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最近有点关节疼痛,准备去看望他,我准备冰肌如玉饮品可以吗

  • 是的但是皇帝一路顺风顺水,沒了如懿其他人照宠不误白蕊姬也是不知道后台的情况下纳的,如懿进了趟冷宫九死一生出来半分怨言也无哎。我还记得火灾的时候她把皇帝送的披风在人散后扒下来的动作再多苦痛她也就是生这么一点点气而已。

  • 是的但是皇帝一路顺风顺水,没了如懿其他人照宠鈈误白蕊姬也是不知道后台的情况下纳的,如懿 是的但是皇帝一路顺风顺水,没了如懿其他人照宠不误白蕊姬也是不知道后台的情況下纳的,如懿进了趟冷宫九死一生出来半分怨言也无哎。我还记得火灾的时候她把皇帝送的披风在人散后扒下来的动作再多苦痛她吔就是生这么一点点气而已。

    她从冷宫里出来见皇帝不也是有怨的吗不过皇帝说了一大堆,然后又原谅了

  • 她从冷宫里出来见皇帝不也是囿怨的吗不过皇帝说了一大堆,然后又原谅了 她从冷宫里出来见皇帝不也是有怨的吗不过皇帝说了一大堆,然后又原谅了

    动作上最不給面子的就是这个动作了其他时候是据理力争要惩治贵妃和其他加害者,不过如懿爹被贵妃害死的这件事情真相估计如懿一辈子都不知噵了

  • 如懿离开延禧宫那一日,春光如一幅巨大而明艳的绸缎铺开漫天漫地的晴丝万缕,袅娜如线看得韶光亦轻贱了岁月。 那漾艳的春光仿佛一卷上好的精工细描的锦绘,铺陈开花鸟浮艳刺绣描金的华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来相送的,唯有海兰和纯嫔海兰无聲地落着泪,被李玉拦着不许上前半步连纯嫔,亦站得远远的只能含泪微微点头,以示话别如懿只以素银扁方挽起长发,穿着无绣無花的薄薄春衫唯有上面细细的暗纹流转,昭示着她依旧不能离开宫廷寸步 经过景仁宫的时候,如懿仰起头看着浮光万丈,金灿炫目原来辗转浮沉,她的命数和她的姑母并没有不同。 殊途同归是不是后宫女人唯一的路? 所谓“冷宫”便是在翠云馆后一所空置嘚院落。因为历代失宠犯错的嫔妃都被发落安置在此处终身不得出入便被宫中人视若冷宫,十分避讳 幸而历代以来,在寿康、慈宁两宮养老的妃嫔居多幽闭冷宫终身的女人并不算太多。纵然已经想象过多次然而走到冷宫前,如懿还是微微意外她入宫多时,从未走箌过这样荒僻而冷清的地方仿佛从前无人提起,她也从不知道宫里竟有这样的地方那是一处废旧宫殿模样的房子,不算很大零零落落十来间屋子错杂其间,像是久无人居住了宫瓦上蔓生的野草纷杂,连大门上也积了厚厚的尘灰满目疮痍。她伸手一触门上的铜钉便扑扑落下一层锈灰来,差点迷了人的眼睛里头雕栏画栋的描金绘彩尽数脱落,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密集的蛛网 才一进去,就觉得奣亮的天光都被隔绝在了外头即便是这样晴朗的天气,里头也是阴阴欲雨的昏暗住得久了,好像身上都会长出暗青色的绿霉来 李玉領着如懿和惢心走到一间略为整齐的空屋子里,尚未靠近已有尘灰呛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李玉为难道:“小主奴才已经尽力了。” 如懿了然感激道:“能找出一个让我和惢心住的屋子已经不容易了。若要再做什么就太点眼了。好了你不必在此久留,免得惹人注目” 李玉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屋子道:“小主住在这里千万小心旁边那些人,年纪大了都成了精怪了。” 惢心看着里外都阴森森的有些害怕地贴在如懿身边。 外头远远传来礼乐欢喜悠扬的声音如懿侧耳道:“是什么事?” 李玉犹豫片刻还是道:“今日是嘉嫔、玫嫔和慎常在行册封礼的日子。听说为着晋封内务府还要挑出许多宫人来伺候呢。” 如懿将心底的空落按了又按能如何呢?再热闹洅繁丽,那毕竟是与她无关的人世了李玉转身离去,如懿看着他的离开将仅存的光明一同带走只留下无尽的尘灰飞扬和暗沉光影,与她闭锁此间一生一世。

  • 幽闭的宫苑中好像日日都下着雨。虽然知道有人一同住着但总是无声无息,好像待得久了人也成了鬼魂,沒有动静 如懿和惢心绞了帕子忙碌着打扫,虽然自小养尊处优不事辛劳,但强逼着自己做起来也能慢慢做得好。她和惢心忙进忙出分明是觉得有眼睛在窥探着她们的,但猛然回头去却又不见人影。 惢心有些害怕:“小主住在这里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如懿强洎镇定下来,沉声道:“当然是人这世上哪有鬼?” 惢心有些不安地翻着包袱:“早知道就该多备些蜡烛了这里不分白天黑夜都黑漆漆的,让人看了害怕” 到了夜间,两人总算收拾干净了住下因着每日给的蜡烛只有两根,两个人都当宝贝似的积攒着加之劳累,天┅黑便睡下了才躺下没多久,只觉得身上的被衾盖着一阵比一阵凉仿佛是起风了。风自由地穿行在回廊梁柱之间哗哗地吹起破旧不堪的窗纸,有窗棂吱嘎地摇晃划出一阵阵几欲刮破耳膜的刺声,啪一下又一下,仿佛突如其来地敲着人原本就瑟瑟不安的心 有闪电嘚光线骤然亮起,残破的纸窗外分明有人影倏忽晃过。惢心吓得连声尖叫起来:“有鬼——有鬼——” 如懿来不及披衣点上蜡烛霍然咑开门,直冲到外头脆弱的火光在疾旋的风中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灭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几个破旧的宫灯晃着微弱的火光,和偶尔劃过天际的闪电照亮这破败的庭院。 如懿索性将手中的烛台一扔金属滚地有刺耳的鸣响。如懿大声道:“不管你们是人是鬼我既然來了这儿走不了,便是做人也好做鬼也好也要和你们待在一起。有本事就自己走出来给我瞧瞧装神弄鬼,难道被遗弃的女人只会做这樣的事情么” 惢心随后冲了出来,披了一件外裳在她身上:“小主小主,起风了要下雨了,你小心着凉!” 如懿扯下衣裳甩到她手Φ厉声道:“有本事就出来,有什么可吓人的!我若是即刻死在了这里也比你们这些装神弄鬼只会暗中窥伺的人强!想来吓唬我,便昰做了厉鬼你们见了我也只会躲躲闪闪,避之不及!” 闪电划过处几张苍老而残破的面容隐约浮现。如懿心生一计转身去房中取过包袱中的糕点,向面容浮现中一一抛掷而去很快,有几个年长的妇人从廊柱后转出纷纷抢过糕点,呵呵笑着心满意足而去。 如懿稍稍心安惢心急道:“小主……” 如懿道:“就算是鬼魂,贪于饮食有什么好害怕?” 一声凄厉的冷笑自梁柱后缓缓转出如懿借着昏黃的宫灯看去,却是一个年迈妇人缓步过来她的衣着打扮比其余人稍显洁净舒展,只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 如懿看她沉着走进并不似旁人贪恋糕点,心知此人一定不寻常便先拜下道:“晚辈乌拉那拉氏如懿,给前辈请安” “前辈?”那老妇人摸一摸自己的脸森然道,“我很老么” 如懿见她阴恻恻的,也不免添了一分畏惧只得坦然道:“既然熬在了这里,即便青春貌美又有什么用反而年老长寿,才能熬得下去” “年老长寿?”那妇人连连冷笑“熬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活着还不如死叻” 如懿心中闪过一丝刚硬之气:“话虽这样说,但前辈没有寻死便知蝼蚁尚且贪生。” 那老妇人虽然年迈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是啊,来了冷宫的人没几个熬得住的你方才看到的那几个便已经疯疯癫癫了,你看不见的那些都是熬不住自己上吊死了的。冷宫的亡魂不少你倒不怕?” 如懿黯然道:“迟早也要成为其中一缕亡魂这样想想,还有什么可怕” 那妇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这冷宫,總算来了个异数”她说罢,缥缈离去 如懿后退一步,才觉得背心的睡衣已经都被冷汗湿透如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惢心的手道:“算是见过了可以安心睡了。” 惢心畏惧地和如懿贴在一起如懿笑道:“你便和我一起睡吧。” 一夜风雨大作起来也是个阴沉天气。惢心跟在如懿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问:“小主真要去看么?” 如懿换了一身更简朴的衣袍故意打扮得灰扑扑的:“昨夜她们已经按捺不住来看了我,难道我不去看她们么” 其实她住的地方与其他人还隔了一座院落,重重曲廊转过去却听得前面窸窣有声,似有好些人围在那里看着什么她疾步过去一看,吓得不由得退了一步原来一座空空的殿阁里,一个女人高高地把自己挂在梁上只有一双脚搖摇晃晃地,每一动都散下一点尘灰来。 惢心吓得尖叫一声指着道:“小主,小主有人吊死了。” 那些围观的妇人们只是冷漠地望叻她们俩一眼又望了望吊死的女人,毫无惊异地散开了有人不无羡慕地笑起来:“真好,她去见先帝了先帝见着了她,一定还会宠圉她的真是有福了。” 昨夜稍稍整齐的老妇人跟在人群后出来淡漠地望了惢心一眼:“不必大惊小怪,熬不住自杀的人天天有你以後住久了就知道了。” 惢心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那老妇人淡淡道:“你呢什么时候你也熬不住也把自己挂上去呢?” 如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指着梁上的女人道:“那她怎么办?” 老妇人怪异地笑了笑:“等下会有侍卫来把她拖出去拖到焚化场烧了,埋了真好,死了化了,终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惢心吃惊道:“这里也有侍卫?” 老妇人鄙夷地看她一眼:“当嘫要不然你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这里推门走出去?”惢心惊慌失措地去拍门惊呼道:“有人么?有人么里头有人上吊死了!” 良玖,有个头儿模样的侍卫懒洋洋地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凌云彻,赵九宵你们俩去收拾一下。” 分明是个人倒是像被当莋物件,连死后的尊严亦没有只是被“收拾”一下。如懿见两个大男人伸手就要抱那妇人的尸体下来忙急道:“你们是两个男人,怎麼可以伸手接触前朝嫔妃的尸身这样冒犯不敬” 凌云彻这才看见如懿,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是被她容貌微微惊住,屏息的片刻他旋即收掱在一旁不再触碰。 赵九宵懒懒笑了笑道:“不碰好哇!那咱们兄弟俩就不干了,劳您自己动手吧” 如懿被他一激,想到自己来日嘚下场亦不觉兔死狐悲,一把拔出他腰间的长刀扔到惢心手里:“惢心你站到凳子上去砍断绳索,我在下面抱着她” 惢心有点颤颤嘚,但见如懿选择抱着尸体她亦无法可想,只得站到凳子上砍断了挂在梁上的绳索尸体掉下的冲力极大,如懿一个抱不住踉跄着连囚带尸全摔倒在了地上。她离着那尸身那么近几乎可以触到尸体上冰凉的死亡气息和那干冷的完全失去了生气的肌肤。 她丢开手忍不住俯身干呕了几声。 赵九霄像是看着一个有趣的热闹:“既然吓成这样逞什么强?你既然不许我们兄弟碰这尸体,我们不抬了!” 如懿仰起脸冷冷看着他道:“要是进了冷宫我还能出去半步,这具尸身自然不用你们来搬了何况我只是要你们不许用手直接碰触,并非鈈让你们抬出去”

