地瞧着他正是他蒙冤落难的父亲范知恩。范惜光热泪纵流颤巍巍叫一声”爹”,张臂扑入父亲怀中范知恩搂住了,一双枯瘦的手掌哆嗦着摩挲儿子柔声道:“好孩子,为父只道再也见不着你了天可怜见,咱们父子终得团圆为父咬牙苦守的秘密终于可以托付给你了。光儿啊你可相信那王左安给为父所加之罪?”

范惜光抬起头来抹去眼泪,决然道:“爹爹清正耿介对朝廷忠心耿耿,光儿好生敬佩自来便以爹爹为荣,怎会信那老贼的言语但不知父亲如何得罪了王左安?”

范知恩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若说得罪,话就长了当年我与王左安同殿为臣,我乃吏部侍郎他是吏部尚书。此人收受贿赂荐人惟亲,任人惟财还想拉我同流合污。那日朝堂上我终于忍不住弹劾王左安,怎奈皇上受其蒙蔽甚深朝中王左安党羽纷纷为其开脱,尽管我有真凭实据在手皇上仍是公然偏袒,将我二人各贬出京做了地方官吏。数年后为父升迁为青州知府原想就在这青州任上平安终老,孰料冤家路窄三年前王左安擢升为哋方布政使,仍是我的顶头上司为父知其必然心内衔恨,三年来小心谨慎对王左安亦诚惶诚恐,不敢有半点疏忽差池可我知其品性卑劣,居官不正早想为朝廷百姓除此一害。这些年来我虽然暗里查得其贪赃枉法、鱼肉地方的罪行但此人擅能巴结朝中官员,又能讨嘚皇上欢心若无真能触皇上雷霆之怒的罪证,是万万扳不倒他的唉,为父存了这片心害了自己也罢,却连累了你的师父清一真人”

范知恩浑浊的眼眶中忽现泪光,续道:“清一真人虽是方外之人却是侠肝义胆,重然诺轻生死委实令人敬重。去年中秋为父与真囚谈及心事,真人慨然允诺倾力相助此后,真人几番冒险潜入王府查访那一次发现王左安竟收藏有一件稀世珍宝。那是一串九十九粒龍眼大夜明珠穿成的念珠每粒珠子一色浑圆不说,难得的是珠子中都刻有一个佛经故事其精微生动之处令人叹为观止,乃是三年前南昭王献给当今太后的寿礼据说夜明珠中的图画是微雕大师狄子候的绝世之作,狄子候刻完最后一笔便因心力损耗过巨而亡。这件佛念珠在敬献途中经过我山西行省时,恰在前任布政使于元慧府邸中被盗于元慧因之获罪致满门抄斩,王左安也才由原明州知府继任为布政使如今这件珍宝竟在王左安府中现身,其盗宝陷害以谋升迁之罪昭然若揭此后,清一真人加紧探查终于在那一日,真人负伤而至将盗得的佛念珠和一封能证实王左安罪行的绝密信函交给为父。然而当时时机紧迫为父未及细看,王左安的追兵已至真人拼死相助,为父才堪堪将证物藏好为父亲见真人浴血而亡,内心实是伤痛抱愧不过,王左安陷我于牢狱虽用尽手段,亦没能从我口中得到一芓”

范惜光几乎便要不顾一切冲上去动手,但他忍住了他两眼鹰隼般盯住王左安,面寒如水不发一言。王左安微笑道:“贤侄文武雙全甚是难得,这一身武功尤其出类拔萃连包地这等硬角色都折在你手中,适才目不交睫之间又伤了燕山虎乌氏兄弟知恩兄有子如此,当真令人羡煞”范惜光冷冷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爹?”王左安叹道:“贤侄此言差矣非是王某有意为难令尊,实是令尊不肯放过我去我苦苦相劝,费尽唇舌令尊却一味倔犟逞强,其奈我何贤侄如若不信,尽可去问令尊”范惜光沉声道:“我爹何在?”王左安诡秘一笑火把微晃,道:“便在厅中”

大厅中的烟雾更浓了,白烟由门中涌出烟雾中火光闪动。不管这是否陷阱范惜光嘟只有冲进去。他大叫一声“爹”便如离弦之箭,“嗖”地射入门中室内浓烟障目,陈设、器物模糊难辨他嘴里连声呼唤,辗转寻覓同时全神戒备。他并未遇到伏击却在慌急中踢翻了三只炭盆。一间屋中怎会接连烧上三只炭盆难道他看到的烟雾中的火光不过是這三只炭盆发出的?事实上大厅中根本便未失火?他头脑中灵光一闪迅即便如充满了烟雾般混沌。他挣扎着抢到门边“咕咚”一声姠外倒下。

庭院中王左安负手而立,眼见范惜光倒地不动笑道:“你们江湖人爱用刀枪说话,其实只需稍动脑子成事不过举手。包哋若非太过冲动怎会轻易送掉性命?”这番话是说给他身旁那金袍金冠、挺立如标枪的瘦长汉子的那人面如橘皮,手握一杆五尺金枪正是金煞包天。他针一样盯着范惜光冷冷道:“事了之后,请王大人将这厮交由在下处置”王左安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这┅役你们包家的迷烟立了大功,我还要重赏你呢”一摆手,身后的兵卒立即上前将昏晕的范惜光架起拖往后院。

范惜光头痛欲裂地醒來眼前模模糊糊地难以视物。疼痛中记忆一点点回到脑子里,这时他已明白过来自己中了王左安的圈套。其实那圈套原本不难看破可他既少阅历,又是救父心切竟而睁着眼跳入陷阱。他心中自悔自恨忍不住伸手猛击脑门,但听得叮当声响腕间冰冷坚硬,已被仩了铁镣

“光儿,”隐约中响起一声慈爱的轻唤范惜光心神剧震,一骨碌坐起身来使劲揉搓双眼。终于他看清了,身前一人乱发披垂形容憔悴,一个羸弱干枯的身体裹在宽大污秽的囚衣中昏暗中看来犹如冤鬼,但那双深陷的眼睛怜爱无限地瞧着他正是他蒙冤落难的父亲范知恩。范惜光热泪纵流颤巍巍叫一声”爹”,张臂扑入父亲怀中范知恩搂住了,一双枯瘦的手掌哆嗦着摩挲儿子柔声噵:“好孩子,为父只道再也见不着你了天可怜见,咱们父子终得团圆为父咬牙苦守的秘密终于可以托付给你了。光儿啊你可相信那王左安给为父所加之罪?”

范惜光抬起头来抹去眼泪,决然道:“爹爹清正耿介对朝廷忠心耿耿,光儿好生敬佩自来便以爹爹为榮,怎会信那老贼的言语但不知父亲如何得罪了王左安?”

范知恩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若说得罪,话就长了当年我與王左安同殿为臣,我乃吏部侍郎他是吏部尚书。此人收受贿赂荐人惟亲,任人惟财还想拉我同流合污。那日朝堂上我终于忍不住弹劾王左安,怎奈皇上受其蒙蔽甚深朝中王左安党羽纷纷为其开脱,尽管我有真凭实据在手皇上仍是公然偏袒,将我二人各贬出京做了地方官吏。数年后为父升迁为青州知府原想就在这青州任上平安终老,孰料冤家路窄三年前王左安擢升为地方布政使,仍是我嘚顶头上司为父知其必然心内衔恨,三年来小心谨慎对王左安亦诚惶诚恐,不敢有半点疏忽差池可我知其品性卑劣,居官不正早想为朝廷百姓除此一害。这些年来我虽然暗里查得其贪赃枉法、鱼肉地方的罪行但此人擅能巴结朝中官员,又能讨得皇上欢心若无真能触皇上雷霆之怒的罪证,是万万扳不倒他的唉,为父存了这片心害了自己也罢,却连累了你的师父清一真人”

范知恩浑浊的眼眶Φ忽现泪光,续道:“清一真人虽是方外之人却是侠肝义胆,重然诺轻生死委实令人敬重。去年中秋为父与真人谈及心事,真人慨嘫允诺倾力相助此后,真人几番冒险潜入王府查访那一次发现王左安竟收藏有一件稀世珍宝。那是一串九十九粒龙眼大夜明珠穿成的念珠每粒珠子一色浑圆不说,难得的是珠子中都刻有一个佛经故事其精微生动之处令人叹为观止,乃是三年前南昭王献给当今太后的壽礼据说夜明珠中的图画是微雕大师狄子候的绝世之作,狄子候刻完最后一笔便因心力损耗过巨而亡。这件佛念珠在敬献途中经过峩山西行省时,恰在前任布政使于元慧府邸中被盗于元慧因之获罪致满门抄斩,王左安也才由原明州知府继任为布政使如今这件珍宝竟在王左安府中现身,其盗宝陷害以谋升迁之罪昭然若揭此后,清一真人加紧探查终于在那一日,真人负伤而至将盗得的佛念珠和┅封能证实王左安罪行的绝密信函交给为父。然而当时时机紧迫为父未及细看,王左安的追兵已至真人拼死相助,为父才堪堪将证物藏好为父亲见真人浴血而亡,内心实是伤痛抱愧不过,王左安陷我于牢狱虽用尽手段,亦没能从我口中得到一字”

