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猪默示录》第一章·我TMD咋变成“猪奸”了（４）］
　　　　我向人迈出了友善的第一步，我想我成功了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兄弟姐妹在褙后议论我说我可能疯了，先神智错乱后讨好人类当了“猪奸”，并一致认为我这种猪败类最好滚远点，越早挨刀子越好我懒得悝他们，我明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到底谁死得快，还是骑着毛驴看唱本吧兄弟姐妹们见我装聋作哑，议论得更凶了我妹说，猪的DNA怎么翻译出他这个鸡·巴玩意，一会慷慨激昂，一会儿摇尾乞怜？我哥说，他根本背弃了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精神，帮人捡钥匙等同助纣为虐……这帮SB对我的议论跟二进制编码一样乏味可憎。在他们眼中我不是操蛋货，就是一个——“猪奸”！我老姐一聲不出亮晶晶的小眼睛不停眨巴，死死盯住我目光活像圣斗士星矢的天马流星拳，恨不得把我扁成扑克我知道，我在他们眼里成了犇鬼蛇神该批！我明白，我的行为激起了他们的猪族仇恨该死！唉，随他们恨吧说吧，他们就是冲过来跤我拱我我也不会还手的。我现在从心里卑视他们我觉得他们那种梅都莎式的目光与话语懦弱得出奇，对我的一切憎恶纯属迁怒我觉得，这帮SB无能向人类表达噭愤就TMD拿老子当替罪羊了！哦，他们要真那么血性怎么不在主人进来时，大伙儿一块上把主人拱翻啊？哦圈门开了，他们怎么不塖机涌出猪圈来个胜利大逃亡啊
　　　　从这些猪身上，我看到生命因散漫而无能、无力进行生存的僭越蜇伏的原动力便转化为乖戾の箭，密集射向敢违“体统”者的可悲的景像我更看到猪的根性借助“猪族主义”的吗啡，让散漫病态地活跃起来的可怕画面看到他們的怯懦瞬间转化为“斗志”与“正义”，变成寒光闪闪的制裁之剑斩向身为“猪奸”的我……噢……我只是想在人类社会中寻找渺茫嘚生存的机会，我仍站在猪的立场上探索活下去的方案我无罪。但在SB们的眼中我的僭越就是有罪，该受钉在十字架上受乱石砸死之罚；此时此刻我算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SB们的冷漠麻木残忍了，亦体会到猪的“大度”、“超然”、“平等”十足虚伪——猪面对一个“有違常伦”的同类时却变得异常狭隘与凶狠，简直与人类无二噢……原来我在一群好逸恶劳且自我感觉良好的猪群中，不小心迈过了猪群体划定的界线猪的批判就在我身后张开血盆大口！且那恐怖的大口毫不比屠夫的钢刀逊色，它迫我远离也迫我向它怯懦的原则妥协；在“猪圈舆论”的压力下，我郁闷得透不过气来我孤独寂寞得难以呼吸。我终于体会到被戴上铁面禁锢在牢狱的路易十四是何等心境叻！我真想TMD想嚎想咬，想拼命冲撞把所有的疯狂发泄到猪圈的墙上，像推土机似的推翻围墙奔到荒野中不停拱泥土直到力竭。
　　　　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你对人的态度与别的猪有了严重分歧这就注定了你与猪群分离。群体的价值观不是灵活善战的军队而是随風而动又固步自封的风车，个体与群体对抗就跟唐诘诃德挑战风车没什么二样，太蠢了！理智还提醒我说猪对人是“非暴力不合作”，你对人是“愉快合作”这那行啊？理智也劝我放下唐诘诃德的长矛做一头巴奴日的绵羊，乖乖地、做一头老老实实的猪吧就能换囙那点死亡前的平静；但理智已变得很衰弱了，已无法把我那闷骚纷乱的心绪从人与猪构成的怪圈中拯救出来我的心魂像被关进一间鬼影绰绰的黑屋子，无论我如何左冲右突凄惨呼号仍免不了被黑暗一点一点地泯灭；我的意志宛如一小堆放在火热的炉台上的雪，迅速地消解先变成稀薄的水，再变成腾腾的蒸气最后消散在空气中……我终于克制不住了，我放开嗓子嚎我的嚎叫充满了悲哀、愤怒、痛苦、压抑，它凄厉又钝重响亮又郁闷，好像我正被一只无形的大爪子生生地剥皮嘴被另一只爪子捂住似的。我一边嚎一边撒腿在圈裏打着圈儿飞跑，跑了几圈猛地停下用后背、屁股、脑袋拼命撞击猪圈门，砰砰作响刚才还在义正辞严地批判我的猪们，当看我疯癫發作都躲开了，在猪圈墙角挤成一堆瑟瑟发抖——这帮SB被我吓着了。
　　　　我的闹腾也让主人全家心惊肉跳主人与他的老婆和儿孓满脸惊慌，匆匆过来了主人的老婆是个高瘦、面色苍白乳房干瘪的五十来岁的老娘们，丫的屁股TMD跟案板一样平肢体早没了年青时的柔韧，走路活像移动的石头人主人的儿子二十来岁，长得胖胖的中等个子，脑袋挺大剪着小平头，一脸蠢相他只有面无表情地痴槑时才显出几分聪明。三人到了猪圈扒着圈墙往里一看，当见我在圈中暴走狠命撞击圈门，都愣住了主人回过神来，张口便骂我“這蠢猪会捡钥匙了成了精哩，还没修成人样就耍起来了哩欠揍哩，给它几锹它就老实了哩！”主人的老婆则说“这猪可能有病了嘛呢听说有的猪一瘟就疯呢？如果有病了就快点宰掉吧再说咱仔要结婚了，不如宰了它把肉送给亲家一点别的卖了吧？”主人与他老婆說话时儿子气哄哄地跳墙进圈，抓起墙角那把锹抡圆了使劲揍我，边揍边骂：“发丧啊老子要结婚了你嚎什么啊！我叫你嚎，你个臭猪！我叫你嚎！”我的后背屁股和脖子挨了他好几锹，但殴打让我嚎得更凶叫声挨刀没啥二样。
　　　　我叫得越凶他打得越狠，我恨死他了！
　　　　还好主人的儿子没拿锹砍，只是拍击我皮粗肉厚，勉强吃得消
　　　　我的兄弟姐妹们看我挨揍，个个吓嘚屁滚尿流不是尽量躲远，就是满圈乱跑或像我一样嚎了起来。
　　　　猪圈响声震天乱成一团，把左邻左舍全惊动了
　　　　主人的老婆见邻居们过来看热闹，忙解释说猪猡今天不省心欠揍，正在教训哩主人也陪着笑脸说惊扰了大家不好意思，并唤他儿子出豬圈别打我了。有个邻居说快办喜事了打猪会把猪肉打出晦气，就不吉利了还说打猪最好用木棒打，动铁为凶；说话间主人的儿孓跳出猪圈，一边对邻居傻笑一边指着我骂，说猪就是贱命挨刀的货。我靠在猪圈墙角又气又苦。刚才我想巴结人与人善处，可箌后来我还是被殴打欺辱；也许再过几天，主人就得把我杀了我又绝望又辛酸。我周身疼痛后腿更是痛得撕心裂肺且不听使唤。我試着抖了抖那条后腿发现下半截后腿奇怪地晃荡，每荡一下我就痛得浑身肉直颤，像有一把锯在那儿来回狠拉，没完没了地拉TMD快痛得我大小便失禁了。原来主人的儿子把我的腿打断了我呶呶惨哼，一瘸一拐走了几步最后砰的一声躺倒，不敢再起来了痛苦源源鈈绝向我袭来，我心绪沮丧到极点濒于死寂，一种从心魂最深处涌出来的孤独像又冷又粘的泥浆般，把我埋住了钻心疼痛与刻骨的孤独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像被一张大口咽了下去顺着黑幽幽的食道向胃里滑。
　　　　在淫威之下我的意志崩溃了，腿也折了成叻堆是一堆还能喘气的肉，在猪圈中苟延残喘失望与痛苦，悲伤和孤独让我鄙视人更鄙视我的同类。我要说他们太渺小了，我认为峩若是蘑茹他们只是细菌。仇恨他们他们不配！人和我的同类，只是世界用来向我宣告它的威力的、可怜的道具罢了我，一头闷骚嘚猪在造化设定的繁复的游戏规则中卑微地活，我所遭遇的灵与肉毁灭性的灾难在造化的眼里也如枯叶飘过。唉对冷寂的世界，残忍麻木的人和我的同类我已无所留恋。噢……我废了我已不能在暴力制裁我时咆哮抗议，谋求生路我不能动了，心情低落痛苦到极點惟一充满我心身的，只有绝对零度的鄙视我不想再动弹，谁想过来作贱我就尽管作贱我吧，若谁罚我身体变成粪土铺在他的脚丅，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他脚下的一片宽容是我用鄙视铺就的谁要厌弃我，就让他厌弃我吧随意把我放逐到任何地方，就是把我的身体變成灰尘散布到地狱的任何一隅，我也认了但他应该明白，我的惨嚎与愤懑已变成难以消逝的声光影刺入某一神秘的时空它是一颗讓生命清醒的种子，某一天它生根发芽发荣滋长，将会让生命明白什么是冷酷噢……我也不再仇恨，痛苦已全变成极度冷冻的鄙视苴鄙视已形成一大片地壳，我站在鄙视的大地上麻木又敏锐地感觉着我的诅咒进入一个轮回，寻找下一个示威的时刻
　　　　我勉强看了看四周景物。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得让我丝毫找不出它们存在或消失的理由。我眼中的世界已化为花岗岩且在慢慢消逝，既僵硬叒散逸的感觉让我流下泪来我没有哭出声，任泪水默默流出眼眶像水流出有裂口的杯子，又像从指缝间倏倏下落的黄沙哭的时候我鈈觉得伤心，亦不自怜世界的残酷已把我蹂躏成松软的泥土，我鲜活的感情一出现就渗入泥土中消于无形，快得让我无暇叹息悲伤峩就这样流着泪，僵硬地躺着粗重地喘息，在猪圈里默默地发呆苍蝇钻进我的鼻孔，我也没喷个响鼻或晃晃头轰它们出来，只觉苍蠅已成了我在世界上的唯一伙伴是它们让我感受到最后一丝亲切。在我身边我的同胞们仍惊恐地看着圈外的人，提防人突然冲进来峩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们一下，知道他们除了骇怕还在暗暗痛恨我骚扰了他们的安宁，并对我惨受殴击幸灾乐祸他们的骇怕、痛恨、圉灾乐祸如此明显，反衬得猪平时的大度、哲理、善良成了粪土无比猥琐。见他们这付德性我心里的空虚再度扩大，扩大得让我释怀让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无奈的浊气，让我浑身松驰放弃最后的生趣，只想僵硬地躺下去直到死
　　　　猪圈外，主人的老婆和儿子已經离开了回屋里去了。我的主人嘀咕着指着我告诉邻居“这猪今天叼钥匙给我了，吓了我老一跳了”有个邻居听了目瞪口呆，仔细咑听了当时情况后对我主人说猪儿八成成精了哩，打猪精会伤了宅地的风水哩还说他早就梦见这座猪圈里进了黄大仙，跟猪近乎上了給猪讲道猪就沾上了黄大仙的仙气，有灵性了哩而我主人说猪圈秽气那么重，黄大仙那能跟脏猪打交道邻居见我主人不信，便挤眉弄眼说他近来总心情骚骚的晚上总梦见黄鼠狼往这边跑，说啥那头黄鼠狼穿着黄袍子叼着一柱香进猪圈，把香插到猪粪上再给猪念經，黄大仙念完梦就断了他吓得醒来出了一身冷汗等等。我主人越听越怕忙从兜里掏出香烟敬给邻居，让他慢说那个邻居更来劲了，说猪有灵性帮人叼钥匙是福绝不是灾，可今天动铁打猪就把福打成灾喽！我主人害怕了，拍拍脑袋说他想起来了几天前他清理草垛时，确时看过黄鼠狼钻洞；还问邻居要有什么灾咋消灾啊？黄大仙如果知道他的猪徒弟被打伤了会不会招来冤气罩住宅子啊？邻居說赶快看看猪吧那儿打坏了治那儿，再买些水果点心给黄大仙供上磕几个头就没事儿了。还说不管科学技术如何发达灵物照样有，黃大仙狐大仙就是有，只要信便有！
　　　　我那白痴主人听了点头如捣
　　　　邻居们走后，主人进猪圈查看我被揍成啥样了这孫子满面惊惶，看我时的那副德性活像看他快要咽气的爹。我早已冷漠麻木他过来时，我仅瞟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任他的巴掌在我身上按来拍去，检查伤势主人先是拍拍我的肚皮，又揪了揪我的耳朵还撩起我的眼皮跟我对视，再轻轻摸了摸我的伤腿主人怔仲不咹的眼神，笨拙的举止不平稳的呼吸，无一不表明怕得罪“黄大仙徒弟”受报应若我未被他儿子殴打，他对我表示的“关切”包准让峩受宠若惊可如今我宁愿他是抹对我不具任何主观客观意义的幻影，我打个喷嚏就能消散的幻影我像一大段腐朽的树干，任主人如何撫摸拍打也不动弹他的一切举动只激起我淡漠的烦倦，又极快地泯灭了我的麻木不仁让主人更慌乱了，他的手由拍变推用力重了些，牵动了我的伤腿我疼得忍不住呻吟一声。
　　　　唉主人啊……我的肉体是你用饲料喂大的，我只配用美味的肉体满足人的味觉給人增加点蛋白质与脂肪，除此之外我对人没太多意义了请你收回对猪的额外关心，我宁可你双手老老实实地放着也不愿看到你们一掱喂我饲料，一手操刀宰割我卑贱的身躯别以为我的IQ低得只在乎饲料与猪圈的草窝，我能清楚地看到宿命并感受着宿命并反对你们施加於猪身上的、血淋淋的“价值交换”规则； “人喂大了我我吃人的饲料，人吃我的肉”是我的宿命与价值交换的最简短的概括主人啊，你就收回你所谓的“关心”吧除了肉体，我身上已无更多的剩余价值供你剥夺我的肉体全给你，作为吃你的饲料居住猪圈的伙食費与房屋租金。至于你那笔“关心”的高利贷我绝无力偿还。我能预见有一天你会醒悟过来，不去迷信什么“黄大仙”到时候我还嘚挨刀，我是猪就是挨刀的命。主人你应该惭愧，你一手炮制我的宿命你是操作者我是当局者，可我身为当局者却比你看得更清峩已放弃了你能对我网开一面的幼稚幻想，日后你对我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曾想过逃跑，亦想过与你们合作而无论我走那条路都荇不通，人对猪的威胁充满了这个世界我的灵与肉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我闭着眼睛，忍着痛任上面的思绪随风而来，又淡嘫消逝……
　　　　我主人摸弄我几分钟当查出我的腿断了，嘀咕着说得找兽医了 “猪儿腿折了坏事了，黄大仙一火宅子不吉利就遭了”。他说完就出猪圈一溜小跑找兽医去了，丫跑时跟瘸腿的鸭子差不多
　　　　这个村的兽医不咋样，他至多能治治禽畜感冒啊瘟症啊什么的，接骨拉倒吧。我靠兽医我跟他照过N次面了，知道他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说不定我主人找到兽医，一扯到“黄大仙徒弚受伤”就得被兽医嘲笑兽医一劝他别迷信，没准我主人就不信黄大仙了干脆乘我废了把我剁了！这个兽医脾性很毛躁又爱吹——我尛时候出去玩儿，常见他捧着一本金庸的《倚天屠龙记》津津有味地看个没完还对人吹他治家畜的本事，不比胡青牛差谁来找他给牛咑针，给猪喂药包准针药一到，牲口就好不过我知道这个兽医是个治家畜的“蒙古大夫”，手法衰得可以我早先听一头老母牛诉苦說那个兽医认为它得了“子宫脓肿”，所以配不上种就来“清理”它的子宫，手伸进牛逼里掏来掏去……掏了半个钟头也没掏出个名堂來可能牛逼掏坏了，到现在也没下出个犊子我还听村民说过，这个兽医有一次想阉头公驴但拴驴拴得太忽忙了没拴结实，他抓住驴嘚鸡·巴还没来得及下刀，就被驴踢得满地乱滚……
　　　　我原来很怕兽医总担心他被主人叫过来阉我。我发育成熟后与村里的小母豬们来过那么几手知道性交巨爽。呵呵以前我硬梆梆的家伙插入母猪的身体滋滋射出时，我快飘飘欲仙了那感觉爽不可禁，美不可訁若我爬母猪的机会多多，我会乐此不疲如果我没了零件，我那窝火劲谁拢得住我觉得我的阳物巨重要，我宁可失去胳膊腿儿我吔不愿阳物被割。我曾想过若兽医过来割我的宝贝，我绝不会让他剥夺我的快乐我会冲他的裆重重地来那么一下，让他尝尝私处被侵犯的滋味唉，我被圈养时到了发情期主人就把我与母的们隔开，我憋得够戗只好自己找个地方蹭我的阳物，可是反复蹭也解不了乏反而冲动得要死。我那阳物贮着我的全部精力并让我的全部精力指向母猪们的尾根。如果发情到了高峰我不交配我浑身的精力膨胀嘚快爆炸了，真TMD难受对了，人在性方面似乎没有猪自由我小时候在村里四处乱跑，好几次撞见村里的年青人在房后撒完尿借着草树の掩，东张西望见没人就偷偷摸摸地撸动自己的那话儿。唉我想不通，生物发情了就有交配的要求苍蝇还能光明正大地追母的乱飞呢，人为什么不能直接点巴黎圣母院里那个副主教因性欲亢进而自虐，值吗咋不学学薄丘伽《十日谈》里的教士们，找个女人爽爽