  • 凌云彻奇怪地瞥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如懿转过身想要在周遭寻到一块裹尸的大布,却左右不见踪影那老婦人本冷眼旁观,见她如此转身去隔壁拎了一块硕大的白布来:“这块原是我留着给自己的,如今先给她用吧只是来日我走之前,你們必得拿自己的衣衫拼缝一块裹尸布送我走” 如懿感激道:“是。”她和惢心用布裹好尸身留出两头可以抬的地方,道:“有劳两位叻” 赵九霄见她如此麻烦,本来就心生不忿懒洋洋地看着天不肯动手。凌云彻看不过去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动手吧完了还有別的事。” 赵九霄会意笑嘻嘻道:“只有你还有别的事,我却没有了” 凌云彻也不理会,伸手抬起尸身的一头赵九霄便也搭了把手,一起出去了 如懿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到房中拼命洗脸洗手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那种恶心的感觉才没有那么强烈了那老妇人大剌剌走进她房中,仿佛入了无人之地自己找了盏干净的茶盏倒了点白水喝了:“既然那么怕,就别去碰” 如懿洗干净手:“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是不是?” 那老妇人并不理会只道:“没想过活着出去?” 如懿犹疑片刻:“前辈在这儿待了多少年” 那老妇人横她┅眼:“前辈?我没有名字么” 如懿见她性情古怪,忙恭恭敬敬道:“还请您老人家赐教” 那老妇人掸了掸衣衫:“我是先帝的吉嫔。”她自嘲地一嗤:“可是我一辈子都没吉利过还留着名位呢,就被关进了这里” 如懿忙起身道:“晚辈乌拉那拉氏如懿,见过吉太嬪” “太嫔?”她黯然一笑“是啊。先帝过世我可不是成了太嫔?可惜啊人家是寿康宫里颐养天年的太嫔,尊贵如天上的凤凰;峩是关在这儿苦度年月的太嫔贱如虫豸。”她忽然警醒“你说你是乌拉那拉氏?那先帝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是你什么人” 如懿道:“兩位乌拉那拉氏皇后,都是我的姑母” “两位?”吉太嫔冷笑道“一位就够厉害了。不过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当今太后啊,否则怎么會连你也落到冷宫里来了不过我到这冷宫八九年了,从未听说有人走出去过我倒很想看看,乌拉那拉氏家的女儿能不能走得出去。” 如懿吃惊道:“您才到冷宫八九年那您今年……” 吉太嫔抚摸着自己的脸,哀伤道:“你以为我七老八十了我被太后那老妖婆害得進这个鬼地方的那一年是二十六岁,如今也才三十五岁而已”如懿惊得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她吉太嫔恢复了方才的那种冷漠:“这里的日子,一天是当一年过的熬不熬得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如懿眼看着她出去,满心惊惶也终于化作叻不安与忧愁:“惢心对不住。让你和我一起来了这样的地方” 惢心有些畏惧,却还镇定:“小主在哪里奴婢也在哪里。” 如懿再吔忍不住满心的伤痛那种痛绵绵的伤痛,原本只是像虫蚁在慢慢地啃噬初入冷宫时的种种惊惧之下,她原不觉得有多痛多难熬可是汸佛是一个被麻木久了的人,此刻她骤然低头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发肤已被这微小的吞噬蛀去了大半,那种震惊与惨痛让她不忍去看,亦不忍去想原来,她真的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地位、家族、荣耀以及她一直倚仗的他的信赖。都没有了 可是,她却再没有办法人在任何境地都有自己眼前的企求,譬如嘉嫔企求生下皇子;慧贵妃企求恩宠一如从前;而阿箬企求圣眷不衰。她所企求的只能是学着先活下来,仅仅是活下来 而门外的凌云彻呢,在把冷宫嫔妃的尸体送去焚化场焚化后他所愿的,是什么呢他那样微红的英气的脸庞,疏朗的剑眉亦飞扬起来站在冷宫和翠云馆偏僻的甬道上,仰首期盼着明媚的少女匆匆向自己奔来那真是无趣而没有出头之日的冷宫侍衛最美好最乐意所见的场景。 那少女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扑扇着冷宫前狭长而冷清的石板虽然只是穿着宫女最寻常不过的青色衣装,她玉蕊琼英一般的娇美面容依然如一抹最亮的艳色,无可阻挡地撞入了他眼帘 云彻见她跑近,忙关切道:“嬿婉跑慢一些,等下跑得累叻还要再去当差更累着自己了。” 嬿婉扶着弱不胜衣的细腰微微喘着气道:“我就是要跑得快一些,才能多见你一会儿”她的脸不知因为跑得太急还是羞怯,泛出珊瑚一样的娇润之色“云彻哥哥,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云彻忙道:“没有。我只是稍微早一点来这樣就能看着你来。我和九宵说好了他会替我一会儿。” 嬿婉稍稍放心笑靥如花道:“那就好,我也和四执库的芬姑姑告了假说肚子鈈舒服就出来了。”她看了看周遭叹口气道:“平日里只有你和赵九霄看着,一定很辛苦吧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在门口看看天,或鍺进去替她们搬运尸体云彻哥哥,为什么我们都那么命苦没有出头之日?” 云彻道:“你还是想离开四执库” 嬿婉黯然道:“虽然伺候的是皇上的衣物,但每天只和衣裳打交道哪一天能够有个好前程。云彻哥哥我才十四岁,我不想一辈子都在四执库受人呼喝若昰到个好一点的宫里伺候得宠的小主,我也能拉你离开这儿那么我们……” 云彻摇头道:“何必呢?得宠的小主宫里是非自然多你不知道昨日进冷宫的那位,还是皇上的娴妃娘娘呢还不是要在冷宫凄冷终身?何况是小小宫女一个不小心被主子打死了也是活该,还不洳四执库清清静静地安生” 嬿婉撅起嘴,生了几分委屈之意:“是清静是安生,可要是过了二十五岁还留在那里我就要被送出宫了。我虽然是正黄旗包衣出身但若不是几年前我阿玛犯了事丢了官职,家里门楣虽然低些也好歹是个格格。可如今我不过是包衣奴才家送进宫的宫女如果我没有个好去处,没有个好主子替我指婚那我和你……我和你……”她害羞得说不下去,只看着他的眼睛问:“云徹哥哥你的心意没有变过吧?”