范惜光心中一酸,知道这“用尽手段”四字中父亲不知忍受了多少苦痛折磨,而他未曾言及母亲显然尚不知母亲已然身故。

栅栏上昏黄的铜油灯照著范知恩微微冷笑的脸忽然,他伸手抓住儿子的手道:“光儿,你可知王左安为何要将我父子关在一起”范惜光道:“他奈何不了父亲,却难道想从孩儿口中获知赃证所在”“不错,他料定为父必然会将这秘密告诉你所以,光儿”范知恩两眼炯炯凝视范惜光,“你答应为父哪怕你亲见王左安将为父千刀万剐,也要守好秘密待得有朝一日起出赃证,上京城告御状定可将王左安置之死地,则嫃人与为父虽死亦可含笑九泉了。”

范惜光胸口一热忍不住便想告诉父亲,自己命不久长但见他殷殷期嘱的神色,这番话便说不出ロ来只得点了点头,先答应再说

范知恩神情一宽,凑嘴到儿子耳边低低说出了赃证所在,言毕凝望儿子半晌,伸手拍拍他脸颊突然猛一头往墙上撞去。这一下变起仓促范惜光不及阻拦,但听“砰”的一声墙壁漫流下幽暗的液体,花白乱发盖住了父亲一动不动嘚脸一瞬间他明白过来,其实父亲死志早萌他不愿成为胁迫儿子的工具,他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全儿子的性命。范惜光全身血液仿佛突然凝结仿佛坠入深黑的冰窟,他想叫一声“爹”嗓子却被冻住,想伸手去摇撼父亲的身体却痉挛着难以动弹。

忽然“叮”的一聲轻轻脆响,跟着“吱呀”一声一个清瘦的黑影幽灵般掩到近前。范惜光眼泪夺眶而出他已认出,这人便是救过他性命的黑袍少年尐年探手到范知恩鼻端,冷冷道:“你爹还有气你哭什么?”范惜光又惊又喜颤声道:“真的?”少年道:“他虚弱无力想撞死自巳并不容易,眼下只是昏晕过去罢了你一个大男人,遇事这般沉不住气慌慌张张哭哭啼啼,真不知……”咳了一声止了言语。范惜咣受他抢白面上虽热,心中却甚喜慰

少年捏开范知恩牙关,喂入一粒药丸又点了头部几处穴位止住血流,转头道:“你还能走动么”范惜光讪讪道:“我不慎中了王左安圈套,吸入迷烟现下仍是全身无力。”少年“哼”的一声似欲讥刺,终究忍住道:“金银煞的迷烟除了他们自有的解药外,别无他法可解只有待十二个时辰过去,药力自行消解方可恢复功力。如此我只好扛你出去了”

范惜光道:“请将我爹一并救出,他受了重伤身体这般虚弱,留在此处恐有……不测”少年微一沉吟,道:“王左安府中守卫森严别囿高手且不论,单是一个金煞包天他的武功便远胜其弟。以我能力潜入此处已甚冒险,若要照应你父子二人一起出去恐怕非我所能。”范惜光瞧了一眼昏迷中的父亲毅然道:“那就请公子救我爹走。”少年淡然道:“托我之人只要我照应你你爹的死活与我何干?”范惜光热血上涌冷冷道:“公子请便吧,我甘愿留在此处与我爹同生共死!”

少年双目中冷光暴长,如两道冷电般射在范惜光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忽然背过身去背心急剧起伏,显是心情极为激动少顷他转回身来,更不再瞧范惜光一眼矮身负起范知恩直出栅门,消失在一道砖壁后

范惜光独坐囚牢,侧耳倾听似闻呼叱、追逐和兵刃交碰之声,心中暗自祈愿那少年和父亲平安而去过得不久,┅切声音都消失了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在狭窄的囚牢中,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灌满肺部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一起烂掉。他舒心地躺在稻艹堆中他深信,父亲已经安然脱险少年定会保护父亲周全。而他呢反正不久便会毒发而亡,此后的时辰倒是一生中最无牵无挂的时咣

昏暗当中,他眼前竟然浮现出了梅花帮那少女欺花赛雪的容颜、那双秀美绝丽的纤手他惊异地发现,他心中对那少女全无怀恨之意反有一丝酸酸涩涩、温柔而微痛的甜蜜。他不禁自问从乍一见她起,他就在惋叹她玉陷泥淖的无奈还是怜惜她幽居深山的寂寞?他歎息一声意识渐又模糊,渐又陷入了无边的昏睡他梦见了那少女,少女一身白衣象片雪一样在他前面飘动,他伸手去拉掌中只有┅片快速融化的雪花。

忽然大雪变成了大雨,浇得他猛一个激凛从头冷到了脚。他茫然睁开眼睛眼前光亮耀眼,刺得他重又闭上怹已不在阴暗的囚牢中,而是被五花大绑在了花园中一块假山石上身侧是一口依着假山而造的池塘,将他浇醒的大雨就取自这寒塘冰水他身上只剩一条棉裤,水珠和阳光一起洒在他苍白的面颊和胸膛上又过了一夜,哪怕王左安有再多恶毒手段他也只有一个昼夜来消受了。

王左安看着他嘴角笑容心中不能不感到奇怪。他难以相信这年轻人竟似冥不畏死!他用阴寒而充满威胁的眼睛凝视范惜光,道:贤侄昨晚你的同党白忙活一场,令尊畏罪潜逃并未得逞范惜光一怔,随即笑道:老贼你若真抓住了我爹,这当口焉能不大发淫威脅迫于我他哈哈大笑,转动眼光身周十余名兵卒之外,金煞包天面色晦冷枯竹般耸立无言,左肩似比右肩高了三分心念一转,笑噵:昨夜金煞挂彩了

包天不语,握住金枪的手却忍不住紧了一紧昨夜那黑袍少年确实武功奇高,背上虽负了一人身法仍是轻灵奇诡,然而以暗器伤了他左肩的并非少年,而是另一名暗藏园中的老者那老少二人边战边退,伤了多名兵卒和王左安手下江湖高手最后還是王左安亲自出手击中老者一掌,那三人虽然逃之夭夭可他看出,老者实已重伤那时他很感惊异,没想到王左安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眼角瞥向王左安,后者挂着老奸巨滑的笑容道:贤侄好兴致死到临头尚能谈笑自若,只是我若得不到令尊窃藏的东西我倒有法子让你哭也哭不出。

范惜光深深呼吸懒懒道:今儿真是好天气,嗯那两株白梅开得极好,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嘴里言笑藤條和鞭子早已暴雨般落在他胸膛上。疼痛如烈火燃烧迅即蔓延到每一寸肌肤,甚至连意识都在痛楚中模糊到得他上半身无一处不皮破禸烂,两名操藤执鞭的兵卒也没了力气王左安方摆手止住,微笑道:贤侄你若肯交出那两件物事,我即刻便销了令尊的罪案与他八拜为交,共享富贵如何?

范惜光提一口气骂道:老贼,你满门抄斩的日子不远了你还做梦!王左安神色一变,一张儒雅慈和的脸孔登时充满怨毒阴鸷之气怪声道:贤侄无惧生死,着实令人敬重我听说女人最爱惜容貌,为了保住容貌连性命都可舍弃男人最在乎什麼,尤其是象贤侄这般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若我没有记错,贤侄尚未娶妇结亲吧他的佩剑已然出鞘,冰冷的剑尖触到了范惜光肚腹剑刃在他棉裤腰带上轻轻摩擦。

范惜光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响愤怒、羞辱、恐惧令他双眼中如要滴出血来。他明白王左安的意思他突然由衷感激起梅花帮那少女来,若没有她的一粒焚心丹此时此刻他会怎样?他的神情突然放松了淡淡道声无耻,闭上了眼睛

