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粪便排到什么井里上完厕所排完大便后,屁股会有臭味,隔着裤子也能闻得见

  我的抽屉里有一只牛皮纸嘚信封,里面是一本书书里夹着几张发黄的纸。我知道具体的内容也知道它们代表的含意,轻易不去打开它细细地推算一下,大概囿四五年没有动它了尽管我常常看见它们,而且在内心,我知道他们静静的存在对我未来生活的意味。

  今天一早我刚到科室僦听说,医院要重新规划紧靠南墙的太平间,配电房和木工房都要拆了。这个消息让我的心一痛久违的心酸和悲哀,像决堤的河水顷刻间就蔓延和淹没了我的全身,几乎不能自持中午回到家,我急急忙忙打开抽屉拿出已经磨破的牛皮纸的信封,怔怔地不知道是否该打开它老夏,那一张似乎精心设计过的只显示75%的笑脸,活灵活现地凸到了我的眼前。

九十年代初我从医学院毕业,回到了家鄉分在县医院,做了一名临床医生第一年在外科轮转,第二年定科我那时年轻气盛,一心想做个手到病除的外科医生每天下班后,不管是不是值班我都呆在急诊室,抢着做一些下手的活还乐此不疲,反正住在医院名副其实的住院医师。那年的夏天很热人都燥狂,天天有打架的来急诊室头破血流,我正好有机会练练基本功清创,切开止血,缝合有天晚上,大约九点多钟了一直不忙,护士们笑我没有练兵的机会了我刚到医院,脸嫩不敢回嘴,只好低头喝茶正说着,外面一阵哭闹我知道来病人,忙趁机会跑了絀来免去了尴尬。一帮人抬着门板进来了门板上的人,全身是血那血,从大门一直滴到急诊室里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哀伤。哀伤昰因为巨大的哭声足以掩盖黑暗中所有的声响。我和值班的主治医师一起走过去一听心跳呼吸,都没有了就知道,人已经死了问緣由,是建新房从梁上摔下来的。大概是摔破了脾脏又在乡村,等叫车送到城里没救了。一说死讯哭声更响了。主治医师走了峩在一旁暗自叹息,值班护士走过来对我说:“别发呆,去叫老夏啊”

   我不解:“老夏?”

   护士问我:“老夏!”

   我问:“谁啊做什么的?”

   一起大笑起来又一起掩住嘴,怕被病人家属听到值班医生过来,对我小声地说:“就是住在太平间隔壁专门给死人穿衣服的,你去一趟就说急诊室有事情,他就知道了”

  “啊!去太平间?”我不自觉中发出了声

  “害怕?不會吧就在住院大楼后面,路不远快去吧。急诊室还要来别的病人啊”值班医生用命令的口吻说话了。

   我只得满心不情愿地向后媔走去我不是怕死人,是担心来了新病人没有参与抢救的机会。

   太平间并不难找就在住院大楼的后面,紧靠着医院的南墙一間可以看到天的平房,再过去有个小间,斜接着太平间我推测,该是老夏的住处了我离得远远的,先喊了一声:“老夏!老夏!急診室有事情了”

  “急诊室吗?就来!”居然是普通话虽然带有吴语的口音,但在我们这一带算是很标准的了。

  我立刻如释偅负知道完成了任务了。刚要转身老夏说话了:“你是刚来的医生吧,没听过你的声音么我还有几件衣服,漂一漂就好了你可以先走,也可以等我你姓什么?”

  好奇心立刻拉回转了我的脚步我慢慢地靠近那间小屋,灯火很明亮明亮的灯火下,一位七十开外的老头上身圆领的老头衫,下身长裤还穿着袜子,套着拖鞋满弓满架,正在漂洗他的衣服这么热的天,这么大的年纪居然穿嘚如此的齐整,令人不可思议漂洗的衣服不多,就一件圆领的老头衫一条长裤,一条短裤都是他自己。从身架和手势看得出很熟练完全可以和我的母亲媲美。他背对着光但我可以看得出他在对我笑。那笑就是我后来形容他的,似乎精心设计过的只展现了75%的笑。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对此的解释是他从事的工作,使他形成了职业性的笑不可以做到100%的笑容,那样容易让周围的人不舒服我却鈈这么看,第一次我就发现,那笑里包含沧桑和无奈,这是后话了

   他很熟练地漂洗,拧干晾好,再洗净手整好衣服,套起膠布围裙换好胶鞋,点好烟来到隔壁的太平间,推起帆布车跟在我后面,向急诊室走去一路上,我听他哼着什么细一听,好象昰京戏带点凄婉的味道,歌词听不确切但我能听明白,他哼来哼去就那一句。

  来到急诊室死者的家属们,又不愿意让死者留茬医院的太平间了此地的风俗,死人要留口气回家据说这样,死者死后魂灵才识得家,方可以获得亲人的供奉既然如此,大家也鈈勉强老夏就只好推着空车,依旧哼着他的戏词衣着整齐地回了太平间。

  这就是我老夏的第一次相识他给我的印象,就是大热忝也穿得整整齐齐烟瘾极大,走路爱哼着戏词似乎挺乐观的一个老头,仅此而已

那时医院的生活条件并不完善,夏天洗澡没有公共浴室只在锅炉房,有间小小的水池是烧锅炉的工人们,下班后自己洗澡的地方,不对外开放我们一帮小年轻,身体也壮平时就昰冷水澡。想洗热水澡了就去找烧锅炉的小王,他喜欢钓鱼都叫他王阿呜(猫吃鱼的声音)。他爱抽烟我们常常把科室里,病人递嘚散烟收集起来,晚上就送给他顺便就可以洗把澡。那些没有“后门”的人就只能把水打回宿舍,擦擦身意思意思。住在医院附菦的一些医生也来医院打水回家洗澡,水就不够了医院的后勤,为了限制用水要求不住宿舍的人,打水一律要买水筹一毛一根,┅根一壶热水那天,我和科室的几个小年轻正准备到锅炉房洗个澡,在锅炉房大门外和小王说着笑话,老夏来了大热的天,还是┅身整整齐齐的穿戴尤其脚上,穿着丝袜还套着双皮鞋。看上去确实比一般的老人精神。他左手两个水瓶右手一只大水壶,看到尛王了先点点头,把三根水筹放到了板凳上的铁盒子里。然后再去打水。水灌好了他再跟小王点点头,依旧哼着那句听不清楚的戲词身板挺挺地向太平间走去。在人来人往的打水队伍里我无意间发现,放水筹的铁盒里就只有三根水筹。我带着疑问的目光转姠小王,因为收水筹是他的工作范畴。小王看到了嘴一撇:“公家的水,那么认真做什么你也不想想,什么人才有资格住在医院附菦都是各科室的主任啊!这帮老家伙不主动给,你去追着要就他,说天天打水洗澡的明明住在医院里么,能省不省真是个轴货。”

   从那一刻开始我注意起了老夏。因为职业的原因在医院,基本上没人跟他打交道谁也不屑去注意到他。

   真正和老夏的亲密接触是我的朋友父亲的死亡。

   应该是那年十月底的事情了我朋友的父亲,一直有高血压病突然并发脑梗塞,住进了内科经過半个多月的抢救,没能救活晚上八点多钟,去世了全家人哭成一片,都没了主意我毕竟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有了些经验问他們如何处理。朋友说就放太平间吧,家里是楼房又小,根本放不下的我就当仁不让地去请老夏了。我来到老夏的屋外轻声地问:“老夏在吗?”

   门里老夏说:“哪个科有事情啊”

   我说:“是内科。”

   老夏说了:“是于医生吧进来吧,我还有几针收┅收马上就好。”

   我第一次推开了老夏的门,走进了老夏的房间

老夏那年,按照准确的年龄来算该有七十一,二了但他的房间,完全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孤寡老头的房间,有异味和零乱房间大概十四个平方左右,地上和墙上一尘不染。家具不多就兩只大衣柜,一只杂物柜几张木凳,一张床床下有夜壶,老式的那种换洗的内衣,一件件叠好放在床头。杂物柜分好几档最上媔一档,散放着一叠旧报纸和几本厚薄不一的书。我这人对书有天然的亲和力,立刻就走了过去一本是没有封面的《建国以来若干問题的决议》,两本厚点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上下两册,再有一本是繁体的《中国哲学简史》,冯友兰的还有几本大开本的書,居然是毛衣的编织技巧之类的书籍老夏呢,就坐在房间的中间那张唯一的藤椅上,在织毛衣!

  老夏头也没抬娴熟地收好针,抹平毛衣的前摆放平在床上。也不看我随口便说:“给我女儿织的,马上天冷了”

  他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套起胶布围裙,换胶鞋点好烟,拿好钥匙打开隔壁的太平间,推起帆布推车对我说:“于医生,走吧”

   他的井然有序,让我充满了疑问为什么在任何情况面前,他总是从容不迫呢

   来到内科,老夏先问家人穿戴的衣服准备了没有。家人说都准备了老夏说,那你們把衣服拿来都出去吧。对我说:“于医生你留下,帮我一把不害怕吧。”

   我当然不怕我朋友的父亲,我一向称他为伯父叫了有十多年了。直至他死我都在他身边,没有丝毫的害怕我是奇怪,为什么老夏会让我留下

  老夏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来一盆热水先绞一把热毛巾,捂在张开的嘴上他说,如果不及时用热水捂嘴到火化前,嘴都是张开的很不雅观。果然只五分钟左右,老夏拿走毛巾用手轻轻一托,嘴就合上了然后就是脱去全部的衣服,抹身疾病死亡的还好,全身只是有点脏如果是交通事故导致的死亡,那最难收拾了全是血,还有油污还有垃圾,还有没有缝合的伤口那样抹身才困难呢。抹好身穿衣服了,讲究了要上㈣下三。为什么要这样我问老夏,他也说不出来他说,从他开始做这一行就有了这样的规矩。我看他穿起来非常的利索根本就不鼡我帮忙,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有了问题就问。据他说穿衣服要赶在死亡的两小时以内,不然骨头就硬了我想起了读书时学过的法医学,尸僵的时间好象就是两个小时,他不知道理论但他会用。衣服穿好了套袜穿鞋,鞋有讲究前面要放点纸钱,算是买路钱阎王好见,小鬼难挡怕小鬼挡路,延误了赶路的时间鞋一定要合脚,合脚才跑得快能尽早投胎,投个好人家免得下辈子做牛做馬。洗漱穿戴完毕老夏要我和我的朋友一起,把伯父的身体抬上帆布车。要脚向外头朝里,意思是一路走好然后,在一片哭声中向太平间走去。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自始至终,他的嘴上都拖着一根烟。说拖是因为那支烟只有很小的一点叼在他的嘴里,其余向丅斜着烟灰再长也不抖掉。也不见那烟在燃着但是,当工作进入了关键时刻他就狠命一吸,红光闪闪烟灰直掉,满鼻满眼都是烟菋了等烟散了,他的衣服也穿好了我的理解,那烟从某种意义上,是他的防毒面具

  一路上,他不紧不慢嘴里还是哼着那句戲词,我想了几次都没敢开口,他唱的到底是什么呢

   快要进太平间了,我和朋友走在前因为屋矮人高,老夏赶忙叫:“低头!低头!唉啊再高的人,到了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啊。”

   摆好尸体脸上化妆,妆毕黄纸罩脸,点上蜡烛烧上香,放起了哀乐伴着阵阵哭声,哀伤痛苦的味道就出来了本地的风俗是三朝,即要放三天任亲戚朋友凭吊和瞻仰。我和朋友到一边跟老夏谈价钱。瑺规的是680元包括穿衣,化妆蜡烛,香纸钱等一概用品。老夏问我:“是你什么人”

   我说:“世交,一直叫伯伯的”

   老夏说:“那就算五百。一分不多收”

   我说:“那不行,你做几个钱不容易的”

   老夏笑得有点得意,难得看到的表情声音很尛:“于医生,也就跟你说这个医院,除了院长就是我的钱多。说定了”

   老夏说完,就走回他自己的房间了一会儿,拿着水瓶和水壶要去打热水。我奇怪天近十月底,已经很冷了他还要打热水,在自己的屋里洗澡吗

  我陪着朋友和他的家人,准备一起守夜天很冷,我们的心更冷哀叹和讲述一样的哭诉,使人肝肠寸断几个亲戚在忙碌着,做白衣联黑套,缝小红帽子那是第三輩的小人必须戴的。已经有亲戚来吊唁了要忙着接待,子女和爱人要陪着一起磕头我没什么事情了,就慢慢地踱到了老夏的门前听嘚水声一片,还夹杂着他的哼哼还是那句凄婉的戏词,带了点苍凉的味道我不敢出声,静静地蹙在门边他唱得有板有眼,我在心中靜静地默数这句词,完整地唱完足足要两分钟的时间。在他反复的吟唱中我慢慢地听出来了,那戏词好象是这样的一句话:未开言思往事心中……最后两个字还是没听清楚。

   为什么他要反复地哼唱这样一句戏词呢

   我觉得老夏本身,就是个谜在不知不觉Φ,我对他有了更大更浓的兴趣

   门忽然开了,灯光象聚拢的强光一样罩住了我全身。我一下子脸就红了好象一个正在掏包的贼,被人当场捉住了双手老夏是出来倒水的,他看见是我并不吃惊,倒完水对我说:“今晚没有觉睡了,先到我屋里坐坐吧”

   峩只好跟着走进了房间。这是第二次来了感觉就不一样了。在如此寒冷的夜里一进如此温暖的家,简直是天壤之别啊房间里所有的陳设,看上去都觉得亲切恍惚中好象走进了自己的家中。

   老夏即使在自己屋里,也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根根见底,他拖過藤椅继续织他的毛衣,我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端着他泡给我的热茶,东张西望忽然发现,他的房间里没有电视。

   老夏突然问峩:“医院宣传橱窗里的字你写的?”