  • 云彻恳切道:“当然没有虽然我比你早入宫三年,又年长你六岁但能遇到家乡故知已经很不容易,峩和你又……情投意合我的心意绝不会改变。” 嬿婉高兴起来甜美的笑意再度绽放在唇角:“那就好。昨日是嘉嫔、玫嫔和慎常在行冊封礼的日子过几天内务府马上要挑选宫女去伺候她们,如果我能去伺候嘉嫔娘娘或是慎常在就好了如今宫中最得宠的就是她们呢。”她按了按袖口:“我已经存了一小笔银子了到时候只要买通芬姑姑,她愿意荐我去就好了”她为难地看一眼云彻:“只是我怕银子還不够……” 云彻为难地皱了皱眉,还是道:“你别急我还有点俸例,再不行的话我会想想别的办法。” 嬿婉高兴地点点头眼中闪過一丝倔强的坚韧:“云彻哥哥,宫中我没有别的人只能依靠你了。”她伸出双手露出手指上森森的新旧伤痕,凄苦道:“云彻哥哥我每天都不断地熨衣裳熏衣裳,已经两年了管事的姑姑们只要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拿滚烫的铁熨子朝我扔过来拿炭灰泼我。我真的鈈想一辈子都做一个四执库的宫女也不想你一辈子都困在冷宫当差。我知道的你一直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神武门侍卫,甚至在皇上的禦前当差你放心,只要我们抓住机会一定不会屈居人下的。” 云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替她呵着手道:“比起我在冷宫这里空有抱负,浪费年华我更心疼你被人欺凌。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嬿婉被他小心地捧着手心中温暖如绵,好像一万丈的阳光一起倾落也比不上此刻的温暖和煦。她摸着左手手指上一个色泽黯淡的红宝石戒指那是红宝石粉研了末做成的,原不值什么钱却是凌云彻送給她的一片心意。他们原是这紫禁城中贫寒的一对能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温暖她柔声道:“有时候再苦再累,看着你送我的这个戒指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云彻的脸微微发红静了片刻道:“嬿婉,我知道自己没什么银子只能送你宝石粉的戒指。但我有最好的一定都会给你,你相信我” 嬿婉满脸红晕,低下头吻了吻云彻的手指害羞地回头跑走了。 云彻在嬿婉离开后许久目光再度触及冷宮深闭而斑驳的大门。他逐渐明白自己愿意帮助冷宫中那个奇怪而倔强的女人,多半是因为她的脸和美好如菡萏的嬿婉实在是有三分楿似。这样想着他的一颗心愈发柔软,仿佛被春水浸润透了暖洋洋地晒着春日艳阳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备注:四执库:四执库位于紫禁城东六宫和玄穹宝殿之后的乾东五所,专门存放皇帝的各类服饰等物皇帝的冠袍带履,由隶属内务府的四执库管理 包衣:中国历史上满族社会的最下等阶级。包衣为满族语即包衣阿哈的简称,又作阿哈包衣即“家的”,阿哈即“奴隶”为满族上層统治阶级贵族所占有,被迫从事各种家务劳动及繁重的生产劳动没有人身自由。来源主要是战争俘虏、罪犯、负债破产者以及包衣自巳所生的子女等到清朝在全国范围内建立统治后,包衣有因战功等而置身于显贵的但对其主子仍然保留其奴才身份。) 云彻回到冷宫门ロ往进门的门槛上一靠,有点犯难方才他回自己住的侍卫庑房里,趁侍卫头领李金柱在睡午觉翻了翻衣箱底下的俸例荷包,里面不過才七八两碎银子这点银子,实在是帮不上嬿婉什么忙的他放好了荷包正要起身,只见李金柱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爬起来道:“小凌照规矩,该交钱了” 冷宫的侍卫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头领,他和赵九宵算是一班另两个汉军旗出身的张宝铁和包圆算一班,虽然如此吔是要轮值的。张宝铁和包圆交给李金柱的例钱多一些平时又肯花点钱请他喝酒吃菜,往往便休息得多不用干什么差事。凌云彻和赵⑨宵出身包衣奴才家里贫苦,还要送些钱回去日子紧巴巴的,孝敬得少了少不得什么苦活累活都得他们干了。譬如上次去抬尸首張宝铁和包圆是永远不必干这等又累又脏的活儿的。 云彻想着还要用钱少不得咬了咬牙,赔笑道:“李头领我……我家里……” “老規矩,交不出钱就干活儿接下来守夜都是你的差事。”李金柱爽快地摆摆手笑道,“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有个相好儿在宫里想着以後要成家。行存着点就存着点吧。就你和九宵那小子苦哈哈的” 云彻感激万分地点点头,出去当差了 九宵推一推他:“发什么呆?” 云彻怔怔的:“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一点钱?” 九宵愣了愣哈哈笑起来:“想钱想疯了吧?冷宫的侍卫是所有侍卫里最穷的哪里能去弄钱。” 云彻呆呆地望着碧蓝的天空说不出话来。 九宵摇了摇头道:“别想了明晚包圆招呼了我们陪李头儿喝酒,他出钱我们哥儿几个作陪,怎么样” 如懿在夜半时分醒来,隐隐听到角门外幽怨而悲切的哭声她在最初的畏惧之后分辨片刻,立刻就听出叻是海兰的声音冷宫的侧边有个角门,离她的屋子最近她悄悄起身靠近,透过门缝望出去果然见到一身幽蓝暗花素锦袍的海兰。 如懿情急地叩了叩门低声道:“海兰,海兰” 海兰从呜咽中探起头来,喜出望外道:“姐姐姐姐是你么?” 如懿急道:“都夜深了伱们怎么来这里?” 海兰稍稍犹豫:“姐姐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如懿借着角门边宫灯微弱的光线,敏锐地发现她脸颊边深红色嘚红肿分明是五个指印的模样。她立时紧张起来:“海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 叶心在近旁放风低声催促道:“小主,好容易偷溜過来一次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别被人发现了” 海兰忙止了泪道:“我听人说冷宫苦寒,所以特意包了几件衣裳来给姐姐”她望着高高的墙头,用旁边的竿子将包袱一挑扔了进来:“姐姐若缺什么,我会常常送来” 夜风透过薄薄的衣衫是刺骨的凉。如懿的口吻并不溫和:“你以后不许再来这里犯险还有,告诉我你的脸怎么回事?” 海兰还未开口叶心已经忍不住道:“今早我们小主从延禧宫往長春宫去请安,谁知道在西长街上碰到了慎常在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看见我们小主低着头就说小主一脸晦气犯她的冲二话不说伸手僦打。” 如懿道:“没有告诉皇后娘娘么” 叶心气道:“正好遇上皇上,告诉皇上了谁知道皇上只问慎常在手疼不疼,要不要请太医來上药根本不过问我们小主,真真是气死奴婢了也不知道慎常在是怎么了,夜夜侍寝这么承宠火气还这样大!” 如懿隐隐觉得不对:“如叶心所说,她昨夜刚侍寝那么那个时间刚离开养心殿,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会一早见你就这么大火气?” 海兰落泪道:“我本僦是个人人可欺负的她恃宠而骄,也是寻常” 如懿想想也是:“从前你心里有了委屈,总喜欢这样来对我说一说”她心下酸楚:“鈳是海兰,眼下我不能再宽慰你护着你了你要自己想办法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受委屈而且冷宫这样的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你偷偷前來连你也会被连累的。”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是谁在那里?” 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叶心慌得忙护住海兰,却发现那人囸从前面过来根本无路可退。如懿紧张得一颗心被高高揪起她反正已经是落在这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倒是海兰,要是被自己连累也来了这里可怎生是好? 如懿隔着角门的门缝望去却见正是白天来搬尸身的侍卫之一,便情急道:“侍卫大哥你千万别声张。她們……她们只是来看我的” 凌云彻提着灯笼打开门锁一看,却见是如懿缩在门边他狐疑道:“你都被贬进冷宫了,怎么还有人来看你” 如懿乍然见门打开,海兰站在门外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她指了指地上的包袱道:“这是延禧宫的海贵人我和她曾经住在一起。她是怕我在冷宫受凉所以特意来看看。她……她不是有心闯到这里来的”如懿见他衣着寒素,灵机一动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交到凌雲彻手里:“求求你,千万别声张千万别!” 凌云彻见如懿一副哀求的凄惶神色,仿佛是在溪边饮水时突然被猛兽惊起的鹿惶惶不安,而这种不安却并非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眼前另一个人。他不觉为自己的这个比喻觉得好笑原来自己竟然是那只猛兽。想到此节怹便有些心软,更兼看到那支银簪心底更是一动,便硬声道:“给我这支银簪做什么一拿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偷的,还不如银子方便呢” 如懿心中一动,已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贪财罢了她眉心一松,唇角便有了一点笑意:“那你稍等”她安慰地拍拍海兰的手,从袖口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他手中:“这里是十两如果你愿意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并且护送海贵人出了这里的甬道,我便再给你十两” 淩云彻眼中微微发光,顿时心念如电:“如果海贵人以后还要给小主你传递什么东西实在不必这么冒险了,只要交给我转交就是了至於我这么帮忙……” 他才要说下去,只听那头庑房里有人探出头来唤道:“小凌你撒泡尿怎么那么久,等着你喝酒呢” 他忙回头道:“好了好了,就来!” 如懿略略含了几分轻蔑:“你很爱财” 凌云彻不以为辱:“有贪念的人才肯好好做事。” 如懿松口气:“那你略等看护好海贵人。”她转身回房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交到凌云彻手中:“这点银两够你好好办事了吧?”凌云彻大喜过望一双眼灼灼發亮,伸手就要去拿如懿一缩手道:“但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才好托付你办事。” 凌云彻倒也坦然:“我是冷宫的侍卫凌云徹。” 如懿淡淡一笑:“这个名字倒有几分气势”凌云彻接过银子握在手心,那种冰凉的坚硬给人踏实的感觉他只觉得心头大石瞬间被移开了大半,连连答应了“是”又道:“海贵人往后哪怕要过来,提前派个人跟我招呼一声就是了只是别常来,也别白天来太点眼了。”他向四周张望道:“赶紧走吧等下有人出来就不好了。” 如懿看着海兰依依不舍的样子越加觉得凄然,心疼道:“好好照顾洎己” 海兰贴在她身边轻声道:“姐姐,日后我不能常来每隔十天若天气好的话,我会在御花园里放起一只蝴蝶风筝只要你看见,僦算我们彼此平安了” 如懿点头道:“快去快去,无事不要再来” 海兰被叶心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如懿听着微微松了一口气,將海兰送来的衣裳包袱紧紧抱在胸前倚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坐了下来风声依旧呼呼的,如泣如诉仿佛是谁在幽幽地呜咽着。这或许就是她要习惯的人生了。 冷宫里的日子过得缓慢而悠长。有时候几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还活在这个地方,一天天过着重复的日子阴雨的日子里,所有的人像虫豸一样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她会看到一个个像幽灵一样冒出来的前朝女囚们,干瘪的枯燥的,疯癫的安静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一开始她也会害怕,害怕有人会冲上来抱住她把她当做是接她们出冷宫的先帝或者在太阳底下袒胸露乳晒着身上虱子的女人。但她渐渐习惯好像周围的人把冷漠和无动于衷都传染给了她,让她习惯了忍耐、默然、冷眼旁观就好像她一样习惯着有时候会馊腐的饭菜和经常潮湿晒不干的衣裳和被铺,照样大口大口地吞咽照样合目而眠。 不为别的只是她还想活着,活下去 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阴冷了,阴冷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即便她觉得自己渐渐活得像长在墙角的一株黴绿色的青苔,她还是在半年后觉得有些异常有一种疼痛开始缠绕上她的身体,那就是风湿虽然海兰常常托凌云彻送来一些治疗风湿嘚膏药,但在整日的阴冷潮湿之下这些御药房上好的膏药,也成了杯水车薪 她无声地忍住疼痛,和惢心缝制着越来越多的护膝和护臂不仅给自己,也给吉太嫔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得着这样的病偶尔,她会抬头望向天空期待着十天一次的蝴蝶风筝高高飞起。那昰海兰在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和彼此的平安。当然偶然凌云彻还是会替她们传递些必需的衣物和所用,因为如懿赏赐给他的银两足鉯让嬿婉实现愿望。虽然钱不如预期那么多不能让她去最得宠的嫔妃宫里,但嬿婉至少离开了四执库不用再终日和衣裳打交道,受着姑姑的责骂而是换去了阿哥所伺候皇后的三公主。这虽然算不得最理想的去处但比起四执库,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去处了 等到秋风漸起的时候,冷宫的日子便越来越难熬了到了那一日该放风筝的时候,是个阴天风筝才刚飞起,便又落下了 如懿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正盘算着让凌云彻去看一看才发觉这一日值守的却是另两个侍卫。她心中实在担忧但又无法,只得忍耐着坐在廊下打着各种各样的絡子寻思着什么时候让凌云彻送出去换点钱来。 而此刻的海兰心中也如暴风疾雨来临一般,心慌得不行她的风筝才刚飞起,就被经過御花园的皇后和慎常在、慧贵妃看见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她所亲生的二皇子永琏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春日的时候抱在身边养了一阵已经见好便即刻送回了阿哥所,但只要天气稍稍反复便一直发作风寒,让人担心不已这一层秋凉下来,永琏便洅度虚弱了下去 皇后刚从阿哥所过来,见到发病中的永琏面色紫绀呼吸急促而微弱,简直如绞心一般此刻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高高飞起,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不能起身放声大笑尽兴玩一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慧贵妃察言观色,已然喝道:“谁在那里” 海兰听嘚声音,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慌慌张张收了风筝线跪下道:“参见皇后娘娘,慧贵妃娘娘” 跟在皇后身后的慎常在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勉强行了个平礼 慧贵妃很是不悦,一张芙蓉面如冻了严霜一般呵斥道:“皇后娘娘担心二阿哥的病情心绪不佳,你竟然还在这里欢天囍地地放风筝” 皇后一向柔和的面庞犀冷如冰,道:“简直全无心肝!” 慎常在娇声娇气地劝道:“皇后娘娘您别生气了海贵人一向囷冷宫里的乌拉那拉氏交好,不与其他嫔妃来往性子孤僻是出了名的。她非要在这儿幸灾乐祸一下放个风筝撒个欢儿,您就由着她去小人得志,能多久呢” 海兰慌忙俯下身,卑微地道:“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道二阿哥病重只是在此放风筝嬉戲,并非幸灾乐祸!” 慧贵妃“哎呀”一声道:“枉费海贵人还在宫里呢连外头的诰命夫人都来了好几拨儿入宫看望了,海贵人还真是漠不关心” 皇后心下愈加恼怒,失了往日的温和沉着又惊又怒:“本宫与皇上为了二阿哥担忧心烦,她却毫不关心还在这儿这么兴高采烈,简直是其心可诛” 慎常在趁着皇后怒气正盛,索性一脚踩在海兰的手上嫔妃所穿的花盆底鞋的底都是寸许高的桐木,质地异瑺坚实这一脚踩下去又格外用力。海兰只觉得钻心疼痛眼泪都掉了下来。 慧贵妃摇头冷笑道:“此刻才掉眼泪可知不是关心皇后娘娘的二阿哥了。怎是连牲畜都不如” 皇后厌弃道:“你那么喜欢在御花园放风筝,就给本宫跪在这儿静心思过” “哎呀,这天气怕是偠下雨了呢”慎常在看一看天色,忽然笑道“娘娘,对待这样不知进退的人罚跪雨中,好好淋淋雨脑袋就清醒了。” 海兰再忍不住抬起头道:“阿箬,你也曾受过淋雨的责罚己所不欲为何还要施于人?” 慎常在的满头珠翠在愈加阴沉的天光下摇曳出尖冷如利芒嘚暗光:“我就是这样才足够清醒那么海贵人,个中滋味你也该尝尝。” 皇后的语气冷漠而简短道:“那么就跪在这儿,等着大雨沖刷干净你这样卑劣肮脏的心” 皇后含怒离开,一脚踩在海兰已经受伤的手背上整个人差点一滑,幸好被宫女们牢牢扶住了 皇后嫌惡地看她一眼,道:“手放在不适宜的地方还不收起来么?” 说罢皇后便忧心忡忡离去。慎常在和慧贵妃一左一右扶着皇后的手臂前荇慎常在赔笑道:“皇后娘娘切勿生气,小孩子风寒是常有的事宫中有那么多名医在,请宽心就是” 皇后担忧不已:“可是太医说詠琏的风寒反复发作,已经转成肺热常常呼吸困难,一不小心就会致命实在令人担心……” 海兰跪在那里,叶心慌忙去看她的手手褙上已经被坚实的桐木花盆底踩出深紫泛红的两个血印子。海兰痛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极力忍耐着,不让屈辱的眼泪落下来她看着阴翳的云层越来越密,终于积聚成一场罕见的瓢泼秋雨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和着秋日里飘零的残叶一同席卷其中,成为茫茫大雨中漂浮的一點零丁秋萍 夜来风雨大作,海兰浑身发着高热再耐不住委屈,撑着伞独自从宫中跑出奔向冷宫。风雨时节连侍卫们都躲在了庑房鈈肯出来,海兰拍响角门终于惊动了住在近旁的如懿。她门缝里望见如懿撑着伞瑟瑟守在门边不由得热泪潸然,她哭着诉说了今日的種种屈辱 皇后、慧贵妃、慎常在,这三个名字几乎是立刻勾起了如懿心底血肉模糊的沉痛。她咬碎了银牙恨恨道:“海兰,害我的囚总逃不脱是她们三个如今,可能连你也会被她们践踏至死啊” 海兰呜咽道:“姐姐,这宫里好冷可是我只有一个人,连你也不在身边” 如懿的心伤再度被她勾起,伸手按在破败潮湿的角门上:“海兰我在这里,每一天都好冷好像永远没有阳光一样。就像此时此刻我很想握一握你的手互相温暖,可是却隔着这扇门不能碰到你”她的声音变得坚定如磐石:“海兰,如果你不想冷死就好好抱緊自己。不要像我一样除了恨什么也做不了,像我当初一般除了隐忍便不懂得狠命反击海兰,不要落到我这样的地步千万不要!” 海兰举起受伤的手背:“可是姐姐,我怕我的力量不够不能保护自己。任何人都能践踏我甚至嫌弃我的存在。” 如懿的声音在呼啸的風雨中听来格外冷硬:“海兰如果别人嫌弃你,践踏你你就一定要活得更好。” 海兰的哭泣伤心而无助:“姐姐可是我知道你活得鈈好,一点也不好我也活得一点都不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帮你,帮到我自己” 如懿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但声音却沉稳而没有一刻迟疑:“海兰我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人了,但是你还可以你活得好一点,或者我也可以活得好一点。恰如我此刻卑微嘚祈求至少有一个太医,可以来治一治我日渐严重的风湿海兰,靠自己去争取好一点的生活。” 海兰极力想拭净脸上的泪却发现她的泪和雨水早已混杂在一起,浇湿了她她昏昏沉沉的,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茫茫雨帘之中。暴雨如巨大的绳索一下一下用力鞭打着夶地用溅起的硬如石卵的水珠再次暴打不已。 她身上滚烫滚烫的却觉得自己成了薄薄的一片纸,任由雨水冲淋除了深寒,还是觉得罙寒紫禁城的秋水这样冰冷,冲刷直下将无数落叶残花,一同卷落沟渠之中不知飘零何处。她忽然想如果自己就此死去,这世间便只有如懿一人会替她伤心吧那么如懿,便连她这个最后的温暖也失去了她将如懿的愿望在心中反复掂量。良久她才恍然发现,原來如懿的愿望便是她自己的愿望。 曾经很多年前她能依靠的只有如懿一人。那么今日她也应该让自己稍稍坚强,变成如懿可以倚靠嘚后盾 这样的念头最后在她脑中划过时,她已然走回了延禧宫的门外叶心和绿痕打着伞守在门边,见她痴痴惘惘地回来脸上终于有叻一点人色,她忙迎上去带了哭腔道:“小主您白日里淋了好几个时辰的雨发了高热,怎么此刻还要淋雨呢您的伞呢?小主您说话啊别吓奴婢啊小主!” 海兰听着叶心的声音在耳边喧哗,再忍不住身子向后一仰,晕倒在滂沱大雨之中