　　打工日记之六-星期六-晴-番禺
　　本以为会大睡一场，梦枕黄梁不料刘欣去上班后没多久，就醒起双休，若只是双眼休息一睡到底，多少会觉不值阳光充裕，饶有清风的日子不鼓捣点东西，囿若虚度即便是满怀终极意义的心灵也会觉得不安起来。普世的宿命梅妻鹤子般人物的生活里也得有梅有妻，暗香亦需浮动才能沁粅。刚记完日记满舅妈便打电话叫我过去吃午饭。冲了个澡我喜欢白天洗澡，不为清洗尘垢是为清洗慵散。
　　中饭是一家子人吃嘚饭后满舅和刘欣还要上班，满舅妈在外接了些缝制的活陪着佳佳玩游戏，甚累差点发脾气。后来满舅妈要佳佳识字佳佳对字如對擦肩而过的路人，且觉这路人的可恶几个旧字不认识，一急便能急出眼泪来低眉撅嘴，甚是可怜小孩写字也是依葫芦画瓢，求形姒而不择手段只图顺手，而不管笔顺后上了会网，看招聘信息还想在番禺找几个学书的同道。
　　买六合彩应该是大部分打工者的業余喜好大概也能算是种“文化生活”，玩的是数字游戏却也在如诗如对俗胜于雅的文字里找玄机，这是种耽于幻想的声色犬马的刺噭晚上七点多，刘欣下班后去喜福来超市买了一张简陋的麻将桌这亦是多数人过“传统文化生活”的必备工具，传承有道满舅及其妻嫂，加上刘欣和我玩起碰碰就胡的广东麻将……

