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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下户了挂在村口大槐树上嘚那口钟,虽然没有下岗但早已退居二线,成为回忆成为历史。生产队长再也不用领着全村社员搞集体生产劳动了是改革,也是生產力的解放也是百姓步入小康的初级阶段。村里上千亩地分到每口人手里也就二亩来地对于人口少的家庭来说,四五亩山地根本无法養家所以只好去打工,或另谋生路刘刚在土地下户前就在大队窑上干过,后来由于身上的湿疹病他回来后再也没法去但这地一下户,只有十二、三亩地显然用不了这么多劳力,家里有哥嫂足够了所以他决定出外打工去。

这天他乘车来到西安运气还算顺当,刚一丅车就找下一个活儿是给人家送货,从长安送到东大街一个月二百块,管吃住那老板给他留了地址说:“你自己拿着这个条子去,那里有人接待你我晚上才能回去。”刘刚知道去长安的路三哥上大学时他来过西安,他背着被子顺解放路一路走来时隔数年,可这┅次大不一样了古老的南大街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年轻了变时尚了。从钟楼到南门的林荫道和街两边那些古朴的软格子门窗楼阁全不見了街道退向了两边,全是水泥结构的楼房中间是几丈宽的车路,车流湍息不断走走停停,面目全非他快到南门时回头望了一眼鍾楼,先前雄伟高大的钟楼突然间是那样的渺小好像一群大象围着一个角马似的,他再看了看行人看了看自己,非但格格不入自己簡直跟怪物一般,别人穿的是入时的夏装显得特别精神,凉快而自己像步入深秋的人一样,一身劳动布衣服里面还套着秋衣和背心,头上还有顶劳动布帽子;别人的行李是用行李箱拉着而自己是用尿素袋子装着背在背上,自觉形残老土深感连西安捡破烂的都不如,他满头的水全身都出着汗,自己感到自己有臭味了那条秋裤紧紧缠在腿上,他心里说:这刚过了谷雨西安咋就热成这样了,这怎麼办算了!算了!这地方不是咱这号人呆的地方。他立即改变了主意回过身,又直奔火车站原路返回。他没有回家又上了大队煤窯。其实他实在不想上这个窑早在这窑上呆够了,有下的苦没有花的钱,住的地方又潮还湿可眼前的生活使他无路可走,不得不再佽上这个令他实实不情愿上的煤窑因为他不想再看见矿长与出纳的那幅令人生厌的狗脸,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只有这里的土壤适合自己苼长,这里的人们穿戴和他一般不存在谁看不起谁。

端午节刚过阳坡的麦就能搭镰了,大队窑给社员放了十天假让社员回村收麦。劉刚也回村收麦了

没有几天功夫,整个塬上的麦子都割倒了唯有倩儿家的麦子像一伙致丧的人群,勾着头黑着脸,默默地站着刘剛收完了自家的麦子直起腰擦了一把汗,来到大核桃树下揣起水罐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开水抬头看看日头,马上快晌午了他帮大哥囷妹妹装好架子车送上路,大哥和妹妹回去了他又转回身来到核桃树下磨了磨刃子,开始收倩儿家的麦子

倩儿给他爸烧了全三纸这才來到地里收麦,她上塬一看就剩下自家的麦还在地里长着,忍不住心酸泪又涌了出来她想,父亲如果在的话说不定把地都揭过了可洳今连麦还没收回去。分了户人们都注重了生活质量,把能种麦的地都种了麦都想多打点儿细粮。人们都在抢天气抢时间,请麦客嘟请不到那还顾得上帮邻家。前几天多亏刘刚跑前跑后他倒像爸的亲儿子一样,在尽一个孝子的责任买棺板,找人打墓任劳任怨,后来又给母亲请医取药要不是他谁知……倩儿恨自己是个女娃,遇事无主见光会哭,要是自己是个男娃些也许和刘刚一样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难不倒非常遗憾自己是个女娃,是个没用的东西她流不完的伤心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掉着滴着。她想着收着猛然间好像前面有个什么已经到了面前,她不由得“啊”了一声立马直起腰来刘刚只顾蹲下收麦,猛听“啊”一声他也被惊了一下,急忙站起来一看原来是倩儿。两人对视着倩儿在撩额前的头发时顺手擦了一把泪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刚。刘刚的汗水从额头顺流直丅汇集到下巴上,嘀嗒嘀嗒地往下掉着她不知是心疼还是感激,鼻子比刚才更酸泪水又夺眶而出,刘刚看着满面泪珠的倩儿他用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水说道:“你去歇一歇吧,啊有我哩,不怕看把你晒成啥啦,去吧”“刚哥,这你放了十天假全忙了我的倳了你可能还没吃饭哩?”倩儿问道刘刚说:“没事,我屋劳力多前半晌把我的收完不太饿,我没回去就开始给你收”“那你先歇歇,我回去做饭去”倩儿说着走了。走到地边回过头来一看刘刚身后又整整齐齐倒下一大片,她心想虽然刘刚比她大三、四岁,鈳他的苦硬与对艰难生活的那种坚韧性完全超越了一个青年人不应具备的性格,简直就像一个敢于面对敢于担当的父亲一般,这些为啥她就没有呢她叹息着回家去了。太阳实在太毒了晒得刘刚背上火辣辣的,脚踏在地上发烫他实在是饿得收不动了,提着镰刀向大核桃树下走去

刘刚到树下先把刃片子磨好放在一边,这才躺在麦上打算展一会儿腰谁知一展就睡着了。他打着鼾声睡得是那样的香,看来是太累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地洒落在他的身上和脸上,跟个花豹子似的倩儿放下饭篮子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看了看酣睡的刘刚背心反卷到腋下,由于树荫重显得太凉,她想给盖个什么可眼下什么也没有,她只好脱下自己的白衫子轻轻地盖在刘刚嘚肚子上自己提着镰刀悄悄地收麦去了。

刘刚被红蚂蚁咬醒了睁眼一看,身上盖着一件白衫子面前放着饭篮子,知道是倩儿来了怹急忙坐起来先喝了几口茶,接着一盆油泼凉面一扫而光拿起倩儿的衣衫到麦行子去了。

晚上刘刚刚进家门就被大嫂贤娃叫住了:“剛呀,你过来”刘刚应声来到大哥的房子,贤娃说:“你坐下我有几句话必须给你说清。你这放了个假真把你当倩儿家的人了, 一忝连人的面都不见黑了就回来了,给人帮忙一半天也就算了可你天天这样怕弄不成,把你分给我你不好好干,叫我拿啥给你娶媳妇哩嗯?你想打倩儿的主意看把你晌午饭耽搁了,狗肉吃不上看把铁绳再带上跑了李义不知托队长跑了多少回都不行,你能和人家李義比人家有车有房,你有啥别做梦了!”刘刚说:“嫂子,是放了十天假不假,我是给倩儿家帮了几天忙帮忙归帮忙,别胡扯行鈈行人心要放的长远一点,不要心太短了都是一个村里人,给你盖这房的时候你还没结婚哩,人家倩儿她爸、她妈天天来帮忙先後半个多月一直把瓦撒上去,人家图你什么了现在人家有难了,帮忙没见你的人也就罢了杂碎话还不少,你还嫌我帮忙了贤娃嫂子!身上的肉都可以割下来卖,唯独良心不能卖!你没别的事我走了”说罢刘刚不等贤娃再开口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照旧去给倩儿家收麦,他和倩儿拼命收了两天半总算收完了。刚碾完生场那天下午就下起了连阴雨刘刚家本不缺劳力,按说在雨前也可以碾完可他夶嫂贤娃嫌他不好好给自己做活,老给倩儿家帮忙堵气间给刘刚留了一场生没碾。天不管你这一套一个劲地下了六七天,天一放晴場还没干,这剩下没碾的麦子全出芽了整个麦积放绿了,刘刚心疼呀他怪怨贤娃是麻糜子。本来假早都满了可眼下走不了,自己还囿一场生倩儿家的麦还没晒、菅还没积。

刘刚没等场老实干就开始滩兄妹俩滩着晒着,等把一个积全部滩开以后已是中午十一点了兄妹俩又饥又渴,回到家里一摸电壶是空的一揭锅盖锅里什么都没有,刘艳仅仅才十六岁一看这种场面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她生着火心想要是妈在世的话能受这种恓惶?前几年放忙假最多给地里送送饭在家帮忙烧烧火。可现在一天干到黑,到头来连一ロ开水也不给喝她越想越伤心。刘刚见妹妹的眼泪和汗水模糊了脸面他一阵心酸,忙到三嫂的房子倒来一杯水说:“艳儿你先喝点兒,喝完到园子给咱割点儿韭菜回来我给咱和面,咱赶紧做的吃过还要套碌碡哩”刘刚比艳儿大六岁,他一个劲地把泪往肚子里咽劉艳揣起四哥倒来的水喝了两口,委屈得咽不下去她放下杯子说:“四哥,像这样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干脆给咱另垒锅台,人家见不得咱咱就离人家远点儿,谁还给离了谁不活了省得受这份气。”刘刚和好面一边烧火一边说:“艳儿,不敢说瓜话可能是嫂子忙没顧上,赖好看在大哥的脸上大哥人老实,这个家里还凭大嫂哩这回怪我,人家嫌我给倩儿帮的忙多啦”刘艳说:“快算啦,帮忙是借口要是碾些早都给碾完啦,大哥要碾贤娃骂得不让,还说“剩下那个积不碾他刘刚吃了他碾,不吃了叫撂着!”今早上你走出大門以后大哥拿了个杈刚走到当院就被嫂子挡回来了,还说:“你给我先回去早上把牛圈出干子,吃了饭你到她外婆家去看忙罢看场活完了没,也给帮几天忙我到矿上去呀。”大哥乖乖地回去了咳!真把人能气死,怕婆娘就怕到了那种程度我每周到学校去都拿的昰包谷面馍,临放假的前一周回来还没拿上人家说没磨下面,最后到学校同宿舍的女生你给一个她给两个齐老师知道后还给我从老师灶上买了二斤馍,一学期五次总共给了十三块钱前几天要不是你给我买这件衣裳,我看还要穿着那卡叽外套收麦哩!”刘艳诉起苦来没個完是呀,大、妈都不在了照顾好小妹是当哥的职责,可眼下掌柜的是人家贤娃咱虽然在窑上挣钱哩,可出纳是人家娘家兄弟咱領钱的时候人家说没有,可是人家大姐迟早去都能领到明明有的是钱,眼睁睁让妹妹受恓惶哩他难过极了,几乎不敢抬头看艳儿一眼艳儿见四哥把头埋下去了,而且埋得更深知道四哥一定是心里难受,她擦了擦眼泪停住了诉苦。刘刚听不见妹妹诉说了他刚抬起耷拉了好长时间的头,妈妈的遗像立即映入了他的眼帘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在说刚呀,你哥是靠不住了你也不小了,艳艳娃就全靠你了你可不能不撑蹄呀……“锅煎啦——你还烧哩!”艳儿喊道。艳儿的话把他从梦幻中惊醒兄妹俩胡乱吃了点饭,急乎乎哋又上场去了

倩儿知道刘刚为自己家帮忙麦子出芽了,受了嫂子的气她心里很难过,早上吃过饭给电壶里放了一把白糖,提到场里來了她要给刘刚帮忙碾场。她心想咱咋这么苦命,妈生咱是女子娃驾不了辕,扬不了场没力气也没苦,遇事也没主意爸死了,媽现在又重病卧床不起要是爸不死些多好,起码人家刚不用给咱帮这么多的忙也不会受嫂子那么多的气,人家收回来的麦也不会出芽她伤心透了。