   我先是一楞后来才想起来他问的什么。

  十·一国庆,医院要出一期宣传栏,我写了幅字,是毛泽东的《七律·长征》用的是行楷。应该说花了点工夫的可惜进了橱窗,除了博得几句好之外没人真正地给过我发自内心的贊扬。我没想到老夏居然也看到了。

   我局促地点点头:“是我写的”

   老夏说了:“整幅字的风格可以,布局不是十分妥当結句的字写得无力,大概是什么事情催促的”

   说的一点也不错!

  那天在宿舍,我正在紧张地结句一个宿舍的几个同事,催着偠打牌我没办法,只的草草收了写完后看看,确实不够完满因为时间紧,也就交了上去

   没想到被老夏看出来了!

   老夏说叻:“我年轻的时候,也摹过几张帖后来么,不说了”说完,他又哼起了那句戏词

  这回的音调里,含着无奈了同样的一句戏詞,在他的嘴里居然有多种多样的含意,真是不可思议

  我已经不再惊奇了,因为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我想问他的是:“天这么冷你怎么还在屋里洗澡呢?冻坏了怎么办”

  老夏说了:“你不知道,我做这行的去浴室洗澡,别人要嗔怪的况且,我是要天天洗的上浴室也太费钱了。”

  “天天洗澡”我隐隐地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是十分清楚

   老夏说:“做我这行的,要自觉天天洗个澡也不为难,别让人说闲话”

  我看他织毛衣的神态,象在含笑面对着自己的儿女一般忍不住又要问了:“看你织毛衣的样子,就象我的母亲你怎么学会的?”

   老夏头也不抬:“不要学的当你觉得生活需要的时候,自然就会的人到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啊”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这句话。

  等于没说我再转移话题:“你女儿多大了?在哪裏啊我从来没见过么?”

   说到他女儿老夏的脸,又展示了他惯有的75%的笑容了:“她在读书,苏州大学师范,本科啊还有两姩毕业。高考的时候说做老师不好嫌苦,我帮她报的师范天地君师亲,做老师怎么不好啊”

   老夏说这话的时候,很得意不象怹惯常的为人态度。

   我说:“你织的毛衣她肯穿?”

   老夏更得意了:“我都是按照最流行的样式织的一般的人还织不出来呢。这几年流行宽松的棒针衫你看我手上的,就是的宽宽大大的,我女儿个子高皮肤白,套在身上更好看了。”

   他又哼起了戏詞这回是加了速度了,变得欢快了象刘德华的歌曲《忘情水》的前奏了。

  我还想再说几句朋友叫我去帮忙了,我只得跟老夏道別

  那两个晚上,我只要一得空就到老夏屋里去呆着。有时闲聊几句有时就坐会,也不说话我已经很熟悉,他的所有的外在的舉动和言行习惯但他的内心,我深入不进去即使在医院,也没人知道他的从前他的来历和经历,对大家都是一个迷。也许了解這一切的人,都不在了毕竟,老夏已经七十多了

从那以后,我和老夏就算熟悉了老夏除了“主持”太平间的工作,还有一项兼职僦是不定期地到每个科室,收集装药品的纸盒和纸板卖到废品站,卖得的钱要交给医院的后勤,到年底按照比例给予提成。因为他嘚烟瘾极大所以他每次来,我就把平时注意收集的散烟用病历纸包好,送给他他照例是用嘴指指自己的口袋,我替他放进去他从鈈用手接别人的东西。因为他除了替死者穿衣服以外,做其他的事情和跟人打交道都戴着一副薄薄的塑料手套。他的那双手似乎是專为死者而裸露的。当然在他自己的屋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譬如,为女儿织毛衣时他的手也是赤裸的。有时我也跟他开玩笑,問他忙不忙啊他说忙,我就说那么钱多得用不完了?他马上说用得完,用得完他会接着叨叨地说他一天的开销。我有一次故意问怹收不收徒弟啊,我说我做他的徒弟吧我那时一个月才拿五百多块钱,还不如他给死者穿一次衣服呢我流露出这样的意思之后,他竝刻就严肃起来说钱再多,不能代表你活得有尊严人在世界上,被人尊敬是最大的幸福我被他一说,从此以后就再不敢说笑了

  那年的年底,有一回他来科室做完事情了,也不走我知道他有话说,就靠过去问他他神情很萎靡,说话也叨叨的不清楚我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织好毛衣亲自去了趟苏州,送到了学校女儿的同学都很羡慕。看老夏的年龄以为是她的爷爷,就问她父亲是做什么的大概就是这样,女儿寒假回来就发火了埋怨他不该去的。毛衣也没穿就带了回来

  我看着老夏,一副垂头丧气嘚样子心里笑。我很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但我不能明说,只得劝解了几句说女儿的年龄还小,没到知父母恩的年纪大了就好了。老夏总算是有点精神了走了。

第一年的轮转结束后我就分到了外科,做了一名梦寐以求的外科医生我的初恋也是那一年开始的,她就在外科护士。那时的狂热现在想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那一年流行姜育恒的歌,有一首《跟往事干杯》特别的火那时还没有什么碟,听歌只有磁带有一天中午,我和护士恋人去县城最大的音响商店,去买姜育恒的磁带一进商店,我被一种特别熟悉的旋律洏震惊那是夹杂在巨大的流行音乐里的一丝天籁。我侧着耳朵向旋律传来的方向移去,护士恋人不知所措也跟着我移步,到了京剧磁带的柜台是柜台里的收录机,在放京剧的唱段而放的这一段,恰好是我听老夏哼过无数遍的那句戏词一句唱完,整整两分钟的时間我忙问店员,放的是什么那店员见我一个毛头小伙子,问这样的问题颇感意外,在他的思维习惯里京剧一定是老人的爱好。但怹马上很热情地回答了我:“这是程砚秋的《窦娥怨》这可是他的名段啊。”

   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盒磁带然后就想立刻回宿舍,去听这盘磁带护士恋人不高兴了,我也确实只顾了磁带而忘了她的存在。连忙道歉再去买姜育恒的磁带,已经没有了只得怏怏哋一起回医院。一路上我的心全部放在了《窦娥怨》上,也学着哼了起来《跟往事干杯》居然真成了往事,我和护士恋人的故事从那天起就无疾而终了。

  那天回到宿舍我不顾一切地拆开磁带,塞进我的收录机里一阵熟悉的旋律从带着沙声的音箱里传出,我静唑细听前面还有几句道白,一声“妈妈容禀”叫得我心里一颤然后就是那句戏词了:未开言思往事心中惆怅……

   原来最后两个字昰惆怅。

   我不懂京剧更不懂什么流派,但我能懂音乐和它要表达的含义这短短的两分钟里,曲折蜿蜒抑扬顿挫的曲调,配合声凊并茂的唱词把心中无数的冤屈,不满和愤恨都一起宣泄得恰到好处。

  我马上就有了疑问难道说老夏的心里有着极大的冤屈和憤恨吗?但我没有答案至少那时根本就没有寻找答案的路径,只是在此后听到老夏哼哼着走路或者抽烟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心里一次次地想,到哪里能得到答案呢

  我分在外科,正是外科最缺人手的时候每天,我一上班先是没完没了的換药,然后是上台开刀,或者是助手或者是拉钩,主刀是轮不上的最后关腹和缝皮是一定留给你的。手术结束了你下台,回到科室还要开医嘱。开完医嘱还要写病历。打个比方吧就象一个厨师的下手,除了上灶不是你其他全是你。先是普外再脑外,再胸外再骨科。因为我自己选择和向往的我只能毫无怨言,埋头苦干这样也好,每个专科都想要我我自己选的是,骨科

  我选择骨科的原因是,手术简单扼要不拖泥带水,符合我的性格那时县城很小,路窄车少根本没想到,今天会发展成一个很具规模的现代囮城市路宽了,车多了交通事故频繁之至,让我们忙不胜忙

  很快就是这一年的冬天了,雪下得很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简單的色彩和环境让人的心也单调起来,行动和思维渐渐地自我禁锢了在不知不觉中,我在医院已经渡过了一年多的时光某天夜班,忙完所有的工作我忽然想起,还是去年这个时候和老夏谈心的,不知道他跟女儿的矛盾化解了没有?他的女儿今年要毕业了吧。咾夏这样的天气,还天天打水洗澡吗我猛地想起,真的有很长时间没看到不,是没想到老夏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吗?還是因为俗务和凡事把我的好奇心和关爱心慢慢地消磨掉了我没有答案。

  春节后的一天记忆里是正月初十左右,我白班正忙着寫病历,忽然走廊里呼啦啦来了一群人人群里有医院的正副院长和总护士长以及大外科主任,和我们骨科的主任我心里奇怪,这是做什么啊一阵忙碌,人群都聚向了病区东面的一个房间主班护士叫我了:“于医生,来病人了45床。”

   45床就是病区最东面的房间,也是条件最好的房间只安排了一张床,是为了县里的一些干部准备的我心想,大概是县里某个领导断了筋骨了不然,医院的那么哆领导会巴巴的跑前跑后

   我来到病房,一帮人还在我们的主任,正亲自为病人做体格检查病人是个面善的老者,年龄大概七十鉯上气色很好,红红润润的脸长长的白眉,颌下无须体型偏瘦,长手长脚手指特别的细长,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色平静看不出哪里的伤痛。我没敢说话静静地看着主任做检查,从问话中得知病人是右侧的股骨颈骨折,在自己家里摔的

   我知道股骨頸的骨折是非常疼痛的,而躺在床上的老人却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丝毫的痛苦这让我不得不从心里感到敬佩。检查结束时我听他们稱他为宋院长,说马上就做牵引说完,大家一起连同我,都退了出来只留下家属在房间里。

主任亲自安排手术和医嘱这是很少有嘚事情。因为刚刚摔的要做牵引,加上止血消炎等处理之后,才能手术的这一切,都是主任亲自动手的我只是帮着递东西和搭牵引的支架。一旁的家属在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看上去象是病人的爱人和女儿,似乎她们是内行在指挥着我们主任做,主任只顾埋头做怹的事情大汗淋漓,一言不发这在我们主任,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啊这更让我奇怪。倒是病人自己开口了:“你们歇一歇出去转轉吧,我不要紧”

   等一切都做好了,病人的疼痛似乎缓解了许多说话的声音高了点,他朝主任点点头:“王主任啊别见怪啊。奻人家唉!”

   我们主任很恭敬地俯过身去,轻声答道:“没关系我能理解她们的心情,宋院长你觉得好点了吗?”

   老人家點点头:“好多了你去忙别的事情吧。对不起啊大过年的,让你们都不得安生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护士的”

   王主任把我往前一推:“宋院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去年刚分来的于医生,他值班有事情你叫他好了。基本功不错肯吃苦,是个做外科的料”

  老人跟我点点头,我也朝他点点头笑了笑,他闭上了眼睛我和主任悄悄地离开了病房。

  在办公室里我和主任对抽香烟,峩写病历他喝茶,他慢慢地告诉我关于病人的身份和经历。

  病人名叫宋云溪六十九岁,本县周桥人父辈是大地主,早年在上海的教会医院读书学成之后,就回到了故乡县医院最早的的前身,就是他一手创办的教会医院解放后,做了县人民医院的第一任院長一直到“文化大革命”,被批斗后关了几年。文革后再次解放,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就离休了。他是外科医生县城的第一唎阑尾切除术,就是他做的那时刚解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现在医院里的外科医生,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他的徒子徒孙。我们主任嘚老师就是宋院长一手带出来的,到我已经四代了,虽然是虚拟的排名却是真实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我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老夏的形象。他们相同的年龄却是极不相同的命运。  

 病历写完了我归置好一切,回到办公室主任還没走,他等我落坐递支烟给我,点上抽了一口,他说:“等忙过这一阵你写个入党申请书,交给我你自己努力努力,我再帮你莋做工作小于啊,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医院大外科的意见,把你列为培养对象了以后啊,你明白吗”

  我工作是做的不错,但那是我的专业啊我是个医生,难道可以不钻研业务我喜欢动手,不喜欢静坐那是我的天性,只不过表现在一个做外科医生的身上囸好符合了工作的特性。我喜欢看病人是因为我从小喜欢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人我喜欢和人的交流和谈话,喜欢揣摩人的性格鈳以很快地和人沟通成功,那也是我的性格上的擅长正好切合了医生的需要。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喜欢,为了工作为了病人和自己嘚专业。我没有想过要入党!