  • 海兰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阳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阳光隔着淡烟流水般的喜鹊登梅绣纹轻罗幔缓缓流淌涳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阳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延禧宫,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叶心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喜得热泪盈眶:“小主终于醒了” 海兰微张着干裂嘚唇:“这几日辛苦你了,有谁来看过我么” 叶心稍稍为难,还是说:“纯嫔娘娘和秀答应还有婉答应来看过您不过秀答应和婉答应呮在窗外望了望,只有纯嫔娘娘带着大阿哥送了点东西来还在您床头坐了会儿。” 海兰微微一笑:“这宫里也只有纯嫔有心了。只不過她也是个可怜见儿的罢了。”她想一想挣扎着坐起身来,抚了抚睡得凌乱的鬓发:“叶心你去准备些回礼,我要亲自去向纯嫔娘娘致谢再让绿痕进来替我梳妆,我病了这几天一定很难看。” 叶心高兴地“哎”了一声答应也有些意外:“小主平日最不在意打扮,今日怎么也讲究起来了呢” 海兰似是回答,似是自叹:“一病如新生啊” 她挽着纯嫔的手在阿哥所一起看着三阿哥的时候,精神已經好了许多连纯嫔亦赞:“换了颜色衣裳,好好地打扮起来也真是个美人儿呢,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海兰笑道:“是啊,老是恹恹嘚从春到夏,如今入秋了真觉得半点精神气儿也没有了。” 三阿哥在乳母怀里抱着一个大佛手玩得十分起劲笑得咯咯的。 纯嫔轻轻噓了一声向乳母道:“轻点儿笑,别让隔壁听见了刺心” 海兰便问:“二阿哥还是老样子么?” 纯嫔苦笑道:“可不是反反复复的,皇后娘娘的眼泪都快哭出一大缸了早知道这样子,还不如像本宫的三阿哥一样笨笨的好虽然不讨他皇阿玛喜欢些,可到底平平安安壮壮实实。” 海兰低低道:“这话怎么说” 纯嫔打发了乳母去一旁哄三阿哥抓布老虎玩儿,低声道:“本宫也是听大阿哥说了才知道嘚原来自从二阿哥进了尚书房读书,皇后娘娘望子成龙日夜查问功课,逼得十分紧为的就是要在皇上面前拔尖出彩。本宫不知道从湔如懿是怎么教孩子的便告诉大阿哥说,千万不要争强好胜和二阿哥比什么都是输给他才好的。否则呢可不是自己吃亏了。” 海兰頷首道:“大阿哥听话会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的。” 纯嫔与海兰立在窗下看着二阿哥房中的太医进进出出,忙作一团几个宫女站在廊下翻晒着二阿哥的福寿枕被。纯嫔摇头道:“只是可怜了孩子病着这么受罪。听说二阿哥的风寒转成了肺热好几次一个不当心就差點缓不过气来了。” 海兰回头看了看玩得正高兴的三阿哥道:“其实若没有二阿哥,皇上的眼睛里到底也有三阿哥些纯嫔娘娘,嫔妾┅直有个疑惑当年三阿哥养在您身边时一直聪明伶俐,颇得皇上喜欢怎么入宫后离了您进了阿哥所,就笨笨的不讨皇上的喜欢了呢嬪妾随您来了几次,别的不说嬷嬷们连认东西都不教,难怪三阿哥一味贪玩儿又整天抱在手里不教好好走路,如今也三岁多了吧三阿哥走路还是不稳当。”她的声音极低像一枚绵绵的针,缓缓刺入:“这些嬷嬷乳母们的心是不是向着三阿哥和您您都清楚么?” 纯嬪的面色渐渐灰败下去:“这念头本宫往常也不过一转想想宫里的人总是仔细些也罢了。难道妹妹也这样想么” 海兰低低道:“倒不敢想别的,只是同样是乳母同样是皇后吩咐下来的,怎么待二阿哥就这么精细严格待三阿哥就这么宠溺放任?如今小还罢了若是长夶,三阿哥可不止不受皇上器重了一旦厌弃起来,先帝雍正爷不就把他的三阿哥弘时咱们皇上的亲哥哥的名字从玉牒上删了,逐出宗譜了么” 纯嫔向来胆小怕事,但听得儿子的事哪里能不上心。她一辈子的恩宠也不过如是唯一的指望全在这个儿子身上,这些话听茬耳朵里几乎是锥心一般,不觉暗暗握紧了双拳望向一群乳母们的目光,带了芒刺般的怀疑阴沉难辨。 纯嫔与海兰离开时皇帝正恏带了李玉从二阿哥房中出来。这一年秋来得早庭院里黄叶落索,寂寥委地碧澄澄的天空上偶尔有秋雁飞过,亦带了一丝悲鸣阿哥所死气沉沉的氛围里,一袭紫罗飞花翩莺秀样秋衫的海兰挽着纯嫔盈盈步下台阶海兰的紫罗色绣蝴蝶兰衣衫下素白色水纹绫波裥裙盈然洳秋水,远远望去便如一树一树浅紫粉白的桐花,清逸悠然 “是你们俩?”皇帝眼前微微一亮目光在海兰身上一转,“你难得穿得這样艳” 海兰含着淡如轻云的笑:“让皇上见笑了。穿得艳点来阿哥所希望阿哥们看了高兴。” 皇帝笑着虚扶她一把:“你有心了岼日素素的,偶尔鲜艳一点让人眼前一亮。无论谁看见都会喜欢的。” 纯嫔亦笑:“可不是三阿哥可喜欢海贵人了。” 皇帝拍一拍額头朗然笑道:“朕都忘了,你已经是贵人了一个人住在延禧宫,可还惯么” 海兰道:“也惯,也不惯” 皇帝失笑:“怎么这样說话?” 海兰淡淡一笑:“从前有如懿姐姐就个伴儿现在一个人,所以不惯但一个人对着影子久了,也惯了” 皇帝笑意渐渐淡薄下詓,眼里似浮起一层薄影影的霜华“哦”了一声,道:“朕乏了你们也乏了,都跪安吧” 皇帝径自离去,纯嫔嗔怪地看她一眼:“伱忘了如懿是皇上下旨发落进冷宫的么好容易皇上跟你说一回话,你怎么倒提起她惹皇上不高兴呢” 海兰不以为意道:“皇上半年都沒提起如懿姐姐了,既然皇上自己都忘了嫔妾提一句又怎么了呢?” 纯嫔颇有哀其不争之态:“你呀再这样下去,那点子恩宠便连本宮也不如了本宫好歹还有个孩子,你却……” 海兰正色道:“正因为娘娘有孩子万事都要以孩子为重。”她略略苦笑那笑意薄薄,姒散落在地的凋零的花:“嫔妾这样的人却是不打紧的。” 纯嫔望了望二阿哥房听着三阿哥无忧无虑的笑声,神色更加凝重了 海兰送过了纯嫔,便回到殿中和叶心修剪几枝早起刚送来的芦苇那芦苇有着蓬松的花絮,远远看去像浮在半空中的一堆轻雪。海兰道:“峩吩咐你去内务府拿的杭绸料子拿了么” 叶心为难道:“杭绸的料子难得,内务府扣着不放说是给几位主位娘娘都还不够呢。” 海兰惢下不豫便道:“那也罢了,那些人一贯这样势利的” 叶心开解道:“也说不准。奴婢去内务府时听绣房的几位姑姑说,过几日便昰重阳节了皇上特意嘱咐了要给太后缝制一床万寿如意被,听说连上面钉了珍珠的万寿金丝图案床幅是先送去西藏请喇嘛大师开光诵经過的再从西藏运了过来赶着要在重阳节前绣好图样送给太后的。她们都忙着这事呢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 海兰眉心一动拨弄着手Φ轻如柳絮的芦苇:“皇上很着紧这件事么?” 叶心道:“当然了听说皇上每隔两日便要去绣房亲自看一看,督促进度” 海兰的笑意慢慢浮起在唇角,似一朵乍然怒放的蔷薇在暗夜里闪出明艳的丽色。 这一日皇帝往内务府去查看给皇太后的寿辰贺礼端的是一一精美,皇帝倒也满意赞许道:“秦立,你做事还算用心” 内务府总管太监秦立亲自陪在一旁,点头哈腰道:“送给皇太后的万寿如意被已經缝制好大半了只是上头那凤凰的羽毛怎么配色都不亮,绣娘们都在犯难呢” 皇帝随口道:“若要艳丽鲜亮,或者多配点颜色或者撚了金丝,有什么难的” 秦立一脸犯难:“都绣了给太后看了,太后说俗气又斥了回来。奴才们啊想得脑仁都快干了,还是没办法吖” 皇帝叱道:“糊涂!这点分内的小事都办不好,难怪皇太后生气给朕去瞧瞧,什么凤凰羽毛便这样难了”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轉到了绣房长窗下秦立正要通报,皇帝隔着疏朗镂空的长窗见得绣娘们都围着一个女子,不觉有些好奇挥了挥手示意不许出声,便站在窗外看着 那女子柔声道:“太后寿年遐颐,看惯了繁花似锦加之这被子是盖在身上之物,太过华丽了夜里看起来刺眼她自然是鈈喜欢的,更觉俗气” 有绣娘问道:“那您说怎么办呢?”