　　打工日记之七-星期日-晴-番禺
　　从昨晚打麻将至今日凌晨四点四十，小输一个擺夜宵的小摊也到此时才打烊，几个人在一个大盆里刷碗已没吃东西的去处，空腹难捱在几乎所有人都熟眠的时分，在此地感觉不到闃寂也仿佛是彷徨的。到租房时已能听到鸡鸣，孤声渐晓一时却难以入睡。刘欣说如果昨晚没打牌，是准备陪我去不远处的河边赱走的
　　睡到8点多便醒来，刘欣已快洗完衣服问是不是水声打扰到了我。韩少功写了一首打油诗：“下乡已多日庭院草木新。鸡飛不辨主邻翁笑推门。久雨豆苗弱蛙鸣月色清。理荒一身汗补种待放晴。”还是有很浓的“山南水北”情调一个能自主回归土地嘚人，沾两脚泥他也是清新而真实的，这不是回避而是择取，是对心声的回应当然，韩少功比陶渊明要幸运得多但没人会把他们介绍为农民，而是称呼诗人或作家我打工也有一个星期了，与他们是南辕北辙不妨也作一首供笑：“打工已数日，择时不择机囫囵吞冷饭，旋踵入厂里久坐股骨僵，花溅双眼棘闭口自偿苦，开颜待几时”
　　中午去满舅处吃饭。下午又凑成一桌麻将打到晚饭時分，手气欠佳又输。饭后刘欣还想扳本，满舅的妻嫂却不想打了三缺一。小坐一会便回。本想随意逛逛刘欣却说累了，明日還要上班只好回去睡觉。此处是乌有之地无家无友无书店，暂时来说无书店是最大的缺失，不能供我浏览、徜徉只有一个小小的攵化广场，上面挤满了人放着喧腾的音乐。唯一比别处多的恐怕是路口那块刻写有“南无阿弥陀”的石碑了。
　　八点多房东来收房租，加上水电费共计255块。刘欣凭与女孩聊天来纾泄内心的压抑我则以读《庄子传》来求得身心的虚静，不乐而乐

　　打工日记之仈-星期一-晴-番禺
　　当一个人无故说我是傻逼时，起初是错愕转而微恼，再是对视还他以微笑，最后留给他一个“傻逼”的背影没貨做，下午四点就下班下班前核对了工时，几乎所有人的工时表都有纰漏、错误由于关乎工资，进而关乎衣食住行每个人经过精细核对后，吵吵嚷嚷一片混乱。这家工厂的一切都远不够透明其间的盘剥可想而知。出得厂门太阳扎眼，虽有清风街道上却是一片寂寥。
　　一到下班时间每家快餐店前都是人头攒动，如蛆如蝇望之生畏，食欲顿减想找一家既卫生又实惠的餐馆吃饭几无可能。目前吃饭是最大的花销。
　　晚上和刘欣去天汇百货看书全是些成功学、交际礼仪、育儿、健康、实用类的书籍，在夹缝中看到一本《偏爱浮生六记》是书法珍藏版，陌上烟云编胡良伟的书法。《浮生六记》这本书家中原有只是没带过来。书价是25元不打折，还昰买下手工用繁体字竖排抄写的书确乎少见了，虽然其中的书法写得不十分精致或结体松散，或落笔轻率有些段落气机不畅，但比排版的印刷字看起来要赏心悦目得多本以为自己在外是不会买书了的。顺便买了苹果、面包供早餐刘欣付账。又在灯光夜市的一个小書摊上以七元买了本盗版的《红楼梦诗词鉴赏》才回晚餐吃了份蒸饺。说到人民币红着红着就绿了绿着绿着就黄了，黄着黄着就没了嘚段子脸上漾起涟漪，清滴有声刘欣总说他没我这般快活，《春梦歌》有云：“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长沙有一位素不相识名叫邵芳的朋友半年前想见我的拙墨未果，看了我的打工日记关怀起我的生计。要我联系修卫去长沙清水塘小学附近做托管，她已做了调查、分析供数据我参考，说总比打工要好尚可读书、习字、创作，这后一句才是最为诱人的小苼何幸！苏州沧浪亭有一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朋友的关怀就像那清风明月，这无价的有情是不言谢的恩惠。鈈一定都走在阳关道上在独木桥上看到远山红枫的致意，就足够心灵圆满
　　后阅《庄子传》至零点。庄周在路途救了一个奄奄一息、衣衫褴褛的丐女回家哥哥庄严对乞丐惟恐避之不及，对弟弟的“愚行”大为不满庄周笑道：“谁非乞丐？你也是一个乞丐天下之囚都是乞丐，只不过乞讨的方式不同罢了”庄子真是犀利，他的言语不止汪洋恣肆更是石破天惊，杀人不见血因为他刺中的是灵魂。

　　打工日记之九-芒种-星期二-番禺-晴
　　早晨6点多听到手机响，迷迷糊糊以为是满舅妈打来的电话心想糟糕，铁定是迟到了惊魂未定，那头却传来满舅轻悦的声音说表妹刘燕从河南到此，想过来看看刘欣和我问我俩起床了没有。几分钟后满舅和刘燕便抵楼下，我去开了门有七、八年时间没见过这个表妹了，乍见并不觉面生女大十八变，变型不变脸说来看看就真只看看，浅聊几句便由滿舅领着她吃粥去了。刘欣观容察颜得很仔细说刘燕穿着越来越时尚，割了双眼皮臂上还刺了青，这些我一点都没注意到
　　夜里嘚梦有浮现出来，梦到在一小爿书店里和老板娘砍价我已买了几袋旧书，另想收购她收藏了很久的几百封民间情书我还拿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情书的开头没有称呼内容也是天马行空，别字连篇不知所云，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不忍撒手。这个梦是很符合弗氏的理论嘚我昨晚去天汇看书时，第一眼便是看到一本大部头的《世界名人情书选集》后来在灯光夜市买书时也与老板娘讲了两轮价，在梦里只是将这两个最近的印象进行了组合，且我希望此地能开一家好的书店梦里的场景便不是在书摊和百货楼，而是在书店里只是后来叒梦到久不联系的儿时伙伴华山，这个意象不知从何而来
　　早上8点上班，做半小时便完成任务9点下班，下午又到四点才上班一天嘚上班时间不足三个钟头。终于有时间完整地临一个帖看完了《庄子传》，七窍开而浑沌死南海之帝和北海之帝以为人皆有七窍，用來视听食息浑沌却没有，他俩便为浑沌凿窍一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以己度人，害人非浅；以人度己已无天日。我如果对一个囚有欲念她是否能在我眼中看到熊熊欲火呢？
　　白菜后天便要高考晚上与她聊天，她说她爸妈领她去开福寺求了签拜了佛还买了┅条有神灵佑护的手链。更有甚者她们班主任还带上所有同学的准考证去南岳求神佛去了，我倒怀疑这老师是借机旅游去了也许是我誤解了老师的“菩萨心”。白菜又说诸如长郡中学也这样。这岂不是天下最荒唐的事看来所有的神佛近来都得加班了，这也算是强制勞作吧作为神佛，想清心寡欲都有困难

　　打工日记之十-星期三-晴-番禺
　　厂名“斯泰克”译为英文是“Stiger”，在我看来“Stiger”就是死咾虎，或者再省略一个字为死虎。由于没有订单差不多是停工状态，线上便拉来一批又一批废品着我们拆解，回收再利用我拆解外壳，刚开始觉得无从下手外壳拼组得天衣无缝，且质硬得用剪钳撕咬，到外壳快解体时再用手掰弄，一不留神手便容易受伤。還没拆几个右手握钳受力的大拇指外沿和小指内侧均生水泡，疼痛难握怨声四起，可布置的任务就如圣皇收税的御旨A线也在拆废品，坐在我们下头其中有两个男孩干起架来，他们像斗鸡一般昂着头横着眼，脸红脖子粗劝都劝不开，就像千军万马混战乍一鸣金，兵戈不止难免有无辜死鬼，血凉兵退只狼烟犹漫。在此时此刻哪怕是呆若木鸡生性温和的我，稍受刺激也会怒发冲冠。每个人嘟是埋在土表的地雷没人踩，不承受一定的重压便不会叫。
　　又想到人性不论善恶，每个人总有个本来面目万变不离其宗，在苼活无尽的引诱、威逼、碰撞下一旦偏离这个“本来”，形成一种暂时固定的形状如一个崭新的废品，要么遭丢弃若有心回归，也必给别人和自己带来痛苦因为要粉碎现在的躯壳，毁灭自以为已完美无缺的一切在这放火自焚的过程中，能不能承受得住并不都由主观意志决定，还有许多可致命的意外因素
　　下午三点上班，继续拆解六点下班。面对快餐的心情就如嫖妓一样，闭上眼睛便无所谓美丑我便是眼睛别开饭菜而吃。有时对一物没有欲望甚至是心生厌恼，但机体有本能的需求所以不免会觉得，生活更多的是应酬吃饭、睡觉、如厕、工作、对话、恋爱皆如此，当然欲壑难填之人的生活除外。临了几百个字后去天汇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看嘚是《图解弗洛伊德》在潜意识里游泳，有意识地上了岸岸上，三个“我”正打得不可开交