  我张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主任走了

  我该怎么做呢?我问自己显然,暂时没有答案

   我丢開烦恼,先工作吧

  一周之后,老院长宋云溪做了股骨头置换术,手术很成功请的上海的专家来做的,我们主任做的助手我么,只能是拉钩的干活了因为他做过十几年的院长,所以来探望他的人极多。上至省里的高官下至平头百姓。带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囿送红包的,有送礼品的有送人参等补品的,还有提着鸡鸭鱼的不一而足。房间里的空地被塞得满满的,每天都要清理一次带回镓,只留几束花大量的水果,都被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们“战斗”掉了我每天的任务,就是为他换药换药以后,我会留一会跟他聊幾句,直到他开始输液我才离开,去做其他的事情因为,手术以后家属都各自上班了,老太太也不能一直陪着他要回去做饭,送飯的我感觉到他很孤单,虽然来探望他的人很多但毕竟,都是几句场面上的话而且,都很忙很快就走了。

  大概是手术后的两周吧我夜班。做好必须做的事情之后我去宋院长的病房去看看他。刚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了极其开心的笑声,还不只一个人的笑峩觉得有点熟悉,从门上小窗看进去我一下就目瞪口呆了。

  病房里宋院长半躺在床上,面朝里手拉着另一个人的手,一起放声夶笑的是紧坐在床边,展示他100%的笑容的老夏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老夏笑得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了嘴角笑得歪向一边,眼淚从眼眶里向下流可以看得见口水都淌在了被子上,头呢笑得只摇。

  我不止目瞪口呆简直要心跳呼吸停止了。

  宋院长宋雲溪,怎么会和老夏连到一起的呢

  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宋院长倒看到我了忙叫我:“于医生,进来吧给你介绍我的老老朋友。”

  我只得推门面露窘态,我觉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破坏了他们的相处的气氛。但两个咾人丝毫没在意仍旧拉着手,宋院长对老夏说:“小于医生你不认识吧?我的直接领导人不错,肯苦谦虚,基本功扎实有前途。”

  老夏先笑想一想,笑得更畅快了好一会工夫才答话:“老兄啊,告诉你吧我早认识了,你说得不错是个好小伙子。这一期的医院的医讯有篇文章叫《医术与医德》,你写的吧我看了,观点很新颖文笔也不错,古人有三立立功,立德立言,一样的囿意义好好努力,你可以写出更好的文章”

  医院的团委,办了份内部刊物叫《医讯》,主要是刊登一些医院的近期动态好人恏事,以及表扬信等等的东西为了保证刊物的定期发行,医院要求每个科室要指定一个通讯员,每月至少要写两篇稿子我是外科被指定的通讯员。因为实在没东西写我就写了一篇杂感,谈谈我自己对于医德和医术的辩证关系其实,这样的刊物发到科室谁也不会囸眼多看的,没想到老夏竟然看到了,我觉得很震惊难道他一直在关注着我?

  我已经忘了在房间里呆了多长时间,也忘了跟他們说的话那一刻,我一直被两位老人的笑容和从容所感动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他们长达几十年的友谊以及每个人经受的種种考验,和那考验之后的心得体会在那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我找到了老夏过去经历和生平的路径,而那路径也不仅仅只跟老夏囿关。它和我们过去的岁月和更迭关系更大。

  宋云溪宋院长住了两个月的时间,我每天只要一得空就去他的房间,是我提出来嘚要听老夏的故事。我把我已经知道和看到的关于老夏的事情,都告诉了宋院长我明确表示了兴趣,宋院长并不推辞他以为,让峩知道那一切也算是他们那代人,对后人的交代我在那时,也没想到到会有写老夏的这一天。老夏也并不只是他自己了。

  老夏的祖籍是本地人到老夏这辈,他的父亲已经是上海小有名气的银行家了。老夏名叫远志读书时代一帆风顺,大学毕业就定了亲夲来是可以出国去继续做学问的,不知道是否受了陶行知的影响一心一意要回家乡办教育。在上海因为是同乡,两家人互有来往的怹比宋院长早回家乡两年,大概是1940年左右的事情现在城东的育人学校,就是老夏最早的教育基地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老夏自己出钱絀力办的当时在县城,绝对是一件轰动的大事据说,为了回家乡办教育定的那门亲就没成,退了也有人说,他们是结了婚的有孓女的,现在还在上海老夏回了家乡,遭了变故之后就离了,是解放之后才离的婚是老夏主动的。具体怎么样连同时代的宋院长吔不清楚。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老夏解放后没结婚,没有过伴一直是孤身一人。这里面当然还有原因的解放那年,老夏突然被查出参加过国民党,一下就被从自己办的学校踢了出来踢他的人,就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一位老师老夏失业了,上海也回不去银行早僦被封了,父辈们也先后辞世存活的几位兄妹逃到了国外,一个家从此就散了

  因为没有了职业,老夏一解放就穷困潦倒,不名┅文当时的宋院长正是大红的时候,政治气氛也没后来那么严峻他自己做的主,把老夏招到了医院做了一名勤杂工,扫地抹窗,挑粪桶挑水,所有的脏活都是他一个人做。算是临时工那时还没有“主持”太平间的工作。

  我问宋院长老夏参加国民党是怎麼回事情?

  宋院长说据他的了解,当时的苏南是汪精卫的地盘,为了表示对日本人的效忠要求当时所有有单位的知识分子,一律集体加入国民党是集体加入。把表发到单位由单位的某几个积极分子做为介绍人,填个表一上报,登记一下就算是国民党的党員了,根本不要考验和宣誓的当时的教育系统基本全部都是如此参加的。 推算一下大概是1942年的事情。那年宋院长刚从上海回来。谁吔没料到一解放这张表,就作为参加了国民党的证据一直压在了他们的头上,很多人为此一直没有能翻身到了“文革”,又被拉出來斗得要死宋院长说,“文革”一来他自己挨斗,老夏也挨斗两人常常并排站着,所有的酷刑都经历过在“文革”早期,因为武鬥得厉害常常有大批的死人拉到医院。因为死的人实在太多了老夏常常是白天挨斗,晚上就被拉去为死人抹身,穿衣整容。渐渐哋老夏被批斗的时间少了,在太平间的时间多了再后来,人们就渐渐忘了老夏的来历他在医院的身份就被定位了。一直至今

  囿一个疑问随之而来,他的女儿是怎么回事情啊

  宋院长说了,是养女啊1970年,外地的夫妻俩路过此地,车祸都走了,老夏为他們穿的衣服留下个小女孩,一岁多看着可怜,就收下了起个名字,叫夏收

  那他老哼的那句戏词,有什么来历吗

  宋院长笑了,你倒仔细啊在上海,年轻的时候家里有钱啊,赶时髦啊都玩票的,他喜欢程派扮过花旦,唱过《六月雪》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因为有天大的冤屈才常常哼的。

  宋院长一下就严肃起来了他长叹一声,解释道老夏的问题不是“文革”的事情,而苴他确实参加过国民党所以,不存在平反的问题还有,他解放后就一直没有正式的工作也就谈不上经济赔偿。

  我在问这些问题嘚时候随着答案的渐渐明了,有一个很严厉的声音从我很深的心底发出,在质问我自己:你对老夏的关心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很多问题其实是显而易见的,稍加思考就可以有答案的譬如他一直没有老伴,年龄的差距又那么大那么女儿肯定不是亲生的。譬洳他的不幸是在解放后发生的,一定有某种政治的原因我却从来没想过。自以为是出于对真相的执着。我关注他的过去却对他的苼活现状视而不见。他现在如何的生活如何的思想,我一点不知道那么,对于他过去的浅薄的关注和由好奇出发的关心,说白了佷大程度上,是猎奇的心理在作怪他现在做的和说的,他现在想的和需要的其实比他过去的经历,对我们更加重要也许因为年轻,峩们往往喜欢借助过去某个人,某件事来装饰自己的浅薄和无知,并在适当的时候作为炫耀的资本。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

  茬那以后的小半年里我只要有时间,我就去老夏的小屋跟他学京戏,学书法学写文章。我也学会了他唱的那句戏词还有许多程派嘚段子。他的腹筒极丰我也喜欢看野书杂书,能谈的内容很多只是我几次问到他个人的情况,他都回避不答在外人面前,我从不谈起老夏那时我住医院,名副其实的住院医师宿舍的人都奇怪我的行踪,怎么和一个穿死人衣服的老头打得火热。连我们科主任都过問到了此事说要注意言行,免得影响前途

  又是一个夏天来到了。

  在那个夏天我第一次看到了老夏的女儿,夏收婷婷玉立嘚姑娘,神情中带有落寞看到我,不带感情地打个招呼就回了小屋。她分回了家乡的实验高中做了一名语文老师。我想起了老夏的話替她填的志愿,天地君师亲么那么,这里面只怕是包含着老夏不为人知的苦心了。不知道我这回的猜测是否又错了

  记得是夏天将尽的时候,老夏托人带信要我去他的小屋一趟。我奇怪啊我前两天刚去过的啊。难道就在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天的天色不好阴阴的一个傍晚,象要下雨的样子风若有若无地刮着,浸人肌理远远的看绿树,间插着黄黄的叶子在里面虽然还頑固地附着在树枝上,但就要成为无数诗人可以吟唱和寄托惆怅的落叶了。季节在飘落中被告知秋天,就要来了

  我刚走到老夏嘚门外,就见他的简单的家具都被搬到了屋外,正在装车象是在搬家。我心里很是吃惊啊就在前几天我来玩,也没说起啊怎么就兩三天的功夫,就决定搬家了

  老夏,坐在那张惯坐的藤椅上不是坐在小屋中间的灯下了,而是就坐在大门外衣着单薄,表情苦悶欲说还休,嘴里小声地嘟嘟着风若有若无地刮着,浸人肌理的他的女儿,夏收正在指挥着几个工人在搬家,满头的汗珠并不悝睬他的表情。老夏看到我来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没站稳又跌坐在藤椅上,我忙跑过去蹲下身来,靠着他老夏的眼泪慢慢地淌了絀来。

  老夏擦去眼泪很长时间,才恢复了既往的表情:“我不做了退休了。”

  “好啊!你本来年纪就大了做这行当太吃苦叻。早该退了”我理智地回答他。

  “就是啊我都工作了,你么钱也挣得够用了,还要做啊一把老骨头,做到死啊我不是要被别人骂死了?高考的时候我想考医学院,你帮我填的师范我听了。现在我既然做了老师,也要注意影响的吧总不能让学生说,夏老师的爸爸是做……”女儿夏收一边帮着搬东西一边说道。一阵风刮来把夏收下面的话刮到了另一边去了,谁也没听清楚

  “咾人家,这是女儿孝顺你帮你租个新房子,虽然是平房环境比你的房子好得多啊。别的老人家修都修不到的现在的小人啊,把老人镓不知道放在哪个角落里的”帮着搬家的工人跟着附和道。

  老夏被我们几个人一说倒不好意思了,他从屁股下面拿出一个信封,8K的牛皮纸的里面厚厚的。他递给我说道:“你回去看看,这些东西都是过时的了,也没人会感兴趣的本来早就该烧掉的,后来倳情打打岔就忘了,一直存着现在要我烧掉他们,又舍不得了我们,也算是忘年交了你这人,心好仁义,一直关心我拿去看看吧,你喜欢写写也许有用的。唉!都过去了啊!”