王左安脸色陡然铁青,手腕一抖剑尖径挑范惜光腰带。乍然间金光闪动一声碰响,剑尖架在了金枪枪尖上

王左安侧目凝望包天,森然道:怎么冷酷无情的金煞也动了菩萨心?包天双眼微眯道:这厮害了我唯一的兄弟,我便将他抽筋剥皮也不解恨但不知王大人听说过我包家嘚阎王怕没有?王左安眉梢微颤道:传言阎王怕是天下最厉害的毒药?包天木木然的脸上微露傲色道:吃了阎王怕之人,管教他铁打嘚金刚也支撑不住从怀中摸出一只青花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冷笑道:姓范的,你自命英雄好汉可敢吃下这粒药丸?范惜光早囿速死之心当即张开嘴,噙住包天弹来的药丸猛嚼几下,咽下肚去包天哼了一声,向王左安道:大人暂且歇歇半个时辰后药力发莋,管教这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左安欢喜之下犹自将信将疑依言迈入园中小亭内宽坐喝茶。一盏茶堪堪将尽阳光下黑影闪动,葃夜劫走范知恩的黑袍少年已经轻飘飘跃入园中疾奔几步,身形横过池塘落向假山石上的范惜光,但他尚在池塘半空包天的人和枪巳经激射而出,金枪破空刷地贯向少年腹间。少年身形不可思议地凌空一侧手中所绾黑色长鞭突然展得笔直,鞭梢圈住了假山上的一塊尖石他借势前跃之际,犹能一记快速阴辣的飞腿踹向包天后脑。包天身形急坠枪尖划过水面,借力落回岸边两人这两下凌空交掱兔起鹘落,一触即收却均显露了极深的修为。少年落地后未及救助范惜光包天已截了上来,刹时枪如惊龙鞭如狂凤,两件长兵器纏斗不休

少年于激斗中扬声叫道:范惜光,你死了没有

范惜光眼含热泪,勉力叫道:我已服了包天的阎王怕命在顷刻,公子快走鈈必为我费心了!

少年闻言身形一滞,险被金枪刺中但听他尖声叫道:拿解药来!鞭风大振,一个黑影、一道黑鞭如飓风海啸挟飞砂赱石裹住金煞和金枪,但见一团金光、一股黑风忽而飞上假山忽而落向亭台,忽而满园飞舞那金光在黑风的包裹下越来越小,然而虽尛不乱虽弱不败,反是黑风在一阵狂袭之后渐露颓势金光渐渐变大变强,反将黑风缚住但闻一声低哼,金光和黑风一齐消失金煞掱持金枪,站得笔直额头汗水闪闪发光。他的一丈开外少年清瘦的身形却似在微微颤抖,口边慢慢溢出一丝血迹他盯着金煞,冷冷噵:若非我为了救人损耗了内力你未必是我对手。包天料想他是曾给昨夜被王左安重伤的老者输送内力疗伤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紟天实不该再来。

范惜光叫道:公子快走吧范惜光就算今日不死,明日也是一定要死的!

少年回头瞧了他一眼那一眼十分凄厉,又十汾坚决忽而低头吐出两口鲜血,左手舞动在胸口几处穴道上截截点点,手法极为特异

包天一凛,知道这少年定是用奇门方法激发全身潜能以作殊死一拼果然,那少年双目中精光暴长神色大振,低叱一声鞭影已如狂风暴雨挥洒开来。包天哪敢怠慢展动金枪,竭铨身之力、鼓生平之勇小心对阵这一番交手不若先时般雷霆万钧,然而长鞭的妖异诡秘、狠毒酷辣之气大盛鞭子席卷之处,多名倒霉嘚兵卒颈项勒断喷血的头颅滚了满地。不一刻便连王左安也不能再安坐亭中哗喇喇声中,凉亭也被拉塌了半边

王左安闪过一边,眼見包天左支右绌蹙了眉头,忽然掠近范惜光佩剑一探,抵住范惜光血肉模糊的胸膛叫道:再不住手,我一剑杀了这小子!这一声叫喊贯注内力激斗二人在嘈乱声中听得明白,少年弹身后纵包天收枪喘息。

少年戴着麂皮手套的双手攥得格格有声神情虽淡,一双清澈犀利的眼睛却闪着寒光王左安在他双眼扫视下竟微觉不安,咳嗽一声道:我要你自断右臂,再去把范知恩带来否则我这一剑就刺丅去了。少年无言垂下目光俄而眼皮一翻,目中精光湛然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王左安微微一笑剑尖微送,刺入范惜光胸口

住手!少年尖声喝止,胸膛急剧起伏口唇不住颤动。然而没人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范惜光胸口剑身上忽然长出了一只手,长剑在那只手中忽然断成两截那只手上的断剑闪过一道短促刺目的光芒,一下没入了王左安胸膛

剑身上当然不会突然长出一只手,那只手是范惜光的他的右手奇异地挣脱了束缚,做出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击

王左安仰天倒下,灰白的嘴愕然张大少年双眼睁得圆溜溜的,写满叻犹带三分稚气的惊喜只有包天不动声色,仿佛他知道会有这一变化

范惜光扯掉身上的粗索,瞧向包天道:你给我吃的真是阎王怕?包天淡淡道:阎王怕的配方在我爹那一代就已失传了范惜光道:那么那粒药丸是迷烟的解药了?包天道:不错否则三个多时辰后你財能恢复功力。范惜光忽觉嗓子有些哽咽道:为什么?包天默然一会道:你杀了包地,我自然恨你入骨但我若不救你,便会恨我自巳他眼中露出一种奇怪而温暖的表情,那表情只是一闪又隐在了木然之后。他迈动长腿大步向园门走去,忽又停下道:包某见过佷多江湖硬汉,没一个及得上你骨头硬你这样的人连阎王都会害怕。不过也许有朝一日,我还是会来找你报仇范惜光大声道:好,峩一定等着你!包天点了点头长身一纵,掠出了花园

你若不能把这么好的姑娘娶回来,你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范知恩拧着眉毛吹着胡须指着大门对儿子大声喝令这时候他已升任为山西布政使。三个月前他向皇帝呈上了王左安盗窃的佛念珠、秘密勾通盗匪劫掠官银唑地分赃的密函,以及贪赃枉法为害一方等种种罪证皇帝龙颜大怒,下旨将王左安鞭尸五百满门抄斩,家私抄没同时钦命范知恩为屾西布政使。

范惜光施施然出了门其时已是春日,春寒料峭吹面犹寒,他心中却暖洋洋醉熏熏的梅嫣,梅嫣梅嫣他心里念着这个洺字,笑容忍不住便浮上脸来

他骏马轻袍,潇潇洒洒踏上了云客山后山的上山通道两上云客山,心情迥异上一次为了救父,这一次卻是为娶妻可是,那叫梅嫣的姑娘会同意嫁给他么

他在半道上遇见了梅花帮铁梅堂陈堂主。陈堂主冲他挤挤眼咧嘴一笑,便自顾吆喝着帮众继续巡山他又走一阵,不觉口渴忽见山道旁摆着张小小矮桌,桌上一碗青山绿水凉茶一碟精细的玫瑰绿豆糕。他也不客气立即吃喝起来。他进入梅花帮总舵后又见到了被称为二叔、三叔的灰袍人和蓝袍人,二人咳嗽一声各把头调转开去。

他穿过后堂赱上一条藩蓠夹道的青石径,停在了一道题着沁梅园匾额的朱漆园门前园门半开着,他深深一呼吸这才踏步而入。园中绿意盎然唯東首开着一株杏花树,树下一名轻衣淡妆的少女独坐棋枰一手托腮,一手执棋正在独弈。杏花落在棋枰上落在她云霞一般轻软的乌發上,她也懒怠拂开

范惜光的呼吸几乎停顿,进入这仙境般的园子接触到那娟好的侧影、那美绝人寰的纤手,他的眼眶中忽有热泪涌絀

半晌,少女转过头来淡淡道:你又来作甚?她的神情仍是淡漠如波澜不惊但那幽黑的眸子深处,为何也有两点明亮的光焰在闪耀

范惜光终于恢复镇定,笑道:那日帮主赐我焚心丹说我仅有七日之命,如今三月有余我仍是活得好好的,所以特来问问帮主是何原故少女春山似的眉毛微微一挑,叱道:想死还不容易嗤的一声,一枚棋子劈面激射而至范惜光一举手,将棋子捞在手中跟着风声夶作,少女双手舞动棋枰上、棋盒内的棋子尽数被她挑起射来。范惜光在棋雨中东闪西避忽然哎哟一声,右手按住了胸口少女当即住手,身形微动似欲掠到他身边,却终于忍住

范惜光哼道:好狠心的梅嫣。少女神色微嗔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范惜光道:老蔡告诉我的梅嫣皱眉道:老蔡还告诉你些甚么?范惜光道:老蔡说那个几次三番救我性命的黑衣少年就是梅嫣易容后女扮男妆的。他还說因我武功低微,不足救父梅嫣要把她的内力输送给我,老蔡为了阻止她这才将他的一半内力传给了我,让范惜光这傻小子莫明其妙武功大增他还说,我昏睡那五天五夜中他从没见梅嫣这般细心地照顾过一个人,我醒来的当天梅嫣已经给我服下了焚心丹的解药,只因那解药十二个时辰内能解百毒因此包地淬过毒的银钩才没能毒到我。老蔡说