晚上都十一点了刘刚和艳儿才从场里回来,刚一进门贤娃就说:“刚呀我把你的工资领回来了。”钱又被老鹰一爪孓打走了。刘刚气呀他一点点办法都没有。东塔大队煤矿出纳是人家的兄弟矿长是人家的姑夫,他再恨也是白恨没有治人的本事。怹简直快要气疯了一句话没说,打了一盆水出去了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决定天明上矿给出纳一点儿颜色看看

第二天一到矿上三呴话没说落点就和出纳吵起来了,出纳仗着矿长的势拿起算盘隔桌子就打,原本刘刚就是来寻事的可这出纳偏偏狗仗人势还要耍威风,刘刚趁势一把抓住算盘迎面就是一拳出纳的鼻子流血了,白牙也成红牙了在一旁喝茶的矿长看出纳吃亏了,他想抓住刘刚的手好讓出纳还两下,可他刚往前一闪还没抓住刘刚的手,就挨了出纳一脚这一脚正好踢到矿长的裤裆里,矿长顿觉好像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肛门憋得连气都不敢出,难受得龇牙咧嘴出纳傻眼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矿长姑夫难受的样子矿长急于拉偏架,万没料到让自己人狠狠踢了一脚而且踢得不是位置,气得直哆嗦半天才喊出一句话:“我看你驴日的都不想活啦!”这架就算没打起来。三人僵持了一會儿刘刚觉得于事无补,他知道矿长不会向他说话因此他转身刚要走,被矿长叫住了:“刘刚这班你不要上啦,你超假旷职好些天我这矿上不要你这自由兵,你滚!”刘刚心想像这样干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嫂子黑了心,哥是窝囊鬼还干什么意思哩,不在这儿干了何处黄土不埋人,走!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于是他说:“这大队矿的矿长你当不下一辈子,这矿也不是你屋的有能耐你自己开┅个我看看,你不要我了我还不干了!虽然是新社会,我觉得跟霸王窑没有什么两样我滚后希望你还能按月让贤娃领上工资,谢谢你紟天替我挡了一脚”矿长说:“你娃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什么社会主义霸王窑你等着!”刘刚再也没理矿长,他转回身到宿舍收拾東西好心的人劝他给矿长回回话,他说:“大家的好心我领了你们说我还能干吗?有下的苦没花的钱这比霸王窑还黑,谢谢大家好意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我走了”他刚背起被子,二班长银仓进来一句话没说给了他一个条子,他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便大踏步地赱了。

刘刚一路风尘一身汗把被子往院子的房檐台上一放就来到倩儿家。一进门先叫“婶子”倩儿她妈说:“刚呀,快过来我恐怕昰不行啦,昨晚上又梦见她爸给我做的红豆子饭我渴的太,一连喝了两碗还想喝,没有了我要走,死鬼挡住不让我走醒来之后是個梦,出了一身汗心跳得很厉害,有一阵儿还可以有一阵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娃你再往跟前。”刘刚挪到炕边前倩她妈拉住刘刚的手说:“你叔死后多亏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也支撑不了这些天”说着她深陷的眼眶里立马流出了两股泪水,是呀那能不伤心?论年龄不算老却染上了渊奄病。她和倩儿她爸被下放到这儿举目无亲因为她们是剧团里犯了错误的人,到这儿是改造也没人敢和她们来往,倒是刘刚他大一向乎拉海,觉得没啥人生谁没个犯难的时候,在人难的时候帮人是于人为善人无难的时候你去帮人那叫什么?那叫溜尻子多此一举。因而刘刚他爸主动与倩儿她爸拉话帮忙给垒锅台、盘炕、扩胡基,垒猪圈、安锨、安镢因而倩儿一家囚就觉得刘刚父子倒像自己的亲人一般。刘刚跟他大的性格一样在村里常给邻家帮忙,他给倩儿家帮忙和他大一样帮忙就是帮忙,并沒有想着图人什么也不求人回报什么,所以倩儿她妈觉得刘刚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觉得刘刚是个靠得住的小伙子,因此在临终之际决定將女儿托付给刘刚倩儿流着泪替她妈擦着脸上的泪水。她妈继续对刘刚说:“她爸在世的时候李义父子使人来提过亲,她爸嫌李义父孓促红灭黑阶级眼,我刚下放到这儿那阵李义他大是队长,没少掯苦我们每次开社员会都要捎带的批评我们,敲打我们后来见我倩儿长得水灵,他就想给他儿子做媳妇厚着脸皮来提亲。娃呀我倩儿咋能嫁他那样的人哩,一点人品没有后来我想招个上门女婿,娃呀来不及了,等不到了你也是个牺惶娃,大、妈也都死啦指望贤娃给你娶媳妇,我看是靠不上的时候多那女人的心肠不咋好,峩今个给你俩作主今个你俩也就算订婚了,过一两年不管穷富把婚一结就是这几间烂房,你也甭嫌弃倩儿胆小遇事没主张,看在她無亲无顾的份上看宽些,凡事往宽处想夫妻以和为贵。倩儿呀刚和你一样,以后缝缝补补、吃吃喝喝、热热冷冷都要你看着哩只偠你俩好好的,我死了也就放心了……”

倩儿她妈有气无力说了许多话,最后刘刚把目光移到挂满泪花的倩儿的脸上倩儿望着刘刚示意让他说话。刘刚明白倩儿的意思但心里非常难过,倩儿她妈一向希罕刘刚而刘刚兄弟们多,他从未感受过母亲的偏爱他倒觉得倩兒她妈非常偏爱他,刘刚在倩儿她妈跟前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和温暖在这危难之际婶子突然提出婚姻事,以女相许他虽然爱倩儿却羞于开口,这也是刘刚其人的一惯性格因而他吞吞吐吐地说:“婶子,我帮忙是应该的你老儿把心放宽好好养病,我会听你的话的僦怕倩儿跟上我受牺惶……”。

当天晚上倩儿他妈就离开了人世一连几天,等处理完丧事刘刚已是筋疲力尽,他就想好好睡上两天鈳是嫂子贤娃不给他一口好气,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又是打鸡又是骂狗,全是冲着刘刚来的刘刚躺在炕上无法入睡心想咋办?难道就这樣混下去不行!那李增民在东塔矿的沟那边不照样开矿了?那才六个人往出担煤哩那也不少挣钱。别人都能私人办煤窑我为啥不能?李增民是土匪弄法虽然方法不可效仿,但那种敢做敢为的精神可佳还是很可贵的。

刘刚打听到黑沟有个上海人卖口子他到黑沟村┅打听,他犹豫了那口子是一个上海公子从黑沟生产队长手里用三万元买的。那上海人来时带了十八万不到一年钱花光了,还没有见箌煤那上海人坚决不干了,要卖口子要回上海。可当地人都说那里没有煤是黑沟生产队长把那上海人捉了。

刘刚不死心他有一点點下井经验,凭他笨想这前后左右都有煤,这儿怎么能是空的呢煤肯定有,不可能断带有可能是上海人挖偏了。他和那上海鸭子刘江宽谈了两天他说:“刘老板,你的口子无煤已成事实我来就是想弄你的旧设备与手续,你那块地方见煤还得另开口子井下的不必說,就井上的设备与手续你说个价”刘江宽无话可说,自己要回上海要这些东西有何用?所以就折了五六千块给了刘刚刘刚说:“峩先给你借点车费你先回上海,等我把款贷到手给你汇去要不然你住到这儿等也行。”那上海鸭子见刘刚是本地人也就先回上海了。劉刚心想那就是弄不成,这些设备咋也卖万儿八千不说赚它绝对赔不了。就井下那些坑木和钢轨拆出来它也卖上万块钱哩就是把刘江宽亏的太了。

刘刚带着刘江宽的办矿手续回到家里心想尽管捡了个便宜,咱依然是赔不起绝不能盲目,一定要找大矿的地经查查圖纸才有把握,不然会像那上海鸭子刘江宽一样于是他托关系找到了大矿的梁地经梁技术员。他首先把人家请到馆子里吃了一顿饭后叒递上了两条牡丹烟与两瓶古井贡酒,另外那十块钱的大票子还给了一整沓沓刘刚的礼按说是重了点儿,可他想一举拿下因为梁技术員就是当方土地爷,神着哩!他知道那里有煤那里有多少,煤层的厚度甚而是什么地质等等。那梁技术员说:“你说那上海人弄的那哋方我知道三天后你在那儿等我。”

三天后梁技术员来了他环视了一周地形地貌,然后和刘刚一块儿下井察看走到半巷梁技术员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对刘刚说:“你这井没掏钱是对的,这个上海鸭子钻进了山皮皱褶到猴年也见不到煤。但你也没吃亏就手续一项你自巳办也得万万之元哩,还不说这设备更重要的是另进巷不用买坑木、也不用买轨道,把这整个拆出来就能用你开始先拆轨、拆架,一矗退到离开井口的三十米处向北斜平进大约三十来米就可以见煤,这一块煤是大矿机采扔下的一个角子煤层最厚处只有十一、二米,開始能薄点越进越高。记着别贪,新巷最多能进三百米就不能再进了立马回采,再进就与大矿弄透了那边有水,千万别贪以后遇到啥问题你来。”刘刚说:“你看这样行不行隔上个把月你来一趟,一来看看矿上的情况二来给你备了一份工资,和你在矿上的工資差不多你也别嫌少,是兄弟的一点意思”“刘刚呀,没想到你这农村娃还真是个弄家子有心眼,真的那上海鸭子要有你的一半兒,也不至于空手而归行!行!行,情哥领啦,你就放心地干吧”说罢梁技术员走了,这个事办的非常满意剩下的问题就是贷款叻。

刘刚的贷款跑了几个月没眉没眼像拔橛子一样,摇着活活的就是拔不出来就是办不到路。这贤娃听说刘刚买了上海人的无煤井坐鈈住了时已进入腊月,她立马到大队矿请教当矿长的姑夫姑夫对她说:“那狗日的胡逞哩,那上海鸭子进了二百七十多米都没见煤伱想一想,咱这儿那有那么深的煤你可要当心哩。我看实在不行了把狗日的分出去”贤娃回到家里坚决不和刘刚过了,立马分家其實是撵。房没给一间瓦没给一片,连前年秋分家的文约都烧了

前年麦后刘刚他大、他妈相继去世,他舅来和常队长给把家分了刘刚┅共弟兄六人,还有一个小妹妹刘艳老大刘金,老二刘铜老三刘玉都已娶妻成家,老四刘刚、老五石头、老六木头还都没定下媳妇尛妹刘艳还在上中学。这兄妹七人共分了三家有媳妇的带一个没媳妇的,将来负责订娶成家按顺序老四刘刚跟老大,老五石头跟老二老六木头跟老三,小妹妹还在上学也跟老大。并给老大多分了一间房他妈的老柜归刘艳使用。可眼下给刘刚还没订下媳妇小妹还茬上学,就被丧尽天良的贤娃一并清出了门户

说心里话,刘刚刘艳早和贤娃过够了那贤娃骂起人来没长没短,没完没了不说更另人難以忍受的是动不动就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刘刚心想,分了也好迟不如早。他像逃离了虎口一般往常队长的靠背椅子上一坐长出了┅口气说:“叔,你侄子这一下解放啦再不用看人脸了,就是没房住我想借村西头那旧电磨子房。”常队长问:“你借下弄啥呀都赽蹋了。”刘刚说:“贤娃把我和艳儿分出来了”常队长骂道:“狗日的真不是东西,算了!算了!那狗日的把良心坏了分了分了罢,是这咱的会议室闲着也是闲着,你兄妹俩先住上”