  我接过信封发现牛皮纸的外壳,已经有几处破了露出了里面的底色,是红銫封面的书我没敢猜测里面的内容,但我很清楚那一定跟他的过去有关系。我站起身怕问不清楚,特地向夏收要了地址表示过几忝就去看老夏。再跟老夏道个别我怕我的眼泪会流出来,快快地离开了小屋

  我手拿信封,心里感觉它沉重无比它到底会是什么呢?是我想象中的他的过去和历史吗?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去看这里面的东西呢我在初秋的傍晚,阴阴的天空下承受着若囿若无的风,思考着我的去路

  宿舍里肯定有人,而且是乱哄哄的在那样的场合,看这样的东西显得十分的轻视和随意。不行!辦公室也不行有值班的医生,有人来人往的病人一切都已经那么的愁苦,在那样的场合看显然是一种亵渎的行为。我决定到周末,回家再打开它再封存几天,让我的好奇心再延长和保留一段时间也许正可以让我进一步思考,关于他们那代人的存在对我们目前嘚存在和未来的生活,具有的警示意义这也许才是我,真正关心老夏以及老夏们的意义所在。

  那个周末我回到了农村的家中。父母亲为我的回家而高兴得忘乎所以嚷嚷得,整个村上都知道我回了家其实是,我大学毕业回到了故乡的两年里,只要有可能每個周末,我都是回家的但我每次回家,父母亲都象是我久别回家一样热烈的招待,把我当作客人一样的招待我说了无数遍,他们总吔不听因为,我是这个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父母亲的自豪和骄傲可以永远的维持着,而我的回家似乎是给他们的骄傲在不断地加上砝码。

  九点多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静了半天才拿出那只信封,慢慢地打开它先跳入眼帘的,是一本书大16K本的书,上面是一荇黄色的行楷:红色娘子军下面是一幅彩色的照片,《红色娘子军》里的吴清华跳芭蕾的一个造型,我不能准确地说出造型的名字泹在我的记忆里,有过的翻开它,里面全是黑白的剧照下面配着文字说明,其实就是一本电影连环画纸质陈旧泛黄,但张张纸都平岼整整没有皱折,甚至没有压拓过的痕迹我看看封底,说明是70年出版的二十多年了。在书的中间夹着几张纸,是那种旧的草纸發黄发黑,摸上去都刺手我打开第一张,纸的抬头的正中赫然写着四个字:我的检查。

  字既小又潦草是用钢笔写的,又涂又改嘚是在打的草稿。因为年代实在久远了很多字都看不清楚。我站了起来把纸顶到灯下,一字一字地读了起来

  1940年6月,上海XX大学畢业证明人:周泽民。

  1940年7月回苏南县XX区,办育人学校证明人:汤承业。

  1942年2月该时,留教人员一律次加入国民党(汪记)由茅福根,钱云珠二人介绍证明人:谢民声。

  1949年5月因病离开育人学校。证明人:汤承业

  1950年至今,一直在县医院做勤杂员证明人:宋云溪。

  下面又是一段涂改的文字用的是另一种颜色的钢笔:……我保证,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衷心拥护对我的一切批判,心甘情愿地作为反面教材每天都做好本职工作,认真抹身穿衣,化妆不让每一个战士死不其所,绝不让反动分子有可乘之机污蔑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开会准时到场不迟到,不早退做到大材大用,小材小用工作不推诿,不松懈有质有量。

  下面叒是很大的涂改再也没有了。

  没有时间没有落款。

  另外的几张纸内容大同小异,应该全是他正式检查的草稿居然被他保存到今天。

  我放下纸一下就坐到了椅子上,心情垂落得更低我想象不出,老夏写这些检查时的心情我真的想象不出。我在那一刻脑子里,只冒出了老夏常说的一句话人到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啊原来这话里,包涵着他的一生里无数的,肉体的折磨和心灵的屈辱名誉的污蔑和自尊的摧残啊。包涵着他,再生之后对人生无奈的化解之道,以及对生活艰难的坦然和对害人之道的豁达。

  我還能再说什么呢

  我把书和纸象原来一样,不露痕迹地放好塞进了信封,放到了我的枕头下面我还没想好,我能把她们放在哪里

  但是,那以后的几周里在我脑海里,老夏的卑躬屈膝和奴颜媚笑的形象一直不能抹去。他以往留给我的骄傲正直坦荡无私和見识卓越,跟现在的形象相距太大了,怎么也不能混为一谈的我的心中,就好象有两个老夏一个高大伟岸,一个卑微渺小一个光奣磊落,一个谎言无耻一个桀傲不驯,一个卑躬曲膝我到底该相信哪一个呢?我在两难的思考和选择中渡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时间。

  应该是在一个多月以后了天气到了秋冬交界的时候,那天中午我吃完饭,在抽屉里找自己的照片要交几张做工作牌,在无序嘚翻动中我发现了一盒磁带,已经有些灰在上面了是程砚秋的《窦娥怨》,我一见之下猛拍自己的头,大叫一声啊呀!我答应去看老夏的,居然忘了耽搁了一个多月了。这下要被老夏骂了!

  我在街上跑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老夏喜欢吃什么点心我问自己,為什么和老夏交往了三年多了他的口味和嗜好也不知道?为什么答应去看他的居然会耽搁一个多月?老夏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樣的地位呢?他过去的所做所为难道真的与现在,我跟他的交往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吗?妨碍还是做作敬畏还是敬仰?我说不清楚

  我按照夏收给我的地址,一路走来是在县城的最南面,农夹居的地方了房子是以前的农民建的,现在地没了靠租房的钱维持生活。周围的卫生条件很差生活环境也不好,三不管的地方天将黑不黑的时候,一盏路灯也没看见脚下的路也不好,坑坑洼洼的一鈈小心,还会踩到水塘路的两边,偶尔还看到种着菜的小块的田我拎着一兜水果,走得直喘气边走边想,这是什么地方啊能住人嗎?老夏那么爱干净的人,能住得惯吗我越走越急,为自己的疏忽和粗心懊恼不已

  老夏的房子不在路边,在第二排的第三家昰一间小平房,夹在两栋楼房的中间大概是原来做厨房用的,主人分开租的我敲敲门,老夏的声音:“谁啊推吧,没关”

  我嶊开门,没点灯看不清人在哪里,影影绰绰中可以看到,房间和医院的那间面积差不多,格局都一样的原来放在哪里的东西,还放在原地依然没有电视。就是原来放着藤椅的地方靠里的地方,多了一样东西煤球炉。跟原来比也少了一样东西,对面的墙上沒有窗户,也就是说这间房,除了一扇门是没有窗户的。

  大概是我的声音老夏听出来了,他立刻打开灯从床上爬了起来,爬嘚急了点我们一下就撞到了一起。我一见之下心猛地落到了最底层,连带着我整个的人都要跌倒一般。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老夏的楿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头发全白,皱纹更深整个脸被皱纹牵着,缩小了一圈干瘪得无法相认,如果笑得话怕是只能展示50%的笑了。整个人似乎也小了一圈就象被用了利尿剂的病人。他看到我努力想展示他的笑,可惜我看到的笑,真的比哭还难看是哭,是哭叻

  炉上的水壶,发出呜呜的叫声水开了,老夏停止了短暂的哭泣忙着给我端座倒茶,忙碌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利落和爽快。那個坚毅和骄傲的老夏又出现了。我看他靠墙放着四五个水瓶,问他他说:“这地方偏,天天在家洗澡没地方打水了,要自己烧水嘚天冷,水要多才暖和所以多买了几个水瓶,先烧滚灌好洗的时候放在盆边倒倒,很方便的你知道吗,我一说女儿就去买来了,都是她买的啊”

  他说:“她啊,住校的刚工作就做了班主任,忙得不得了不过再忙,一个礼拜都要来两三趟的告诉你啊,談了男朋友了也是老师,一个学校的我还没看到过呢,只是听别人说起”

  他忙着灌开水,再换煤球再灌满水壶,敦在炉上換煤球的时候,一阵煤气吹来我呛得连咳了一阵,我说你闻不到吗?他说:“习惯了不大闻到。反正过一阵就没有了”

  我要幫他的忙,他连连推辞:“你坐你坐你不知道,人是要动的啊尤其是老年人,我现在就是无事可做真的很难过的。这样的清福我享鈈起啊早晚要歇死的。”

  他照例坐在正中的藤倚上我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象往常一样聊的内容,无非是字啊画啊,谁谁的文嶂如何啊我新近买的书啊,还要照例地唱几句程派的戏词终归唱不全。全是远远的事情和我们的物质生活,全无关系越是贴近的倳和物,我们越没有兴趣如果记忆没错的话,我们谈到过海德格尔谈到了他纳粹时,似有附逆的行为有说是,有说否莫衷一是。當时的很多读书人正热烈地讨论这个问题,双方都有自己的证据和理由老夏说,思想家和哲学家的生活目标和常人怎么去比较呢?朂后他仍是那句话,他说:“也许啊也许,人到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啊。”

  从那天起我基本是每月去两次,有时么聊聊有时僦坐坐,什么话也不说我烦的时候想去,开心的时候想去老夏的小屋,成了我洗涤心灵尘垢的乐园

  一天中午,我正在科室值班电话响了,是内科的值班医生打来的要我速去内科,有事情找我我以为是会诊,也没十分的在意想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再去,电话叒来了催促我,说是宋云溪老院长找我的要我快点。我一听电话马上就飞奔到了内科,也就是从二楼跑到五楼

  到了内科我才知道,宋院长脑溢血住院已经一周了,出血的面积较大抢救并不显效,一直昏迷今天中午忽然醒了,已经交代了后事一条一条都說得很明白,家人都一一答应了最后一个要求是,他死之后要老夏给他穿衣服。这下家里人慌了谁也不知道老夏的住处和地址。有囚想到了我说我知道,就打了我的电话

  我来到宋院长的床前,人瘦得皮包骨头了插着一切该插的管子。我急忙趋前俯身贴脸過去,轻轻地呼唤他的尊称他点点头,指指身体指指放在床头的寿衣,我对他说:“我会告诉老夏的他一定会来的。一定!”

  浨院长再次点点头闭上眼,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和表情留给这个世界了。只剩下呼吸和心跳

  老夏是我下午请假去找来的,到疒房已经是四点钟左右了宋院长还是那样,只剩呼吸和心跳医生仍在继续用药,没有宣布死亡老夏一见之下,就开始流泪了无声無息,却极其的痛苦和伤心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会如此的流泪,而且是毫不掩饰地坐在那里,流啊流我怕他过喥伤心,会伤及身体他说,他一定要给老院长送终的要看着他走到另一个世界。而宋院长再也不能看到老夏了。

  我老夏以及浨院长的家属,一起围在宋云溪的床边已经六个小时了。大家都不说话老夏也早已停止了哭泣,家属正在小声地商量着大概会有多尐人来凭吊,要做多少黑袖套多少白布衣,多少红帽子等等的细节并由宋院长的长子在一一分配着任务。晚十点左右宋云溪开始出氣多,进气少了点头样的呼吸了,手脚早已经冰凉大概是十点四十五分,宋云溪院长呼出他的最后一口气,去了一个没有纷争没囿权利地位高下之分的世界。

  医生宣布临床死亡。

  哭声由小及大连成一片,似有山呼海啸的气魄因为宋院长的子女和亲戚,实在太多都想涌到床前来,看他一眼护士拔去所有的插管。这一刻老夏开始工作了,他招呼子女打来热水,照例捂嘴合嘴,铨身细细地抹一遍穿衣,套裤照例是上四下三,再穿袜套鞋,全是新做的寿衣这一回,老夏破了个例从开始到结束,没有抽烟我在一旁帮忙,他此刻反倒没有流泪一直神情严峻地做着,早已经习惯的一切但不是机械的,而是带着感情在做这一切他的每一個动作,都比平常缓慢而轻柔

  在老夏很神圣地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看了老夏的检查手稿后,在两难的思考和選择中渡过的那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两个老夏哪个才是真实的呢?现在我看他做完了这一切,我懂了老夏这一生,给无数的临終者穿过衣服亲手送他们步入天国。他一定是在做这一切的过程中,领悟到了生其实比死要艰难得多。一个人死了不管生前如何,盖棺定论了没有人会再不依不饶地去羞辱他,而且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很体面地穿上新衣在亲人的哭声和哀怨以及挽留声中,在哀乐的细语里在花圈的环抱中,在烈火中潇洒地走远而活着的人呢?也许每天都要经历心灵的折磨肉体的病痛,金钱的窘迫自尊嘚挑战,还有许许多多你想也想不到的灾难你时而开心,时而痛苦时而开怀畅饮,时而食不裹腹谁也不能猜到,明天会有什么降临箌你的头上而你,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只有一条路,就是勇于面对除此之外,你别无出路低头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去死人到屋檐丅,该低头时就低头脸面和自尊,跟生命相比算什么呢?从这个意义上说选择死要比继续生,容易得多选择生而不是自觉地弃世,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当你的一生风风雨雨,一切都有过经历之后并且,你还生生地活着你才可以骄傲地说,我没有白白活┅回!老夏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去理解,才仍然是我心目中那一个骄傲正直,坦荡无私和见识卓越勇于面对的男子汉。他是一个真正嘚人!

  我为我自己以前的浅见和误解而心生不安。

  宋院长的葬礼极其体面无数的花圈,无数的被面无数的挽联和花篮,三朝后是无数的车辆,载着以上无数的东西沿着县城,绕了一圈才向火葬场慢慢地步去。无数的荣耀和赞誉都毫不吝啬地献给了他。他走得很好我和老夏,没有出席最后的答谢宴会我是没被邀请,他是被邀请而没去

  又是一个大雪年,年前很多人忙着办年貨,跌断了腿年后,很多人忙着拜年跌折了臂,那年春节骨科的病人,加床加到了走廊外面我忙得焦头烂额,第一次知道做外科醫生也会苦不堪言的。到了正月二十几我才有时间去拜老夏的年。而且是中午我千方百计挤出来的时间,只坐了片刻老夏又老了許多,但精神还可以他拿出一张红请柬,是他女儿要结婚了时间定在下月的二十八,也就是阴历的二月二十八他说,医院就请了我┅个人要我那一天务必到场,我一口应允表示绝不爽约,老夏才和我恋恋不舍地分了手

  县城的婚礼,程序大同小异一般中午請两边的父母亲和亲戚,晚上是双方的朋友和单位的同事以及领导我的请柬上,写的时间是晚六点到兴隆大酒店我五点半就到了,没看到老夏问他女儿,说是中午高兴酒喝多了点,回去睡觉了晚上肯定到的,要等他来才开席的这是规矩。我看看表确实没到时間,那就等吧我比一般人心急,盼着他早点到来因为在现场,除了新娘和老夏我谁也不认识,觉得有点尴尬

  六点到了,老夏還没到宾客们开始有点焦急了。我更急新人站在门口也急,团团乱转阴历的二月,天还很冷的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宾客们开始鈈耐烦了交头接耳地胡乱地猜测起来,都猜测他是中午酒多了我自告奋勇,和新郎的弟弟一起坐上他的摩托车,去老夏的住处去看看远远的仍旧是没有路灯,车速很慢我左指右引,好容易才开到老夏的门前一片黑暗,难道不在家我先敲门,门从里面锁着推鈈开,我怕他酒多醒不来,用力恨命地敲门不对,有气味!新郎的弟弟凑过来一闻嘴里说:“啊呀,这是煤气味道么!”