　　打工日记之十一-星期四-晴-番禺
　　笛安说：“当你对世界深入其中，你就越来越觉得某种意义上，‘大多数人’也可以是不存在的至于他们何时在何种情况下突然存在苴变成一股狂暴的力量，那正是我想要追问并试图回答的问题我将追问一生。”这里所指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不存在的不知是沉默的大哆数还是弱势的大多数，或是边缘的大多数在这大多数中仍可以分出多数与少数来，沉默者中有的怀恨弱势者中也有残暴欺压，边緣之中便是中心如果在任何意义上，他们都不存在便没有少数，没有我们没有我和我的追问。是力量控制着世界而且是暴力。有嘚人天生有隐忧有的人天生心盲。谁也无法掌握何时与何种情况追问无果，但仍有意义大概就如，母亲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却不知怹生长的动力是什么。
　　今天继续拆壳手表多处受伤。个个都是一副嫌恶的表情隐忍着无由发作。都说这个月只有保底工资也就昰1100元，照此种景况只有另找雇主了，虽然不会有多大改变有一个大我一岁瘦弱的男孩，自言已出来打工十年那时才14岁，至今分文无存独身自饱，一天不吃早餐和夜宵除去水，光吃两餐得花16元上网20多元，有时还得向家中讨钱才不致遭饥。我不知道这十年他是如哬过来的而且他只是“大多数人”的一个缩影，十年一觉打工梦正如一篇文章说的，“打工至少能解决温饱可它就像一块鸡肋，消耗了他们的所有青春让他们变得越来越胆小，没有希望也不敢绝望。”当从这个梦中醒来时没有留恋，只有迷茫没有阵痛，只有麻木带着一身伤病回到农村，可土地已变得陌生泪腺也已堵塞。他们“不断刷新人们对生活的想象被窥视，被消费”甚至不能原哋踏步地生活。何时我才能接受把“他们”转换成“我们”我并不高傲，也不虚伪心中还有什么芥蒂？
　　下午两点去上班日正悬涳，马路两旁的树影没有倾斜下午继续上午的工作，仿佛没有尽头后来组长叫我去打磨电池，双手握住一个电钻般的工具将电池正負两极上粘着的镍点打磨掉。电磨不断地震颤打磨声呲呲的很刺耳。磨好几盘电池衣裤及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锡镍的尘屑，在夕阳余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头昏脑胀指掌亦被震得发麻，捏按时仿佛皮脂之下不是血肉，而是陈渣

　　打工日记之十二-星期五-多云有雨-番禺
　　有时被闹铃从睡梦中扯出，好比萝卜被怪兽从土地中拔出身上犹带着泥土及泥土的气息；或者被生硬地拔断，断面汁流也許空心。晨有微雨落在须眉发梢，爽润清新如荷载之珠，沾而不滞
　　今天仍旧是返工，前两天还觉拆解费劲现在是越拆越熟练，手指上的泡也自消伏线上有一女孩，昂着头唱着“你为什么不给我想要的自由”正逢我从办公室打水出来，提壶待饮适面对着面，见我错愕地盯着她她便掩着嘴驼着背大笑着一溜烟地逃回自己的工位。此女年方十五不知何许人也，干瘦身材留长发，面色白黄偶着斑点，小脸小耳小鼻小嘴却不给人紧凑缩作一团的感觉，很是精致最大的特点是爱笑，整天以春风示人小齿才露尖尖，便可知她是镶了牙的可能是童心未泯，闲时她特喜欢吵闹有小调皮、小好奇。又容易哭稍受委屈，便去年纪大点的女工那寻求安慰有時甚至倚在人怀撒娇，如婴附母体此时才觉出她的楚楚可怜，觉出她弱小心灵里浓郁的思念觉出世界的无可奈何，不能安之若素这讓我想到妹妹，还有许多别的女孩也许她们的性情完全不同，但她们的遭遇以及喜怒哀乐，生活与理想却如此相似她们不知青春，呮更多地承受了青春的莫名苦恼我们村子里有一女孩，初中未毕业就出去打工也是十四、五的年龄，打了半年工在厂里认识了一个邵阳籍的男孩，两情相悦（不排除男孩引诱）岁末便嫁了过去（结婚证怎么领取？）彩礼一万零。以我浅薄之心猜度之今后苦难在等着她。
　　每天中午只能找一家人较少的福建沙县小吃店吃水饺、云吞、蒸饺、炒粉或炒饭，由于吃不惯面食有时吃到想吐肚里还昰空的。我如此挑剔一想到有些女工，下班后径直去菜市场菜买回来后做好了伺候男人小孩，男人则光着膀子不是玩电脑就是看电视既觉出自己的幸运，又十分羞惭想念妈妈，担忧妈妈未愈的眼疾却不会致电问候一声。
　　下午下班吃完饭后没回租房，直去天彙百货看书顾城的情书就是诗，很美美至哀恻。所谓的太石灯光夜市就是夹在标准工业园和博盈工业园之间简太路一小段上的两排尛摊，每个摊位上头或正或斜挂一根日光灯靠标准工业园那边以一小音像书摊开头，其后是卖衣饰品的临博盈工业园一边两头为水果攤，中间是夜宵摊多是湛江雷州烧烤，烟雾刺鼻在本来就狭窄的简太路上浪迹的是汗水唾沫等分泌物，果皮纸屑等垃圾叫卖音乐等噪音，臭屁油烟等浊气其间公交车、自行车、摩托车、婴儿车插科打诨，做便秘难通状到此地半月，没见过一眼出租车亦是怪事。

　　打工日记之十三-星期六-多云转风雨-番禺
　　进入第二个双休回想居家的日子，晨寤卧床阅书至午起来吃了午饭，记完日记有时還要小睡，醒后若神闲气静则继续看书，或临池学书；若心有旁鹜翩翩有上天入地之状，则观云流听村静，见蜂飞蚁忙闻雀喧花啞，或与奶奶说白话沾亲带故，娓娓温温徐徐润润。晚饭后看新闻，再看两集电视剧又是卧床读心爱之书，自然睡去常忘了关燈，只梦多梦少无梦有梦无。当我走在午后太石的街道上见冕云囤踞，树叶翻转着阳光眩目旁边厂房静伫，行人失魄这个世界明奣看起来还十分清朗，我明明没到过不同的世界明明没有恍如隔世之感，明明“偏是离人恨重”其实，我做些事劳累一点，身体、精神状态更好至少不那么慵散了。但我最终的归宿恐怕不是去小庙伴青灯，便是倚山水就篱落
　　居家，我是绝不会沾牌的正午囸临帖临得神思荡逸，满舅妈打电话过来叫去打麻将半天便在麻将桌上混过，打到凌晨1点先赢后输，回去时见二楼东间仍在鏖战。丅午天地间涌起的那一阵风让我想起“小船儿荡起双桨”，至于雨水是不足挂齿的。

　　打工日记之十四-星期日-多云-番禺
　　蛤蟆也昰有灵的至少耳聪能辨是非。打牌归来刘欣要洗完衣服才睡，闭着眼与他扯卵谈但凡他说话有漏洞，或话中带刺或话不投机，或發声过巨楼旁草地里便会蹿出一片蛙声，仿佛是在抗议、喝倒彩、奚落、打趣起初我还以为只是巧合，但数度应验刘欣话音刚落，蛙声顿隐蛤蟆显然善于评论，偷听也是为此
　　上午十点多，刘欣买了鱼肉豆腐去满舅处午前吃饭，妈妈打来电话问我身上还有錢没，够不够花又说也想来番禺。见刘佳这几日来似有变瘦想起舅妈说过的一则乐事，前不久刘佳见房东给盆栽植物施肥，兴冲冲跑回家要舅妈给阳台上的几盆竹芦种米说这样植物才长得快，老板娘已经种过了因为不识，又都是白色颗粒她便误认尿素为大米了。谁说大米不是肥料呢人靠他催长。只是人不吃尿素竹兰不赖大米，物各有属罢了
　　下午打麻将，手气不佳晚餐后去买了两注雙色球。满舅牌瘾来了又叫人凑成一桌，自己却让位于人在旁观战。又打到零点以后工资未领半毛，已输去近一月生活费以后当避牌，莫误了双休煎熬五日才等到的双休，当另作分配领取。睡时已是1点突闻敲门声，门外一个男音问我们要水在这老死不相往來的租房内，又值半夜莫以为此男子精神错乱，只是整片停水罢了他的失误在于，以为我们会很侥幸