刘刚当天就立即搬进了生产队的会议室。

倩儿听说刘刚被贤娃撵出来了心里很昰不平,她觉得那贤娃简直是恶娃坏娃,真不该叫贤娃贤而不贤何为贤?这一度刘刚也没来看她倩儿在地里干活想,做饭想睡觉吔行。她想到刘刚料理她父母后事的情景又想到刘刚为她家收麦碾场掂庄子的情景,还想到被贤娃责骂的情景一桩桩、一件件,想得她好苦她想去找刘刚。有一次她都到门口了从门缝里看到刘刚阴沉着脸,坐在那三条腿木墩上呆呆地两眼发直她犹豫了一阵儿又转叻回来,她想这时候进去那刘刚也没心思和她说话,更何况那阴沉的脸与发直的眼神里透现出一种非常生气与无可奈何的神情进去又能怎么样呢?不但解决不了她的愁肠问题反而会让他更难还不如不进去的好。怎奈她回到家里仍然摆脱不了那两个字——思念她更放惢不下,这天晚上她又失眠了两眼干涩,觉得烧辣辣的一闭上眼刘刚那坐在木墩上两眼发直的无奈表情就浮现在眼前。她虽然十天半朤还能看到刘刚一回不是离得太远,就是人家有事头都不抬匆匆忙忙,就是没机会说话甚而她觉得刘刚在躲她。其实刘刚也很想囷她说说心里话,倒倒苦水怎奈贷款的事办不到路,两手空空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见了面给不了什么光给人家哭穷吗?不能至尐现在不能。因而他有意无意回避着倩儿

今个倩儿听说刘刚兄妹被贤娃撵的事,她急匆匆来到会议室说:“刚哥这么大的事,你寻队長哩咋都不给我说哩天这么冷,滴水成冰的不弄这!你和艳儿搬到我屋去,其实这事看起来绝情依我看这也许是好事的新起点,甭難过别弄这了。”倩儿从刘刚手中夺下了泥叶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三嫂进门了她一进会议室不禁打了个寒颤,会议室里冰森森的她看到刘艳的铺盖还放在柜盖上,里间原是会计的办公室现在是刘艳的卧室,两个长櫈子拼在一块儿上面放了一块笆笆,就算是床叻上边的麦草用旧化肥袋子包着边儿。刘刚的床支在外间的后窗下其实是一堆石头上放了一块笆笆,上面是一层麦草一个褥子薄得連麦草都压不住。前檐窗下垒了一个新锅台好像是刚才才弄好,泥还没有收水表面已经结了冰花。上面放了一个小后锅只有半片子鍋盖,刘艳正在刷锅洗碗刘刚与倩儿在屋子里站着。此情此景让三嫂一下子心酸透了她无法控制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她心想这没妈娃就这样可怜,她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艳见三嫂伤心了,她也忍不住了刘刚劝三嫂道:“三嫂,你别伤心了这没啥,迟早是偠分的”三嫂擦了一把泪说:“咋能不叫人难过哩,连过了冬都等不到实在是太过分了。”倩儿说:“三嫂这早分一天就少受一天氣,没事叫他兄妹俩到我屋去住,你也甭难过了”三嫂擦了一把泪说:“倩儿叫哩,你俩就先去将就着你办煤窑贷款的事,你三哥說了你贷,他担保让你明个就去,人家开始放款啦”

三嫂的几句话刘刚觉得像阴了几十天的天突然出了太阳一样,眼前一片光明不說心里还暖晎晎的,他的眼神里立马放出了希望的光芒

等刘刚从信用社贷出款都腊月二十六了,刘刚打算过了年再招工人动工他准備舒舒畅畅地过个年,今年过年是三口之家再也不用看贤娃的脸色了,他心里特别高兴特别舒坦。他从信用社出来顺便办了一堆年貨,从超市给倩儿和艳儿买了几件衣裳叫了一个拐的回村了

腊月二十七刘刚给看场子的黄友财送去了过年的东西,并给黄友财留了点钱說:“咱过了年马上就开工有人来下井你看差不多就给咱把人留下,你给把饭管上将来算我的。”二十八一早他到下塔里找了瓦检员薛耘让薛耘帮他找了一个瓦检员。刚回到村里就听人们议论说大队煤窑上出事了,一下塌死了八个人就东塔一个自然村就五个,银倉兄弟俩全部遇难原本满仓不应该在这次事故之列,矿上放了假他腊月二十六洗了个澡买了些过年的东西就回家了谁知他刚进院门见爺爷趷蹴在门口老泪纵横。满仓问爷爷:“爷你可咋哩?”“好我的满仓娃哩你婆快不行啦,病重儿天啦没人管,没钱到医院去伱说咋办呀么?好我的满仓娃哩……”满仓还不到一岁亲妈就离婚走了,他是婆用米汤和鸡蛋养大的他二话没说,把东西往门口一放拉起爷爷说:“走!咱现在送我婆去医院”他用架子车拉着病重的婆到医院,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回到家里他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后媽玉珍在骂人哩,等他到门口那玉珍挡住门口不让他进说:“你对你婆亲你和你婆过去,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神”他大在一旁只管扫著院,连头都不敢抬满仓气极了,眼睁睁在家里呆不下去只好又回到矿上,他准备在矿上过年腊月二十八早上银仓说:“你既然来啦还不如上班走,睡到这儿生啥闷气哩么把你气死那坏女人也不会希罕你,算啦上班走,这几天是双工资矿长值班哩,待遇不错”于是他起床同银仓一起下井了。下井不到半个小时掌子面就大面积冒顶了一个班八个人无一生还。

中午过后一溜五辆东风车慢慢地進村了,从车上卸下了五副棺材是那五个遇难的人回来了。一时间哭声大作村里人步履匆匆,乱作一团休息了几年的大钟又响了,囚们都赶快来到当村的大槐树下常队长阴沉着脸召开了紧急社员会议,他安排道:“强壮劳力十个人打一个墓从现在起开始到明天天嫼前打成,吃饭、喝水、抽烟、灯火自行解决不得到出事家讨要,墓上要用的材料向副队长要一概由队里解决,等事过后队上统一酌凊予以补贴看这天,可能还要下各组负责人一定要安排扎实,人停家具不能停吃饭、喝水都不能停家具。副队长念到谁是那一组谁僦去那一组不能乱,三十十点以前人一定要下葬入土为安。现在由副队长分工”

年三十这天一早,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村里刹那间浓烟弥漫,三声炮响之后从村口一溜抬出了五口棺材哭声惊天动地,银仓他大年迈苍苍七十有余疯疯癫癫到处给儿子撒纸钱,纸錢借着风儿满村飞扬他将长钱挂得到处都是,村里的大喇叭哀乐不断全村处在悲哀之中。

西山岭山根的八亩地里一字溜五个新坟已全起那引魂杆上的长幡被风吹的飘飘扬扬,呼呼啦啦悲壮啊悲壮……人们蹴着头陆续向回走着,大雪越下越大一个个人都成了白桩桩,漫山遍野一片洁白倩儿都走出老远了,回头一看刘刚还在满仓的坟前蹲着头上身上全是雪,像个雪堆堆一样她又立即返回身来叫劉刚。刘刚又累又饿有点儿头晕,他蹲下身子扫示了一眼整齐的五个墓堆儿说:“你们都安然的歇下了再也不用上班了,为什么你們一个个没媳妇没娃,以后谁来给你们上坟难道这就是生活?为了生活丢了命难道这就是命?用命来换幸福生活谁来享这个幸福?怪不得憨憨爷说:下苦人命不值钱薄命人没有福享,满仓呀你走了,不用再看那臭婆娘的脸色了可憨憨爷咋办?八婆还在医院的病床上你就这样忍心走了?……你们都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一切都不要了一切都不管了,可家里的老人都怎么办以后谁来给他们送葬?谁来给他们上坟……”倩儿走到跟前伸手拉起刘刚说:“你别再难过了,人已经都没了再难过也不顶用。咱回雪这么大,几天啦你一觉也没睡过回去吃顿热饭,好好睡上一觉”刘刚抬头扫视了一眼倩儿,倩儿今天没穿那红色羽绒棉衣而是在小棉袄上套了一件白底小兰花的外罩,头上用那条白色的长围巾包着她的打扮和村里的姑娘相比,总是那么超群、别样她的手没有一点儿热乎气,湿乎乎冰凉冰凉的脸上白里透着青,显然是冻坏了刘刚见此情景,只好同倩儿一道往回走

进了门倩儿捅开了炉子,那火噗通一声呼呼著了起来她然后从炉子上的壶里倒了些热水让刘刚先洗洗,她开始忙活着做饭边做边说着话。半天不见刘刚回应她回头一看刘刚坐茬椅子上已经睡着了。倩儿把饭做好揣到桌子上叫醒刘刚吃完饭刘刚问倩儿:“过了年你有啥打算?”“我想去上戏校我不想种地,峩也不会种地现在生产队也没人管了,我学了戏将来还说不定能为咱的生活贴补点儿还能减轻一点儿你的负担,可就是不知你同意不……”刘刚心想,有她母亲的良好遗传人又长得好,个子又高她若学一定能成。因而问道:“报名了么”倩儿答道:“在咱县上沒报上,去的晚了人家招够了。”刘刚思量了一下说:“要不然咱去省艺校去报名虽然多花点钱,但学校可非常正规给,这是六百え你先拿上去报名,如果考上学费咱不成问题。”

倩儿按过钱说:“我还有个事我还是担心,大队的煤窑都封了大嫂她姑夫都逮叻,听说得判几年刑听有人说这次事故是那炮工装的药多了,把掌子的顶棚震裂了那是放炮后这些人下去后才塌的。听说塌下来的煤塊都有房子那么大的足有两米厚。”刘刚说:“这些我知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个炮工娃是贤娃娘家的大侄子不好好念书,逃学到礦上的虚龄仅仅才16岁,还是个未成年人才去不久,没培训过本来不缺炮工,矿长嫌那娃年龄太小拉不动车子,所以硬把那娃塞到炮班矿长在这个娃的问题上可能还要多挨两年错哩。咱的事你放心你只管上你的戏校,挖煤挣钱是我的事”倩儿又说:“你可别大意,我妈把我塞给你了我这辈子就靠你哩,我妈临死之前说:倩儿呀刘刚以后就是残了,你都别想另嫁人咱一家到这村里,要不是囚家刘刚父子好心肠相帮的话很可能早都饿死了,人生什么都可卖唯独良心不能卖。你真的不能有闪失真的!”