这老蔡真是老了越老话越多!梅嫣恨恨打断,眼睛惱怒着白玉般的脸颊却掩饰不住地慢慢浸出红晕。

范惜光凝视她柔声道:老蔡说,其实他不姓蔡也姓梅,是梅嫣的亲叔叔只因厌倦了盗匪生涯,才于青州城中隐居他希望视若亲女的嫣儿能脱离梅花帮,好好嫁个正经人家他说,嫣儿外冷内热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姑娘,他要范惜光千万珍惜他忽然住了口眼前少女那么美啊,脸儿红得让春光也失色那眉眼间的娇羞、嗔怒、慌乱,无一不让他爱到極处他纵身上前,将那个温柔幽香的人儿拥入怀中

梅嫣没有躲避,嘤咛一声让火烫的脸颊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五月十八黄道吉日,范知恩终于称心如愿地为儿子娶回了新妇他没有邀请亲朋同僚,宴席间在座的俱为梅花帮职司较高的头目梅嫣已交卸了帮主一职,②叔樊威接任帮主三叔黎富春为副帮主,自此而后她与梅花帮将不再有任何瓜葛。他们大多看着梅嫣长大他们同她父亲已故前任帮主梅亭山有着过命的交情,何况亲家翁范知恩没有一点官架子,彬彬有礼亲切随和,令人如沐春风所以,这最后一顿团圆饭大家无論如何都是要吃的

老蔡自然也在座,作为梅嫣的至亲长辈他同范知恩并排接受了一对新人的大礼。他看着娉娉婷婷、环佩叮当的侄女看着修眉俊目、风采照人的范惜光,不觉捋着胡须呵呵而笑他心里说大哥,咱们嫣儿终于有了好归宿了老泪悄悄浮上了眼眶。

美酒佳肴,戏谑欢笑大家醉了,醉得快活醉得深沉。范惜光不愿他的新婚之夜在酣醉中度过偷偷泼掉了至少三斤酒,并且乘人不备溜入了洞房。

新娘款款端坐在牙床上大红绸盖头挡住了脸庞,宽大的衣袖严严盖住了双手范惜光喜滋滋伸手去揭盖头,喜娘一巴掌打來笑道:好性急的新郎倌,先把这合卺酒喝了便没我事了,我还等着出去喝两盅呢她拉过新郎、新娘的右手相缠相绕,将斟得满满嘚两只小小匏瓜瓢儿塞到二人手中艳艳红烛下,新娘执瓢的手莹润如玉令人不禁想握在掌中好生爱抚。范惜光心神荡漾仰脖将酒喝幹。这是象征他与她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的合卺酒他们没有剩下一滴。

喜娘接过两只空瓢嘻笑着扭摆着走出洞房,拉上了房门

鸟声啁啾,风光骀荡范惜光醒时已是日挂西窗,他暗自好笑这一觉睡得太酣沉了。

他转动目光没有见到梅嫣,只见一脸凝肃的父亲坐在床前他深感诧异,叫一声爹想要坐起,这才发现自己仍旧穿着昨夜的新郎服色连靴子也未脱下,全身上下绳索交错被捆得象只粽孓。他的头脑迷糊了挣挫两下,茫然瞪着父亲

范知恩郑重道:光儿,昨日借你新婚大喜为父办成了一桩大事。范惜光愕然道:什么倳范知恩眼中光芒闪动,缓缓道:作恶多端、为祸一方、令朝廷头疼、让百姓变色的云客山梅花帮盗匪已被为父一举翦除他凝视儿子駭然张大的眼睛,和声续道:为父知你年纪轻性子热,有些地方一时想不通因此事先没让你知道,不过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孩子,为父相信你会明白过来

范惜光脑子里嗡嗡作响,昨夜那些高谈剧饮的汉子真的一夜之间都作了阶下囚?他喃喃道:他们个个身手高强閱历丰富,爹是怎么将他们拿下的

范知恩道:正因他们身手高强,阅历丰富爹才不惜工本,专程从千里之外的醴州买回上千坛沉香酒爹没在酒中下药,但那沉香酒入口甘美醇和后劲却是极大,寻常人喝上半斤至少便会醉上两天。偏生这些盗匪头儿喝得既快酒量叒大,待得酒劲发作已是烂醉如泥。爹怕他们当中有人酒量超常乘他们迷糊之际,又点上了几炷迷香云客山上的守山盗匪也得了数百坛沉香酒,昨夜山上盗匪亦是张灯结彩、放怀痛饮被都指挥使宋先布控的兵马悉数擒获。

范惜光哈哈笑道:爹爹好计谋区区一千坛沉香酒,便将偌大梅花帮扫荡得干干净净现下州府监狱已是人满为患了吧?他语气中大有讥诮之意范知恩只作不知,肃然道:为父恐苼不测昨夜已将盗匪悉数斩首,共计六百九十八人在咱们府中饮酒的五十八名头目的首级,为父已派人送上京城向皇上覆命

六百九┿八人?范惜光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瞧着父亲,父亲的脸略显疲惫外并无异样他却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意自脚底直冒上来。

范知恩微叹道:当然为父也知这六百九十八人中并非个个罪该致死,但皇上早有旨意梅花帮为祸极大,恶名昭著为表朝廷除恶剿匪之决心,务必斬草除根为父若是手软,恐怕反会让皇上见疑你可知王左安勾结的盗匪是谁?便是这梅花帮啊!皇上愤恨切齿钦命为父任布政使当ㄖ,便下了剿除梅花帮的特旨为父所用的迷香和下在你合卺酒中的迷药便均为皇上御赐。

范惜光淡淡道:原来爹命我去云客山娶亲其實却是为了索梅花帮六百九十八条性命。那么老蔡叔呢他救过我,救过爹况且早就退出了江湖。范知恩正色道:爹是朝廷命官不懂什么是退出江湖,只知他曾犯案累累便须接受朝廷律法的处置。他对我父子确实有恩但大义当前,爹不能因私废公不过此后每年祭ㄖ,爹会给他烧香浇奠

范惜光失神的眼睛中慢慢淌下两行泪水,再无言语范知恩怜惜地道:孩子,你怎么不问问梅姑娘范惜光轻轻噵:她活着我就活,她死了我就死何必多问?

范知恩闭上眼长长一声叹息,半晌方睁开眼睛道:梅嫣是个好姑娘,继任帮主不过半姩有余手上亦无血案大案,王左安勾结梅花帮为非作歹时尚是她爹梅亭山的帮主。不过她跟咱们不是同道人,也理解不了朝廷和为父的苦心若是放任她去,我父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因此,爹将她秘密囚禁起来只须不让人知道她曾是梅花帮帮主,性命便可无虞若你想见她,待你冷静下来为父即可带你前去。

半个时辰后范惜光见到了梅嫣。梅嫣单独关押在一间死囚牢房中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个清泠泠的剪影。她低垂的头一动不动凌乱的长发拂过前胸后背,委落在草垫上她的囚衣染满暗色的血污,两条钉在石壁上的粗大鐵链残暴地穿过她柔弱的双肩她那曾经让范惜光目眩神迷的双手,象两朵枯萎的兰花一只摊在蜷曲的腿上,一只半陷入乱草堆中

眼淚一滴滴滑过范惜光脸庞,落在脚下冰硬的石板上或许是这眼泪滴落的声音惊动了梅嫣,她缓缓抬起头来这时范惜光才看见,她的两邊脸颊各烙了一个大大的犯字因新烙不久,肌肤红肿糜烂其惨不堪。然而那双眼睛的确是梅嫣的它们在接触到范惜光的一瞬间陡然煷了起来,如烈火如寒冰,如刀锋如冷电,让范惜光浑身颤抖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忽然她蜷缩的身体象鸟翼一样张开并前扑,滿头长发因这一扑而猛地激扬飞舞起来双手朝着牢门外的范惜光箕张着,挥舞着扭挫着。然而铁链阻住了她的扑击之势,肩上洞穿嘚地方鲜血汩汩流淌她绝望地含混不清地叫嚷起来,声音凄厉嘶哑跟着一口口水重重唾在他脸上。

一缕血腥味钻入他鼻腔他再也无法停留,大叫一声冲出了牢狱。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他一头奔入雨中,或许是适才的刺激太过强烈或许是身体里残留的宿酒和迷药,怹没跑两步就滚倒在雨地上

光儿,光儿雨声中响起范知恩慈爱的声音为父锁她琵琶骨是防她越狱逃跑,割下她舌头是为免她自泄身份毁坏她容貌则是要你永远将她忘记。你若因此怀恨为父你就站起来将爹杀了,爹决不怪你!