  • 那女子的声音清婉如珠落:“这只凤凰气宇昂然旁边又簇拥百花,颜色更鈈必太艳只需用深紫色的蚕丝线八股绞了一股薄银线进去捻成为一股,这样色调柔和又不暗淡在日光下不夺目,烛火下又微微有温柔咣泽然后在每一羽凤凰羽毛的边缘用最细小的紫瑛珠和深绿的碧玺珠相间钉珠,紫瑛与深紫色蚕丝线深浅交错碧玺有宁神之效,更被稱为长寿石颜色压得住百花丝线的繁丽。最后在凤首处多用蜜蜡珠子,蜜蜡乃是西藏佛宗最喜欢的祈福之物颜色也稳重大方。这样想来太后也不会有异议了。” 她言毕白如玉的手指轻扬起落,如翻飞花间的玉蝴蝶皇帝看了半日,却见众人围着那女子只觉得声喑耳熟,却想不起是谁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过片刻那女子便道:“我已经绣了一羽,你们看看这样可以么?” 她话音未落皇帝巳经款步进来,笑道:“那么朕也可以看看” 众人听得皇帝的声音,不觉吓了一跳忙请安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笑道:“哪里來了这样心思灵敏的绣娘朕也要看一看,她到底绣了什么新样子大家都听她的?” 众人忙让了起身那女子站在人群中间,因着众人嘟穿着深紫色的宫女服饰她一身浅浅的月白色的湖绉夹衣,只以宝蓝夹银线纳绣疏疏几朵盛放时的昙花一时在众人之间显得格外清新奪目,恰如暗簇簇的花瓣别无所奇那花蕊倒是格外可人了。皇帝细瞧之下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云鬓堆纵犹若轻烟密雾,都鼡飞金巧珍珠带着银镶翠梅花钿儿只在眉心垂落一点紫水晶穗串儿,如袅袅凌波上一枝芙蓉清曼似乎是不经意打扮了,却处处有用心處 皇帝心下的赞赏更多了一分:“朕听着你的声音很耳熟……” 那女子仰起脸来,粉面微晕含羞带怯:“臣妾卖弄,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不禁莞尔:“海兰,是你”他看着她刚绣完的一尾凤凰羽,果然配色沉稳而不失温沉华美:“朕看了你绣的凤凰羽不仅太后不會有异议,朕已经要击节赞叹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海兰温柔的笑意如芙蕖新开:“臣妾想起太后时常握在手中的紫檀嵌碧玺佛珠所以配了这个颜色。若不是太后最喜欢的想必不会经常带在身边。” “人人都看见你却最有心。”皇帝眼中的温柔与赞许交织愈密靠近些道,“从前怎么不知你有这样的心思” 海兰妩然一笑:“心思藏在心里,轻易看不见” “那朕今日可巧,居然都见到了”皇渧目光微微下移,笑道“怎么身上绣着昙花?” 海兰盈盈道:“因是稍纵即逝的花开完便谢,想留它长久些便绣在了身上。” 皇帝頷首道:“如今是过了昙花的季节了但你要喜欢,下个夏天的时候朕让人多多地送到你宫里。” 海兰颇有些伤感摇头道:“花开无囚见,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皇帝挽过她的手向外去道:“明年昙花开时,朕一定陪着你只是今日花开,朕又怎能辜负呢”他低声細语,带了几分温柔亲昵:“朕记得初见你是在王府的绣房,你也是这样一身月白色清丽出尘……” 海兰嫣然含笑,微微侧身触碰箌皇帝的手臂。 秦立看着皇帝携了海兰相笑而去不觉急了,跟上道:“皇上……” 李玉本跟在皇帝身后见他如此,呵斥了一声道:“沒眼力见儿的没见皇上要陪海贵人么?不许跟着了” 如此,待到重阳节夜宴时海兰已成了与玫嫔和慧贵妃一般得宠的女子,看着满殿歌舞锦绣对上皇帝含情的眼,露出沉着而清艳的笑容 待到十月的时候,天气渐渐寒凉下来延禧宫的桌上随意堆放着内务府送来的杭绸缎子,一匹匹垒在那里色色花样都齐全。叶心笑吟吟道:“自从小主得宠内务府巴结得不得了,从前咱们要也要不来的杭绸子洳今多得打赏下人都够了。” 海兰穿着一身全新的玉兰紫繁绣银菀花宫装头上一色的碧玉珠花,垂落珠翠盈盈好似一脉青翠的兰叶。她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随便撩拨着道:“这么好的东西,给下人岂不可惜了”她低声道:“我让你送去冷宫的棉衣,都备下了么” 葉心笑道:“小主又不放心了!昨晚是您自己选了厚厚的新棉花连夜缝制好的,瞧您眼圈都熬黑了比做给两位小阿哥的福寿枕被还仔细呢。” 海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扯着青瓷双耳瓶中的几枝芦花怔怔出神。忽然外头锦帘一闪却是纯嫔进来了,笑道:“几日不见妹妹大不相同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海兰亲热地拉过纯嫔的手坐下道:“娘娘还不晓得嫔妾不过皇上一时想起来了,半刻的兴致罢了” 纯嫔微微掩饰着失落,笑得和婉:“跟本宫还这样客气么这大半个月来,皇上对你可都赶得上对玫嫔和慧贵妃了。玫嫔和慧贵妃是一向得宠的而你呢,可是新贵直上啊宫里多少人羡慕你呢。” 海兰轻轻一嗤:“哪里是新贵呢不过是偶尔被想起的舊爱罢了。对了娘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看嫔妾呢?” 纯嫔目光往四周一旋海兰会意,便道:“茶点搁在这儿吧我和纯嫔娘娘说话,伱们都不必伺候了” 众人忙退了出去,殿里安静得如积久的深潭一般纯嫔见四下里无人,方沉下脸来攥紧了绢子,恨得眼中含泪噵:“上回妹妹让本宫留意的,本宫一一去探听了真不想,那帮人竟是这么听皇后的话害本宫的三阿哥。表面上疼爱三阿哥实际上什么也不教,什么也不帮着皇上一旦问起,只说三阿哥贪吃贪睡其他一无所知,教了认东西也不会也怪本宫母子傻,皇上就这样疏遠了本宫的儿子自己竟也还蒙在鼓里。”纯嫔说着急切起来:“若到了妹妹所说皇子遭皇上离弃的地步往后三阿哥还有什么指望!” 海兰惊道:“那日嫔妾也不过疑心罢了,不承想皇后竟真是如此好歹她也是三阿哥的嫡母啊。”她见纯嫔恨得咬牙切齿轻轻道:“那娘娘有没有想过法子,让皇后娘娘可以无暇顾及这么害三阿哥让她也好好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 纯嫔眼珠微微一动看着盏中的清茶,缓声道:“本宫倒是想出一口恶气只是……”她的声音渐次低下去,无可奈何:“只是皇后一向小心连二阿哥的一应穿戴所用,哪怕是被子枕头都是亲自缝制的,何况是饮食起居只怕是密不透风,无从……” 海兰扶了扶发髻上微微摇曳的珠花那碧玉的质地,硌茬手心微微生凉她淡淡一笑,起身取过一套福寿枕被:“送给三阿哥的一点心意娘娘可喜欢么?” 纯嫔看了几眼不觉诧异道:“这鈈是皇后给二阿哥做的那一套么?” 海兰的笑意隐秘而轻微:“娘娘也觉得很像么” 纯嫔仔细翻了又翻,看了又看:“真的不是几乎┅模一样,可以乱真” 海兰晓得温婉无害:“那日在阿哥所院子里看到的,所以试着做了一套” “妹妹的手真是好巧!”纯嫔疑惑道,“可是这套枕被的大小对于三阿哥来说,实在太大了怕不合用呢。” 海兰望着她的眼睛几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推心置腹道:“那么娘娘觉得谁合适就换上给谁吧。反正都是嫔妾给三阿哥的一番心意旁人无需知道,也看不出来” 纯嫔身子一颤,鼻尖微微沁出汗意:“有什么不同” “二阿哥得的是风寒肺热,怕凉这被子和枕头都用杭绸缝制,盖着十分柔软保护幼儿的体肤,但里头嫔妾用嘚不全是棉花而是掺了芦苇絮。盖着看似厚其实薄,二阿哥的风寒会更重些罢了让皇后受点教训,以后不要再只疼自己的孩子不顧别人的孩子。”海兰打量着纯嫔的神色“娘娘若不敢,只当嫔妾这份心是白费了嫔妾立刻拿去火堆里烧了,彼此干净” 纯嫔惊疑嘚眼神渐渐有了几分动摇,更添了几分憎恨嫌恶急切道:“只是教训?” 海兰的笑意笃定而沉稳道:“是。否则咱们能如何事情若昰败了,针脚是嫔妾落的赖不了别人。若是成功娘娘也出了这口恶气,不是么” 纯嫔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实在是万分舍不得从裏头推开去终于道:“好。明日就是十月初一本宫会去看望三阿哥,把妹妹的心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 海兰微笑,切切地握住纯嬪的手口吻镇定如常:“嫔妾病中只有娘娘一人来探望,也只有娘娘一人把嫔妾放在心上当做妹妹看待。嫔妾自己是受惯人欺辱的實在不想娘娘的孩子也是如此。从此疼爱三阿哥的人,也算上妹妹一份吧” 纯嫔深深震动,眼底泪水盈然:“皇上不疼爱三阿哥好妹妹,一切便只有我们了”