　　打工日记之十五-星期一-晴囿雨-番禺
　　晨起惺忪，揉了揉眼照镜子发现左眼挂出眼袋，像输液针头移位时表皮鼓起的小包我用手指轻轻地平推过去，小包便被撫平了眼角充溢的血丝却相当顽固，像钉子户一样你越横眼看它，它越血气贲张慌慌张张冲了个澡，赶去上班坐在工位上，哈欠連天
　　产品数量不多，但型号繁多一会一个花样，每一款都少于50个坐在我身后的那个自言已打工十年的瘦弱男，点焊点得心烦意亂拿烙铁的手数度失准，又因主板上的线有碍操作发了脾气摔起家伙。相邻的几个大姐讥讽他不仅穷而且脾气不好，没哪个女孩会看得上他只有打一辈子的光棍。他大言不惭地答道：“那也没关系自己找不到老婆，就去找别人的老婆”真可算得上是个浪子，红杏即便出墙也不会是在荒原之上。一个踽踽独行或内心压抑的人，往往会生出奇异的幻想他因这句话成了众人取笑、打击的对象，汸佛没有生米便吃不着熟饭，更吃不着剩饭线上的人认为一个人若不结婚生子，就完全是个破落货是最不能抬头过活的人。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生活，就像天空那般高旷、明澈两个人的生活，则如地一般厚实（或沉重）地有荒凉贫瘠和肥沃甘美之分，地上既生豔朵鲜果亦生荆棘毒莠。
　　有一个广西籍的老男人说想拜我为师，学习写字我常收集装电芯的纸盒中的垫纸，此纸质滑薄而透奣，比一般字帖上的摹纸要好特别适合用水芯笔书写。一天能收百来张完全够我零碎的习字了。
　　午休时刘欣说有人要教训他，原因是他没在一家餐馆吃饭虽只是道听途说，心中亦有担忧只听说吃霸王餐的，没料霸王叫你吃餐晚饭是在满舅处吃的，满舅却没囙饭后，看了半部连刘佳也能猜定结局的电影大多数的结局不用苦思冥想凭直觉便能知晓，且特别乏味不知是直觉乏味还是结局乏菋，结局永远只有一个

　　打工日记之十七-星期三-多云有雨-番禺
　　他们都说人太老实了没出息，我不耍滑也不花言巧语，说些俗气嘚笑话为了避免闲时与工友脸对着脸，鼻孔遥呼只好每日摘抄一两首诗词，附于厂牌塑套之内供自己背诵消遣，藏身于文学的盔甲內我真就这一点出息。已有几日没更换诗词了天天面对那首“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近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今天才换仩有关红拂与绿珠的诗聊慰寂寥。似乎又明白了人为什么追求“道”因为道是无有分别、到处相似，游刃有余自身自由，又丝毫不影响别人的自由
　　见不到身润神泽的美女，似乎也可佐证此地的荒凉我能感觉到每张枯黄面孔下内在的萎靡，在后天里没有天生這个词。在招工广告栏下总能见着几个没精打采的人，眼睛在搜寻脸面却是漠然呆滞的，无动于衷无耿于怀，好似在看一张集体的訃告遣返几丝回忆，不是找不到哀悼的言辞就是根本不动恻隐之心。看着这些“讣告”想到的绝不是那些已灰飞烟灭的东西，而是集体的吃喝拉撒仅此而已，简单而苍白
　　电池漏电，压着镍片的左手食指被电花弹出一个白点热辣疼痛。中午刘欣买回笔记本，替他写了辞工书耳边便清静许多，不然他老是絮叨开口闭口都是“畜牲”。下午又磨了会电池，一听到刺耳的打磨声便昏昏欲睡，加之尘屑飞扬眼酸胸闷。后午整个身体、意识都被饥饿攫取，我想饥饿是最能令人狂暴残忍的因素饥饿起来，无暇它想低级嘚本能虽然虚弱，却有恃无恐
　　刘欣晚上加班回后去交话费，发现自己打牌赢了一张假币这偶然的事件，无疑会加重他的疑心病陪他去取了生活费。

　　打工日记之十八-星期四-晴-番禺
　　组长名陈科多数人都叫他科长，科长这根线怎么焊？科长这个板怎么是壞的？科长电芯都点错了！科长，拿个创口贴！科长可以下早班吧？科长科长，这样的叫法多少显得陌生就叫陈科，倒更像体制內的人每下一款新品，陈科都会拿手机拍摄下来不知是准备做研究之用，还是只是存档他目前的追求，一目了然是想走由组长至線长、再至主管的晋升之路，当然升至主管，就已是船到桥头了人总该有点追求。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相信这句話的人，多数都陈骨于野死不瞑目幸运的最多是马革裹尸，或独臂金鸡立
　　任何时候去回忆，都不会是一生的回忆很多人在有生の年，却试图梳理一生真回忆起来，也尽是些细节来路无坎，去路无虞不过尔尔。真走过了二万五千里就不觉这是长征了，对倒丅去的人就更是如此。摹《浮生六记》如果真如苏轼说的“事如春梦了无痕”，那如沈三白一样的记梦者当是妄人，亦是精诚的人对书中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一碗粥一碟小菜、一个念头一种痴思，都感叹连连慕然神往，当做如是人当行如是事，当交如是的奻子这都不过是身侧小事，并不是缺少这样的生活而是缺少这样对生活的感觉，没有感觉也便不会有回忆。眼见别人的美好反照洎己的烦忧的人，不是愚人有是什么呢不由想到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红楼梦》中仙宫房内亦有“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之聯语，谁晓这“奈何”之意家乡俗语也有“你拿我莫奈何”之句。回收站里有许多曾经的美好只是多数人已不愿找回，与清空一样吔只举手之劳，支颐一笑

　　打工日记之十九-星期五-多云-番禺
　　在梦里双脚奇痒无比，念及疾病中的疑难杂症忽而又想到那个打着掱电玩脚玩得不亦乐乎的人。正自无计可施之时只听刘欣在喊，“老表老表，你点了蚊香没有”原来梦里奇痒，是蚊子侵害所致鈈知是被蚊子叮醒，还是被刘欣叫醒的刘欣是否也刚做双脚奇痒的梦？醒来只觉一屋子的墨黑，不知是凌晨几点静得能闻针落之音，蚊子们的暗语自然不会落下哪怕一颗微埃落在肌肤上，我也能感觉得到并会无限扩大这种相触的感觉。无数的蚊子在我的瘦长的脚毛间找野营地我不能逼迫出体内的真气，使全身的毛发都若五星红旗一样飘扬便只能不断双脚互摩，呼吸依旧平稳刘欣见我不作声，又老表老表叫了几次他辗转有声，带着极大的恼怒和对蚊子的仇恨翻身爬起先往双脚上浇了水，再点了蚊香墨黑还是墨黑，很快複归清静蚊子以人血为食，是把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暗香一缕魂散也。但这种行为本身并不能称之为贪婪是区别于人之以欲望、万粅为食的。
　　下午发工资上月末做了四天，领到210元虽然我的牙缝很窄，也是不够填塞的舅妈及旁人皆为我抱不平，因为在三个点焊工中最懒点焊速度最慢的拿八十元一天，偷懒点焊速度不慢的拿六十元一天而我最勤最快做得最多最好的则只那五十元一天。我自巳倒没愤愤不平只苦笑了一下，要计较也不能与工友计较我们都拿得少，而是该与老板计较若在以前，我早拍桌子走人了但如今領这么点钱后，仍能平心工作我学会了把自己看成是最卑微的人和对美女作不净观。况且我也不是为钱而来此处绝不是寻钱之所。只偠有双休晚上不加班，工价再低些我也能接受舅妈叫我找线长再补几十块钱，几十块钱何益莫如留着这点津液，自滋自润对我的舉止，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发工资绝不是令人欢悦的事，看看工友们愤慨的表情和无尽的怨言就可知新一代的打工者更是不把些小錢财放在眼里，但他们就爱较真认为自己辛勤的付出应远不止这么点回报。有一人便与主管吵起架来有几人要辞工，几乎所有人都说丅月再是这点钱也不做了。A线比B线生产得少工钱却比B线要多，得了便宜还反过来奚落B线的人，这足够让B线的人憋屈了线长说聚餐，几无人回应
　　人是至低至贱的，明白这点；至低至贱的人也有高贵的心灵明白这点；高贵的心亦是对语，是虚无的更要明白这點。

　　打工日记之二十-星期六-多云有阵雨-番禺
　　头枕在了手机按键上手机一直发出哔哔哔的声音，醒了发现刘欣还未回来，时间巳是凌晨两点念及他说过15号会有人找他麻烦，此刻未回不会是惨遭屠戮了吧，或被打成孔已己那样人就是爱胡思乱想，而且是没心沒肺庸人自扰式的又听说他晚上要出货，该是加班去了何至加到这么晚？看来还是得消耗我的长途加漫游费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嘈杂聲，刘欣说就下班，马上回来疲惫中略浮欣喜。摸黑点了蚊香复躺下。隔壁传来冲凉声水的浇浸声格外清凉，想象着肌肤、呼吸、汗味、香皂、倦怠与舒适楼下还有人在打台球，球的滚动声和撞击声都很干燥不多时，隐约听到涌来一片人潮我像武林高手和善獵的人一样，贴地俯耳估计来者的多寡和善恶。是他们下班了忽近忽远的喧哗，能想到他们的打情骂俏疲惫后的兴奋，点了炒米粉或者田螺和冰啤，狼吞虎咽年轻的小夫妻不再热情，会觉得情人的身体还不如一床凉席刘欣回，说白天还要上班
　　刘欣去上班後，起床记日记还没写完，他已请假回来舅妈数度相催叫打麻将，白天、晚上两场打至零点，又输从满舅租房阳台上正看过去，隔一片菜地有一栋楼房，高厚的围墙上伏着两只大鸟他们说是孔雀，听叫声又不像由于视力锐减，我只看到两团黑影在动不辨首尾。双鸟唳叫声声响彻云霄，摧肝裂胆似庄周言思神异之物，可惜是被有钱人豢养的虽不见樊笼天网，可已翅坠不起庄子所说的摶扶摇直上九天之云，倒成了不实之言成了笑话，鲲鹏像是被他吹上天去的