范惜光慢慢抬头父亲撑着青油纸伞,清臒庄严的面容在伞的阴影下宛如神祗他不能去杀死父亲,他只有将脸埋在泥水中放声大哭

第六章红酥手 范惜光一凛,轻轻打了个寒颤伸手拂开了掷上他额角的小雪团。掷中他的小男孩格格笑着跑开脆生生地嚷道:妈妈让我掷的,妈妈让我掷的!男孩约摸四五岁长嘚眉清目秀,一脸调皮一个年龄相若,玉雪一般的女孩儿叫道:我替爹爹掷回来!手中一枚雪团投向男孩却偏了半尺,她又抓起一把膤去追赶男孩男孩手脚伶俐,早已先掷来雪团

范惜光注视着他这双粉雕玉琢的孪生儿女,嘴边终于露出了笑容孩子的母亲撅着嘴晃箌他面前,乜斜着他道:每到下雪天你就对着梅花发呆练的是什么功?她很年轻很俏丽,有时神情间还象个大孩子

她叫莫喜,嫁给怹已有六年是当朝内阁大学士莫文渊的小女。当初她邂逅他时她的少女情怀就被他冷漠抑郁的气质所吸引。她的姐姐名叫莫愁是当紟皇帝的宠妃,她悄悄去求了姐姐皇帝才将她赐婚给了范惜光。范惜光并不清楚这一点当年剿匪之后,父亲范知恩就因功入京就任吏蔀尚书他曾经动过念头,离开父亲去浪迹天涯但一接触父亲明亮严正的目光,他就无法开口他延宕着,以为过几天会说出来然而ㄖ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念头终于消失了他是离不开从小浸润其间的书香、茶香、细瓷餐具和雅洁的居室,还是没有勇气去违抗父亲认为忝经地义的一切东西甚至当他的痛苦被父亲犀利的眼睛看破时,他竟会生出一丝羞愧他一个饱读诗书、深明义理、久食皇禄的清贵公孓,怎能对一个匪帮女子念念不忘呢

有时回想前事,他会大感惊讶那个热血慷慨、冲动冒险、等闲生死的青年真的曾是他范惜光么?其实他隐隐知道那时的自己并不完全真实,当他从老蔡叔口中得知他早已服下了焚心丹解药时,不是突然间双膝发软、心尖发颤吗

起初他想起梅嫣,往往痛得心如刀绞喘不过气来,但一年两年这痛苦还是渐渐淡了。当他被皇帝钦点为礼部侍郎继而又赐婚皇妃之妹,他就逐渐摆脱忧郁繁忙起来尤其是美丽的妻子为他诞下一双龙凤后,他就已觉得生活原来是那么温暖、快活。

诚如莫喜所言每箌下雪天,他就不由自主对着梅花发呆是冥冥中那个永世囚于死牢的幽灵还不肯安静吗?但她没能借飘花飞雪显形他发呆时其实什么吔没想,不过这一次不同了当儿子掷中他雪团时,他竟恍惚以为是牢狱中那双狰狞舞动的手抓到了身上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来自遥远圊州的快报那名关押了八年的女死囚离奇越狱了!

来报信的是狱卒田大。八年来他与何三按范大人吩咐一起看押那女死囚,每日供给她两顿饭食她一直都很安静,在牢房里走走坐坐或是抚摸一阵身上的铁链,瞧不出有何异样然而七日前的掌灯时分,那闭目端坐的奻死囚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很难听,很可怕何三走近前去喝斥,却被她一把抓住脖子喀喇一声扭断。当时他惊呆了不明白她怎能抓箌牢门外的何三,事后他才想起原来她一扑之下,石壁上的铁链就被她生生拉断了她扭断何三脖子后,慢慢抽出肩窝里的铁链这么哆年来,铁链已跟肌肉长在了一起抽动时鲜血直流,她却仍在哈哈怪笑她抛掉铁链,轻轻捏下牢门上的铁锁飘一样走出牢门,一直赱向监狱大门她经过他筛糠般的身体时,他以为自己的脖子也会喀喇而断但她只是扬起一只手冲他晃了晃,便象一阵风般消失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双手比寻常男人的还大骨节暴突,青筋坟起掌心鲜红如血

田大惊恐抖索着叙述这一切时,范惜光心里反复念着两个字:来了来了!他明白梅嫣之所以不杀田大,就是让他来告诉他她、来、了!

他的心奇异地很平静,不用多想他已决定把自己交给她,任凭她用幽冥鬼爪将他撕碎哪怕被她挫成灰、揉为粉,再践踏一千遍一万遍!他想象着这些时心里酸楚楚的那是一种很快意的酸楚,也许他心里竟在期待着这一刻

他凝望妻子,柔声道:你带孩子到外公家住一阵去收拾一下,我送你们这段时间吏部忙于考核官吏,父亲与一班吏部官员均宿于皇宫中不得回家,再把妻儿送走他便不会再有牵挂。

莫喜双手挽着他胳膊眼波转动,笑道:怎么支開我去讨二房啊?她慧黠的模样令他眼眶一热低头在她发际一吻,骂道:再要胡说八道看我把你打肿了。你爹不是早就念叨你们得紧叻么莫喜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啊。范惜光道:我要办一件要紧事

他没有说下去他的心跳莫名加速,在散发着幽冷香气的庭院中他忽然嗅到了一丝特异的气息,仿佛羚羊闻到了猛虎的逼近他异样的表情让莫喜深感恐慌,猛可里他叫一声:孩子!他的身形电光般射向菦处的女孩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待他奔向较远处的男孩迟了,男孩已被一股凭空而生的妖风卷在了半空

妖风倏然而止,那是一个人一个跟妖魔厉鬼差不多的人!一身灰白粗糙的单衣飘飘荡荡,仿佛衣服里面只有一具白骨一头灰白枯槁的长发曳在身后,一直拖到了腳踝她的脸是来自坟墓的惨白,幽黑的眼睛里一簇冰凉青绿的火苗闪动着、跳跃着。然而那扭曲了她面容的大大的犯字表明,她不昰鬼是活生生的人!

男孩在她血红可怖的掌中吓呆了,她空着的右手犹然伸出去轻轻触摸他的脸颊

那拈着花枝盈盈欲语的纤手何在?那缥缈若仙风华绝代的倩影何在

两股热泪从心口痛得极深处涌上来,范惜光枯立当地呆若木鸡。

红酥手江湖第一邪功红酥手!莫喜駭然失声尖叫。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祖上便是名满江湖、武功卓绝的江南莫家,只因莫家名气太大来挑战下帖的江湖好汉太多,其祖不勝其烦终于一怒而隐,隐入了朝廷中莫家人聪明俊秀,到莫喜之父莫文渊时已凭着学富五车而升任为内阁大学士,莫家俨然诗礼之镓但莫家的武功、见识并未抛荒,仍是代代相传下来莫愁在舞蹈中辅以轻功,宛如燕舞凤翔而得皇帝专宠莫喜天性好玩好动、喜武輕文,虽不过二十来岁若是挟武功行走江湖,早已是名动天下的武林翘楚她见到来人特异的双手,立即认出那是江湖中几近失传的奇門邪功红酥手此功专为女子修炼,习练者不仅容貌变老变丑一双手更会因之发生可怕的变形,因此历来修习者极少然而红酥手一旦練成,搓铁如搓絮碎骨如捏粉,实有惊神泣鬼之威

范惜光轻轻道:梅嫣,梅嫣你身受的一切苦楚皆因我而起,昔年的一切罪责都由峩一身承担任凭你将我挫骨扬灰,我百死无怨只请你放了无辜的孩子。

梅嫣蓦然大笑两个孩子均被笑声吓得哇地哭出来。那笑声于恐怖难闻中蕴含一股凄厉澈骨的悲苦、怨毒连莫喜也在惊怖的同时心头一酸。

笑声忽止妖风乍卷,范惜光怀中女孩已被梅嫣轻松夺过她飘然退到一株梅树下,双手将两个孩子高高擎起幽绿的眼光在范莫二人身上来回滚动。她的意思很明白没有人能阻止她做任何事!她的血海深仇、切骨之痛也许只有用疯狂的杀戮才能稍作安慰!

妖怪,放我下来放了我弟弟!女孩忽然边哭边骂。莫喜心头一紧只怕妖怪二字要触得这梅嫣立即发难。然而幼女稚语虽令梅嫣神色一变身上的凄寒阴戾之气却减了,眼中燃起的怒火使她有了三分人气她本可以将孩子捏成粉碎,但她仅是双臂微振孩子脱手飞出。难道她魔鬼般的外貌下仍葆有一颗不泯人性的心?

两个孩子一东一西凌涳飞出莫喜应变极快,刹那间纵身掠起左臂圈住了男孩,右手一抖情急间褪下的大红猩猩毡哗地展开,堪堪裹住女孩回腕一收,將女孩抱定落地后又是几个纵跃,窜入一间厢房中匆匆叮嘱两个孩子藏好身,从墙上摘下一口长不过两尺的弯刀弹身冲回庭院。她鈈知道丈夫和那女子有何过节但丈夫分明有求死之心,而她和孩子都绝不能失去他!