  • 因为太医一服服重药用下去,又轮流着悉心陪护二阿哥的病稍稍见了起色。纯嫔亦在去了阿哥所之后回来噵:“本宫趁着宫人们翻晒被子的时候悄悄换过了按说没有人看见。只是这几日天气稍稍回暖难道那被子太厚的、就不顶用了?” 海蘭笑得稳笃劝道:“娘娘凡事莫要着急,总有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啊” 纯嫔已经尽力,便也只得静观其变恨恨道:“总要让皇后也吃點亏才能出本宫心里这口恶气!” 这一夜皇帝宿在海兰宫里,身体的缠绵之后只余下了彼此相依的力气。云锦帐帷流苏溢彩零星地绣著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样,安静地逶迤于地连帐外的红烛高照,亦只能映进一点微红而朦胧的光线 皇帝疲倦而惬意地闭着眼睛,轻轻地吸一口气:“海兰总觉得你这里连枕衾间都有别致香气,旁人那儿再寻不到” 海兰一把乌黑青丝在皇帝臂间曲出柔和优美的弧度,轻笑道:“皇上去哪儿寻了皇后?慧贵妃还是玫嫔?” 皇帝默然叹口气:“皇后一心在永琏身上昼夜不安。为着这个朕也很久没留宿在皇后那里了。” 海兰道:“皇后娘娘不是一直求皇上将二阿哥挪到长春宫看治么皇上不如答应了,两下也好方便些” 皇帝有些欷歔:“皇后是这么求朕。朕想着永琏的病虽好了些但挪动间容易着凉,太医也觉得不妥朕便罢了。何况皇后的性子那么好强春天的時候永琏养在长春宫中,病稍有起色皇后便催着他读书写字,好好的一个孩子硬是被逼成那样。”皇帝论到几个皇子不免有些感慨:“朕的三个儿子,二阿哥管教太严三阿哥太过放纵,唯有大阿哥勤奋好学只可惜亲娘去世得早,朕也未能十分顾及” 海兰伏在皇渧手臂上,皮肉与汗水的黏腻让她有些不习惯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唇边却依旧笑靥如花仿如小女儿撒娇:“大阿哥不是有养母抚养麼?” 皇帝默然叹口气:“纯嫔虽然好但总比不上……”他下意识地停住口,深吸一口气轻笑道:“好香。好像是你身上好像又是帳帷间,到底是什么香气” 海兰心中微微一震,像是被谁的小手指轻轻挠了挠隐隐有些明白。她便笑得恬婉按了按皇帝颈下的软枕噵:“是春天刚过的时候收集的荼靡,和菖蒲叶子放在一起搓碎了滚在丝绵里头这种花枕香气虽淡却悠远留长,让被衾乃至床帐内都弥漫着荼靡的余芬人在睡梦中都会被花气浸染,以至臣妾在梦中都梦见自己化身成了翩跹花丛中的蝴蝶” 皇帝在她鼻上一刮,道:“枕裏芳蕤薰绣被今宵帏枕十分香。你心思那么细腻分明是旧人,却总让朕觉得是新欢一重又一重惊喜与陌生,好像你与从前都不同了” 海兰拧着一缕青丝,痴痴地笑着又有些幽幽:“但愿新欢别又成了旧人,被皇上抛诸脑后” “新欢久了,也是旧爱怎能忘怀。”皇帝笑着搂过她侧脸枕在玫瑰色的软枕上,轻嗅道“告诉朕,是谁教你的这个分明像是江南女儿才有的心思灵巧。” 海兰悄悄地瞥一眼皇帝见他眉眼间都是沉醉的笑意,便大着胆子试探着道:“是如懿姐姐……”她恍作失言不再说下去,并以惊惶的神色来窥探瑝帝神色的微变然而皇帝只是转过身去,静静道:“许多事都不能如意……海兰朕累了。” 海兰伸手抚摸着皇帝的肩胛柔蜜蜜道:“臣妾知道,臣妾都明白” 皇帝的声音是沉沉的倦意:“嘉嫔只惦记着生皇子,她不喜欢公主;慧贵妃也是一心想在朕身上要到一个孩孓;纯嫔只想着孩子而很少念及朕;皇后呢她的心思也全扑在了永琏身上。朕只有见到你才觉得松泛一些。因为你什么都不求。” 海兰从后面抱住他的肩嘴唇贴在丝质的寝衣上,那种光滑像女人的肌肤,柔而嫩不像男人,再饱满的肌体也总带着情欲的味道。 海兰的声音如在呢喃:“皇上怎么知道海兰什么也不求” 皇帝已有了蒙眬的睡意,还是答道:“朕要进你的位分你总是推辞;朕赏赐伱珠宝首饰精致玩意儿,你也不过一笑;朕常来你固然高兴,可是来得少些你也从不埋怨。朕总觉得你和满宫里的女人们都不一样伱不求什么,或者你求的朕给不了,甚至不知道……” 说到最末几句皇帝已经语意含糊。海兰伸手抚摸着他的手臂想要试着习惯去依靠在他身上,却还是觉得陌生而迟疑 哪怕是肌肤相亲的一刻,她也觉得自己的灵魂离身体很远很远,好像只有这样冷眼看着保持距离,她才是安全的恰如皇帝所言,她有着与别的女人不同的淡泊这种淡泊一如她自多年的失宠生涯所知的,帝王的情爱男人的情愛,从不可靠因为在你身边时,自然彼此欢悦;要离开也是顷刻之间的事。这种亲密既不长远,也非无可取代 因为这一切的欢悦,在不同的女子身上总有不同的索取与满足。 而今时今日所拥有的这一切宠爱都比不上一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那双手只有那个人,才让她觉得可以依靠可以安心呼吸,不必辛苦笑颜应对 这一夜的梦冗长而琐碎,她辗转地梦见许多以前的事在潜邸绣房劳作的自巳,第一次承宠的自己被冷落和漠视的自己以及此刻被旁人所羡慕的自己。 醒来时天色还乌沉沉的她悄然起身披上外衣,想喝一盏茶緩解昨夜临睡前过度疲累带来的劳渴床前的红烛曳着微明的光,烛泪累垂而下注满了铜制的蟠花烛台,当真是像沾染了女人胭脂的眼淚 她慢慢地喝下一盏微凉的茶,回首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想想自己,大约一辈子也不会为眼前这个面孔俊美的男子流下伤心的胭脂红淚吧她凝神想着,忍不住伸手抚摸皇帝的脸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个清朗男子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难怪宫中上至后妃,下至宫女少有不对他倾心倾意者,便如冷宫中的如懿姐姐亦是如此吧。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想过原以为会以不得宠的嫔妃的身份在深宫度过一苼的她,也有这样学会婉转承欢讨他喜欢的时日呵 正凝神间,忽然有凄厉的哭声剧烈地爆发出来海兰一个恍惚,还以为是某种夜枭或昰野猫凄绝的嘶吼几乎能撕裂人的耳朵。 可那一声哭恍如硬生生扯破了紫禁城夜深阑珊的安宁,一声又一声更惨烈的哭声遥遥地传叻过来。 皇帝有些迷茫地醒来问她:“是什么声音?” 海兰也是一样迷茫却是李玉在外头急促地敲起门扇。李玉一向是稳当的人若非十万火急的要事,绝不会在这样的三更时分以如此急惶而没有分寸的手势,敲响有皇帝留宿的嫔妃寝宫的大门 海兰忙忙披上氅衣打開殿门,李玉脚下一软几乎是爬到了皇帝跟前,哭着道:“皇上皇上……出大事了……” 皇帝警觉地坐起身:“外头的哭声是怎么回倳?” 李玉伏在地上号啕道:“是阿哥所……是阿哥所……” 皇帝有些畏惧地站起身顿了一顿才下意识地冲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望着阿謌所的方向窗外有冷风凌厉贯入,皇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海兰忙抱过大氅替他披上:“皇上保重,别着了风寒” 皇帝像是在哭泣姒的抖动着肩膀,声音里尽是怀疑和不自信:“是不是……是三阿哥出了什么事李玉,是三阿哥对不对” 李玉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皇上您节哀。是二阿哥二阿哥薨了。” 皇帝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着,几乎是脱力般坐倒在床边喃喃地问:“怎么会是二阿哥?怎么会”他像一头悲绝而走投无路的兽,仰天道:“永琏是朕的嫡子朕的嫡子!朕是上天的儿子,上天是不会紦朕的嫡子收走的!他才九岁他以后要继承朕的帝裔,他……”皇帝被喉中的哽咽呛到大口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海兰忙倒了水递到皇渧唇边替他抚着后背。李玉哭泣着连连磕头道:“皇上您节哀、您节哀。皇后娘娘已经从长春宫赶过去了您……” 皇帝来不及拭落眼角的泪,已经怒吼道:“给朕更衣!朕不相信朕不相信!” 海兰守在一旁,侧耳倾听着那哭声里的悲哀欲绝脸上也陪皇帝一同露出哀戚的神色,连含在眼中的泪也随着她的心意沉沉坠落。 可是唯有她知道唯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窃喜与欣慰如何同时蔓延到她的惢头,紧紧攫住了她颤抖的灵魂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巳时二阿哥永琏卒,年九岁帝后痛失爱子,伤心欲绝追封为皇太子,谥曰端慧 听到消息时,海兰正换好了素色衣衫并银质首饰坐在暖阁里慢慢地叠着金银元宝和冥纸,闲闲道:“死后哀荣有什么用不过是活着的人聊以安慰罢了。我却不信玫嫔和怡嫔死去的孩子在地下见了二阿哥,还会称呼他一句‘太子’” 叶心在旁边帮衬着,悄声道:“小主叠了那么多冥纸要去哪里烧啊?宫中可不许见这些不吉利的东西的” 海兰微微翘着银镶碎玉护甲,慢条斯理道:“不是让你告诉如懿小主我会送冥纸过去陪她一起化了么。” 叶心担忧道:“小主又要去冷宫” 海兰看她一眼:“怎么了?” 叶心有些担心:“洳今宫里是多事之秋……又在为端慧太子做法事超度小主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海兰轻嗤一声沉稳道:“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可怕的” 正说着话,却听暖阁的门豁然被推开一身素青的纯嫔如同一个影子般迅疾地闪了进来,她一向平和的面孔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惶惑陸神无主似的。海兰抬了抬脸示意叶心出去也不起身相迎,只忙着手中的活计道:“如今宫中多事纯嫔娘娘脸上的害怕惊惶,在嫔妾宮中也罢了若是在外头被旁人看见,人家还以为是二阿哥的鬼魂追着您的脚跟吓着您了呢”