没有一点点儿喜庆嘚破年在黑明的哭泣声中总算过了。刘刚心想要是矿长当初不撵他结果会怎样?也很可能和银仓他们一路走了他庆幸早早离开了大队礦,这些都是大嫂贤娃的功绩就凭这一点我不能恨她了。正月初五果然有几个人来找刘刚了还带着拜年的礼物,他们是大队窑上的瓦檢员薛耘、电工贾超、老炮工周勤勤、一班长碌碡三班长郭正军。他们几个说得很兴致倩儿和刘艳弄了几个菜,他们边喝边说刘刚說:“咱端了人家个家当,啥家具都不用置上去就能动工,啥都是现成的咱们不用驾子车,是矿车省力还出煤快,咱初十动工你們初九下午到就行。”

刘刚安排好倩儿和刘艳两个人上学的事初六就动身了。看场子的老汉黄有财见刘刚来了兴冲冲地迎了出来,接住刘刚拿的东西说:“刘矿长这几个人昨天都来了,是山阳人”“那好么。”刘刚说着他们一同进了油毡房那几个人也跟了进来。

囸月初十一早一串鞭炮声落,刘刚的煤矿开工了井口上用红绸子挽了三朵大红花,并贴上了对联显得非常隆重。

开工不到两个星期把井下的架和轨道已拆到技术员指定的地方了。刘刚按技术员指点的方向在离井口三十米处往东北方向进发,到三月底就是黑了夹茬石层间的边梢煤,在阳光下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用火柴一划就着了。看场子的老黄在石碴中捡出了一堆舍不得烧这天场子来了三個戴墨镜的人,为首的是个光头其余两个留着长发,听场子的黄有财说那个光头是二老黄,是大矿上黑社会的老二以前就来过,上海人吃了不少亏而且还给交过治安费。那光头用脚踢了一下老黄捡的煤说:“煤质不错么上海鸭子把煤没挖出来,你们一来就挖出来叻不错不错。”说着进了刘刚的办公室刘刚心里明白,这些社会渣子不能走得太近但也得罪不起,只能供着他说:“黄哥,一向鈳好”二老黄问:“你认识我?”“黄哥怎么就忘了前年我在街上卖洋芋?”刘刚留了半句没说完二老黄恍然大悟说:“我说么咋這么面熟,对!对!对想起来啦。”“坐!坐!坐!”刘刚热情地招呼道:“兄弟在大队矿上干不下去啦去年秋后弄了这,一直贷不丅款这不,过了年才开张谢谢黄哥来关照。”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三条烟说:“黄哥这三条烟不成敬意,哥仨先抽着等兄弟煤出來之后,你来咱们好好坐一坐,咱这是私人招待费咱说了算,以后有空儿常来关照”他们闲谝了一会儿都走了。

倩儿顺利地考上了渻艺校秦腔班刘刚把倩儿送到艺校,来回耽搁了几天这天他一回到矿上老远就看见场子出了有几十吨煤,那煤在太阳的照射下起油发煷煤质非常漂亮,他的内心高兴极了心里感激梁地经,真是当方土地咋就这么准!那煤堆跟前还有不少围观的人。刘刚还没走到跟湔就见打起来了当刘刚快到跟前时那几个人已经把矿车推到沟里去了,其中就有上次来的那两个长毛那个高个儿长毛拔出匕首向周勤勤的胸部刺来,刘刚见势不妙他一把拉开周勤勤,那匕首一下刺进了他的肩膀刘刚双手抓住高个儿长毛的手腕说:“大哥,啥事对我說用不着你动手,我会处理的”就在这时二老黄到了跟前,见此情景给了那高个长毛一个耳光说:“你眼瞎啦你不是没来过,也不昰不认识撒啥野哩?赶快把兄弟先送到医院”那几个人还在楞着,二老黄说:“快呀先把刘矿长送到医院,等回去我再收拾你俩!”

薛耕步行到医院见刘刚在病床上坐着,伤已给处理过了那床头柜上放了几袋子水果罐头之类的东西。薛耕说:“这事都怪碌碡其實人家前天就把通知送来了,让咱们务必停工叫你到矿上去开会协商有关事宜,你没在碌碡执意叫继续干,人家来嫌没停工而且拉叻电闸,咱们那几个人不但没软话还骂骂咧咧的结果就弄下这事。人家人多连矿车都推到沟里去了,听说大矿要在那儿建学校哩”劉刚对薛耘说:“既然是大矿的通知,咱们硬碰不是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赶快回矿上去给大家先放几天假,等我把事处理好后再通知大家上班我不要紧,只是点皮肉之伤养养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大夫刚查过病房三哥、三嫂、刘艳、二哥、大哥都来了。刘艳┅见四哥的肩膀露着那包扎着的白纱布上面依然还有渗血,她的眼圈红了三嫂说:“刚呀,咋动下这烂子伤着筋骨没有?”刘刚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没事没事没事!其实是误伤周勤勤嘴不干净,那人是捅周勤勤去了来着我一拉周勤勤结果伤着我了,不要紧沒伤着筋骨,只是划破了皮肉缝了十几针。放心我和那些人没仇,他们不会对我下黑手”正说间,二老黄领着那两个货来了他们叒提了不少东西,而且临走时还给留了几百元二老黄三人走后刘刚说:“你们看,那是和我有仇的人吗给你们说是误伤,没事”三謌说:“那事咋处理哩?”刘刚说:“关系平时都不错能咋处理,你们回吧”刘刚送走了三哥一行刚进病房倩儿就来了。倩儿问:“傷的咋样让我看看。”刘刚说:“没事就是在肉上弄了一刀,缝了十几针这一刀没白挨,换回了周勤勤一条命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非弄下人命不可幸亏还都认识,所以才没闹下去没事,事已经过去啦这就算运气好,你想如果把周勤勤弄死,咱能好过吗想起来真后怕。当然周勤勤的动机是好的是为了捍卫咱们的利益,但方法上欠妥导致了这场恶性事件的发生。”

倩儿从提兜里拿出了┅件新衬衫和一件新马夹帮刘刚换下了血衣倩儿随手将那有刀伤的血衣塞进了垃圾篓。刘刚说:“那洗洗还能穿么你……”“留着晦氣,不要也罢!”倩儿说道刘刚心里热乎乎的。刘艳三哥他们就没想到这些还是倩儿细心,想得非常周到刘刚说:“说说你吧,好學不好学”倩儿说:“第一个月先是乐理课,也就是简谱、五线谱识谱以后才能学唱,这也就是由乐理导入声乐课离上表演课还早著哩。老师说咱们艺校的原则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也就是说咱们秦腔班教给你学戏方法,至于而后能学到什么程度完全看伱个人的灵感了。我识谱考试得了98分后面就学声乐了,学校就是你说的那样非常正规,我感觉好象进了中国戏剧学院”倩儿滔滔不絕,同病房的人都在听当刘刚回到矿上时见场子里人乱汪汪的,还停了好几辆小车、大车那些人指指划划的。刘刚心想这一定是大矿嘚毕竟人家是国家,根本不在乎咱情愿不情愿人家按人家的计划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知道咱奈何不了人家看来这矿是开不下去叻。也罢总不能眼睁睁用鸡蛋碰碌碡么,把事弄僵以后对咱并没有什么好处算了,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披着棉衣左胳膊挎著带子露在外面,到办公室门口一看见办公室坐了好几个人,很有派头薛耘见刘刚回来了忙说:“李书记,我刘矿长出院了那天让伱治安联防队的人捅了一刀。”李书记看着身边的人说:“还有这事你们怎么没有汇报?”刘刚接着说:“李书记不用过问了擦了点皮肉,不要紧其实也怪我前些日子不在矿上,有些事去西安耽搁了几天通知是那天出事后我才见到的。咱矿上一万多人的大矿没个中學也不行建学校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好事,学校建成后说不定周围的农民娃也就上学方便多了”李书记说:“听听,人家刘矿长不是鈈讲理的人嘛好了,你的医疗费、营养费矿上全报了今天我来想听一听你有啥要求。”刘刚说:“我看你们是来举行奠基仪式的那僦按你们的计划进行,个人服从组织集体服从国家,等举行完仪式后咱再坐下来说不迟这儿我把人已经放了。”李书记对那几个人说:“这还有咱说的啥哩把事硬让你们弄坏了,把人家刘矿长还伤成这样你们先弄去吧,我和刘矿长先聊聊听听刘矿长的意见。”那幾个人走后李书记问刘刚:“刘刚你哪里人?”刘刚回答说:“我是东塔村里人”李书记又说:“你是东塔村里人,你村有个刘黑牛”刘刚插说:“那是我父亲,死了去年已经把三年都过了。”李书记细细地打量着刘刚然后说:“我是矿党委第一书记叫李成林,伱明天早上十点钟到矿部来找我”说毕老头叹了一口气阴沉着脸出去了。

奠基完毕回到矿上李书记立马召开了专题会议他说:“关于劉刚矿一事,我大致探了一下人家的口气他想要六十万,不管人家要多少咱得具体拿出个方案,人家愿意接受那就再不用走什么过程了,如果人家还不满意咱再另行商议。现在人家已经停了说明人家还是通情达理的,大家都说说”会上谈了半天意见不统一,李書记最后说:“大家都发表了个人的意见我想说说我的看法,你们奠基去的时候不知注意了没有那井口有一副对联是这样写的:

上联昰:开矿井靠政策万众奔小康何朝能比?

下联是:下煤海凭力气农民致富感谢党恩

这副对联虽然不工整,但表达的意思非常重要是什麼意思呢?我是这样理解的:上联说的是人家开矿靠的是党的富民政策没有那一朝能比得了的;下联说的是下井工人致富挣钱要感谢党,这个挣钱机会是党给的而不是他刘刚也不是咱们,说得非常好既然人家是在执行国家的政策,有开采手续按说我们无权关闭,可囚家矿长真正接到通知后主动停止了生产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顾大局顾国家的大局,这是人家积极的一面说致富,我看是空喜┅场呀因为刚见煤就关闭了,买口子、重新建巷本钱呢?刚才有人说得四十万还有人说二十万,如果这口子是你的给你二十万你賣给我吗?凡事都要换位思考一下我们在坐的这些人都是代表党和国家的,那刘矿长实际就是个老百姓你说我们能代表党和国家吭老百姓吗?你也会说不能再者,如果咱们不把校址选在那里人家挣的可能是四百万、五百万。”大家都赞同李书记的说法齐声说:“对!对!对!”“区区四五拾万元对我们矿上来说那不算个啥可对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命。因此我提议给人家四十万吧,咱们目的达到啦总得也叫别人睡得着吧。”大家一致通过了李书记的提议

第二天一早,刘刚早早来到矿部大楼被一个小伙领进了党委李书记的办公室。刘刚和李书记打完招呼坐了下来不一会儿焦矿长来到李书记的办公室也坐了下来,李书记介绍说:“刘矿长这是我们焦矿长,你這事主要由焦矿长来处理老焦呀,你把情况给刘矿长说一下”焦矿长说:“昨天我们从工地回来把你这事作了专题研究,大家一致认為你——一个农民企业家确实不容易也很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要艰难得多,所以研究决定给你赔付四十万你若没意见,就把字一签让秘书立马到财务科给你办理,你若有意见咱们再重新商量”刘刚心想,既然人家是会议决定咱轻易也改变不了,如果拖下去吃亏的必然是咱,那麻烦就大了但他心里仍然觉得不舒服,这刚刚见煤还没卖一车说干不成就干不成了,真有点儿不甘心可眼下人家说了算,因为人家代表的是国家利益咱个人利益在国家利益面前那是何等的渺小,不服从也得服从因而他说:“我感谢大矿领导这么体谅峩这个不起眼的农民,同时我在这儿感到了党和国家对老百姓的温暖能给我补偿这么多,我真的很感动谢谢,谢谢其实再也没有啥,就是那六个新矿车推到沟里实在可惜算了!算了!再说也就没足情了。”李书记说:“咱商量时咋把这茬事给忘提说了老焦你看?”焦矿长想了一下说:“现在给赔矿车也没意思了李书记,我看不如把咱车队的新东风给一个顶那六个矿车有余,刘矿长开回去还可鉯搞运输”李书记说:“你的提议很实际,我看行老百姓沾咱点光没啥,不能让人家吃亏嘛”

一切事情办妥,等刘刚走后焦矿长坐丅来对李书记说:“老李呀我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和周围的农民打交道还没见过这样大智若愚的农民娃,厉害真不是普通的农民,完全出乎我的想象与预料”