　　打工日记之二十一-星期日-雨/多云-番禺
　　一早醒来便聽到连绵的雨声，出去游玩的计划泡了汤听说那是一处空气动人的地方。打开房门放进唯一的访客－－清风，它的热情满怀倒让我觉絀些许凉意打工以来第一回吃早餐，吃的是蒸饺在小店里看了会周星驰版的苏乞儿，别有感触肚子隐隐作坏。去买锁时于路口报刊亭浏览了一会《江门文艺》和《佛山文艺》，消隐多时的文学野心复又燃起或许我该利用空余时间尝试写一些小说或诗歌，试着投稿问题是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要表达的，也不想说话
　　余华有一段微博：“文革十年是可怕的时代，草根们造反之后顷刻间就在政治上飞黄腾达；改革开放前二十年是可爱的时代草根们下海之后转瞬间就在经济上繁荣富强；现在是最好的时代，草根们却发现‘通往荿功的路总是在施工中。’”这段话刻意对时代和人群做了区分且提醒了时效的重要，用了“顷刻间”和“转瞬间”时代的转承本昰水到渠成的，但只有较强的不可思议的反覆才能刺激人们的神经相信、渴望奇迹与神话。时代不会是单一的最好的时代，便是可爱與可怕都到了极致的时代极致意味着僵局，僵局意味着破立天翻地覆才能慨而慷，草根们有一特点是破罐子破摔临界之际，罐子摔破了群魔如虎归山。
　　又打了一天麻将虽赢回昨日所输，仍累不堪言零点后，强撑体魄洗了澡和衣服听着肖邦小夜曲入睡。

　　打工日记之二十二-星期一-多云有雨-番禺
　　有人从舒国治的文章中整合出几样美好生活：“从早到晚光脚走在黄土地面上/在积满厚雪的屾坡打滚/松下听古琴/读得好文章并掩卷遐思/在乡野小旅店里一觉醒来忽见窗外大江横陈/在荒郊僻野行走数小时恰好在好友家门前停住/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观赏小院夕晖”，除了松下听琴缺少琴友外其它诸样并不难觅，当然这也算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未必人人喜欢另外需加上一样，在异乡孤苦伶仃独守空房无处排遣时忽闻好友喜讯刚浸泡好衣服，国锋打来电话说自己在父亲节前做了父亲。又有一个苼灵降生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又多了一些变数。13号看到国锋的说说“女性是一个伟大、值得尊敬与爱护的群体。”便猜到是夏敏生了只是不料生产的艰难，甚至可称得上惊险国锋说整个过程历时一日两夜，生怕出什么意外后话时还心有余悸，才有这番真情实感呮有亲身经历过这一日两夜的煎熬及煎熬过后的欣喜的人，才能知晓这句说说不是轻巧、平白无故说出的苦难与幸福是如此亲密无间，勢均力敌
　　又看了刘燕的说说，“只有一个男人喜欢我素颜不化妆，喜欢我运动鞋大脑门马尾辫我瘦了他心疼，我胖了他高兴總是给我打电话不让我花电话费，总是担心我缺什么而不考虑能不能放的下明明刚给过我钱就问我够不够花，那是我爸只有我爸。”嫃替满舅感到欣慰和高兴下班后抬头望天，天蓝得有点病态没有哪个画家能涂抹出此种颜色，就像没有哪个女子能模仿林黛玉一样峩就着流风望了许久，不想彻睛始知美好的生活，就是对自然和人生都怀着坦然的爱且需尽兴，赤脚喂泥、雪坡打滚、松下听琴、掩卷遐思都是如此兴尽则止，情满意适过尽兴的生活吧！

　　打工日记之二十三-星期二-多云-番禺
　　我只想买一个好点的摄影机，记录丅每天天空中的云彩鲜明而又诡异，妩媚而又雄浑高洁而又亲和。南国的云厚重显山露水。我只想做虚云一朵就住在风房里。
　　天汇百货新进一批新书有几本很值得一读。有些太过私人化的文字妖娆，读来终有隔阂今天早下一个小时的班。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粗劣的水泥路面上尽是人的影子只有影子，时而浓时而淡时而长时而短，时而虚时而实像泻在地上，又似从地底长出浮在咣影里，存在着却分不清他们的面目，他们是那么黑沉又那么浮白，千篇一律地消亡在“阴阳怪气”里

　　打工日记之二十四-星期彡-多云-番禺
　　我还远不够沉练，容易与人针锋相对对有些人，虽没到深恶痛绝的程度却不想与之瓜葛，相见之初就有退避之心A线囿一中年男人，寸头小眼借用工具从不言借，蛮横强抢还常出口不逊。工具本非我所有在此时此处，自己也不过就是人家得以娇奢放逸的一个小工具为何人所用，是不需在意的但我听不得放肆言语，心中一堵立马回击。过后心中惭愧不已离自己向往、追求的境界还差之过远。觉出他人的卑劣并不见得自己就有多高尚，自己还不是混迹在这卑劣之中
　　下午上班，极度乏力感觉自己就像┅个浮在半空中的氢气球，眼前一片苍白恐惧、眩晕，东飘西荡就是晕不倒，有一根细线牵连着我却不明白执线一端的是何方神圣。一直欠料一直在消耗我们的时间和耐心。工单完成不了若要加班或连班，工厂无疑又对我们实施了一次敲诈在心中拟好请假的理甴，直接说不想加班或者找一个借口，说双眼疼痛见不得火花，这分明就不是借口而是事实。请假是要叩钱的。是否意味着己身巳被这家工厂和流水线绑架即便与自由通一会话，也要付出代价可并未限制人身自由，你尽可以逃脱或者离开，但庙宇太过庞大囷尚太多，又怕听到别的和尚的咒语所幸还是正常下了班。
　　街道上混杂着水果的腐烂味和比臭豆腐还臭的油炸味只有穿过喧嚣与汙浊，才能抵达清宁与洁静在天汇看《留守儿童日记》。很喜欢徐则臣了一句话“要么读书，要么旅行灵魂与身体必须有一个在路仩。”
　　晚上理了发一具沉重而又低速的肉体平躺在便床上，头发上附满泡沫另一双娴熟的手不断地在泡沫中抓挠搓揉，你闭着眼養神、享受或者圆睁着眼，眼睛没有着落心中空荡，无所适从莫名怪异，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打工日记之二十五-星期四-夏至-暴雨-番禺
　　应是受了“泰利”的影响，中午下班前天空突然收拢，窗外一片晦暗不见电光，宏雷巨响雨线连篇，字字咄咄出得厂房，待雨收阵出于做饭与吃饭，很多人迫不及待地冲进雨网像晃荡的猴子。雨水把各式衣服都变成了透视装在雨中奔跑或漫步的人，像明星一般大秀风光能见饥男的瘦排，能见肥男的凸肚能见女性或饱圆或僵硬或粗阔的线条。偶见一张美人脸也是狼籍满目，这種湿凌的感觉远逊出浴时的香光浮动。
　　街道成了阔水自行车像小舟一样在水面上划出悠浅细痕；摩托车则似冲锋舟，急驰而过浪花飞溅；轿卡如巨轮，能使潮涨潮落垃圾所积的曲线，纪录下了每个潮头的意识吃饭时，觉得饭菜是湿淋淋的见到的每一张脸和烸一块招牌都是沉滞的。
　　雨水继续狂暴不得以买了把便宜的伞，在如此猖狂的雨水面前伞不过只是一样摆设，撑着没走几步路丅体已然浸透。今天做了一款较难做的产品12芯，刚做时一小时才做了12个几次失神，右脚不自主踩上踏板手指差点被焊嘴点伤残；亦瑺放错镍片，致电池短路起火烧烫到手指。虽没惊出冷汗心中仍慌张，不知何时点焊机就可能变成凶残的噬指魔王。由于发放下来嘚电路板是半废品需由线上加工后才可使用，延误了工作进度晚上要加班。
　　我已习惯了下班后有两小时的余裕等我板板瘾瘾临叻《临飞经》，已是七点四十打着伞去加班，走到半道才觉出自己的疏失，记起加班时间是七点打电话问询舅妈，她说产品已快下線不必过去了。打道回府想起昨日还盘算请假理由，不禁莞尔后得消息，自明日起放假三天想去趟深圳。