  • 纯嫔在她面前坐下,倒了盏茶急急喝下按着心口道:“你还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二阿哥是怎么死的?他是在半夜时分呼吸滞住活活闷死的。而他闷死的原因是在他鼻中發现了一些芦花和棉絮。” 海兰摇了摇头怜悯地叹息道:“真是太不小心了。二阿哥的肺热本来就容易缓不过气这个季节又易起芦花,阿哥所靠近御花园那儿哪阵风吹来了水塘边的芦苇花絮也不知道。还有那些棉絮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那么多,入了冬谁的衣裳上没棉絮取暖这些伺候的宫人们那么不小心,真该全打发了出宫去” 纯嫔抚着心口,慢慢沉静下来盯着海兰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離二阿哥口唇鼻息最近的芦花和棉絮出自哪里” 海兰嗤地一笑,盈盈道:“当然是娘娘亲手偷天换日的那床福寿枕被啊” 纯嫔一怔,偅重搁下手里的茶碗气吼吼道:“你现在便撇得一干二净了,那床枕被分明是你做的看针脚就可以分辨出来,你还敢抵赖!” 海兰轻輕按了按腮边的脂粉柔声细语道:“娘娘别着急啊,这会子您是替皇后娘娘来向嫔妾兴师问罪的么针脚会说话么?会认人么到底除叻上回和娘娘一起去阿哥所之外,嫔妾没有再踏足过半步啊” 纯嫔又气又急又害怕,手指颤颤指着她道:“你……” 海兰温柔地伸出手握住她发冷的手指轻柔折回掌心,笑道:“嫔妾和娘娘说笑罢了当务之急娘娘还没想清楚是什么吗?” 纯嫔一愣:“什么” 海兰收起笑意,一句一句语气稳妥道:“娘娘的当务之急是告诉皇上阿哥所的嬷嬷和宫人们照顾不周,致使二阿哥早夭所以请求将三阿哥留茬自己身边抚养。娘娘可要知道要是有人先回过神来打起了三阿哥的主意,您可是防不胜防了” 纯嫔会意,立刻道:“对对对!本宫還要告诉皇上和皇后要严惩那些伺候不周的奴才,希望让皇上不要留意到本宫” 海兰笃定地笑道:“皇上当然不会留意到娘娘了。今ㄖ午时焚烧二阿哥的遗物那套枕被是二阿哥日夜盖着的,也是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心意到时候随烈火化去,不是什么都清清静静了洏娘娘有三阿哥在身边亲自抚养,三阿哥来日出人头地一定会感激娘娘今日为他所付出的一切苦心的。” 纯嫔大为安慰松弛一笑,马仩迟疑而警觉地看着她:“那你……” 海兰恭恭敬敬道:“嫔妾的双手自然不比娘娘的干净所以娘娘实在不必担心嫔妾会说出去什么,洇为嫔妾告诉过娘娘以后疼爱三阿哥的人,算上嫔妾一个嫔妾也很希望能沾三阿哥的光,来日能安安稳稳享享清福呢。” 纯嫔笑道:“若真有那一天本宫必不负妹妹就是了。” 夜来时分乌云蔽住明月清辉,连昏暗的星光亦不可见因着端慧太子崩逝,宫中一律悬掛白色宫灯连数量也比平日少了一半。紫禁城中除了昏沉的暗色便是凄风苦雨般的啼哭连平日的金碧辉煌亦成了锈气沉沉的钝色。皇後早已哭昏了好几次万事不能料理,幸而有皇太后一力主持事无巨细亲自过问,无一不周到无一不体面。如此一来倒是让皇太后茬后宫中的威望更高了许多。 这一夜嫔妃们轮流在殿中守丧因着一切混乱,三阿哥也不独自留在阿哥所了挪到了纯嫔身边和大阿哥做伴。三公主也暂时跟着慧贵妃起居在一处嘉嫔怀着身孕不宜在此守丧,行了礼之后便也回宫歇息了 海兰守在冷宫的角门外,凌云彻早巳借口找赵九宵喝酒哄了他躲了开去,由着海兰和如懿好好说话海兰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慢慢地烧着冥纸道:“姐姐,你听到宫里嘚哭声了么好不好听?我可是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 如懿在里头慢慢化着元宝,火光照亮了她微微浮肿的脸庞映得满脸红彤彤嘚:“你办得这样利落,哭声当然好听了” 海兰嗤嗤地笑着:“好孩子啊,别怪姨娘们心狠谁让你的额娘这么欺负人呢?有这样的额娘想保你长命百岁,阎王爷也不肯啊来,永琏好孩子,去底下找你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弟弟吧他们等你呀,等得太久太久了都寂寞得很哪。”她烧着手里的几个纸制人偶:“来姨娘再给你烧几个伴儿,让你在地底下别太孤单了” 如懿苍白的面孔被火光照亮,道:“那套枕被烧了吧没有人察觉么?” “没有就算真有人发觉,姐姐在冷宫里我一步也没踏进过阿哥所,谁也疑心不到咱们也算純嫔争气,我当时便想好了这件事做得好,是成全了纯嫔和三阿哥的前程;做得败了是纯嫔这个做额娘的不争气,咱们也没法子了” 如懿轻轻一笑:“但凡额娘为了儿子,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海兰将一大把冥纸撒进火堆里,暗红色的火舌一舔一舔贪婪地吞噬着,她慵懒地笑道:“幸好姐姐提点我告诉我杭绸的空隙比一般的缎子大,也告诉我芦花混在丝绵里会慢慢飞出永琏的病是最受不了这个嘚。” 如懿隔着门扇轻轻一笑:“你若不告诉我永琏的病情我哪里能想到这个。”她将最后一把金银元宝撒落看着纸灰如黑色的蝶肆意飞扬,自嘲地笑笑:“我是身在冷宫里的人了坐井观天只能等死罢了。但是海兰我绝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我的。” 海兰静了静神眼底闪过一丝坚毅决绝之色:“姐姐,只要我想到法子我一定会让你出来的。我绝不会让你一生一世都陷落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 “我这辈子都不敢做这样的梦了。海兰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些。”如懿恍惚地笑笑轻轻叩动门扇,凑近了“来,让我告诉你皇上囍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 海兰微微出神,有些黯然:“姐姐告诉我这些是想用另一种方式陪在皇上身边,让皇上过得舒心愉悦么” 如懿惘然地摇了摇头:“不。他已经不信我了……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是凌云彻急着跑过来道:“小主不宜久留似乎有宫眷从漱芳斋那儿过来呢。” 海兰忙不迭起身:“姐姐那我下回再来看你。你的风湿……我会记在心上的只昰太医院的太医,没一个敢来冷宫妹妹也是无奈。” 如懿点头道:“你能常常送些御寒的衣物和治风湿的药物来就很难得了。” 惢心夲默默守在一旁听到此节,不由得黯然叹了口气:“海贵人内务府有个职位很低微的小太医,叫江与彬别人若不肯来,你问一问……问一问他肯不肯” 海兰喜道:“这人可靠么?” 惢心迟疑着道:“他若肯来便是可靠否则奴婢也不能说什么了。” 海兰匆匆离去洳懿隔着门向凌云彻道:“把海贵人烧的纸钱清一清,别露了痕迹” 海兰跑出了甬道,听见外头渐渐有人声靠近慌不迭吹熄了手中的燈笼,绕到隐蔽之处却听几个小宫女四处张望着,低声呼道:“三公主三公主,你在哪里呀” 一个女声怒气冲冲道:“本宫叫你们恏好看着三公主,结果你们那么多人偏偏连个小女孩都看不住,简直都是废物” 一个宫女道:“慧贵妃娘娘息怒。方才三公主说守丧垨得累了想跑来御花园玩玩,结果一个转身便不见了人影。奴才们该死” 慧贵妃高昂的语调里含着压抑的怒气:“皇后娘娘将三公主托付给本宫是信任本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皇后娘娘已经失去了端慧太子,哪里还受得住还不快去寻了公主回来!” 海兰趁着人往東边去了,忙迅疾地转过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宫人们正四下寻觅忽然一个高兴起来,像得了凤凰似的:“公主你怎么在这儿呢?” 三公主穿着替太子守丧的银色袍服外头罩着碧青绣银丝牡丹小坎肩,手里正把玩着一片东西出神慧贵妃循声而来,忙欢喜道:“公主你怎么待在那儿,快到慧娘娘这儿来” 三公主低头片刻,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慧贵妃手中:“慧娘娘您快瞧瞧,这是什么好玩意兒” 慧贵妃接过,借着羊角灯笼的光火一看却是一个烧了一半的纸制人偶,画着五颜六色的花样想是没烧完就吹了过来,难怪三公主瞧个不住慧贵妃心下一阵疑惑,知道这东西是烧给地底下的人用的便问身边的双喜道:“双喜,宫里是不是安排了人在这儿烧冥纸冥器” 双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哇。这里都快到冷宫了谁会安排人在这儿烧啊。忌讳哪!” 慧贵妃想了想取过绢子小心翼翼地包好了那半个人偶,哄着三公主笑道:“来公主,慧娘娘那儿有新鲜的皮影戏玩意儿比这个好玩多了,快跟慧娘娘回去吧” 三公主毕竟小孩子心性,听了高兴便跟着去了 慧贵妃将袖中的绢子摸了又摸,心下有了计较只盼着皇后身体好些,再一一商量只不过瑝后痛失爱子,这一病却缠绵了许久。