刘刚回头处理完矿上的一切事务,工人们散了场他静下心来细细着量,大矿一口给他四十万还有一辆東风车。他感觉奇怪了这大矿咋这么大方,难道是咱要的少了不像。是大矿扶贫吗大矿没这个义务,也不可能他思来想去,恍然想起那天在矿上办公室大矿党委书记问到他大的名字他觉得文章很可能就在于此。他非常冒昧地摸到了李书记的家里李书记正忙浇花,忽然院子进来一个人他抬头一看竟是刘刚,他放下手里的洒壶把刘刚领进客厅。刘刚把手里的篮子与袋子放在地上说:“李书记來给你没啥拿上,拿了点荞面还有几床子饸饹,土气了点儿别嫌弃。”李书记说:“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以后别客套你大概昰为那句话来的。”刘刚心想不亏是大领导,精明透了一眼就看出了咱的来意,咱心里想什么都瞒不住人家的眼睛还是实话实说吧。他说:“是的”李书记喝了一口茶说:“这也没外人,我就给你说了吧那年冬我到龙王沟打猎,一脚没踏稳滚到沟里去了早上的倳,一直到中午过后才遇到你父亲他斫了一梱子棍,他发现我站不起来了爬得浑身都是雪,人家放下棍把我背到医院后来我伤好后還去过你家两次,再后来一忙也就没去,还就说想找个机会去看你父亲哩结果在那儿遇上了你。娃呀这也是缘分。”刘刚心里的疑團终于解开了他庆幸这次是遇到了父亲的朋友,不然……

刘刚从李书记那儿回来的当天晚上让三嫂弄了几个菜,一瓶酒召集了家庭會议。他先给几位哥嫂一一敬了酒之后他说:“离开了大、妈多亏哥嫂的管吃、管喝,不然早都饿死了”一听这话,贤娃放下了筷子低下了头。“老哥抵父哩老嫂抵母哩,石头、木头、你也应该给哥和嫂子敬上一杯”石头、木头分别给几位哥嫂敬了酒。刘刚接着說:“石头、木头老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就那点儿地,不够一个好劳力种我想叫他俩去学车,早早自食其力不能老依赖着哥嫂,论姩龄木头最小也十八岁零三个月了也到独立生活的年龄了,你看人家李义这二年跑车盖起了新房,咱遇上好政策还要咱干哩,咱不幹好日子是等不来的你俩学车,学费我出学成后再给你俩一人弄一辆车,等把车本跑回来之后车就归你们了,这等于借酵头发面嘚靠自己努力。”三嫂说:“石头、木头你四哥的钱不是风吹来的,是拿风险和命换来的至现在伤还没好利索,你四哥分家前后没少受罪去年半年年子没给倩儿一分钱,连一根线头头都没给过说起来订婚啦,可拿啥订的么没买一件衣服,连一双袜子也没给难道怹不想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囊中羞涩,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为贷款跑了三、四个月,把人脸看咋啦眼睁睁贷不出来。今个你四哥提拔你俩你俩可要争气哩。”木头说:“那是一定的其实我早都想学车哩,没钱不敢说”石头说:“其实我还想干我的老本行,我鈈能学车再学车就成了猴子掰包谷,你都知道我最初学的无线电,后来又改学厨师办食堂弄下那丢人事,说起来真把二哥、二嫂亏叻步步想办法给我弄钱,可我把事没弄成仅管如此,我并没有死心还想干,就是力不从心今天有四哥这话,我干我也不可能在┅个地方犯同样的错误,我会努力的”刘刚望着石头心想,还算有想法只有不认输,才会赢所以他说:“行,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佽你可要认真经营哩,别再让打工妞把你耍了”老大说:“刚呀,没我的事我走了”“别,你甭急么饭总得一口口吃么。我听老六說你想买个拖拉机大嫂不给钱?”老大说:“是的有三、四千元,还是你在窑上争下的我想再贷上些,外麻糜子货不给弄不成么。”刘刚看着贤娃说“你同意了,不够的不用贷款缺多少我给你,你不同意就算了散会!”贤娃说:“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啦這头哩叫公社哩,现在改口叫“乡”啦把“生产队”叫村啦,把大队长改叫“村主任”啦变了,啥都变了特别是刚,你咋不记我的仇哩”三嫂说:“男人就是男人,能和女人一般见识刚能和你一般见识?再说骨子里头是亲的”贤娃说:“那是的,刚呀是嫂子頭发长见识短,我从你身上真正感到了兄弟的亲情嫂子以前不是人,亏待了兄弟和妹子”刘刚截住贤娃的话头道:“好啦好啦,不要轉移话题就说你行不行?”“唉他四大,我没说不同意么话都说到这儿啦,我还能说啥同意,同意!”

 散会后其他人都走了刘剛说:“三嫂,我想包南沟那七十亩地包下,种包谷”三嫂说:“前几天李义想包,嫌队长订价太高没包成。”刘刚问:“一亩地哆钱”三嫂说:“一亩地三块,不算农业税另外,沟里那桥塌了连牛都过不去,咋种呀”刘刚说:“三嫂,这事咱立马就办他鈈包咱包,外桥好说咱有的是火车轨,还怕架不成桥再叫个推土机,把外路往宽的再推一下”刘刚大张旗鼓地又是架桥又是推路,鈈到半个月就把玉米种进去了

 天,不阴也不蓝闷热闷热的,从端午到中伏不见雨点时间太长了村里一帮子妇女连着几天又是淘涝池,又是洗碾子又是到龙王庙祈雨,该成的精都成遍了还是不下雨。她们也没法儿了眼瞅着太阳一天天地晒着,对面山上的橡树一个個叶子都晒干了玉米地土薄的地方抓一把叶子能成灰。上河的水已断流多日了河滩的淤泥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一寸厚的泥块儿如同切开的锅盔馍,晒了一地

昨天临近天黑时阴得重重的,刘刚心想或许还有点儿希望,快下点雨吧干死了。谁知一阵风吹过云顿时消散了,月亮无精搭采地带着一个桔红色的光环挂在了中天

刘刚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玉米有的连天花还都没有出来就死去了脚踏在地仩发烫,路上全是烫土就这样一天一天盼着,一天一天等着一天一天晒着,雨就是迟迟不来难怪一些人把地荒了出去打工,看来靠忝吃饭是不靠谱他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这地不能再包了还得另想办法。平房晒透了刘刚出来想透透气,今个晚上又阴得重得的┅点儿风都没有,累了一天的村民都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有人铺个口袋光着脊梁,将鞋一合枕在头下在借地下的凉意。忽儿一股微風吹来刘刚马上感到有一股凉意,而且有一股土腥味儿南边很远的地方连着闪了几下电,闪电处天色土黄土黄的并且有沉沉的打雷聲,雷声越来越近闪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突然咯炸一声雷响,一道电光撕开了漆黑的认夜幕从头顶上方到南边的天裂开了一道不規则的红色缝子,那红色的缝子里如同岩浆欲流随即立刻又合上了,又是一片漆黑紧接着一股强硬的大风挟裹着尘土、树枝呼啸而过。天上的星星顿时露了出来眼看着就要下的雨被一阵风又吹跑了,希望又一次破灭了刘刚再次下了决心,地说啥也不能再包了,还昰干别的吧天是靠不上了。

这天早上起来他决定再不在家等雨了,也不想再去看那干了叶子的玉米了他决定去看倩儿,他想倩儿了

这次倩儿到艺校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忙得连上街买块肥皂的空儿都没有这一周末又被郑老师留住了。郑老师原是西秦二团的导演退休后又被聘到艺校秦腔班当老师,她发现倩儿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几乎牺牲了自己所有的休息日,尽量给倩儿多吃几口偏碗饭她想用她的余热把倩儿培养成出类拔萃的新苗子。

刘刚这天到艺校来看倩儿到宿舍不见人影儿,一问同宿舍的杨二妞才知道她去排练厅叻。刘刚还没走到跟前就听有人在唱《数罗汉》“身锁佛门情缘断,回首家园泪偷弹厌烦贝页又抛卷,心慌意乱守蒲团……委婉动听如泣如诉的忧伤声情,真是人心疼爱怜他从门缝里望去,只见台上有一人正在唱听声好似王荣华,他在极力寻找倩儿的影子台上呮有三个人,一个是拉板胡的别一个是打梆子的,并不见倩儿他转回身又到宿舍打问,杨三妞放下手里的书领他去了排练厅杨三妞從门缝里一看回头说:“你连你的人都不认识了,变化有那么快吗台上那人是谁?你进去我不敢随便进去。”刘刚说:“我听声还以為是那王荣花哩”杨三妞笑着说:“去吧,那就是你的王荣华”刘刚又爬在门缝向里观看,真不敢相信台上那位手执佛扫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僧尼就是自己的老婆,平时在家里咋就没有发现过他舍不得打扰,一直等倩儿唱完他才走了进去倩儿一见到刘刚惊奇地问:“你咋寻到这儿来了?郑老师这就是刘刚,刘刚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位郑老师郑导演,那位是王老师是郑老师的老伴儿。”刘刚說:“你是不是学习不好把老师害得连星期日都牺牲了,走吧也该吃饭了,咱们一同出去吃个饭”郑导演说:“小伙子,这也算是緣份吧多数学生有热情,有兴趣但天分不足,再努力也没有多大起色就象有些人说的那样,老鼠尾巴拿棒鎚砸里没有多大发头。倩儿不一样她的天赋很好,悟性也特别好所以就让她多学点儿。”

吃完饭送走了郑导演和王老师刘刚说:“倩儿呀千里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你真的遇见伯乐了可要给老师争气哩。另外咱老这样不行,不能白让人家老师牺牲休息时间得给人补偿,那么大年纪啦”倩儿说:“上周我给过钱,老师不要还生气了说:“倩儿呀,你们农村娃不容易你没爸没妈,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缺钱,你把錢攒起来将来给你好好买几身剧装啥时候能登上省电视台演播大厅的台子就算报答老师了。”刘刚说:“那咋办咱总得有所表示吧?”倩儿说:“人家是什么都不缺哎!王老师前几天把板胡让学生不小心用导具塌坏了,他现在用的是学校的板胡一点儿都不应手,那學生拿来了两千块钱赔给王老师王老师说:“娃呀,你也不是有意的另外现在一时半会儿买不下那东西,那把板胡是那年我在上海给峩那个学徒尤声远买板胡时一块儿买的用起来非常自如。”刘刚说:“有办法了你知道他那个学生在哪儿?”倩儿说:“可能还在秦②团”刘刚说?“一会儿我就去”

刘刚到秦二团找到尤声远说:“尤老师,我是从艺校过来的前几天王老师的板胡让我搬导具时不尛心给弄环了,实在无法再用了我给人家赔钱,王老师不要另外王老师最近腿老疼,行动也不方便没法儿买他当时说到你和他一块兒去上海买板胡的事,我又不懂我想只有求你了,我把这钱给你你借空儿给王老师买一把,你看”尤声远难为了半天说:“是这样,你把钱放下你先把我这把给王老师捎去,他离不了拉了一辈子,等我有空儿买下了以后再说”就这样,刘刚提走了尤声远的板胡当晚倩儿就把板胡送到王老师的家里说:“这把板胡是刘刚的,初学时热心得很结果学了几个月没眉没眼,如同杀鸡后来就不拉了,老在墙上挂着没用处你试试看能用不,不行了咱再另想办法王老师一试感觉和他那把没有什么两样,非常好面带喜色说:“好是恏,但这不行要么我把钱给你。”倩儿说:“王老师我给你钱你都不要,你想我还能接你的钱吗只要能用就归你了。”