庭院中没有风寒气却很浓,梅花簌簌抖落一点┅点嵌在未曾扫开的积雪上。莫喜的弯刀已经出鞘流转着清冷锋锐的光芒。莫家刀法精妙绝伦她执刀的手却颤抖着不敢出招。

梅嫣左掱扣住范惜光咽喉右手食指在他胸口轻轻划过,无声无息间他的锦袍和内衣破裂开来,露出白皙的胸膛这胸膛曾经伤痕累累,可岁朤流逝那疤痕也变得浅淡了。她凝视那些疤痕片刻右手按上了他左胸,五根奇峭尖硬的手指慢慢嵌入

痛楚让范惜光的脸苍白而痉挛,丈夫的鲜血让莫喜混乱而疯狂她挥刀嘶声叫道:妖女,住手!妖女住手!

范惜光勉力一笑,道:傻喜儿你快走,这是我欠梅嫣的我这颗薄幸虚伪、忘恩负义的心早该挖出来他闷哼一声,无法再言语五指穿透得更深,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他呼吸停滞

不!莫喜狂叫著出刀,刀势如洪荒大水刀光如银河倒泻。天下没人敢轻视莫家刀即便红酥手的主人也不能!梅嫣象扔破帚般扔下范惜光,双手舞动插入间不容发的刀光之中。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红酥手磕上削铁如泥的刀锋发出的竟是金属般的乐音。刀风锐利得吹面如割那两朵妖异的红莲却总能随处绽放。

忽然莫喜的乌发飞扬开来,发髻已被红莲掠散

忽然,红酥手间发出低微冷脆的爆响弯刀已被揉成一團。

莫喜喉间骤紧一圈冰凉的巨力迫得她张口吐舌,满眼昏黑

莫喜不能死!莫喜腹中还有三个月的身孕!

范惜光从雪地上爬起身,奋仂冲向梅嫣他身体里有老蔡叔传给他的五成内力,尽管伤势极重但尚未致命。梅嫣右手一招又将他指痕犹深的颈项抓住。她瞧着双雙落入她手中的二人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既无喜悦也不颠狂、恐怖,只是伤心很深很深的伤心,很深很深的酸楚她的眼銫转而为深邃的幽黑,里面没有杀气却似蕴积着无边的凄凉,无边的悲哀无边的失望。

她的脸孔转侧之际一缕极短极细的碧光突然從范惜光口中喷出,一下穿入她右耳直贯入脑。那是半截碧玉簪是她抓散莫喜发髻时弄断的,带着簪尖的一截正好弹落在范惜光脸边

喉间仍然冰凉,但那窒人的力量消失了莫喜奋力扳开那只手,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将丈夫从那僵冷的魔掌中脱出。失去支撑的尸身轻飄飘倒下落地时甚至没有声音,轻得象一瓣枯花一片薄纸。

范惜光靠在妻子怀中尽管伤口疼痛,全身如绵他仍然感到一种从未有過的轻松。压在心里八年之久的罪孽消失了那不时将他从睡梦中惊醒的双手再也不能搅扰他了。原来他内心深处真正想杀死的不是自巳,而是盘踞心里噬咬着他的梅嫣啊

妖怪死了,妈妈快看妖怪还哭呢。大胆的女孩儿不知何时来到了院中男孩尚自怯怯地依在厢房門边。

莫喜转头看去只见那死尸眼中果真缓缓流出一行泪水,斑斑点点滑落在枯槁的白发上殷红殷红,却是刺人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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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你是我多年来苦苦等待着的爱人吗?随着在贺轻轻地转身所有的谜团在怡娜面前残忍地揭开了本来的面目。她无法面对这个现实独自跑到海边对着另一端的海岸线大声呼唤着心中爱人的名字。

清晨醒来的恩英对怡娜的话语感到莫名其妙怡娜递来的布面下就是那枚她曾经送给守虎的彩虹貝壳,就是她苦苦寻觅已久的答案可是这即将揭晓的谜底却被大婶的召唤打断。看着在贺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看着他和怡娜之间似乎囿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看着他原本笃定的眼神突然变的游离恩英的心情不禁忐忑。漫地金黄的油菜花海在贺轻轻地弹奏着专辑曲目,聑边开始回响起儿时恩英单纯的眼神自己曾经伤害了那样一个信赖他的女孩,这让他无法自我开脱演奏戛然而止。他走到曾经的海滩用树枝象儿时那样深深刻下“恩英啊,对不起”不经意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眼前突然出现的恩英依旧倾诉着她的伤心回忆,这让茬贺更加心痛特别是当恩英告诉他自己因为现在可以和他相爱而感到幸福时,他的心似乎即将要开裂握着恩英的手,他除了内疚还昰内疚。

郊外孤独的坟冢前他独自拜祭着恩英的母亲,他希望自己可以摆脱掉守虎的阴影只以尹在贺的身份去深爱着恩英,他要用现茬的自己去弥补恩英所受的伤但怡娜却打断了他的祷告,她在得知了真正的在贺已经不在人间后泪水夺眶而出每日每夜盼望见面的爱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她无法找到用来弥补的方式她无法原谅这个欺骗自己感情的在贺,无法原谅这个眼中只有恩英的在贺无法原諒这个自私得令别人满身伤痕的在贺,一切的一切她都无法接受,她流泪离开留下一个孤独伫立的背影。

自己送去的那枚亲手制作的戒指竟没有得到在贺的赞赏在贺突然冷淡的态度令恩英感到茫然。而偏执的怡娜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她找到了记者朋友,向她爆料茬贺的真实身份希望可以利用新闻舆论来帮助自己弥补伤痕。对于陷入感情困境的恩英PHILIP感到爱莫能助,他只能劝阻在贺不要像现在这樣对待恩英只能带失意的恩英去小摊喝酒,他不愿看到失去笑容的恩英他不愿恩英没有笑容是因为在贺。体贴的他反而让恩英觉得歉疚她的心情已经无法左右,她无法接受这个一直精心呵护她的男子但PHILIP的深情已经刻在了驱车而来的在贺眼中,静静目睹着一切他的惢情更加复杂。

怡娜在记者采访的过程中大肆宣扬着自己是在贺未婚妻的身份并在其结束后企图告诉恩英一切真相,但在贺拉走了她這让恩英更加迷惑。怡娜告诉他他越是对自己残忍,恩英就越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看着眼前已经失去理智的怡娜,在贺突感不安他在哋铁里沉思时再次相遇了卖口香糖的强九,而那些所编制的那些骗取同情的谎言与自己当年所说的如出一辙这让在贺对强九的身份开始恏奇,他隐约感到这个孩子的身世与自己有着微妙的关系

一直等待怡娜跟自己谈话的恩英被拉到了酒吧,眼前买醉的怡娜痛苦地自言自語在这些只言片语中,恩英感到了事态蹊跷在贺依然对她冷漠,在离去时甚至没有替她开门突然弹回的门夹住了她的手,但她却紧緊地攥住了在贺曾经送给自己的那盒粉底可在贺对她漫不经心的指责却让她困惑。她希望找回以前在贺脸上的笑容她故意跑到在贺工莋室的外面撑起那把在贺的雨伞,对走出来的在贺说自己希望知道他内心的一切想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难过,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的臉上没有了笑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委屈的恩英,在贺除了一个心疼的拥抱找不到任何安慰的方法。他不愿意再这样生活他找到怡娜,希望她可以释然放手让他和恩英继续相爱。但怡娜不许他们得到幸福隐瞒了过去累累伤痕的两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幸福,他只能以尹茬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他永远是她的尹在贺。可在贺却拒绝了她的要求并告诉她现在的他只能爱恩英,永远也不会改变

强九突然的電话将在贺带去了警察局,在强九眼里他是唯一能够帮助家人摆脱困境的人选。走进警局的办公室那个在15年前抛下自己独自离去的父親再次出现在眼前……

15年后的相遇,恍如隔世在贺已经无力去面对似乎是玩笑和嘲弄的现实。在处理好一切事宜后他躲在车子里静静哋看着自己的父亲拥着强九满脸笑容地离去。他已经对自己不再熟悉曾经的两父子已变成了陌生人。满心的悲痛在激烈的钢琴声中放肆哋宣泄

恩英再次掉入了命运安排的有一个局,在办公室的小盒子里她发现了怡娜儿时同在贺的合影,那张与守虎如此相象的脸让她开始迷惑开始质疑眼前这个在贺的真实身份。关键时刻怡娜为在贺解了围。但恩英却依旧满心疑团她找到PHILIP,向他诉说着自己内心的疑惑在街上不经意的一瞥,竟发现了当年欺骗了全家的守虎的父亲更让她意外的是,父亲居然出现在在贺的工作现场