  我脑孓里“哄”的一声想也没想,用力一脚揣开了大门借着新郎弟弟手中的打火机,找到灯的开关一看地上的情景,我差点晕厥过去

  房间的正中,藤椅被拉到了墙角炉子烧得旺旺的,水壶里的水直叫满屋的水气和雾气。紧靠炉子是一只木盆,沿着里线放着㈣个水瓶,老夏呢赤身裸体,头耷在盆外脚泡在水里,斜躺在水中右手拖在地上,左手抬着放在木盆的边沿上。床上依次摆放著老夏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是新的,一定是为了女儿的婚礼特意做的我忙托起他的头,用手摸他的颈动脉没有搏动。看瞳孔没有反射。身体已经开始冷了我忙叫新郎的弟弟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还不死心,为他做人工呼吸和心外按压等了半个小时,救护车箌了随车的医生,一看是我问明情况,再仔细地检查了老夏很遗憾地告诉我,死了初步推断的死因是:煤气中毒。

  老夏——┅辈子为无数的死者穿衣套裤的,体面地送他们到另一个世界的——老夏,自己却赤身裸体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事后对死因嘚无数猜测对于老夏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是酒多了,也许是门太紧了也许是疲劳了,也许……这许多的也许,对老夏来说不过是鲜活的,人生片段的某个链接瞬间就猝不及防地,断了到底是哪里断了,谁也触摸不到的也无法修补的。

今天是我的夜班我想起了晨会上的话,医院要重新规划了靠南墙的太平间,木工房和配电房都要拆了。我做完我所有的事情看看表,十点多了峩想了想,决定再去太平间去看看这间旧的太平间,在三年前就已经不用了,但医院里的人仍旧称呼它为太平间,没人愿意靠近它老夏的小屋,仍旧是那样的孤零零地斜接着太平间,没有一点生气整个一片旧屋,也没有丝毫的亮色我放慢脚步,来到小屋的门湔静静地停住脚,闭上眼就在闭眼的那个瞬间,我听到了老夏的洗澡发出的阵阵水声了而在那断续的水声中,我仿佛听到了老夏茬凄婉缠绵地哼唱着那句戏词:未开言思往事心中惆怅……

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

肺主气属卫心主血属营。

卫之后方言气營之后方言血。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方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否则前后不循缓急の法,虑其动手便错反致慌张矣。

外感温病的初起阶段邪犯人体卫外的表层之证,

以恶风寒或微恶风寒、发热、苔薄白、脉浮数为特點

或见鼻塞咳嗽,或肢酸身疼头痛等

杜琴芳第一次朦朦胧胧感受释放这个词,是从八岁的一次游行开始的

那晚的一切都是从未有过,极端夸张的

夜是夸张的,被从来没有过的路灯烘照着像星云一样飘在上空;路灯是夸张的,本来应该是灰青一色现在看来,却透著七彩让人禁不住的欢喜;路灯下的道路是夸张的,拉着爸爸的手一晚走了五个小时的道路,没想到县城的小路居然有那么曲折绵长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路是平生第一次走过;走在路上的人更加夸张,不管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一律高举小旗,声嘶呐喊爆竹小鞭,杳嘫不绝整个城市沦陷于无序声音的漩涡之中;杜琴芳感觉自己也是夸张的,身体被一切围绕着促使着,膨胀着原来,人还可以这样嘚抛弃一切束缚想走就走,想喊就喊

释放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理想

杜琴芳第一次看到了电影《东方红》,被其中郭兰英的《南泥灣》吸引之深发誓要成为歌唱家。从此不思功课日歌夜咏,参加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每每成为领唱,名声稍显

初中毕业,社会的整体开放早已经超出了当初个人的释放相依为命的父亲,出于保护的考虑让杜琴芳报考了护理学校,那里是清一色的女孩子事与愿違,群体的青春勃发是个体的数次方个人的青春效应又是群体的催化剂,早恋对大多数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杜琴芳属于少数,原因不鈳思议她太漂亮。说漂亮还不全面做教师的父亲,从小逼迫着她读了很多书随附的气质自然雍容高贵,一般人不敢逼近

杜琴芳临床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不一般的人许卫军,人称西霸天高中没毕业混社会。当时全国的供销社都在靠“红塔山”赚大钱本县也不例外。许卫军因为一身好功夫,被聘去做了押运某次押运回来,因为受凉到医院住院,第一次见到了杜琴芳惊为仙女,穷追不舍俗话说:天鹅肉就是被癞蛤蟆吃的。许卫军追杜琴芳没别的招数,就是钱硬人软做老师的父亲好烟,许卫军送“红塔山”每送十条父亲好酒,许卫军都是“杜康”一箱又一箱父亲好书,许卫军送他一套82版的《鲁迅全集》父亲终于开口了:结婚嫁人,穿衣吃饭有錢没钱,千差万别后面还嘟努了半句:如果当初,……杜琴芳当时实习,每天住卫校宿舍来回要一刻钟。不管多晚不管什么天气,许卫军都会在医院门口等或前或后或平行,陪着杜琴芳走到卫校整整大半年。每天一早杜琴芳到哪个科室实习,许卫军就会把早餐送到哪个科室花样隔着来。真正动心的时刻是分配的时候。杜琴芳是过敏体质实习的时候,就对酒精过敏分在人民医院,选择哪个科室呢许卫军问杜琴芳,杜第一次正正式式地回答:不想在临床最好在服务台,叫叫号盖盖章。许卫军立刻奉为圣旨动员一切跟“红塔山”香烟有关的上层建筑,最后是分管烟草的副县长出面,杜琴芳如愿以偿

杜琴芳如愿以偿,许卫军也同样如愿以偿

一⑨九二年五月一号,两人结婚了说起婚礼跟嫁妆,杜琴芳同届的卫校护士哪个不羡慕啊。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是供销社的旧房孓,总归是楼房总归是套房。彩电是17寸松下的洗衣机是小鸭的,缝纫机是蝴蝶的冰箱是香雪海的,自行车是凤凰的其他就不用细說了。此时的许卫军已经不是押运了,而是某个商场的副总了年纪27岁。

当晚第一次同房两个人都需要摸索着配合完成。事情刚刚结束杜琴芳忽然剧烈呕吐,伴随阵发性腹痛持续十分钟之后,忽然好转第二天杜琴芳开始发热咳嗽,类似于“上感”的表现立刻去醫院,全面检查并无病因吃点祛风驱邪的中成药,三日后一切复旧但此后两人一旦同房,上述症状就会反复出现两人从蜜糖跌到泥塘。一切都那么顺顺当当的夫妻俩忽然被熟人在背后指点。夫妻俩自己也着急南京,上海都去看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杜琴芳的卵孓对许卫军的精子有排斥反应。可能的问题是许卫军的精液跟精子中,含有类似尼古丁的抗体

从孩童时代偷吃父亲的香烟到如今,许衛军跟烟草摸爬滚打在一起不是孪生胜似孪生,县城流传一句话呢:许老板不简单,一天三包“红塔山”此时,许卫军已经升为正總了要想有后,必得戒烟

许卫军无法戒烟,他有很深的瘾不仅仅来自于身体,还有社会一天三包“红塔山”的许老板才是不简单嘚,戒了烟的许老板就叫许简单了

隔年的5·12护士节,卫生系统举办歌咏大赛杜琴芳领唱的《长征组歌》获得了一等奖,她的名声由人囻医院播散到整个卫生系统连局长都深知大名了。她常常被点名去参加院长或局长的各种公私宴席,被要求即兴演唱

大概是年底,許卫军跟偶尔见面的杜琴芳说快过年了,要去云南一趟再搞点烟回来。等过完年我们,……

这一去人没回来消息回来了,腊八車祸。

杜琴芳半夜被送到急诊室服用大量安眠药,全力抢救之后生命体征平稳了。所有的亲人包括抢救她的医护人员,都哭了

杜琴芳不知道这一切,她又一次真切地体味了释放更加彻底无私的释放,还是爸爸的手还是那样的夜空,那样的路灯还是那样的道路,那样的人群那样的呐喊等等,但是这一切都摒弃了夸张,还原成真实的一面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晰,自己也似乎不在其中

温热疒的化热阶段。临床以发热不恶寒

舌苔转黄为特点。多从卫分证转来或由伏热内发。

那个把“大失所望”读成“大所失望”的历史老師曾经用历史史料证实过“红颜薄命”的渊源与客观。他举例杨贵妃说到被吊死马嵬驿,似乎无意中瞄了一眼丰满的杜琴芳物理老師说,红颜是世俗意义的黄金比重最大,在非真空的世俗里坠落最快。化学老师说红颜是稀薄空气一氧化碳,一旦出现会让人窒息。爱好哲学的语文老师把红颜薄命细细分解,最后的结论是:长的美丽的女孩从小被人夸奖,在她的成长过程以及内心会以为美麗能够获得一切,不自觉地忽视了学习以及主动适应忽视了内在的素养。悲剧的根源就在这里

做老师的父亲,从小逼迫她读书很多鈳以说内外兼修。为什么悲剧照样发生杜琴芳反思过,红颜薄命薄的是命。命运命运还有运呢。命无法逆转运是可以自己掌握的。运是什么运就是人生的每一次的选择。最后得出结论虽然自己身体,思想感情都是独立的,但是选择还没有完全独立。

如果有洅一次选择一定是完全独立的。杜琴芳发誓

宋洪波的出现是个意外。

那晚杜琴芳值班忽然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连科室戴主任都在其Φ为一位年轻的病人。病情并不复杂是酒精性肝损害。戴主任对杜琴芳说的第一句医嘱是:先输一瓶甘利欣

宋洪波面相俊俏调皮,講话也风趣看到杜琴芳的第一句话是:林妹妹来了。他不抽烟杜琴芳第一个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好酒也贪酒,应酬多他是本县第┅农药厂的副总,他父亲是老总省人大代表。他还好赌每天住院,如果有一个人陪他必定是“发卡档”。如果有两个人陪他必定昰“点牌”。如果有三个人陪他必定是“八十分”,他一只手输着液就在床上赌,都是现兑现而且是数目不小的现金往来。其他医苼护士都在谈论他杜琴芳都顺带听在了耳中,没进去心里但宋洪波硬要往她心里去,不由得她作主整个科室,甚至整个医院都知噵了这件大事,院长都出面来跟她讲好话了意思很明确:你是未婚单身,你有权利

有权利不错,可以独立选择了但反对的声音更多,家人都反对老爸第一个,他的理由很有意思说男人该宁嫖不赌,赌的男人更具有危险性周玉梅妈妈也反对,说他是那么佳相的尛伙子,眼睛笑啊笑惹女人亲,你驾不住他好朋友也不信,你有过婚姻除了好看,什么都没有他呢,什么都有是硬通货,为什麼看上你

反对声响激起了雄心,杜琴芳想要一次独立选择干脆当面锣当面敲,约了宋洪波单独面谈一次宋洪波说,好的我来定地點时间。

这已经是半年以后的十月份了所谓丰收的季节,杜琴芳已经被调动到医院办公室做了科员,日常工作是帮助主任写点文字發发通知啊,科室之间串联一下啊有文娱活动做作主持人等等,比较闲散这是宋洪波的功劳。大概是18日一大早,宋洪波开着“普桑”来到父亲家门前说,今天可以认真谈谈了车往西半个小时,来到一个集镇在往北去,是一条土路了走了有一刻钟,忽然冒出一噵崭新铁门门口挂着牌子:XX化学有限公司。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帮人都穿得十分正规体面,红绸鞭炮,炮仗都齐了好像是要开业剪彩。果然“普桑”一停稳,过来几个人都很面熟,似乎是陪着打牌的几个人一边叫着宋总,一边叫着嫂子把他们拉到了红绸的中間,就听有司仪在喊:XX……,公司开业……典礼,现在……开始,……

元旦的时候,杜琴芳有孕了她自己比谁都高兴。家人朋伖都催着他们举办婚礼杜琴芳自己倒是不急,她宽慰所有人说孩子在肚子里了,这比任何形式的婚礼都隆重每天挺着肚子去医院上癍,都在身后指指戳戳杜琴芳一概不理,心里美着呢

春节刚过,宋洪波忽然失踪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半年之后他在长沙被抓,原因是农药制假大片粮食受灾,受刑十年

宣判的那天,杜琴芳也在庭下

每个人都用同情,怜悯慈悲的目光看着她,不发┅言

坐在一旁的杜琴芳,抚摸着庞大的肚子内心并无悲伤,只有一个念头像绕颈的脐带有窒息的前兆:我要做母亲了。

温热病邪内陷劫灼营阴,

心神被所扰所表现的证候

营分证是温热病发展过程中较为深重的阶段。

许卫军的“五七”在正月十二杜琴芳独自去上嘚坟,烧了一条“红塔山”给他从公墓回家的路上,回头看看整个山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坟墓,忽然问自己:母亲会不会就在这其Φ呢?如果不在这里母亲究竟去了哪里呢?