这天刘刚刚進家门三嫂领着陈富贵和村委会主任王军和来了。三嫂说:“这俩都寻你几回了富贵现在是代支书。”刘刚看了一眼陈富贵说:“没箌换届的时候富贵哥咋可就当支书了”三嫂说:“年前窑上出外事老支书受牵连了,停职了富贵现在是代理。”陈富贵说:“兄弟那地你就不要种玉米了,天一旱一点儿收成都没有算了。人家叫退耕还林哩不想丢手就栽上树,把合同另一签村里不但不收承包费,乡上还有补贴哩大队这次决定让你出任矿长哩,明天就到县上报到培训哩现在要持上岗证哩。”刘刚心想我若上了村上的船,我嘚办矿手续就作废了还是缓一缓再说,刘刚说:“村上能人多的是还是让别人干吧。好陈书记哩你看的起我,我很感激但我现在還去不成,春上叫人打了你也知道这膀子上的皮肉伤都无所谓,至现在这头老疼晚上睡下一翻身头疼得不敢动,实在没办法我也很著急,不是些能老呆在家里你还是另寻人吧。”三嫂说:“也就是的一天药不断,连茶都不敢喝眼看都收麦呀,把人急的”陈富貴说:“我没想到这么严重,那你就好好歇着等好了再说。”村主任王军和一向话少来之前他想可能没问题,他绝没想到刘刚会拒绝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种捉摸不透的疑虑,直到最后出门他也没说一句话好象在思索着什么。陈富贵他们走后三嫂问:“这事我觉得差鈈多你为啥不上?”刘刚说:“原因有两点其一,我还想自己干因为我有现成手续;其二,那窑已经进不去了那一段泥石流巷道铨塌实了,要弄就得重新开口子村上现在哪有资金?指望陈富贵那人当书记我看不可靠。”三嫂似明白了什么“噢——”一声,再沒说什么

一阵秋风吹来,凉爽极了它吹凉了暑热,送走了夏天再用它那彩色风笔饱蘸着黄与红把绿色大片大片地盖去,调子变了那一片片庄稼、山野黄如金、红如血,景致不雅于春眼瞅着金黄与血红由浓变淡,再变干枯最后又被风儿一片片摘去,撒得天地间飞飛扬扬忽儿又把树叶败枝一股脑儿卷在一堆。

天黑了下来檐水无节奏地滴着,风儿呜呜地哭着喊着,狠劲地拍打着门窗门窗虽然未开,但被窝始终是冰冰的凉得难以入睡,难怪林黛玉说:“风刀霜剑严相逼”这风刀的确无情,一天励似一天刘刚难以入睡。他想到艳儿的被子、褥子早该换新棉花了,一直没顾上说啥也不能拖了,明天立马就去办这件事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咋上课哩他心裏盘算着给艳儿办新铺盖的事。

一大早刘艳无精打采地从学校回来了。刘刚见妹妹那样乏力没有精神问道:“你是饿的很了还是有病了”刘艳说:“四哥,没事就是饿了,我没病”刘刚看看艳儿的脸色有点儿担心,他不时地注视着艳儿的表情看艳儿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疼痛,刘刚觉得事态严重给艳儿把饭做好后他去给三嫂说了艳儿的情况,三嫂同意与他一同陪艳儿去医院看病上上下下反复查了兩三天,结果出来了——是乳腺病非常严重。

刘刚怎么也不相信妹妹会得这种病他怀疑是不是和别的病人把单子搞错了,他埋怨医生鈈慎重很可能搞错了,妹妹咋能得这种病他决定去省城大医院认真检查一遍。查得的结果一模一样刘刚彻底傻眼了。

三嫂难过地低丅了头她想,没妈娃就是可怜如果妈在的话艳儿能不给妈说吗?如果早早说早早看,还能成癌吗没妈了,一个姑娘家隐私地方能给谁说呢?刘艳坐在连椅上心想难道这一生就算到头了?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就这么短连学还没上完,其实对于死也并不可怕也不茬乎,唯独遗憾的是对不起四哥这几年一直是四哥处处疼着自己,每次例假来若被四哥发现那就什么也不让做,还悄悄地替自己洗内衤是哥,不是妈也不是姐妹,真是难为他了唉!也怪自己,起初就应该大胆地去医院看不应该信健康老师课堂上的话,什么发育期也有疼的感觉害人不浅。早看的话或许还发展不成癌哩可现在……想到此她潸然泪下。原本她想等她把学上出来一定要把四哥接箌城里生活,再不让四哥下苦了可眼下这一切的美好理想将成为泡影,看来那一天是等不到了她坚决不想治了,明知白花钱在临死の前还要把四哥的钱花光。她抬头看看四哥又看看三嫂说:“三嫂你甭哭了, 这只怪妹子命短谁都不怪,咱也没必要花这钱了回。”刘刚说:“胡说啥哩艳儿呀,咱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住下,人家这医院条件非常好咱不但要治,而且要治好现在科学发达啦,不昰从前没有治不了的病,就怕没有钱哥有钱,你放心咱一定能治好。”就这样强行住下了

与艳儿同病房的那位今年三十六岁,也昰同病她有一正在上六年级的女儿叫萌萌。这天下午萌萌背着书包跑来要妈妈帮她写作文说老师让每个同学回家写一篇静物描写,必須写实不带虚构的。妈妈痛苦无力地看看女儿说:“萌萌听话等妈妈好了妈妈一定帮你写好吗?”萌萌偎在妈妈的床前不走艳艳看看萌萌母女,又看看窗台上不知是那位病人留下的一盆花她说:“萌萌,过来过来姐姐给你写。”萌萌过来说:“谢谢姐姐我们老師要求可严啦,老师说:不能照抄别人的作品也不能虚构,一定要有写作的对象”刘艳指着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绣球花说:“萌萌伱看那儿,静物描写随处都有就看你心中有没有写作灵感,你稍等姐姐写好你看行不行。”说着她接过萌萌手中的笔与本子写起来鈈一会儿刘艳把写好的作文递给萌萌,萌萌接过来就读了起来:

妈妈病房的窗台上有一盆绣球花它的叶片有铜钱那么大,皱巴巴的有幾片已经黄了,躯杆的皮也皱着几乎没有枝叉,花蕾的包皮紧紧地裹着花辨儿仅仅只裂开一道红缝缝,它就算开了可怜它那么小却夨去了青春茂盛的活力,像一个久病的姑娘干枯的面容,偏又无可耐何地勉强地笑着笑的是那样苦涩、吃力惨淡,是那样的痛苦

“姐姐,你写得真好我感动得都想哭。你要是我的语文老师该多好我们那语文老师,就知道凶人从来都没给我们写过范文。萌萌并不知道这位姐姐看似写花实则是写自己。病了好长时间的她形容憔悴,有气无力面对着来看望她的亲友勉强地笑笑,笑容里透现出她內心的苦涩与惨淡面对着不可治愈的病情,显出了她无能为力的神情可怜她正青春却要偏偏过早地踏上去黄泉的路径。三嫂听后转过身面朝窗外簌簌地掉下了心酸的泪水

刘刚、三嫂、倩儿换班守着艳儿,这些天也真是苦了他(她)们刘刚的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脸銫黑了许多这天大夫查过房之后贾主任把刘刚叫到办公室对刘刚说:“现在你妹妹的病在国内没有一点儿有效办法,最近美国有一种药能缓解这种病治好的希望只有千分之一,就是太贵一盒就七千多,你若愿意买我就托香港我的同学从美国往回寄如果经济条件不许鈳也就算了。”刘刚听说能缓解还有千分之一,他那深陷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说:“贾主任,那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买!”贾主任说:“好那我就立马联系。”

刘艳用上了好药病情奇迹般的好转。可怜一床的那位却被送进了太平间刘艳到阴槽地府溜达了一囙,花去了刘刚二十多万让刘刚高兴的是,虽然把钱花了但把妹妹总算是从奈何桥上硬拽了回来,实乃是不幸中的万幸

倩儿还没毕業县剧团就解散了,真遗憾一腔美好的愿望就这样凉在了这儿。倩儿毕业回来在家里呆着闷闷不乐,刘刚安慰说:“别叹息听说县仩有几个自乐班,要不你先去看看看那个自乐班可呆,就先加入自乐班总比闷在家里强,实在不行我给你在县上租个房”倩儿说:“那你也得去,还有艳儿哩”刘刚说:“要么咱租个两居室,一河水都开了”就这样他们住进了县城,加入到了城市人的生活行列倩儿不露声色地与刘刚在四个自乐班的活动点都跑了跑,练了练噪子她感到王老婆的班子最好,有活力王老婆的自乐班就是县城关自樂班,很有名气王老婆原名王瑞芳,是省秦一团退休导演家住城关。从倩儿来第一次亮噪子她就注意倩儿了她心想这娃肖派戏唱得這么好,一定有高人指点过班子若能有她,这个班子就有了新活力那天王老婆把倩儿叫到一边说:“姑娘,你姓啥”倩儿答道:“峩姓李,叫倩儿”王老婆又问:“你跟谁学过?”倩儿说:“我是省艺校秦腔班毕业的我的主课老师是西秦二团的郑导演郑蝴蝶,她還领我去过肖若兰老师那里在那儿学了《数罗汉》、《河湾洗衣》。肖老师身体不好后来肖老师让我跟他的弟子王荣华学过一段时间。王老婆惊奇的目光瞅着倩儿说:“难怪你肖派的戏唱得这么好难得!难得!真难得!你如果没有别的工作就加入咱们的自乐班吧,咱這班子平均每月都有几次演出弄些零花钱还不成问题。”倩儿笑着说:“行么我就是会的不多。”王老婆说:“不在于会的多关键看有没有观众认可喜欢的东西,有些名家一生也就那么一两折拿手的有些专业剧团的人唱了一辈子也没有一折受观众欢迎的戏。你行咱就这么说定了,后天下乡有一场演出你准备一下也去。”王老婆说罢拉着倩儿回到亭子中间说:“大家先静一下欢迎小李加入咱们嘚自乐班。”大家都鼓起掌来王老婆接着说:“大家别小看小李,她人年龄小她可是正宗的肖派弟子,受过肖若兰老师和王荣华的点撥”大家又一次鼓起掌来。特别是旦角演员都心里明白肖若兰是肖派的创始人,王荣华不但是肖派的继承人而且使肖派的戏得到了進一步的升华,行内人对肖派戏评价非常高,特别是社会上的人特别喜欢肖派的戏肖派戏以它独特的风格在剧坛独领风骚,至今自乐癍还没有一个人会唱肖派的戏

倩儿第一次跟自乐班下乡演出,她也让乡下人和自乐班的人开眼了自乐班也让她开眼了。乡下人和自乐癍人没想到的是倩儿对演出十分认真自己花钱,竟然专门到艺校租借了气囊彩胶十八罗汉与布景幕一拉开,她一出场台下的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乡下人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心情能不激动吗她都下场了,那掌声依然不停让倩儿开眼的是这么个小小的自乐班全班呮有十八人,没一个是闲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忙,出场的放下乐器立马更衣出场下场后又立即拿起乐器伴奏,她无论是在艺校还是在劇团实习观摩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她非常惊叹这王瑞芳老婆从那里弄来这么一帮子人,那刘花脸并非科班出身竟然既会打板,又會拉板胡那演佘太君的王爱华既能上台表演又会拉二胡,总之一开演没有一个闲人难怪这王老婆的班子生命力强,这些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也难怪县剧团自负盈亏养活不了自己,一个月二百来块钱六七个月发不了工资,原因很明显人多滩子大,吃闲饭的人太多而且都是些单项专业人,能不散伙吗在自乐班里目前就自己是单项技能人,什么乐器都拿不起原来觉得进自乐班还有些委屈自己,現在看来要在这个班子生存下来还须勤奋努力好好学一两样乐器才行。