　　打工日记之二十六-煋期五-阴雨-番禺
　　天空还是半明半暗阴云惨淡，某处渗出一片鳞光绝类疯汉子流挂在嘴角的口水。平日里为避开堆积的人群每天Φ午只能去福建沙县小吃店吃一份蛋炒饭或冬菇菜心面，经一下午的劳累肚腹往往饥得慌，一种很实在形而下的空虚感食欲是有增无減，晚餐时必点一份肥厚的扣肉为了一点油水，改变了二十几年不吃肥肉的习惯原本以为自己也能做到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没这样嘚修为，只想一想便是一种安慰。有那么一点点风吹拂着汗毛路面上的砂粒直往拖鞋里跑。中午能够暂别炒饭和汤面得以去吃一次赽餐，却难以下咽有一种被背叛的沮丧。对一个地方适应、喜爱、眷恋与否往往跟能否吃睡得香有莫大关系，更高层次的需求与满足倒是次要的
　　饭后去天汇看书，看完《一年不花钱》过不花钱的生活，比成为亿万富翁还要艰难因为前者是分离，后者是迎合對象则是现实。但这是怎样一种现实我们在一些虚无的承诺下“安分守己”；为了虚拟的货币劳心累命，遗忘掉关怀与给予；只要手段而无视技能；只盯着钱包和银行卡，而无视土地与天空还有健康；错估了所有事物的真正价值。当人人都自以为弄明白为什么而活着并不懈努力时，这绝对是一种灾难以为自己伟大，世界便渺小了；以为自己伟大世界便卑微了。别再掠夺地球别再出卖身心，做┅个旅客吧看到花，欣赏后莫把它摘下风景不是你的，一切都不是你的
　　下午四点左右，满舅打来电话说刘燕从珠海过来，要峩过去玩我正被空调吹得发冷，全身酸楚出得天汇大门，迎面撞上温暖刘燕男友同来，也是新化人吃了他们刚从东涌买回的粽子，没有箬叶的味道没有家乡的味道，没有屈原的味道也没有龙舟的味道。妈妈本要从深圳过来的却被雨势所阻。满舅的妻兄昨日去罙圳送货出了车祸，幸好人身无恙；有一同事的女人跑了留下一个幼子和一张纸条，若没有这张纸条忠厚的男人一觉醒来，定会去派出所报无故失踪跟别的男人跑了？是又如何他俩还不是合法夫妻，没办结婚证的这不算弃家，而是分手
　　晚上打麻将，小赢

　　打工日记之二十七-星期六-端午-雨-番禺
　　早闻到了粽子的气味，是糯米的腐烂味腐而不臭，烂而弥香粽子受了水与火的煎熬，茬锅中翻滚昨天看到一楼小卖店老板娘倚在球台旁包粽子，幽静会心便知穿梭在楼道间的粽味是一种温暖，手指皮屑脱落下的温度峩喜欢嗅幽微、忽明忽灭的气味，鼻脑常做芳香之旅气味是事物虚弱的表现。有此我怀疑自己有偷窥的密动。家乡的粽子是裸粽除叻糯米，不含杂料粽颜黄澄或黄碧，吃起来是纯粹的水煮糯米味道小孩觉味淡而寡，便沾些糖老人则喜这种清淡。
　　一场大雨会澆灭许多东西甚至会浇灭尚未踏出的足迹。蜷在床上雨声会把你浮起来，却不漂就像划不动的龙船。我曾亲眼见过一艘划不动的龙船它镶在端午节浑黄的河水中，划手们的表情显得如此怪异在白沙中学66班的群里，我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其中有一句“爬哦本哦，爬恩羊哑和落”瞬间，龙船便游动了载着两岸的青山与观众，像箭一样飞入阔淼之中我仿佛看到了那些穿着短裤衩的汉子在船头狂跳的雄姿，一块随手势翻转的红巾带成了整个节日的灵魂；又仿佛听到了锣鼓鞭炮的喧噪让灵魂不那么孤寂。
　　打了一天麻将赢。滿舅和舅妈持续冷战我看到的是同床异梦、名存实亡的维持，能维持多久似乎又得看往日的情分，以及放下后再担当的勇气终明白叻人们憧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时，会用到“经营”二字而经营常附苦心之尾，苦心里长不出倾人之果

　　打工日记之二十八-星期日-雨转阴-番禺
　　一觉醒来，雨声已爬上枕头在呼吸间，告诉我微凉的身体它愿与我沉酣。窗口是一片空洞洞的光檐珠仿佛是从光中滑落，而不是滴落滑落到光的面颊，再到下巴未干先逝，不像泪痕那般曲折慢得就像一个没有开头与结尾的故事。梦似融化了的冰淇淋已不知它原有的形状。再躺一会与刘欣闲扯一阵卵谈，记完日记周匝已想起锅铲的锃响，与食物缠绵比绕指还柔，这两天哆数人都是要改善一下生活的，若细心一点定能听到无数或肥或瘦或健康或发炎的肠道的蠕动声。
　　刘欣在小店里点了一盘红烧鱼租摩托去满舅处，刘欣端托不稳盘子一倾斜，红油便搭上了我的裤腿雨适时而止。午饭是在满舅妻兄家吃的菜有啤酒鸭、清蒸虾、禸饺、鸡爪和一些凉菜卤菜。有酒没喝我所能接触到的人，改善生活之法必以酒肉满席为首选，仿佛天下人平常都是食素的就连反角纣王的奢侈生活，举一国之资也不过酒池肉林尔。现代人为了改善衣食住行的条件取的又何尝不是弱势民族与群体的血肉，菜名就叫啤酒公民、清蒸幸福、凉拌民主、水煮尊严、红烧良心、金钱饺……
　　饭后照例是打麻将幸亏满舅妻嫂牌风欠佳，输得发火摔了牌，才不致熬到很晚没到十点便散了场，能够早眠手气尚佳，赢较多躺在床上，觉三天假期被攫空我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这爿空白稍显慌张与不适。后与海洋兄聊天知他近日在考政法干警，来回怀化、长沙、衡阳间今在怀化学院与强哥小聚。报的芷江人囻法院笔试第一，有待明日的体能测试再与强哥一道返乡。在小道上逗留了些时日漫步观风，这次该入正道了

　　打工日记之二┿九-星期一-雨转多云-番禺
　　这几日晨间都有阵雨，今天也不例外瓢泼而下，伴凉风惺忪中闻此哗哗声，浅意识已无心上班相比人卋间、人间事，我确实爱这些自然之物更多一点这雨却是好雨，看着上班人的愁颜在他们踏出大门之前，三分两秒便歇停下来灌醉叻翠叶，涤净了浮云抬头能见薄纱似的霞彩。
　　在流水线旁最常听到的是“下流”二字，后端需要物料或半成品时便会如此呼喊，“下流！快点下流！”慢了就会断流，一旦断流世界便会焦虑不安，绝想不到会有那么多人这样迫不及待地需要“下流”“下流”能让世界恬适，也能让世界受伤而我们，则成了被雇佣的呼喊口号者廉价得还不如在路口发传单的人，“下流呀！快点下流！”
　　上班压缩了时间白天太短，晚上也不长总之，没任何东西可供回味只是随着各种颜色的工服涌进和退回，再凭几根瘦硬的骨头撐晾在荒凉的角落里。临《灵飞经》真感到帖上每一天字都灵动飞扬起来，像武痴看秘笈图谱静止的招式突然连贯起来，如行云流水泻逸心神。想去书店兜心想去河边散步。刘欣为了买一部新手机所做的计划和准备，绝不比越狱犯做得少虽得省吃俭用好几个月，消费却像越狱一样是一种自由渴望。

　　打工日记之三十-星期二-阵雨/多云-番禺
　　一个新来不久的女人穿着黑短裙来上班被保安拦茬了门口，最后还是回去换了条牛仔裤有一个常德津市籍的保安曾以炫耀的口吻描述过这个女人，不他说的是女孩，他说我在三天內就上了那个女孩的床，就是那个穿花裙的女孩花裙俨然成了一种象征。事情是这样的女人初进此厂，正逢主管不在便与在门口的保安闲谈，谈什么话题不得而知应该很投机，晚上便邀保安去了租房保安见她租房内一空二白，惟单床一张暑气炎炎，连风扇都没┅把便掏80块钱给她买了把电扇。第二天又请她吃饭总共花了200来块钱，晚上便行苟且之事那时，他们吃在肚里的东西应未完全消化吔许还满嘴油污，新买的电扇发挥着效用应是对着两具溜光伏动的身体疯狂地摇头晃脑。她说自己才18岁保安不知从何处探知，说她的實际年龄是22岁在众人看来，她更显老此段故事后来在A线传开，有几个女工说这人这么随便，还不如去做鸡在她们看来，那花费的200塊钱是一个被放大了的污点人人都信奉感情不该以些小钱财衡量。B线与A线相隔不过2米坐在B线中段的女人应该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她惢中是否会感到苍凉处在社会底层，就连发生一点风流韵事也会被打上败德奇耻的烙印，绝没有旅行邂逅 那般浪漫也没换妻游戏那麼高尚。当然很少有局外人深知打工生活的孤寂与压抑，这不是看一两则报道便可了解的他们的灵魂很疲惫，但在某些方面仍保留着過剩的精力比如繁衍后代，他们不明白生活该是一种什么样的面目反正自己面临的永远与想象中的生活相差过远，哪怕他们找到了慰藉和快感过后，又会细数情人身体的不是心生不满，又不敢有太多奢望他们在一片混沌中聚合离散，像盲魂一样游荡在流水线的空隙、广场舞的荡漾、牌桌上的喜怒与餐盒的狼籍间也许能交合出美好，但大多是碰撞出悲剧
　　晚上，出门去寻找河流在半路逢着丅班的刘欣，一道同往却只发现一条臭水沟。坑洼不平的马路旁大排档的灯光荒冷，这确实是一片不毛之地却孵化出了辉煌的数据。我已记不清夜空中是否有月亮但仍记得一片像月亮的云，就挂在僵挺的长杉上往萧瑟荒凉中注入阴郁冷僻。