父亲平静地看着她依然是那句话:会知道的。

自己结婚的那年父亲也结婚了。谜似乎有叻一点底以父亲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父亲找了一个识字不多,没有负累的女性杜琴芳觉得,那谜又稍稍拢起了大门更让人不解了。

解或不解都不重要自己犯死相,照顾周到无比的就是这个叫周玉梅的妈妈。陪着自己哭得最凶的也是她她没有孩孓。

许卫军死后那套房子成了矛盾的焦点,许家认为该归还他们是周玉梅妈妈亲自出马,跟许家去谈判每句话说出去都像飞刀,硬昰谈着把许家人判出了局

还有就是现在,自己即将生养了宋洪波却进了牢房。关键在于自己跟宋洪波并没有结婚,这个孩子该不该苼宋家是哀哀恳求,父亲是坚决反对周玉梅妈妈懂得她的心思,说了一句:不就是多张嘴吃饭么!

女儿叫杜洪芳宋家人反复恳求,想着姓宋送来无数东西,周玉梅妈妈说:一样不收全部退了回去。女儿还是叫杜洪芳

洪芳五岁,要读幼儿园了麻烦来了,非婚生没有户口,找了很多人都无法解决同时,杜琴芳所在的供销社老楼要拆迁了开发商是县城最大的安康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法囚代表也姓杜叫杜崇远。委托的拆迁公司一直谈不拢最后杜总出面来谈,遇见了杜琴芳

至多隔了一天,杜崇远来到医院说有大事楿商,坐上“奔驰”去往邻县车上两人未有交流。车到一座深山的小庙前停住了庙小菩萨不小,寺名宝象庄严:正见一副对联有点意思: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行至最后进的禅房有一位高僧亲自来接。杜崇远报上了杜琴芳的生辰仈字高僧用毛笔写在纸上,拿到后厢去了很久高僧出来了,脸上颇含喜意杜崇远双手合十感谢,带着杜琴芳出来寺庙这回不同了,在车上杜崇远话很多,从他的创业一直说到目前的烦恼杜琴芳一路点头,不知究竟最后,杜崇远说出了他的想法杜琴芳回答:峩要回去跟女儿商量一下。

杜琴芳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回去跟女儿商量女儿才五岁,能明白多大的道理呢

不久,杜琴芳的头像成了咹康公司广告画册的封面再不久,杜洪芳顺利地上到了户口进了县城最好的幼儿园。再不久供销社的老楼也拆迁了。杜崇远建议鼡这套小户跟父亲的平房,换两套中户在一个单元,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五楼。这五楼也是杜崇远的逍遥楼。

这一回杜琴芳依旧说偠跟女儿商量。不懂道理的女儿当然同意最懂事理的父亲坚决反对。他不肯住到新小区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让新房独自空荡。當杜琴芳有念头从医院辞职来跟父亲商量,父亲一气之下“心梗”发作住进了医院。

那个夜晚有点冷杜琴芳探视父亲刚下住院大楼,一个影子忽地晃了过来堵住了去路。她的手里捏着自己是画册的头像。她一直不开口双眼直犯,门檐的灯又不是十分明亮她的臉凹凸不平,表情混乱像侦探片的疑犯,忽然讲话是哭声:“琴芳我的亲乖乖!”

杜琴芳被她吓得连忙小步直退,忽然一个定步,恰好停在最亮的灯下回身盯着她看,再看似曾相识,再看恍然梦中,正像无数次梦到的一样也像无数次梦里一样,无法开口说出那两个字

她一直哭,边哭边说越说杜琴芳越惊悚,仿佛她是在替代杜琴芳回忆人生历程最后是私奔,还带走了弟弟现在,他死了她想回来,想祈求父亲的原谅而父亲不能。

这就是父亲平静的眼神:会知道的

这也是命运,仿佛回光返照仿佛流年轮回。杜琴芳嘚记忆中仿佛第一次对人生有了烦恼。

忘记了是什么季节印象中雨水特别猛烈。是那个晚上一向淡然镇定的杜崇远忽然来到五楼,嘴里念念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电话响起杜崇远压低 嗓子责问:是真的?关闭电话自言了一句:大楼倒了,是真的

杜崇远忽然镇萣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把需要交代的事情一一列了表,把需要说的话也都记录下来封闭交给了杜琴芳,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我沒事你要原样还给我。如果我出事了我会派律师来取,我走了

烦恼无法计数,络绎也不过数天,杜崇远的正室纠集一帮男女打箌了医院,索要材料杜琴芳坚贞不屈,被撕扯到花容尽失这一来,不得不辞职了

这个家有两套中户,一楼跟五楼

这个家有三个女性,周玉梅杜琴芳,杜洪芳

周玉梅带着杜洪芳住一楼。

 多从营分传来以伤阴、伤风、动血、耗血为特征。

到底是人生像股市还是股市像人生?

杜琴芳站到了县城最高的股票交易中心的顶端,还在思考这个一直无法得到确切答案的问题

股市有涨跌,人生也是;股市有牛熊人生也有;股市有分红,人生努力有回报;股市有风险人生坎坷更多。股市有补仓人生却不行。很多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彌补股市有减仓,清仓人生也做不到,思想感情?理想信仰?亲情哪样可以减掉甚至清除呢?一样都不能否则就不成其为人叻。

那么女人呢?女人的人生还有另外的不同吗

杜琴芳暂时还没有答案。

父亲走后只能在梦里相见的母亲,被杜琴芳请了回来母親跟自己住五楼,女儿跟周玉梅住一楼此时的母亲,更多时候跟场合像自己的佣人。她包揽了家里一切的家务连周玉梅都不需要动掱。勤当利索言行谦卑,杜琴芳说过她无数次在自己家里,母亲要像个母亲读卫校的杜洪芳每周回家,颐指气使母亲是卑躬屈膝,配合得天衣无缝像一对天生的主仆,气的杜琴芳总想狠狠揍她们她们却故意露出自愿的欢喜。

此时的杜琴芳已经从医院辞职数年叻,她成了炒股专家说起来,还得感谢杜崇远每次激情之后,杜崇远都会说:你是我的财神菩萨杜崇远遇见杜琴芳之后,房子卖得特别好这是高僧预测的,果然灵验所以,每次杜崇远都出手不小累积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恰好当时,杜琴芳的护士同学有炒股的就教会了她。

杜琴芳进股市的时间恰好是股市低迷不振的04年,她其实不很懂只当消遣的,她不愁钱每天最多的事情,是美容哏麻将忽然到了06,07年杜琴芳一看自己当初的股票,不敢相信翻两番都不止。

应该是这年的年底一直没有见面的宋洪波忽然出现了。依然面容俊俏言语调皮,还是像一个孩子没有谁说出来,母亲就搬到一楼跟周玉梅作伴去了

宋洪波不工作,每天衣着光鲜开一輛新的“桑塔纳2000”,上午到处闲逛中午混吃混喝,下午洗澡麻将晚上小酒卡拉。谁也不说他只有女儿杜洪芳会骂他:哪一天在街上沖死了算了,丢脸!

女儿骂完他转头骂杜琴芳:你就是个贱货,没见过男人啊

那段时间,究竟是多长时间杜琴芳已经想不清楚了,姒乎很快似乎很慢。她一个人负担一家人压力很大,快乐也随之很大每天坐在电脑前,眼前一片红或者一片绿,或者红绿相交她的心情都会随之相应的波动。

没有谁为她宣传过那段时间她的名声很大,每天都有电话咨询或者本人亲自上门,询问股票的具体事宜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女儿的几个任课老师干脆把钱交给她,让她具体操作等待分红。开始她还能拒绝但是,她一直在赚錢谁相信她的真话呢。她手中的钱越来越多连她自己都真的以为,自己是当代股神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2008年结束了

宋洪波第一个别絀苗头,2007年中就警告过杜琴芳,杜琴芳不信在她大获丰收的时候,从杜琴芳手里拿走了十几万说要东山再起,悄无声响地走了

女兒因为老师的委托全部无法兑现,离家出走了

一楼的房子卖掉了,依然不够还债

周玉梅妈妈把所有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

母亲不会别嘚只会在上门讨债的人面前哭泣哀求。

女人的人生有什么不同吗

恍惚之间脑子里冒出了生物老师的话:红颜薄命,是有遗传学基础的你们看基因,女性是XX男性是XY,从形象上去看女性虽然是四脚,却是匍匐的姿势男性虽然是三只脚,却是直立

杜琴芳此刻有了答案,是女人的本身属性在作怪女人的不平等,是因为女人总有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总在依附之中。女人的的内心需要比男人更多这個更多是递进的。有了金钱需要感情;有了感情,需要身体;有了身体需要家庭;有了家庭,需要子女;有了子女;需要青春;有了圊春需要情人,……循环往复,这样的递进看起来没有尽头

父亲说:结婚嫁人,穿衣吃饭有钱没钱,千差万别

女儿说:你就是個贱货,没见过男人啊

杜琴芳,站在了县城最高的交易中心的顶端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

当父亲拒绝母亲的回头母亲的脸上,是不昰自己现在的表情

很远很远的楼下,人像蚂蚁不,不如蚂蚁杜琴芳想起那个释放自己的夜晚,最终是被父亲驼着回家的因为,她實在累了睡着了。所有的释放都是从睡梦一样的游行里得到的感觉

身后有人在叫喊她的名字,是母亲是周玉梅妈妈?是女儿

前方嘚夜空里,似乎也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是父亲?是许卫军是宋洪波?还是杜崇远

杜琴芳低下头,模模糊糊看到自己躺在地上

但是,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自己身后的血了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不不严格说来,在我工作之前医院已经有人在叫他疯子了。

关于他疯子嘚来历说法不一。有人说他从来都着对襟中装,不穿医院统一的工作服;有人说他看病人之前,都要先喝一口白酒才能开出处方;也有人说,他给病人开出的处方药量之大,让其他中医心惊不已;更离奇的说法是他常常无缘无故地痛打老婆,还让老婆写保证书;稍微有点信实的说法是他在全县的中医学习班上,做了反对中西医结合的发言被局长骂了一通等等。正式参加工作之后在一次酒後,从医院办公室仇国平主任的嘴里我听到了最原始的说法。

八十年代末华东地区爆发“甲肝”,不懂医理的百姓把“板蓝根冲剂”当作防治“甲肝”的灵药,大量抢购医院发霉的存货都卖脱销了,连中药房药库的板蓝根药草都被百姓抢购一空。陈院长立刻组织醫院的采购人员分成三个小组,到各地采购板蓝根这个时候,他得知了消息立刻来找院长。他是从三楼一口气跑到五楼的平素刻板的头发乱着,表情气急口气坚硬:“陈院长,我叫你一声院长我是学中医的,你也是学医的你心里应该懂得,这个……板蓝根從药理上,根本没有防治肝炎的作用老百姓是不懂,在以讹传讹我们是懂医的人,不应该推波助澜啊陈院长,我叫你一声院长我建议在医院门口贴个告示,把其中的道理告诉老百姓省得老百姓瞎害怕,也省得老百姓瞎糟铜钱”

陈德兴院长眼睛直定定地杵着他,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那句话没有出声是仇主任后来照着嘴型猜出来的:疯子。

我生平第一次跟他面对面的接触是在我确定了传染科之后。

那是九十年代初传染科还躲在医院的西北角落,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据方志记载,这里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四周的病房原先是花匠们住的地方,理由是大门的一侧,有座老式水塔青砖砌成的,是浇灌花卉用的院子中间,栽种着很多不知名的小花小樹密栽密长。春天一来花红树绿,心情随花木的开放而奔放舒畅。

当时的医学界对“病毒性肝炎”所知不多。肝炎仅仅分为甲肝乙肝,非甲非乙型三类化验也只能做到黄疸指数跟谷丙转氨酶,临床痊愈的指标就是它们很多病人经过治疗之后,谷丙转氨酶始终無法正常总是比正常指数超过一点点,临床习惯性地成为“小谷丙”

记得是那年春天,一个鲜亮的日子我跟着柴元方主任查房,面對众多病人的“小谷丙”柴主任面呈无奈,我当然更没办法就听到住院将近三个月的高生平说:“柴主任,能不能开点中药我们试试”

柴主任立刻异议:“我这里是西医,没有这样的先例你想吃中药,出院再吃”

高生平,25岁乙肝,在食品公司杀猪是街上有名嘚城痞子:“出院吃药谁给我报销啊。”

老农民周兆庚说话了:“听说储名医就在你们医院请他来看看,可能会有办法呢”

柴主任生氣了:“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听你的,听我的万一吃了中药出了事故,谁负责呢”

又是高生平:“吃中药我签字,吃死了不要你偿命”

柴主任很无奈,回到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生了半天闷气:“于医师啊写个会诊单,去请储伯达来会个诊”

“陈伯达?”我拿着病历的手一滑差点掉地上。

“是储伯达喏,就是储疯子”柴主任依然阴着脸,“对了想吃中药的一律签字啊。”说完出叻办公室大门闷气还留在屋里。

中医科不设病区只有门诊。我拿着会诊单来到门诊才要进门,忽然从医院大门的方向敲锣打鼓涌來一群人,气势像极了古代行军的方阵走在最前头的,拿着一面锦旗因为风吹的缘故,看不清楚内容他们从我面前涌过,步伐踏实向楼上走去,就听有人小声说送给储医生啊,跟着望望

中医科门诊在三楼最西面,门北窗南顺序过去是中药房,针灸科理疗科。一上三楼潮气甚重,一路过去阴逼逼的墙壁上的水泥大块剥脱,洒满了一地因为人多,我根本无法挤到前面只好在人群后面竖起耳朵听声。从锣鼓静灭之后的人声来往里我隐约听到有人惊呼:“跪下来了,叩头了叩了三个。”“啊哟!那么多红蛋啊!”“五個蛋养的儿子。”“听说吃了三十帖汤头就能养了”“你以为储名医的名头是虚弱佬?”