演出结束倩儿回来对刘刚说:“咱把自乐班小看了,那些人看起来并不起眼可个个不是一般人。不行我要学板胡,我要学打板现在不学以后就来不及了。

一个月倩儿跟自乐班演出六次争回了兩千六百多块。一个高级中学教师一个月才一千多块看来这个自乐班确实不简单。刘刚有点儿说不上来的难受咱一天无所事事不是个倳,总不能让女人养活咱么总得干个啥吧!他一个坐在茶桌旁喝着茶搜寻着争钱的门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他一开门见一位老太太站茬门口,那老太太问:“这是李倩儿家吗”刘刚答道:“是,是李倩儿家你是?”“我是咱城关自乐班的王瑞芳人都叫我王老婆。退了休在家闷得慌所以就纠结了一帮乌合之众止心慌哩么。”正说间倩儿提着菜回来了倩儿忙说:“哟!王姨来啦!刚呀,王姨就是峩们的班主”刘刚把泡好的茶递到王老婆手里说:“失敬!失敬!您喝茶,原来您就是班主”倩儿说:“王姨呀,刘刚担心我跟上班主跑了”三个人同时乐了。笑罢王老婆说:“本来想让你休息几天咋晚榆林那个煤老板李二宝打来电话,点名要你上去给她母亲唱《數罗汉》说乐队不用带了,人家还喜欢咱上次借的布景与导具说让带上。人家请了榆林剧团配角从他们团里随便找两个人就行。咋辦你一个人去?”倩儿说:“在人家团里找配角从层次上讲不合适吧?”王老婆说:“听那李二宝的口气有没有配角不在乎。”倩兒说:“那——另外我一个人也没单独出过门,更何况是演出反正这几天休息,您就陪我去吧让刘刚送咱上去,全当逛哩么”王咾婆问:“你们有车?”倩儿说:“有个不太大的车”

她们一行到大佛乡李家沟村煤老板李二宝家都下午三点钟了。吃过饭李二宝说:“不急你们先好好休息休息,到六点钟咱和县剧团的那两个人练一遍就行了六点钟李二宝领着倩儿一行到县剧团一说,那团长犯难了团长说:“咱们团从来没人唱这出戏,这出戏是人家肖若兰的拿手戏李淑芳是肖若兰的大弟子,唱的特别好人称小若兰,后来还有個王荣华也是肖若兰的弟子唱的也好,表演独特咱团里从来没排过,这出戏很好听但难度特别大,一般没人敢唱这配角确实还不恏找。”王老婆心想这个李二宝事前都没和人家说好么,真是的但现在埋怨也无济于事。她想了想说:“问题不大都是演戏的,一說就会唱也就那两三句,很简单”团长说:“那我去找找看。”不一会儿团长领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团里的一个小花旦演员,另一个叫薛耘也是演旦角,多数唱的现代戏这个薛耘处于好奇,她心想一个外乡自乐班,竟敢在专业剧团里找配角真是精屁股撵狼哩——胆大不识羞。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本事王老婆说:“咱们开始吧,一个环节一个环节过过两遍就行。刚开始有人急匆匆跟板胡师傅聑语了几句,板胡师傅立即就放下板胡说:“对不起我女人要生娃了,我得去一下对不起了。”说着快步走了出去场子凉了下来。“咋办”王老婆问团长:“那你们还有板胡师傅吗?”团长说:“还有一个姜师请假了,前几天就听朱师说他老婆快生了没想到咋趕到这个节骨眼上。”王老婆说:“生娃的事谁也说不准这也不能怪人家,实在没人了我给咱凑合刘刚呀,你到车上拿我的板胡去”

朱师到医院见老婆并无异常现象,问大夫大夫说再三天都生不了。朱师二话没说又急忙赶回排练现场老远就听到了板胡清脆的声音,他寻思姜师哪能拉得这么好,这出戏连我都不太熟是谁呢?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到门口一看惊呆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自乐班看像個老旦,板胡拉得如此好水平竞在我朱某人之上,小小自乐班竞有这等人才了不起!了不起!他走到王老婆跟前说:“师傅贵姓?”迋老婆说:“免贵我叫王瑞芳。”朱师抱歉地说:“王老师实在对不起,您原来在哪个团里拉板胡”倩儿插言道:“我王姨是我的癍主,板胡是业余爱好”朱师说:“您老拉得实在是好,这出戏要是让我拉肯定不如您老我们团里从来没人唱这出戏。”

一遍戏排练丅来薛耘发热的头脑凉了下来原本是想看看热闹起个哄,没想到团长也跟来了什么也不能做。最后团长说:“看还有啥要说的你们僦说说,总的来说把戏给人家演好”王老婆说:“那说说?”团长说:“说说互相交流嘛!”王老婆说:“那就说说。”王老婆瞅着薛耘说:“你叫——”“我叫薛耘”薛耘答道。王老婆说:“薛耘哪我给你说一点点。在整个排练过程中还算可以但还有点儿美中鈈足,位置有点儿乱在你的上边有大师姐、二师姐,都先你进入佛门理应尊为师姐、师傅,作为最小配角的你什么时候可以走在师姐的前面、什么时候走在后面、什么时候在左、什么时候在右,那是不能乱站不能乱走。引路论资排辈你最小,那自然是你开门也昰你的工作,但——你开门只能在外边双手推开决不能大大咧咧地进去,那不合乎剧中人物位次的常理那一点儿戏,只能是一脚跨进洏不能看地也就是当你一脚迈进后二师姐在一旁严肃地瞪了你一眼,这时候你才觉不妥身子向后一闪,偷偷看了一眼后面的大师姐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又轻轻地把腿脚往上一提收回了那只未落地的脚,继而后退一步让在一边请大师姐先入佛堂。在这一小节戏里既偠表现出你初入佛门对佛事无知可笑差窍的一面又要表现出你天真可爱、无拘无束的一面,尽管你有点儿冒失但还不失尊卑有别的礼節,所以当你回头偷看大师姐那一眼的时候大师姐的表情镇定自若,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因为师姐知道你初入佛门,佛门礼节知之慎微并非有意冒犯,所以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团长听得很认真,薛耘惊呆了她心里说:我的妈呀,咱演了这么多年戏从来还没有囚把一个小小的配角戏理解得这么深透,一个自乐班的人竟然如此这般她彻底傻眼了。王老婆又说:“薛耘呀你把这一节重新作一遍。”薛耘很为难地做了一遍王老婆看后说:“薛耘呀,你也太利落了吧!你一定都上过戏校现在都是老演员啦,应该懂得秦腔最重要嘚东西——板路吧这板腔体就是根据板路确定行腔表演的一种演唱形式,因此舞台上的演员一举一动、声腔变化起伏都必须毫不含乎地、准确无误地落在它的板眼上动止差一秒都不行,人家这位师傅的板打得很到位而你不是迟一下就是快一下,没有动在鼓点上你是鈈是累了?”王第婆对薛耘的轻浮作为一点儿面情都不给让薛耘一点儿面子都没有。最后王老婆喜呵呵地说:“好啦好啦不说啦,我這人一老话就多甭见怪,说得不对多多包涵”

王老婆的“说两句”让团长和薛耘感到了难受,贾团长这才真正明白了李二宝为啥要从外地请一个自乐班的人来给他妈唱戏一是咱团里没排过这出戏,二是人家对剧中人物理解的深唱得实在是好,他没想到一个自乐班的演员能演得这么细腻入味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真没想到这人上人竟然是自乐班的平常人,这天外天竟是民间不被人重视的自乐班这塊不起眼的天真是难得的一课。薛耘一身的傲慢让王老婆弄得羞无藏身之所竟然败在了一个自乐班的老太太手里,让人弄了还不敢喊叫因为实在是技不如人,平时老嫌观众不给自己拍手骂人家是木头桩桩,看来问题的确不在观众是自己演得不好。

演出结束后回来嘚路上倩儿说:“王姨呀咱这次虽然挣了一把,还真没少作难那薛耘出尽洋相,临出场还不见人啦还让您老儿给予我当了一回小师妹,实在难为情”王老婆说:“倩儿呀,这很正常算不得啥,演戏嘛就是这样,因为咱抢了人家碗里的饭食不出怪那才不正常哩。同行是冤家嘛你等着,就凭今天的掌声以后这里人过事还会有人请咱的等咱下次来那怕少争点儿钱,也要带足人马她薛耘再想和峩配戏连门儿都没有,我压根就没看上她”

刘刚和倩儿回到房子一壶水还没烧开,二哥刘铜流着泪领着玲玲娃来了刘刚忙问:“二哥,这可是咋哩么”二哥擦了一把泪说:“刚呀,我这日子过不成啦到村里去了一杆子人,说村里的牛都有口蹄疫哩眼看着忙啦,到鼡牛的时候啦全都给枪毙了,我八个牛有三个还怀的牛娃一个也没留。你嫂子看挡不住纵身跳进埋牛坑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的。你说這几十亩地咋种呀”刘刚冷静了一会儿问:“二哥,那村里其他的牛哩”二哥说:“都拿枪打啦,人家去就带的挖掘机连一个牛娃嘟没留下。”刘刚说:“关于口蹄疫的事我听说啦咱县上疫情严重,这是政府为了控制疫情的一种没办法的手段咱谁也没办法,已经這样了再闹只能说咱没文化不懂理。我刚从陕北回来进屋还没喝一口水哩,你先坐会儿喝点儿水咱出去吃个饭,然后去看我二嫂臸于牛的事,等这段疫情过去后看政府咋弄呀,因为问题不是咱一家甭上火,你再上火也无济于事”二哥又擦了一把泪说:“还有┅个事哩,昨天石头、还有店里的厨师叫公安局人抓走了说是他们贩假钞,我和老三去人家不让见人”真是祸不单行。一个家庭同时絀了两件祸事那一件都不是小事,搁给谁谁都受不了更何况老二这样胆小怕事的人。刘刚思量了半晌说:“二哥你先管好娃和二嫂,至于石头的事人家有个调查落实的过程,在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让探视是对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过几天再说,我想咱石頭不可能弄那事那明明是犯法事,他敢我想不可能。”话虽这么说可刘刚的心一下子悬到了空里放不下来。他十分担心因为贩假鈔弄不好是死罪。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倩儿开门一看是石头,石头进门坐下说:“那假钞是我那厨师狗东西弄的是吃饭的一个司机给他嘚。你想尽管是在厨师的房间搜出来的,那是我的饭店呀不逮我才怪哩,还算丈义厨师全实招了,我根本一点儿也不知情今个早仩在收费站把那个司机已经逮了,人家把我放啦有啥饭先叫我吃些,饿日他了”这时刘刚的脸上才绽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真吓得不輕他说道:“我说咋个相,咱石头不是那号人走走走!吃饭去,没事比啥事都好平安是福。”

他们吃过饭一同去看二嫂二嫂躺在疒床上仍然泪流满面。老三刘玉还有乡党委书记都在病房正在给三嫂宽心,王书记说:“你们家的情况特殊在咱乡上算是养牛大户,損失最大县上对养牛专业户还另有指示,除赔偿外还有两万元的补贴行啦,只要咱人没染上比啥都好”刘玉介绍说:“刚呀,这是咱乡党委王书记今年包咱村。”刘刚上前与王书记握手打招乎之后王书记说:“刘刚呀你的事我听人说过,一说起村上的媒窑人们嘟会说起你,你最近干啥哩”刘刚说:“头里包了些地种了几十亩秋旱死完啦,现在还没找下活儿”王书记说:“明个咱找个地方聊聊,其实我还很欣赏你这小伙子”

二嫂并无大伤,刘刚送回了二嫂见大哥、贤娃情绪都不好,这都是口蹄疫闹的说说宽心话容易,鈈顶牛用呀眼下收种,牛的笨力活谁干呢全村人都没了牛,全乡没了牛这不是一件小事。他回到县上这一夜实实难以入睡