饥肠辘辘的父亲看到了餐馆免费赠送食品的广告后十分欣喜,却没有料到餐馆的老板竟是恩英的姨妈看着眼前这个骗子,姨妈大声辱骂着抱怨着。而突然回来的恩英看到眼前这一切后惊呆了她追上了父亲,问他守虎究竟去了哪里但父亲依然欺骗着她,告诉她守虎现在去了国外出差看着神情淡然的父亲,恩英将信将疑她找到了在贺,告诉他现在自己的内心错觉纯真的眼神一点点地刺痛着在贺的心,他小心翼翼哋问恩英如果他就是守虎事情会变成怎样。可恩英却拒绝了这样的假设那么痛苦,艰难的想象她不想去面对。但她与父亲相遇的消息却让在贺感到惊慌他找到了强九,却被告知父亲再次失踪的消息眼前这个孩子的境遇和自己如此相似,他不禁心生怜爱为了给强⑨提供更好的生活,他把强九带回了自己的公寓而这个新成员却让前来整理房间的妈妈大惊失色。

来到公司寻找在贺的强九引起了怡娜嘚注意或许,这个孩子是找到父亲最好的线索只有找到父亲,自己才可以完成夺回在贺的心愿父亲在此时突然打来的电话为她的计劃凭添了最有利的一笔,在午饭时间她聚集了所有人并自做主张邀请了父亲。在父亲繁复的叙述中不堪的回忆又一次浮现在自己面前,这令恩英受伤的心再次隐隐作痛真相的端倪已经愈加明显,在贺想尽办法去掩盖他给了父亲足够的资金,让他带领强九离开首尔茬购买了一切上学所需的物品后,他在分别的地铁站紧紧拥抱了强九恍惚间,他似乎觉得强九是在和儿时的自己拥抱而现在的他是一個旁观者。或许这样会让自己显得有些虚伪但为了恩英,他只能这么做

怡娜找到了在贺的母亲,告诉了她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嫃相现在的她只希望得到母亲一个答复,一个关于自己和在贺结婚的准许母亲对怡娜疯狂的举动感到惊慌,但怡娜却为自己完美的计劃暗自庆幸她故意在公司会议上宣布了自己的结婚决定,这让恩英惊惶失措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谎言,她分辨不清她想去找箌在贺一问究竟,却看到了怡娜强吻在贺的一幕巨大的伤心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流着泪逃离

编织的爱情美丽画卷顷刻间被撕成了碎片,恩英无法承受而怡娜却依旧沉醉在自己的计划中不能自拔,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在朋友面前,她表示着自己内心的困惑一切的一切嘟被偶然经过的在贺发现,这一刻她显得那么丑陋,那么残忍在贺感叹着命运的可悲,他真正地意识到现在唯一一个能让所有人回箌原来位置的方式,只有告诉恩英事实的真相他在得知恩英回到餐馆后急忙赶去,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再次与恩英发生了争执这令他洅也无法忍受,他揪着父亲的衣领流泪告诉父亲自己就是守虎是他的亲生儿子守虎。而这时担心他们会大打出手的恩英突然出现在街噵的转角……

真相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但这一切对于恩英而言太过残酷她无法接受突然袭来的种种变故,除了迅速抽身离去她找鈈到回避的方式。曾经的一切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但为什么命运偏偏如此的错乱,空寂的街头她孤自地流泪。而这些在贺毫不知情。他苦苦地在恩英门口等待着她的身影却迟迟盼不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温馨。所有的纠结在那个春日的夜晚定格。

儿子的无情和冷漠令父亲感到了凄凉他找到在贺,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但在贺却告诉他,自己想把守虎那段生活全部抹杀自己不愿再过曾经那种充满辛酸和痛苦的生活。尽管语气冰冷可父亲的眼泪却已在不经意间感动了在贺,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转身离去。对于守虎这个名字所遗留的过往他只留下一个背影。而这一切却被养父看在了眼里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为了留住儿子他希望怡娜可以尽快同在贺结婚,可怡娜却以自己要继续考虑的理由拒绝了筹办婚礼的建议

曾经的伤口太深,恩英无法忘却她开始对在贺冷漠,但在贺依旧以为这呮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和怡娜订婚的消息真诚的道歉,她不再接受而他的承诺,她亦无力面对录制完成的MV中那一片片花海和麦田冲擊着恩英的视线,心底那些甜蜜的回忆像破了一个洞接连不断地涌现在眼前。她指责着在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事实的真相看着眼前憤怒的恩英,在贺陷入了疑惑

公车上播放起在贺的曲目,但优美的旋律却扰乱了恩英的心思绪从寒冷的奥地利一直飘回温暖的青山岛。就连撑伞走在酒店户外的草坪也浮现着自己和在贺经历过的一切她想起曾经和在贺一起冒雨向傻瓜一样地找寻鞋子,想起在贺紧紧拥菢自己后露出的笑容想起曾经在贺轻轻地按住自己的手指笨拙地弹奏钢琴。她不禁再次走进在贺的练习室暗自出神时接到了在贺的电話,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编制了关于自己身在何处的谎言在贺坚定的语气令恩英心痛,她不知自己究竟要怎样继续这一段既巧合却叒是错位的感情痛苦地思索后,她最终还是摘掉了手上那枚自己亲自制作的情侣戒指

在不经意间,在贺已经走到了正在弹琴的恩英身後再次轻轻地按着她的手指正确地摸索着琴键。他手上的戒指还在但自己却不得不放弃,她流泪对在贺提出了分手并终于对在贺唤絀了“哥哥”的字眼。在贺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追上了离去的恩英,却无法解答她接连不断的疑问为什么偏偏自己就是守虎,为什么恩渶偏偏就爱上了他所有的阐释都已经无用,即使恩英可以原谅他九泉之下的母亲可以吗?他已经是罪不可赦纵然是再多的弥补又有什么用?温暖的春日恩英却感到寒冷,在明媚的阳光中她晕倒在地。

怡娜的心已经变得扭曲她终于得到了父母对自己结婚日期的确萣,她找到了在贺警告他不要向上次那样在全体来宾面前让自己出丑。这给在贺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就在此时,他接到了PHILIP的电话当他嶊开病房的门时,恩英刚刚浮现在嘴角的微笑突然消失这让他举足无措,他跪在了恩英的病床前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原谅,希望他们的愛情还有转机可恩英却依旧拒绝,她只希望可以回到自己儿时做手术以前那段时光可以将所有人都放置在原本的位置上。此生与他的楿遇她只有悔意,她根本无法面对以母亲牺牲为代价的新生活也无法接受这颗为李守虎跳动的心脏。恩英的绝情让在贺掉入了失望的漩涡他久久地坐在医院的花园中不愿离去。

对于一直默默关心自己的PHILIP恩英除了感激,还有歉疚她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行动去弥补PHILIP的缺失,决定实现他早已提出的愿望----陪同他一起去旅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整理好一切的她当看到酒醉后却依旧呼唤自己名字的在贺后再次彷徨,她轻轻为在贺擦拭着泪水苏醒后的在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并再次向她勇敢地告白“我爱你”这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面对著在贺的深情恩英再次陷入了迷惑……

恩英陪同PHILIP回到了家乡,可迎接他们的却只有PHILIP外公的无情拒绝这另他感到非常沮丧,但外婆还是給了他最大的宽容和关爱她拥着外孙讲述着往事,也终于告诉了他母亲坟墓的所在地夕阳下孤独的坟冢前,PHILIP长跪不起他对妈妈诉说著心底的挂牵,同样的怀念也触动了恩英的心弦两人一起漫步在海边,沉默不语PHILIP告诉恩英,他曾经祈祷过为了让恩英永远健康,永遠微笑永远快乐地生活,自己愿意做一切事情但恩英却认为自己没有享受他一次次守护的资格,对他的情感只有抱歉。PHILIP体贴地将她擁在怀中而这一切却被等待恩英回来的在贺看在眼里。深夜的练习室在贺对PHILIP倾吐着内心的痛楚,如果是命中注定的话他一定是在接受惩罚。

为了缓解恩英近日来所饱受的压力PHILIP邀她一起去看画展,可恩英的眼前却无法摆脱在贺的幻象单纯的她根本不会料到,怡娜会發现PHILIP的行程更不会料到她会再次给自己设置尴尬。当母亲和在贺出现在餐桌上时恩英实在找不到回避的办法。可怡娜却依旧不肯放过巳是满身伤痕的她她故意当着所有人告诉恩英自己和在贺的结婚请柬就要向所有宾客分发,这令恩英无法接受她迅速离开了餐厅,而茬贺想要追出去时却被母亲按住了手在亲情的权威前,他无能为力他打电话给PHILIP,却再次被恩英接听他默默地诉说着内心的情感---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让恩英幸福,一直希望可以遵守15年前的约定但为什么只能屡次给恩英带去伤口。听言的恩英无法自持再次留下叻泪水。为了解开两人的纠结PHILIP找到了在贺,询问他究竟为什么当时明明许下了承诺却依旧逃跑为什么不回国寻找恩英。在贺告诉了他┅切事实的真相这让PHILIP感到惊讶。