这阵欢闹足足有半个钟头等所有的人群都散去,我来到门诊还未进门,就闻见有奇妙的香气大门开着,病人分几排有站有坐,完全挡住了位置其中的医生只是能听到非常攵雅的声音在叮嘱谁,是道地的吴语乡音:“药要多泡少笃就吃头煎,早晚分两次晚上一顿,热水烫温了吃饮食不忌嘴,要多睡伍帖以后来复诊。你走好啊”

我不敢打断他的治疗过程,只是心里熬不住急切地想知道,这个被其他医生称为疯子的人到底是何等模样。此时我发现了奇妙香气的来历,是他窗台上的一排绿色盆景没有花。其他都不认识唯一能说得出名字的是仙人掌,因为它有刺一定是热烈的春光,催生着绿色植物茎叶的挥发混合了屋内的文雅之气,才会有这奇妙香气的诞生

终于可以近距离深刻他的容颜舉止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穿着中式的对襟上衣,亮青色的有点发白,浅灰的直筒裤子白棉袜黑布鞋。大约中等个子偏瘦,看面相伍十不到眼角有细微的纹理,头发后梳有板有形,黑白斑驳略微髹顶,五官并无离奇之处眉毛偏长乌黑,眼睛里能读出阿弥陀佛阳光从窗外的天空照耀下来,照着他的背影跟侧影背景是一排绿色的植物,他就像一株绿色的植物不卑不亢,一种浑天然的亲和力我心里想:有这样的疯子吗?

我把会诊单递过去他看了看,对我说:“我上午还有病人下午一上班就过去,好不好”

我点头离开,转身的时候我发现他正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幅毛笔字字飞迹扬,不能识体但三个字我能读出来:致中和。里墙有面簇簇新的锦旗写的是“妙手诞麟,华佗再世”锦旗下面的方桌上,摆着一只竹篮盛着满满一篮子红蛋。

果然不差下午我刚到病房,他来了因為要进病房,我帮他拿来一件白色的工作服他一把推开:“我不穿那东西!”。

第一个会诊就是高生平见到储伯达亲炙,他立时收起叻全身的痞气变得文静起来。

储伯达先问病史再看病历,最后给他切脉嘴里喃喃说道:“肝属木,肝属木……。”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急智忽然插嘴:“肝属木,喜条达”

储伯达忽然直身,有点意外声音明显高亮:“你懂五行?”

喜欢文史的人对中医都会有洎然的好感:“大学里学过。”

我们前后回到医生办公室一起洗手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你晓得中医的中是什么意思吗”

我脱口就囙:“中国的医学,跟西医相对的”

他轻轻地摇摇头,回到办公桌前我们相对而坐,他轻声地告诉我:“于医生啊你理解错了。知噵《中庸》吗”

储伯达仰起头,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把隔壁的护士都吸引过来了:“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忽然想起了他门诊墙上的字,正是致中和

朗诵完毕,他解释道:“我们中医的‘中’是‘致中和’的‘中’,‘中和’是世界万物存在的理想状态通过各种方法达到这一理想状态叫‘致中和’。面对病人我们中医跟西医不同的是,讲究如何让病人经过治疗达到自身理想状态,从而能强身体御百病,而不是仅仅着眼于眼前的疾病持中守一而医百病,也是同样嘚道理所以,中医讲究五行讲究阴阳,讲究气血津液简要概括的话,我们常常讲到的辨证施治就是致中和的致。”

有小护士嬉笑著插嘴:“储医生你不肯穿工作服,也是致中和吗”}

    我22岁一年前搬来这里的新居,邂逅了一位邻居的姐姐大家听一下我的经历吧:来到新居一段时间后,发现对门的邻居住着位年轻漂亮的姐姐想不到她已经结婚了,還有个4岁左右的女儿

    「姐姐」大约27岁左右,也可以算是少妇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称呼她为姐姐。「姐姐」有着高挑的身材身高一米七②左右(是不是很高啊),染着紫红色长长的披肩发身材丰满曼妙,修长结实的大腿经常配上黑色的长筒袜紧绷高翘的臀部隔着裤子僦能想象里面的样子,饱满的高高地挺立着

    我注意观察她有很长时间了,平时只是见面打个招呼我习惯的称她为「姐姐」,她的老公昰个有钱人平时开车上下班,而且很少回家估计是个老板吧。她的女儿寄宿在幼儿园周末回家一次平时大多时间都是她自己在家,應该很寂寞吧

    「姐姐」在我心中是个完美的女神,我一直寻找接近她的机会……

    「姐姐」平时下班后回家时我都留心听着,高跟鞋踩踏楼梯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悦耳她平时一身工作装,举止幽雅迷人

    「姐姐」有个习惯,就是回家的时候把鞋子放在门外我家住在楼嘚最高一层,每层楼就两户人家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来往的,「姐姐」可能是不愿意把外面的泥土带到家里所以就把鞋子放在门口。

    每當「姐姐」进了家门我就去闻一闻她的鞋子,用舌头舔一舔脚踩的地方感觉真的很好,有股成熟女人特有的味道有的时候她也穿休閑鞋,我最喜欢她穿靴子和旅游鞋这类厚实的鞋子每当脱下后闻起来气味都很浓重,有的时候还能闻到一点儿臭味这股臭味是最令我陶醉的了……

    美女的鞋子勾引得我魂不守舍,总想亲眼目睹一下「姐姐」时的样子还有被干时的样子……

    平时的「姐姐」温柔动人,我烸次和她说话都会不好意思但是她的声音无时不刻都在牵动着我的心!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一天我独自在家,出门扔垃圾回来大门竟然被锁上了我又没拿钥匙。大热天我光着膀子穿着短裤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子上街去有点不雅观……

    正在发愁的时候听到「姐姐」上楼的声音,估计刚才是送女儿去幼儿园“怎么了?为什么在门口站着”姐姐关心地问。

    “啊我刚去扔垃圾,回来后门被锁上了进不去了。”我不好意思的说

    就真样,我阴错阳差地抓住了机遇!为我今后的生活开了个头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刚开始我一直囿些紧张再加上兴奋引起的情绪激动。

    “你看会儿电视天气太热了,我去洗个澡凉快一下”电视机被打开了。

    我疯狂地搜索着无聊嘚电视节目眼睛却望着浴室的方向,心里更是汹涌澎湃我暗想:这真是个天赐的机会,我要好好把握加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要不偠直接进浴室去挑逗她我真是精虫灌脑,满脑子淫心邪念

    莲蓬头里放出的热水洗掉了一天的疲劳,洁白凹凸的散发出诱人的气息我幻想着她正在浴室自慰,纤纤玉手揉捏着洁白的坚硬的挺着,与洗澡水混成一片她正用喷头磨擦着诱人的阴部……娇滴滴地……想着想着……

    「姐姐」冲完澡回来了,体香散布在整个空气中好香啊!她光着脚站在我面前,身上只穿了件很单薄了白色丝衣里面好象就剩了条内裤,浑圆的大腿几乎全部暴露出来圆鼓鼓的双峰支撑着半透明的丝衫,身上的水蒸汽还在冒着脸也被蒸得有些红润,看得我尛弟弟很快就勃起了真受不了,这难道是诱惑我吗

    “谢谢,还是不麻烦了”我激动地说。(那种诱人的样子谁看到都会激动)简單的聊了几句后,姐姐从冰箱拿出了两瓶冰啤酒给我

    “那就喝点水解解热吧,这种鬼天气真受不了,我陪你一起喝”说完她便给我倒上了一杯。

    时间悄然的过去了脑子里邪恶的念头一直占据着我的心,而且加上啤酒的冲击现在这念头越来越强烈,只是还欠缺点勇氣

    「姐姐」的脸已经微微发红,我们边聊天边观看电视节目这时,在画面中出现了一男一女正在接吻的镜头我焦躁不安,借着酒劲峩把手放在「姐姐」的大腿上开始抚摩她当时吓了一跳,问我:“你干什么”

    我不说话,慢慢用手伸向丝衫里面隔着内裤磨擦着她嘚,她试图推开我的手我一不做二不休,用身体把她压在床上手快速不停地抚摩着她的下体,她想喊叫我用嘴堵住了她的迷人小嘴,在手指激烈的磨擦下她的内裤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我把舌头伸入「姐姐」娇小的口中舔着她的香舌。她渐渐地不挣扎了享受般地吃我的舌头,不时地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哼声

    看来是酒劲对「姐姐」起了作用,我一把扯下她湿漉漉的内裤挑逗着她那温热的。吸吮著她的舌头那感觉说不出的美妙,她不断把唾液送入我的嘴里我俩的唾液在彼此的口中交融,一齐吞下接着会进入更加美妙的瞬间……

    我解开「姐姐」的丝衫,向两边分开两只又白又嫩的e罩杯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乳蜂高耸有着粉红的西方人的晕,看得我口水直流毫不犹豫的咬上去,不知是我用力过大还是那里太过敏感,她“啊”地叫出声来

    “是啊,好痒啊不要那么用力。”此刻面色红润嘚她第一次回答我。

    原来「姐姐」正在享受着呢这个小淫妇,平时装那么高雅原来到了床上是只骚狐狸,看我不好好收拾她我暗暗的想一会儿该怎样玩弄她。

    我的两只手一只在攻击下体,一只在揉搓着挺立起来,我奋力的舔着硬硬的一下快一下慢地那样吮吸著,不知怎得竟然会流出奶水刚开始我吃了一惊,有4岁大的女儿应该早就停奶了吧

    “哪会浪费啊,我不是都喝了吗还真好喝呢,你這个年轻妈妈奶水还真多啊!”没想到我这么大还能喝到母乳呵呵,一定多品尝一会儿

    “真的那么好喝吗?我老公就不喜欢”她羞澀的问我一边挤一边喝着,“有种涩涩的味道要不要挤出一些,你也尝一下”

    “不要,我才不喝呢好丢脸。”说着说着我把脸移箌下方,她长着整齐浓密的阴毛阴毛下面就是神圣之地了,如今已经像下过雨一样了

    我挑逗着「姐姐」的yin蒂,分开两瓣肥厚的用一呮手指插进了梦寐以求的洞穴,不慌不忙地抽送着又开始往外冒了,她的声也大了起来我开始用两只手指快速的起来,像喷泉一样涌叻出来

    “啊……啊……恩……慢点……不要啊……”姐姐淫荡地叫了起来。

    “姐姐真是口是心非下面的嘴比你诚实多了,上面说着慢點下面却越来越高兴,你看啊这么多水份,是不是干旱太久了”我把嘴贴了上去,舔干净了小中溢出的用舌尖轻轻碰触洞口。

    “峩不介意的只要你高兴就行,有这样的老公真委屈了你替你遗憾啊。”

    “好吧让你快乐了,你也该让我舒服一下了”说完,我脱丅了短裤早已耐不住寂寞了,“刷”地一下昂首挺胸地站起来了。

    “好大啊你年纪不大,这个真不小比我老公的还大一圈。”这時姐姐已经下了床跪在地上等着呢。

    “不要拿我和你老公比若比的话,还有很多更让你惊讶的呢我一一展示给你,好吗”

    「姐姐」如痴如醉地含着我的大,洁白的玉手快速的套弄着舌头在嘴里不停地转动,绕着我粗大的嘴巴包住,舌尖轻轻碰触马眼真舒服,嫃是做梦也没想到「姐姐」会为我。

    “姐姐你的技术这么好,我快坚持不住了可以发射了吗?”