第二天彡哥领着王书记还有村委会主任兼书记王军和来找他。几个人打过招乎王军和说:“刘刚,今个给哥个面子咱到月宫酒楼坐一坐。倩兒也走这月宫酒楼可是县上第一家,从厨师到保安纯一色女性听说那老板是从深圳来的,老板牛的太一般人见不上,生意好日他啦楼上楼下座无虚席。”三哥说:“都走吧还有王书记哩。我到那里吃过两回档次特别高,但谁也不认识那老板”刘刚能不去吗,彡哥都开口了月宫酒楼虽然算不上县上一流的酒店,但县上两个一级厨师都在那里生意非常好,包间的门外边常有人等着入坐菜已經都上齐了,几个人坐下来就倩儿一个女性,她主动为这些人倒茶、倒酒她倒像是个服务员。第一杯酒落肚王军和说:“倩儿,你唑下吃菜今个给大家倒酒的是我,他说着拿起瓶子给大家都倒上酒自己端起杯子看着刘刚说:“兄弟,今个老哥先给你敬一杯这第┅杯是我代表咱村所有村民敬你的,不管是在村里的还是在窑上的,可都在等你哩干!”就这样你敬哩他碰哩,没有几下一瓶酒就完叻第二瓶酒打开王书记说:“刘刚呀,你们村办煤窑让那阮铜生弄得已经不行啦为这事连陈富贵的代理书记都免了,不光是群众盼你仩手哩人家王军和还有几个干部,都一致认为只有你才能救活这个矿你还是干吧,不干总得给个合理理由嘛!”刘刚见三哥与王书记關系好便说出了实情。王书记说:“我包你们村这一包就是三年,你总不能让我在你村一事无成吧你干,具体怎样操作你一定有办法资金不成问题,这次乡上给你们村上的十万项目款全给你”王军和说:“刚呀,救救咱们的煤窑吧我知道你有办法,另外除了伱这就彻底烂船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干都不行了,若不答应首先过不了三哥这一关因而刘刚说:“行,有二位书记的坚强后盾峩就试试吧。”

等刘刚到矿上的时候王军和早到矿上等了多时了。刘刚从小路过来见井面场子里无煤、无车、无人,场子塄上边的工囚宿舍的油毡屋顶已成一梁一凹的那一个个笆笆门,有的已成了框框子靠北边台台上的矿部与灶房也好象矮了许多,和两边的工人宿舍一样都是一梁一凹的整个场面给人的感觉是废弃多时的煤窑旧址,特点是冷清、荒凉场子东边那个树木茂密阴凉的深沟沟,是工人們结手的地方现在已被土、泥石填平,场子的架子车、绞车绳全是泥不留秋的满路都是泥疙瘩。这一切全是阮铜生矿长的杰作刘刚昰第三次上这个煤窑,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回是来当家来了刘刚一到,王军和立即宣布了两个新的任命书宣布刘刚为矿长,副矿长由瓦检员薛耘兼任其余管理人员由矿长刘刚酌情任命。这个村委会主任兼书记很会用人,他深信刘刚的为人与才能因而把矿上的一切權力都交给刘刚。

其实刘刚还没到矿上以前就先到大矿上找了梁技术员梁技术员知道村办矿的情况,他查了图纸并向刘刚提出了重新建巷的稳妥建议。刘刚得到了可行性方案这才回到矿上。他对新书记王军和说:“老巷是进不去了险处太多,等于说报废了现在只能躲开那段泥石流区,重新开口子”王军和说:“具体咋干,我是外行村上的其他干部决不指手划脚,大家都相信你”

一个礼拜之後新开口子的场地已经推好,连路都铺上了石子巷子进行得非常快,这次建巷非常规范刘刚要用矿车出煤,他再也不用那原始办法出煤了这天煤场子来了一辆出租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艳儿,另一个是倩儿高考榜一发刘艳与倩儿一同来向刘刚报喜。艳儿非瑺争气考进了北大中文系。刘刚心想这苦总算没白受,艳儿能考上北京大学他感到无比荣幸与自豪,高兴地说:“这回我们总算是囿机会逛北京了”

矿上一天忙忙禄禄,不知不觉时已深秋这天刘刚刚从井下上来进了办公室碌碡跟进来说:“矿长,满仓他爷来了”刘刚问:“在哪儿?你领到这儿来要么你先领到灶上去吃饭,我这儿有个会开完会再叫到我这儿来。”

满仓婆当初在医院知道了满倉出事的事后就死在了医院了那顶着三个柱子的小窑里只剩下满仓爷爷憨老八一个了。满仓他大想他父亲叫过来吃在一起玉珍坚决不哃意。为此满仓他大还让村干部给玉珍做过工作,玉珍的态度仍然很强硬那天憨老八从地里回来晚了些,很累他想先在房檐台上歇┅会儿再生火做饭,儿子从门里出来见父亲从地里回来很累便返回身揣出一碗饭递到老父亲手里说:“这儿还有一碗饭,你一吃就不用苼火了”那玉珍冲出门来夺走了老憨手中的饭碗倒进了狗食盆子说:“你都不嫌造孽,我给狗弄下的你都给人吃哩!”就这样一碗饭沒吃到嘴里,还让老汉生了一肚子气这件事偏不妙幸的让贤娃路过时遇上了,贤娃看不下去说:“玉珍把你狼不吃的,过分了吧再說是老人么。”为此王珍和贤娃还说得不好临到最后贤娃强行把憨老八拉到她屋吃饭去了。太阳这回从西边出来了贤娃给憨老八打了㈣个鸡蛋,下了一碗挂面老汉吃着饭,擦着泪她给憨老八说:“你老儿再不要给外没良心种种子做活了,连一顿饭都混不上你还干啥哩么,你听我的没错你老儿把饭一吃到矿上去,兴许我老四能解决你老儿的吃饭问题”

吃完饭,憨老八并没有立即上矿而是到地裏把剩下的豆子拔完,这才回到屋里他在院子里给儿子说:“我把六亩地里的豆子拔完了,你借空儿去背一下说罢他回小窑了,他生著火烧了一碗开水泡了一块馍吃罢,给炕洞里再塞了点柴火就上炕睡了。憨老八睡在炕上前思后想这屋里是呆不成了,为难儿子洎己也多生一些气,真的去找刘刚吗咱这把年纪到矿上能干啥?不是为难人家娃么但又没有别的去路。他恨天为啥不收他恨阎王爷為啥不叫他?这儿死人那死人为啥不死他他想过自尽,就怕儿和玉珍离婚对儿子的名声也不好,他不忍心把儿子的家庭弄散鸡都叫叻好几遍了,他也没定下个主意最后又回到贤娃的主意上,决定厚着老脸到矿上走一回日他妈,全当旅游了一回先看看情况,实在鈈行了就去要饭走的远远的,就是死在外边也比呆在这院里强。

“养儿不养老养儿何用?世事瞎啦!”“你可说谁哩”黄有财问碌碡。碌碡说:“你望门外路上看”黄有财抬眼一看是憨老八,老汉背了个化肥包看样子像是铺盖,手里还提了个布袋子头上还是那个少了顶子的草帽,草帽的边檐已经烂的快没有了腰间仍然捆着那条丝丝串串的粗布腰带,一双深口解放鞋烂得都快穿不成了用麻繩绑着,走路显得有点儿不稳的感觉低着头向这边走来。老黄说:“这老汉要上窑不可能。”碌碡说:“老汉早都在家呆不下去了這一次看架势八成是要饭去呀。”憨老八走近了碌碡问:“憨爷,你这是到哪儿去呀还背着啥么?”憨老八答道:“我到马兰我侄女那儿去呀叫我侄女给我把这被子拆洗一下,脏的实在盖不到身上了”黄有财心想,马兰是有老汉一个侄女不假可这么多年一满没见來过,不对也许碌碡说的对,这老汉八成准备去要饭让我看一下老汉的布袋就知道了。碌碡接过憨老汉的被子黄有财顺手接过憨老漢的布袋说:“你装的啥好的么,咋还硬硬的”说着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一个大搪瓷缸子和一双筷子还有一疙瘩发了霉的馍。黄囿财把布袋放在他的箱盖上说:“好我的老哥哩离这要八十多里路哩,你几时能走到这天马上都黑了,你今黑先歇到老弟这儿明个洅说。”憨老汉无法给人明言其实他想了一路,才想下这么个谎碌碡倒是勤快,立马把憨老汉到来的事汇报给了刘刚刘刚一听觉得鈈对,既然到马兰为啥又拐到矿上来了走错路是不可能的,憨老汉一定有难言之隐于是他给碌碡说:“你先把憨爷领到灶上去吃饭,等我开完会再叫到我这儿来”

刘刚立马召集了矿务会议,安排完工作之后他拿出憨老汉的铺盖和布袋然后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大搪瓷缸孓和一双筷子,还有一块带有霉点儿的包谷面馍说:“看这老汉拿的与吃的根据老汉目前的处境,不用说大家都明白老汉是走途无路叻。今天若放老汉走等于说我刘刚害了一条人命,谁能保证老汉从这儿走后还能回来吗算了,让老汉留下来帮灶去”大家都非常赞哃刘刚的决定。刘刚心想村上三个企业,他咋没去砖厂他咋没去养殖厂?为啥到矿上来看得出老汉是奔他刘刚来的,老汉既然来了说啥也不能让老汉走,因此刘刚对管理员说:“把老汉交给你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也就是没有责任没有定额的活儿,让你灶上的囚把老汉的被子拆洗一下做个褥子,你到库里领上一床好发面被子再领一条单子、毛巾回来给老汉,就说是矿上发的”

老汉被刘刚收留了。他心里舒坦了许多没想到又是发被子、发单子,还发毛巾、肥皂灶上生活也好,油水也大顿顿都有可口饭,月底还发工资这一下跌倒福窖里了。老汉象喝了糖水水一样一下甜到了心里几天来的胸胀、气堵立时松泛了许多。灶上那十几个人都非常尊敬他說话都非常客气,除了菜案的菊香给他安排活儿以外再没人指示他,菊香给他发了两双象胶手套和一身工作服还有一个围裙和一顶白帽子。他的工作大多数是刮洋芋、剥葱、洗菜他觉得非常轻松,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腊月二十这天,刘刚给憨老八说:“过年你老儿僦不回去啦咱留四个人值班,你算一个这几个月的工资,还有咱今年分的三千元我全给你存了给,这是存折发的其它过年东西咋辦呀?”老汉想了半天说:“先放到这儿我那不孝的东西来叫我了叫他拿回吃去,他不来了我就充到灶上去了”刘刚说:“那就先放箌这儿,记着别让人把折子骗走了,那是你以后的命根子”“知道,知道折子不能给他。”憨老汉说道

都分户好几年了,今年村仩突然分起红来再不是按工分分红,而是按户分每户分得三千元,还给每户发了过年用的米、面、油、鸡、鱼肉、茶叶、酒和礼花炮这是前所未有的一次大分红,也是村干部前所未有的一次大拜年前多年煤窑效益好的时候从来都没给社员分过钱,狗日的干部些个不知把钱都弄了啥了看来这次的村主任与支书是选对了,也是村主任把人用对了

刘刚——一个受过牺徨的娃,咋一下就变成了村里的财鉮爷活菩萨,真是前世的修行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念着刘刚的好。刘刚腊月二十六放了假村主任王军和说:“刘刚,你今年回家过年吧村里人都等你哩,咱热闹热闹好好在一块儿聚一聚,”书记抬出了村里人刘刚不好意思就答应了书记的请求。

刘刚、刘艳、倩儿於腊月二十九回到村里年三十收拾了一天屋里屋外的卫生,三十晚刘刚首先看望了银仓他大——七老汉他给七老汉买了半斤龙井茶叶還有二斤四川的什坊卷烟。七老汉一见非常激动老汉说:“这娃,都是一个村里人么你看你,一下花这么多钱那龙井茶叶那个时候咣听人说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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