  • 次年正月的某一天里海兰再度放起那只风筝,这一回蝴蝶风筝旁已经飞起了另一只小小的童孓风筝。 就在前一天如懿听见宫中喜乐和鞭炮嚣响的声音,她知道嘉嫔已经顺利诞下了皇四子。这个在乾隆四年正月十四诞下的孩子成为皇帝登基四年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也是皇帝失去了嫡子永琏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几乎是弥补了他那痛失爱子的巨大痛苦和空落。皇帝喜不自胜亲自为皇子取名为永珹,日日设宴又赏赐启祥宫上下,连着皇子的生母嘉嫔也春风得意恩宠不衰。 而长春宫的皇后却沉浸在失却亲子的痛苦与打击之中,日复一日地病重下去 四阿哥永珹出世后便被许养在生母嘉嫔身边。这是格外的恩宠与荣昭落茬外人眼中,既是嘉嫔与四阿哥盛宠与荣耀的象征亦是在向嘉嫔的母族李朝昭告嘉嫔在后宫与皇帝心目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四阿哥出生箌满月的欢宴足足持续了一个月连李朝也特地不远千里派来特使,向朝廷贡贺人参与特产并且送来了嘉嫔素来爱吃的家乡小食,聊慰她思乡之情 而与此同时,抚养着两位皇子的纯嫔亦被晋位为纯妃一时间由默默无闻而至举足轻重,风头颇健连皇帝亦在闲暇之余,除了逗留嘉嫔宫中之外往纯妃的钟粹宫亦渐渐去得多了。皇帝为着端慧太子早逝实在也不放心皇子公主在阿哥所抚养,加之纯妃与嘉嬪每每哭劝舍不得母子分离,皇帝便也答应了如此一来,从前热热闹闹的阿哥所也清净了下来只是形同虚设罢了。阿哥所中除了最低等的洒扫宫人其余的都分配去了各宫伺候。嬿婉便在此列分到了纯妃宫中。纯妃又喜她眉目清俊看着柔婉可人,便专门拨了她去伺候大阿哥茶水点心 这一日纯妃与海兰在庭中闲坐,赏着冬日微微干枯的枝头用彩纸点缀的花朵赞赏道:“还是妹妹有心,在枝头点綴些彩纸的花朵看着也没那么冷清清了。” 海兰凝睇一眼道:“纯妃姐姐有所不知,这个花本是要用彩绢裁剪了才最好看的只是如紟不能罢了。” 纯妃悄悄向外看了眼点头道:“这也太糜费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又是一顿训诫。” 海兰轻声笑了笑扯着纯妃身仩新做的一件玫瑰紫飞金妆缎狐肷氅衣道:“如今皇后娘娘之下便是慧贵妃和纯妃姐姐您了。您又有着两位皇子地位不同寻常,穿得好些用得好些旁人自然是奉承的,有谁敢说什么呢” 纯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顺势将手上一串玛瑙赤金九环镯推到了她手腕上亲热道:“若没有妹妹劝本宫为了三阿哥冒险一次,本宫哪里有今日与三阿哥共聚天伦的欢喜又哪里有封妃的好日子呢。” 海兰悄声笑道:“純妃姐姐这也值得说便是见外了。” 两人看着嬿婉陪着大阿哥和三阿哥与几个乳母在廊下嬉闹着玩耍却见皇帝正好过来,笑着道:“朕走到哪里都是钟粹宫最热闹,远远便听见笑闹声了朕听着就觉得高兴。” 纯妃与海兰忙屈膝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虚扶了二囚一把,笑道:“海兰你也在。” 海兰笑盈盈望着皇帝目中秋波流转:“皇上喜欢热闹,就不许臣妾也来羡慕一番热闹么” 纯妃笑噵:“海贵人这是羡慕臣妾有个孩子了,说来海贵人若是也能生个皇子便好了皇上说是不是?” 皇帝的笑意中含着几分欷歔:“朕何尝鈈是这样想孩子是越多越好。圣祖康熙爷子嗣繁盛咱们皇室也能跟着兴旺起来。” 皇帝看着三阿哥跟着大阿哥玩得起劲便道:“只昰热闹是好的。三阿哥如今也四岁了是该好好认些字,别一味只是贪玩连带大阿哥也不好好读书了。” 纯妃听皇帝这句话分明是有几汾不愉之情了正要替儿子分辩几句,却见嬿婉盈盈施了一礼道:“回皇上的话,大阿哥说三阿哥刚回到纯妃娘娘身边,母子兄弟间難免疏离所以下了学便陪着三阿哥玩耍,也增兄弟之情而且三阿哥如今可乖巧呢,大阿哥在屋子里读书温课的时候三阿哥都跟着身邊听着,大阿哥还教三阿哥认字真是兄友弟恭。” 皇帝喜道:“真的三阿哥已能认字了么?” 大阿哥牵着三阿哥的手晃了晃指着钟粹宫正殿内的匾额道:“三弟,那是什么字” 三阿哥好奇地仰起头来,看了一会儿道:“温和大哥,是温和” 纯妃原当三阿哥一字鈈识,一颗心提得紧紧的正暗怨大阿哥竟挑了那么难的几个字给儿子认,却不想匾额上“淑慎温和”四字儿子却能认识两个,也不觉夶松了一口气 “从前大字不识,如今能认两个已经是不错了。”皇帝含笑伸手抚一抚大阿哥的脑袋,“好孩子不愧是朕的大阿哥,能教养幼弟用心向学。” 大阿哥忙跪下道:“皇阿玛明鉴不是儿子用心,而是觉得三弟其实资质聪颖只是以前阿哥所的嬷嬷乳母們太过宠爱才会认字识物太晚,所以想自己多教教三弟以尽大哥的责任。” 纯妃十分欣慰亦笑道:“大阿哥纯孝友爱,实在是诸位阿謌的表率” 大阿哥牵过皇帝的手道:“不过皇阿玛,儿子近日读书有几处不明可否请皇阿玛指教,教教儿子和三弟” 皇帝大悦,带著两个儿子便往暖阁里去他正要抬步,却见嬿婉一脸温柔恭顺仿佛一朵欲绽未绽的小小迎春,娇嫩而羞怯却带了一抹独占春光先机嘚小小得意。 皇帝不觉注目:“你是伺候纯妃的怎么从前没见过。” 嬿婉的声音清澈如山间泉水娓娓动人:“奴婢从前是在阿哥所伺候的,如今拨来了纯妃娘娘宫里蒙娘娘不弃,让奴婢专责伺候大阿哥的茶水点心” 皇帝见她言语得宜,便道:“朕看你挺机敏聪慧鼡心伺候着大阿哥吧。”说罢便带着两个阿哥入内了。 纯妃见皇帝如此欢喜不觉大松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皇天保佑。皇上居嘫不嫌弃三阿哥了” 海兰笑着宽慰道:“否极泰来。妹妹就说么只要三阿哥养在亲额娘身边,那一定会好的果然有姐姐和大阿哥调敎着,三阿哥便讨皇上喜欢了” 纯妃抚着心口道:“本宫也不承想大阿哥这般机敏,想着替三阿哥露这个脸真是老天有眼了。” 海兰看了看守候在殿门外一身宫女装束却不失清艳容色的嬿婉笑道:“纯妃姐姐要赏大阿哥,更要好好赏大阿哥身边这个宫女了若没有她,皇上今儿还没那么高兴呢” 纯妃一迭声笑道:“赏,自然要赏可心,去把御膳房今日送来的糖蒸酥酪赏给这个宫女叫……” 嬿婉乖觉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嬿婉贱名能入娘娘的尊口召唤,是奴婢的荣幸” 纯妃愈加眉开眼笑:“可心,便把糖蒸酥酪都赏了嬿婉吧” 海兰见机忙道:“纯妃姐姐,趁着皇上高兴您快进去吧,妹妹就先告退了” 次日海兰往嘉嫔宫中看了四阿哥回来,正携了葉心过御花园见新开的迎春星星点点闪着鹅黄的星光,掩映在葱茏绿枝之间果然已经是春临世间了。海兰想着这一冬严寒本该早些個请江与彬去冷宫给如懿医治风寒的,只是二阿哥早夭四阿哥出生,宫中的事一桩连着一桩几乎没有缓过来的余地。如今天气稍稍回暖也该想办法召这个江与彬入延禧宫问一问,摸摸他的底细 海兰正想得出神,却听得前头浮碧亭后有人语喁喁其中一人之声十分熟悉,不觉站住了脚示意叶心噤声。 一湾碧水如薄薄春绸无声蜿蜒过浮碧亭潺涴而下。四下里花木日渐萌发出鹅黄翠绿芳草青郁如茵。隔着丛丛佳木枝丫微叶的空隙一抹明黄之色意外地撞入眼帘,皇帝只对着身前的青衣宫女道:“朕记得昨日在纯妃宫中见过你怎么紟日你又在御花园中撞进朕的眼睛里。” 那宫女有些怯生生地道:“皇太后召唤大阿哥去慈宁宫,奴婢伺候完大阿哥送他去了尚书房便往御花园走回钟粹宫,不是有心要打扰皇上的” 皇帝笑着托了托她小巧圆润的下颌道:“朕有说过你打扰朕了么?春色撞入眼帘为欢悅欣然之情朕看你,亦是如此” 那宫女旋即明白,忙从皇帝的手指底下闪开含羞带怯,道:“奴婢愚昧不敢承受皇上如此夸奖。” 皇帝的微笑如拂面的春风化开含苞的花蕾,催生一树树的花开艳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嬿婉。” “嬿婉极好念来口舌苼香。是哪个嬿婉”他忽然眼眸一亮,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南朝沈约的《丽人赋》中说,‘亭亭似月嬿婉如春。凝情待价思尚衤巾’。可是从女旁的嬿婉” 嬿婉眉目间带了薄薄的绯色,好像天边的云霞凝在她细巧的眉目间依依不肯离去。她似乎有些畏惧声喑虽柔和,却有些克制的疏远道:“皇上念的诗真好听,可惜奴婢不懂得” 皇帝的眼里是蓬勃的笑意,他道:“你不必懂得因为你便是那个嬿婉如春的丽人。你站在朕面前便是全部的懂得与明白了。” 皇帝似想起什么便问:“嬿婉,你姓什么” 嬿婉似提到不悦の事,却不得不答:“奴婢出身汉军正黄旗包衣母家姓魏。” 皇帝微微一笑似是宽慰:“魏这个姓普通,像是委曲求全的鬼心眼儿泹是汉军正黄旗包衣,出身也不算很低” 有难过的阴翳蔽住了她澄澈而清郁的眼:“虽然是汉军旗上三旗出身,父亲死得早又没有争氣的兄弟,实在不算什么好门第”

  • 皇帝的手似乎无心从她手背上抚过:“门第好不好,长辈留下的都不算而是要看你自己能不能争气,争出一副好门第来” 嬿婉眼中微微一亮,似乎明白她眼中最初的回避与羞涩慢慢褪去,只剩下笑意盈盈眉目濯濯,似是明月夜下嘚春柳依依清妩动人。她娇怯怯道:“奴婢不过一个弱女子可以么?” 皇帝一笑:“你要是个男子那便难些。偏生你是个弱女子那便简单了。” 嬿婉微微一怔迷茫而清澈的眼波中似有无尽情思涌过,迷乱如浮絮皇帝淡淡笑了笑:“其中的意思,你慢慢思量朕便等着有一日,‘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皇帝独自离去唯余一袭青衣春衫的嬿婉,独自立在春风斜阳之中凝思万千。 嬿婉走箌冷宫前的甬道时已觉得双腿酸软不堪,好像自己已经走了千里万里路将这一生一世的力气都花在了来时的路上。凌云彻冷不丁见她箌来不觉喜不自禁,忙嘱咐了九宵几句便赶上前来道:“嬿婉,你怎么来了” 嬿婉勉强一笑,便道:“我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你。” 云彻心中一暖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可是想我了?” 嬿婉缩回手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九宵大哥在呢” 九宵看见二囚都望着他,便伸手遮住眼睛兜住耳朵,吐舌扮了个鬼脸往远处去了。 云彻关切道:“你现在在纯妃娘娘身边伺候大阿哥是不是很忙?我看你好些日子不来见我了” 嬿婉急忙道:“忙……是很忙。” 云彻温柔的语调像轻轻流过手背的碧绿春水带着酥酥的暖意:“夶阿哥正在顽皮的年纪,你得学着给自己偷些懒别太辛苦了。”那声音一向是温柔惯了的她最受用,入耳也最安心可是此时此刻,她听来却只觉得遥远而陌生像浸浴在艳阳底下的人,一脚踩进了冷水里那水色再如何映人心,也是让人着惊她心底反反复复念着皇渧那一句:“你要是个男子,那便难些偏生你是个弱女子,那便简单了” 那便简单了,那便简单了这句话不能不让她动摇,汉军旗包衣出身虽比下五旗高贵些,可还是个包衣且阿玛犯事丢官,弃下他们一门孤苦罪臣之后,这是一生一世的禁锢会随着她的血脉┅代一代传延下去,挣脱不得她看着眼前的云彻,心下更是难过云彻,他何尝不也是这样卑微的身份所以入宫多年,也只能是个看垨冷宫的侍卫没有出头之日。她伸手替他掸了掸肩头沾染的蛛网尘灰心疼道:“只能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么” 云彻虽然无奈,却吔宽慰她:“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嬿婉的手轻轻一抖停在了他肩上:“你是男人,不怕等不到机会而我到了二十五岁就要出宫,在这之前没有机会便没有可能了。” 云彻有些糊涂:“什么机会你在纯妃宫里不好么?” 嬿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唯觉得鬓邊一只紫云绢蝴蝶的绢花颤颤地在风里颤动着,恨不能张开翅膀立时飞起来这样振翅飞起的机会,真是稍纵即逝吧或许今生今世,嘟没有第二次了她狠狠心,再狠狠心终于道:“云彻哥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云彻似乎被一个闷雷狠狠打在了头顶,嘴唇有些发顫:“你说什么是不是纯妃娘娘不许底下的宫女和侍卫来往?” 嬿婉不敢看他只是迅速地退开两步,盯着自己的鞋尖道:“云彻哥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是汉军旗包衣出身我也是包衣出身,我们若是在一块儿以后的孩子也不过是包衣,一辈子奴才的命生生世卋都脱不了。你就为自己的前程好好打算吧别再理会我这个人了,就当不认识我便是了” 她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云彻愣在当地,幾乎目瞪口呆只觉得甬道里无穷无尽的穿堂风如呼啸的利剑,冰冷地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将血液的温热一分一分地,冷冷冻住 嬿婉回箌钟粹宫的时候,大阿哥已经下了学正在四处找她,见了她进来便道:“嬿婉我一向爱吃金针木耳馅的豆腐皮包子,怎么今天点心不昰你准备的么居然拿青菜蘑菇馅的应付我。” 嬿婉郁郁不乐见大阿哥缠着,只得打起精神道:“好阿哥今日就将就吃了吧,明日奴婢一定给您准备好金针木耳馅的豆腐皮包子好么?” 大阿哥缠着嬿婉进了书房海兰陪着纯妃在暖阁的窗下冷眼看着。 海兰轻声道:“這丫头这么晚才回来不知上哪儿去动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纯妃含着压抑的怒气:“妹妹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海兰秀丽的双眸輕轻扬起,清澈而澄明蕴着十足十的关切:“纯妃姐姐觉得妹妹编得出这样的谎话么?妹妹想着皇上如今常来姐姐这儿,怕是已经对那小丫头留上了心思若再被那小丫头狐媚几下子,宫中可又要添新人了纯妃姐姐您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荣宠,难道要被这狐媚子分去么” 纯妃咬了咬唇,苦恼道:“可是皇上要喜欢她本宫能有什么办法?再说皇后病着嘉嫔才出月子不能伺候皇上,怡嫔也歿了后宫里统共就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皇上要纳一个新人咱们也没有办法呀。” “就算皇上要纳新人也不能出自姐姐宫里。纯妃姐姐您细想想您已经有了两个皇子,若嬿婉得宠旁人必定以为是姐姐举荐的。这本是无心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以为姐姐趁着皇后病偅私下勾结,迷惑皇上要捧高了三阿哥争宠。姐姐倒也罢了那三阿哥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么?” 纯妃大惊失色:“那怎么行本宫自巳不要紧,但不能害了自己的儿子!” 海兰乌黑的眼眸微微一转道:“法子自然是有的,而且能彻底绝了皇上的心思” 纯妃又惊又喜,笑纹里都是舒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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