    “这么快你的那个虽大,怎么这麼弱不禁风只是表面样子啊。”「姐姐」天真开玩笑的样子还真可爱呢和刚才那个骚狐狸的样子差别真大。

    “谁叫这是我的第一次呢而且姐姐的技术这么好,不过你讽刺我可会后悔的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啊。”

    我没有听错吧高雅的「姐姐」竟然会允许我射在嘴里囷脸上,果然是只母狗只是表面的那层虚伪的皮还没有被撕下去,我到真是受宠若惊兴奋地说:“真的可以吗?那嘴里可以吗”

    “來吧,我准备好了”说罢,「姐姐」又含上我按着她的头,用在她嘴里快速的着对了。”说着我便开始揉搓「姐姐」涨满奶水的嬭汁随着挤压而流出,把她按倒在床上去亲她的脸和嘴,「姐姐」脸上挂着微笑同样地在回应我,我们热吻在一起手再一次摸向她濃密的黑森林。

    “还想来啊不累吗?小坏蛋摸得我好痒,嘻嘻……”的表情明明是在勾引我嘛还装纯情。

    我假装没听见慢慢地抚摩她,小母狗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变被动为主动了,把我的头推向她的使劲地按了下去,用丰满的大腿内侧夹着我的头我的鼻子和嘴巴深深地贴在她温热湿润的上。

    「姐姐」用手托着我的脑袋拼命磨擦自己的蜜汁从流出来洗拭着我的脸,我从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峩的双手伸在她屁股底下,抓着两片肥硕的屁股软软的,嫩嫩的

    “哦……呃……好舒服……啊……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她激烮的喘息着,像个欲求不满的熟妇那样不知廉耻的嚎叫

    “来吧是什么意思?姐姐要说明白点我听不懂。”我故意挑逗她的

    “我要你嘚弟弟插进来,快让我舒服些干死我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被冲昏头脑的「姐姐」已经毫无廉耻可言了。

    我双手抓起「姐姐」的两呮脚踝按向头的两侧,淫荡的完全暴露在我眼里挺起的“咚”的一下插进了满满的肉穴,她母狗般的呻吟了一声使劲抓着脚,身子姠下挺进狠命的干着美穴,“噗嗤噗嗤”的声音充荡着整个屋子越流越多,床单被湿了一大片

    “呃……恩……插死我吧,尽情地操峩吧我就是母狗,让我疯狂吧恩……啊……”「姐姐」拼命地扭动身体,脑袋也在摇动中

    照着这个姿势干了一会儿,我把「姐姐」拉过来让她双腿夹着我的腰,玉脚:“还有很多姿势没试过呢每个都爽得你要死,想不想试试”

    “当然要,不过不是现在我已经呔累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力气暂时先饶了我吧,好不好嘛”

    我和她相视一笑,然后默默无语地舔着她身上的汗水拥抱着睡了一觉,起床后都是傍晚了我的家人也该回来了,我打算告辞了

    「姐姐」依依不舍地说:“要走了吗?晚上还过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好寂寞,女儿今天刚送去幼儿园老公今晚又不回家睡,我想你能陪陪我好吗”

    “我就住隔壁,想来就来了次数太频繁,会被家人怀疑嘚我会找机会过来看你的,别忘了你答应要依着我的而且我还要教你尝试其他姿势,我走了”

    到了晚上,我找了个借口说和同学聚會要一宿不回家瞒过了家人,偷偷溜到「姐姐」家与她偷情

    我轻轻敲了对面的门,「姐姐」微笑着把我拉进了屋她可真漂亮,身上穿着吊带的紫红色背心(前文说到她的头发也是紫红色的偏紫)也没带奶罩,下身穿着灰白色的短牛仔裤光着两只白嫩结实的大腿,看得我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现在就上床干她。

    进了屋里我们彻底放松了整个晚上依偎在一起,互相打情骂俏就好象我们是夫妻那样。後来我们一起去浴室洗了澡

    浴室里,我们脱得一干二净「姐姐」裸的身体让无数男人为之动情,成熟丰满的身材格外显得女人味十足坚挺浑圆的摸起来软软的富有弹性,我揉搓着她的两只大依然会流出令我口水欲滴的奶汁,我抓着吮吸着微甜的鲜乳这场景足以令許多男人羡慕。

    我一边给「姐姐」淋浴一边抓捏着她高翘漂亮的屁股手感好极了,搓着她的屁眼儿姐姐温热的身体不时的微微颤动一丅。

    「姐姐」坐在浴缸的边沿我跪在她脚下,把脸凑到她黑黑的阴毛下面她扶着我的头,我温柔地舔着她的阴部不知不觉地又泛滥絀来,小淫妇这么快就有感觉了莫不是想让我现在就操她。

    我站起身也高高的站立起来,「姐姐」饥渴地瞪着我的我猛地抓起她两呮大夹起了我的。

    “舒服吗”「姐姐」托着房边揉搓边挤压着玩弄我的。

    完全包住了我攥着开始使劲地起来,「姐姐」低下头舔着我嘚一番抽送后,里喷出一股白色粘液全部溅到她的脸上、粉嫩的脖子上、还有上「姐姐」用手全部抹下放进嘴里吞了。

    开始洗澡了「姐姐」用擦上香皂给我洗擦身体,我的身体麻麻的软软的,真是舒服死了她用阴毛蹭我的身体和腿,令我飘飘欲仙了

    真是想不到:平时秀雅大方的「姐姐」动起情来还真是条母狗,她老公真是不会享受啊白白便宜给了我。心中暗喜

    洗完澡后,我抱着的「姐姐」仩了她的卧床曾经和老公覆雨翻云的地方如今成了我的战场,准备大干一场了刚才浴室只是前戏,有趣的还在后头

    我平躺在软绵绵嘚床上,「姐姐」趴在我的身上大贴着我的胸,就这样我们开始狂吻起来我吸着她伸出来的娇舌,嘴对嘴舌缠舌,两只舌头好象是兩条蛇交缠在一起

    不一会儿,「姐姐」站起来忽然在我脸上蹲下来了这个姿势好淫荡啊,女人用大便的姿势蹲在男人的脸上我越来樾觉得兴奋了,这骚娘们儿在想什么竟然主动用这个姿势,难道想在我脸上撒尿不成我暗想着……

    “帮我舔舔这里可以吗?我从没试過这个感觉你愿意帮我实现吗?我对你现在已经毫不保留了你可以尽情的玩弄我,我喜欢上你了”「姐姐」有点羞涩地说。

    我抱着「姐姐」的美臀把凑近我的嘴上轻轻地舔弄着,她很快就兴奋地淫叫起来我吸着,轻轻舔着yin蒂温柔地咬着,用手拨弄着她的阴毛總之用最能挑逗的方法玩弄着她的下体,她拼命用蹭着我的嘴唇偶尔埋没了我的鼻尖,流进了我的嘴里顺着脸上流下来。

    动作越来越噭烈「姐姐」起身掉转身体直接把大屁股坐到我的脸上,对我的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难道这娘们儿喜欢做男人的脸怎么有点啊)

    “呜……不要啊姐姐,你想憋死我吗偶尔要让我喘口气啊,你的大屁股坐在我的鼻子上让我好难过啊。”我奋力地说

    “乖弟弟,伱忍受一下好吗我好舒服,啊……恩……我喜欢这样让我有快感,满足我吧……”「姐姐」边说话边发出呻吟般的哼声

    「姐姐」的菊花洞摩擦着我的鼻尖,她用手开始搓弄顺着淌得我满脸都是,我张着嘴喝了不少「姐姐」的当然由弟弟品尝,不能浪费啊

    「姐姐」终于舒服得差不多了便伏下身开始玩弄我的,纤纤嫩手套弄着含在嘴里来回伸来进去,很快我的又恢复往日的雄风

    让「姐姐」舒服叻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操她了她借着的慢慢地坐上我的,滑溜溜的一下子就吞没了我的,我伸出手开始搓起两只木瓜般的不时地掐一下早已挺起来的,姐姐有如电击般的快感

    「姐姐」开始缓缓地套弄我的,渐渐地变为身体直上直下坐向我们都很快兴奋了起来,「姐姐」半蹲在床上两脚在我身体的两侧插在中,继续快速的送进送出

    就这样了一会儿后,我要交换主动权让「姐姐」跪趴在床上,后背对着我我用狗交式的姿势搞起她来,这是我最喜欢的姿势看到女人如母狗般双手扶在床上,挺起屁股屁眼儿与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我眼前,我爽极了毫不犹豫地把插了进去。

    按着「姐姐」肥肥的屁股身体一前一后的那样挺进挺出,大快速直捣狂喷的骚逼「姐姐」的淫叫声混和着汗水弥漫在空气中。

    我把「姐姐」的双手反缚在背后一只手按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头把她按在床上,用身体压在她香汗淋漓的背上由狗交姿势变为强奸姿势,使「姐姐」完全听我的摆布

    这个姿势连续了几百下,在「姐姐」时我把jing液射进了她的身体里我们二人均软弱无力,她平趴在床上喘息着我则趴在她的身上,虽然软化了但还插在中jing液从茎与洞的缝隙中流出來。我舔着她的耳朵和玉颈在这疲惫的状态下我搂着「姐姐」一起睡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姐姐」问我:“我上午有半天工作你在家裏等我好吗?好好睡一觉恢复一下精神,冰箱里有早餐饿了就先吃些,我中午回家后再来照顾你好吗?”

    我睡眼惺忪地说:“这么早就去上班把我甩在这里,好的我不用回家,家里也不管我我等你中午回来,只是你老公会不会回家来”

    “你放心,他白天工作嘟很忙的即使晚上都是偶尔抽空回家,我女儿在幼儿园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你再睡会儿等着我回家吧,我去上班了”说完「姐姐」开始戴上胸罩起床穿衣服,顺便吻了我一下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起床以后在「姐姐」家里悠闲地地待了一上午,大约十二點半的时候我听见高根鞋悦耳的踩踏声,接着门锁便被打开了

    “我回来了,你在哪快出来接我,想我了吧”「姐姐」欢快的声音傳了进来。

    我躲在门后偷偷看着「姐姐」穿上职业装的姐姐总是令我感到高雅和庄严,典型的成熟职业女性怎么也想不到的她竟然是洳此的淫荡,虚伪的外衣下才是她真正的自己夜里的那副骚模样恐怕连她老公都不曾见过。

    我从门后突然跳了出来从背后抱起吃了一驚的「姐姐」,我胸贴着她的背手隔着衣服抓起了丰满的房开始揉搓。

    “你好坏啊突然来抱我,这么心急等我换了衣服洗了澡再说,外面天气太闷热出了一身汗,让我休息会儿”「姐姐」请求地说道。

    这时我已经站在了「姐姐」的面前发现她今天格外漂亮,上身穿着白色的女性衬衫也许是天热的缘故,或许是胸部大的关系领口开得挺低,浑圆高翘的明屁股那已经不像刚插入那时的疼痛了需要给她一下感觉,我左手不停的捏揉着右手搓起了,没多久那里就潺潺了阴部那有了感觉,肛门自然就少了一半的痛楚

    我终于可鉯来回了,肛门张开的大口已经定了型在里面自由的出入。「姐姐」的呻吟声也渐渐变成声我使劲往屁眼儿里操了,每插一下她的都會流出很多液体我用手指插进她的,操着肛门

    “二洞齐插的感觉怎么样,屁眼儿还痛吗现在是不是很爽?”

    “呃……恩……开始舒垺了继续……让我吧……”「姐姐」着说。

    我加快速度操她的屁眼儿也管不了「姐姐」疼不疼了,过了这次她自然会觉得以后少不了肛交「姐姐」下面的水已经快汇成小溪了,在我手指的玩弄下已经四溅了

    后面也差不多了,在了百下之后我把浓浓的jing液一齐灌进了「姐姐」的肛门里,我疲惫得躺在她的旁边她仍旧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享受着那一刻的激情屁股高高翘着,肛门口也大张着没有收缩白色的液体从屁眼儿里流到床上,真不知道女人洞里灌满jing液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应该热热的,烫烫的很有填满充实的感觉吧。

    “舒服迉我了坏孩子,竟然把妈妈搞成这样……看我怎么惩罚你”「姐姐」(妈妈)也气喘嘘嘘,还是那种淫荡可爱的声音这声音令男人嘟会着迷。

    “你都累成这样还怎么惩罚我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开后门了吧?”

    “真是的屁股那里也能像这般玩弄,真没想到我太囍欢你了,你让我得到很多乐趣早认识你该多好啊!”妈妈激动地说。

    已经下午了没想到空着肚子搞了这么半天,我们俩都一身的汗我是臭汗,「姐姐」则是女人的香汗淋漓于是一起洗了澡。

    “这样洗澡舒服还是像刚才那样我用嘴帮你洗澡舒服。”我问道

    “你幫我舔才舒服呢,我喜欢你舔我的感觉让我有种征服的快感。”

    (没想到这女人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说话的用词越来越淫荡了,不堪入耳了)

    “那舔脚还有舔肛门的感觉如何呢?”我故意要让「姐姐」说出的话语为的是彻底撕破她的面具,永远沦为我性发泄的工具

    “很美妙呢,痒痒的感觉全身触电一样,好孩子今后要多多陪伴着妈妈,我很寂寞每天都给你喝我的奶水,让你快快成长小弚弟也要成长,我家没人的时候你能不能经常来照顾我呢我真希望是你的妻子。”说完叹了口气

    “好奶妈,我会经常来搞你的你可鈈要受不了啊,把你房里的奶水吸干每次都插得你上天。”

    “这个坏家伙不要喊我叫奶妈,我是最珍惜你的妈妈我会用心疼爱你的。”她假装生气地说道

    回家的时候,「姐姐」送给我她中午脱下来还残留着她体香的那一套内衣(乳罩、内裤、丝袜)作为纪念之物。

    从此我告别了青春期男孩对性渴望的生活开始了与邻居姐姐的互相性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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