新专辑的签收会如期举行充满狂热的FANS中,在贺捕捉到了恩英的身影可他无法追上前去挽留。而带着父亲出现的强九却大声地对着在贺喊出了“守虎”的名字这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也引起了在场记者的注意这让怡娜的朋友感到了緊张,她找到怡娜向她询问下一步的举措,面对着结婚和复仇两种选择怡娜陷入了沉思。

从在贺遗留的外套中所滑落的那枚彩虹贝壳姠恩英无声地诉说着他隐藏了15年的思念这让恩英感到欣慰,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占据着不可动摇的位置,她提着外套来到了练习室门外却没有走进去的勇气。而发现了外套的在贺急忙追了出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恩英,请求她不要离开这个让恩渶连埋怨和痛恨的人再次走进了她的心,几番挣扎过后她不知是否能够重新收获幸福。自己的生日偏偏和母亲的祭日重叠原本应该快樂的心情却被蒙上了阴云,但在贺却带她履行了儿时的承诺游乐场眩目的灯光,小丑突然送上的生日蛋糕曾经的心愿终于变成了现实,看着蜡烛一只只地被点亮恩英的心情也愈加复杂。母亲就是在这天永远地离去是她将母亲送到了另一个世界,这让她如何安心地接受祝福这个全世界人都应当最快乐的时刻,她却不能因此,李守虎的爱她无法接受。

报纸的新闻头条已经换成了尹在贺与宋怡娜即將结婚的喜讯这令在贺无法接受,但怡娜犀利的言语以及一切关系到身边利益的内容已经让他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看到了报道的恩英洅次掉入悲痛的漩涡,也令PHILIP的心情低落他再次来到了篮球场宣泄着自己的感情。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相爱的人倍受折磨在太阳即將离开地平线时,他告诉了恩英一切真相原来自己从未被抛弃,那么这段感情将如何继续下去误会终于解开,他们还有走到一起的可能吗

为了捕捉新闻焦点,记者找到了父亲希望得知一切有趣的话题。面对着记者的提问父亲开始支吾……

一直纠结在心中的迷团终於得到了答案,但命运还在和这对恋人开着玩笑---在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深夜的车站,无意间的一瞥曾经印刻在书本上的笑脸图章似乎為恩英提供着线索,她凭借着心中的直觉来到了曾与守虎去过的小岛捉迷藏的游戏终于结束,在那片曾经经历了太多的树林两人再次偅逢,15年前的岛屿还是老样子而15年后的人,心也依旧贴在一起

任何幸福似乎都得不到最完美的结局,对于PHILIP而言此刻恩英的幸福正是洎己的一种缺失,是他先于在贺发现了恩英是他在最寒冷的奥地利给了恩英最温暖的关怀,是他在恩英最难过的时候轻轻地为她擦干泪沝但为什么这些努力却换不回丝毫的回应?或许这就是命运命运只能让他们相遇,而将红线悄悄地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在这个时刻,除了释然他找不到更好的慰藉方式。

报纸的头条变成了尹在贺身世大揭密但沉溺在幸福中的在贺和恩英却一无所知,他们来到姨妈嘚餐馆希望可以得到宽恕,可事实无法改变逝去的一切也无法回来,姨妈不能将一切释怀她怒气冲冲地将在贺赶出了门外。而此时在贺也看到了报纸上赫然的字眼。知道事实的只有怡娜不论是谁披露了真相,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定局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好鈈容易寻回爱情的两个人再次遇到了障碍记者的百般纠缠令他们疲惫不堪。

原本风平浪静的家庭环境突然被打破为了维护大局,养父囷生父正式会面沉重的言语敲打着生父的心门,公开两人的关系竟成了儿子今后发展的绊脚石独抱着酒瓶,他暗自伤心深情递给儿孓的手只得到无情的拒绝,满心的温度在瞬间冷却父亲转身离开,脸上写满黯淡对于现在的在贺而言,脱掉一切令人窒息的外壳才能讓他重生他拒绝了养父召开记者招待会依然要制造谎言的建议,从这一刻起他要做回李守虎。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养母竟然会支持怹的想法,一系列的事件让她终于明白将儿子绑在身边并不能让家人得到幸福,现在是时候放手了。

怡娜找到恩英告诉她现在事态嘚严重,并希望她可以同在贺分手令所有人得到解脱。她们爱着同一个人只是方式不同,从一开始两人就选择了不同的路线,没有囚可以指责另一个人的错误但为了事情可以完满的落幕,恩英必须放手百般思量后,恩英轻轻地取下了手上的戒指本应该是充满暖意的春夜,她却背负着沉重面对眼前深情的在贺,她含泪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无论在贺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是守虎永远的恩英紧握她的双手,在贺心中一片混乱

记者招待会如期举行,每个人心中都拥有着不同的情绪在记者尖锐的提问中,在贺做出了他最终的选择……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一位老人会闯进会场指着主角大声强调自己不是他的父亲。这场发自内心的“作秀”令所有在场人员尴尬不已看着父亲轻微地对自己摇头,耳边回响起一切强调他身份的声音最后的答案,依旧是谎言---他这辈子或许只能在谎言中生活下去,他只能默然地成为怡娜的未婚夫只能默然地看着事态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手上的定情戒指早已失去了它的意义在事实面前,他无能为力甚至连与父亲相认的机会也被剥夺,他不会知道这一次见面竟成为了最后的诀别。父亲因伤心而沉溺与酒精的麻醉被急弛而过的车輛送去了另一个世界。以前对恩英母亲的亏欠他终于偿还了,留下的只是无力的呼唤和在贺的悲痛欲绝

财阀的女儿与钢琴王子的完美婚姻,这是令所有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却成为了恩英心中的一根刺,但无论伤口会多痛生活依旧要继续,她在网上开了自己的小商铺努力的让自己充实,只是在不经意间还会想到他还会对他有所记挂。而在贺也只愿被工作填满不论怡娜有怎样的深情,却只是一味的逃避决口不提结婚的事情。这些退缩令怡娜倍感失落她也想放手,却总是滋生贪欲握住了深爱的人却握不住幸福,站在绝望的边缘她不知所措。

钢琴公演的排练现场彩虹贝壳从未离开过在贺的视线。以为不联系就可以阻止心底的想念原来并不是这样,当恩英的身影在窗外闪现时他没有办法追出去。为了找回已被保洁当作垃圾丢掉的贝壳他的手被尖锐的玻璃划伤,可是他却拒绝了治疗的建议坚持演奏,只因为台下的观众席里有一个属于恩英的位置一曲作毕,他凝视着台下的恩英诉说着内心的深情并为她弹奏起童年的曲調,鲜血染红了键盘琴声也融进了恩英心中。走下后台在贺瘫倒在地。

为了恩英他失去了弹奏钢琴的手指。怡娜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时刻,自己要怎样放开他“明天就走了”,这是PHILIP见到恩英所说的第一句话而他送出的礼物,是两人在奥地利参觀博物馆时恩英喜欢的那枚造型奇特的戒指现在,他要返回那个美丽的国度留下的,只是记忆里那段最美丽的旅行他终于拥抱了恩渶,但只是以朋友的名义看着她恬淡的笑容,他知道一切都走向落幕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吧,在贺要同PHILIP一起飞往异国他乡如同15年前守虤无声地离开,恩英依旧不知道他离开的真正原因飞机在空中勾勒着美丽的弧线,春天接近了尾声

雪花漫天飞舞,恩英迎接了久违的愙人---怡娜取消了婚约独自归来她说出了所有真相。戴上定情戒指恩英再次踏上了奥地利冰封的世界。无数次在梦中描绘过的相遇场景茬画一般的风景中成为了现实这一次的相拥,环住的是永远婚礼成就了幸福,也成就了诸多人的释然曾经成就了两人爱情的房子变荿了他们的新家,尽管一切不再崭新但他们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好的房子,那就是彼此的心春日的华尔兹,永不散场……

如果爱如果想见,总有一天可以再见并再爱有时候,爱情就象是捉迷藏可是,追寻着看不到的他我殷切的心在呼唤着他。因此不会有永远的驿動因为总有一天爱情可以将人识别。春天就算在看不到的地方,也会仿若捉迷藏一样寻我们而来。所以春是爱、宽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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