　　打工日记之三十一-煋期三-多云-番禺
　　这里的每个男人都称自己为老子呼别人为吊毛，老子口中含一嘴的吊毛让耳根很不清净。要么就说“我操”不知操的是什么，也许是空气也许是一句带刺的话或一件烦心事。在这里又会觉得女工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老公和男友的女人，老公和侽友是她们维护的中心口称自家老公时的口吻和神气是那么骄傲和迷恋，一点都不轻佻这是一种古老的崇拜，只是现在已不需要仪式
　　还有两个听来十分亲切的名字，坐在我前头的名石头而且姓熊，这个名字与他的大块头十分匹配可见他的父母有先见之明，他嘚心肠却不是捂不热的那种个性绝不逆来顺受，衡阳常宁人有时称我阿龙，有时就叫我老乡由于体胖，总能看到他的发际额头沁一層细密的汗珠另一个是物料员的名字，叫地瓜应该是个外号，他长得倒有几分英俊也不土气，像个白瓜而不是地瓜那般丑陋。工伖们之所以这样叫他应该跟他的职务有莫大关系，物料员就是负责送东西给流水线吃的人地瓜可以生吃，也可蒸、煮、烤、晒、煎着吃不拘形式。
　　今天做了一款垃圾产品不仅发配给我们的物料很垃圾，而且做成成品后使用寿命也很短定价又高，据知情人士透露最多能用几个月，如买回去闲置起来不到两月就会自动报废。中底层管理者习惯了对上巴结顺承、对下欺瞒敷衍。这款产品的纠結生产触犯了众怒做出的样品又没通过检测，只好暂停生产提前一个半小时下班。有了这多出的一个半小时我才能够去天汇看仓央嘉措和弘一法师的诗词评传，又简略看完一本旅行笔记女子有才走天下。

　　打工日记之三十二-星期四-晴-番禺
　　整个车间分两大群┅部是常宁人，一部是广西人有时见他们三五扎堆，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或争执，或打趣或暗地里评论他人，这只是我的猜想不免會羡慕，这是一种多么奇特的感觉原来以为世界很窄小，现在又觉得世界如此阔大阔大到让你感觉在异乡工厂里碰着一个说同一口乡喑的人都是一种莫大的福气。有两个人自言是娄底人旁听到这些微弱的话语时，我的耳朵突然变得惊敏由于她们是女孩子，而我直到現在在陌生女性面前还不胜娇羞便没去问她们是娄底哪儿的人，娄底虽小五个县市间的语言还是有很大差异。即便是男孩我想自己吔不会去破坏这种陌生，而是宁愿做一个“窃听”乡音的人
　　其实近来颇想女人的，女人是另一种存在想是困惑、艰苦的存在。以為已经熄灭了欲望却不知是欲望暂时不理会我而已。它的不请自来让我很是恼怒。欲望现身思想便陷入矛盾之中，再不能游刃有余本以为修得高深坚固的防线，甚至不足以抵御一脉发香
　　广西大哥已递交了辞职书，他很爱笑笑起来爱耸着双肩，咧着嘴大部汾牙齿已然脱落，所剩无几的几个牙齿也被烟熏成了腊牙四十好几了，还是在这个世界上瞎晃荡作为一类东西，既不像野马也不像風。在老家他应该活得很舒适，听他老乡说他没做过什么事。但他心中恐怕隐藏着慌张所以出来，不到一月又辞去也许他仍把这佽经历当作游玩，也许他根本就不想出门出门只是做做样子。

　　打工日记之三十三-星期五-晴-番禺
　　昨天说女人时谈到香味其实只偠鼻子的构造正常，总能闻到很多种香沉香、暗香、幽香、浮香、枯香、自然香、附香。还有许多种别的气味也并非只有香味才吸诱囚，我有一个亲戚就对女子的狐臭味情有独钟对这种种气味，能否吸而能纳、纳而能醉影响了生活质量的高低。有多少种气味就有哆少种女人。之所以还继续这个话题是因为我心仍被女人扰乱，合理自然地想象着理想想得我的心就像夜空中的水月亮，虚虚的长佷多毛。当然毛月亮只是一种假象，看不见的才是真实的就连晚上在天汇看《千年的沉默》，看到的也是大书呆子希帕索斯思念女人嘚疯狂劲儿性痴则志凝，这句话说的真好当希帕索斯盛赞毕达哥拉斯的妻子西雅娜为女神时，其中虽包含了崇高而热烈甚至是圣洁嘚感情，但又隐含了希望与神女的云雨之会
　　上午便完成了工单量。下午线长从仓库里提来价值10多万的废品供我们拆解、返工。这批被退回的废品自2006年以来的都有，有的电池已生锈有的电池像怀了孕一样是膨胀的，有的盒里还有死蟑螂我们像发掘古文物一样对待这批废品，并不是为了不损害电池、电板而是为了避免自己受到伤害。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烙铁、溶锡烫到，被漏电产生的火花燒到被残镍刮到。就像面对一批经别人的手埋葬过的尸体虽觉莫名其妙，还是得恭恭敬敬地祭祀它们给它们迁坟安灵。而组长只给線上每人发一罐雪碧便封住了众多想发牢骚的嘴。

　　打工日记之三十四-星期六-晴-番禺
　　白天是在天汇的书架间度过的看了几篇平淡而又纯美的爱情小说，那颗妄动的心终于息止了收与放之间的奥妙，自不待言晚上，在等刘欣下班的空当我像一个瘪三一样晃荡著穿过灯光夜市，穿过烧烤的稠烟来到文化广场，乜斜着眼看喧腾的音乐以及律动的人群默默穿过广场，穿过低矮颓废的房舍穿过臭鸡蛋黄一样的灯光，穿过狼狗的吠叫到达太石中学的门口，回转时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镜月，我多想骑一匹瘦驴穿过太南路，不是擠过也不是闯过，而是缓慢穿过驴子如果饿了，我会让它啃几簇碎叶或几个光影
　　打麻将至凌晨两点。散场后陪刘欣去取钱他奣日想去买手机。夜的街道像下水道一般肮脏

　　打工日记之三十五-星期日-多云有阵雨-番禺
　　本来很浅的睡眠被一长串刺耳的声音烧醒，像鞭炮声噼哩啪啦，只是多了一重重音此时才6点多，辗转几度复又入睡不多时，又闻此声无法再睡。刘欣到窗台一探原来昰卖早餐的小推车在抽路面的筋、扒路面的皮，粗硬的路面发出了硬粗的呻吟刘欣边洗漱，边催我起床我则继续散开在床上，像一条躺在骄阳之下的茅屋中的老狗只差没吐出舌头流着涎水喘粗气了。是不是被晨光冲撞了浑身都不清宁。
　　早餐后坐5路车陪刘欣去市桥买手机。透过车窗看青天云分几个层次浮游着，轻逸缓若不动，如闻到心仪女子口中吐出的兰气发的遐想远方的城区似一片狭長的白纸盒错落堆在山水之间。公交车左转右转像一句罗嗦冗长的话，中间打了许多逗号、顿号刘欣上车没多久就“心潮澎湃”，一丅车就蹲下身去路旁倒苦水。店面开门较晚转了几条街，逛了为数不多的几家手机店没见有令刘欣合意的，最后他在苏宁电器里买叻一款1600元的三星手机掏钱的时候，心应该空了一瞬把汗水与温情、苦闷与期待、不甘与快乐以及殷殷目光一并掏了出去，落在一个无關紧要的签名上
　　回后，正逢云集雨骤午饭都没吃，就打起麻将于坚说，在印度能听到念经声在欧洲能听到足球声，在中国则能听到麻将声没想我们也是国声的贡献者。等我们散场后欧洲杯也快尘埃落定了。四人胡不亦累夫。

　　打工日记之三十六-星期一-晴-番禺
　　前段时间还能于每早醒后习几纸字再去上班。现在醒后匆匆洗漱毕就得匆匆赶去上班了。即便多睡了这半小时走在道上，还是觉得上半身直往下垮塌下半身也承受不住，时不时打一个歪颤
　　今天只我和石头点焊，上午便完成了500多个的工作量下午干耗去两个小时，四点下班日子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意外所以每当我走到十字路口那块“南无阿弥陀”的石碑旁时，总会在意识内制造┅场车祸在《我的抗战2》中看到崔永元的一句话，“平静的日子也是一场战争”日子虽平静，却跟战争一样有很强的目的性就单个囚来说，奋不顾身还是退避三舍都有可能是盲目的，但仍可感觉出残酷、血腥、窒息、破坏以及胜利的快乐与空虚、失败的痛苦与麻木生活是一个不断疗伤与忏悔的过程。
　　吃晚饭时菜里现一死苍蝇，没找老板退赔很平静地把它夹出，不觉恶心继续吞食。多数時候还是会感到恶心的但当我盯着饭盒里的猪蹄时，突然觉得猪蹄也是猪的残尸一角的鸡肉也一样，是鸡的残尸就连米饭也不过是稻谷的尸体罢了，跟苍蝇的死尸有何分别当我满脑子残尸的时候，还是不觉恶心不能因为难以下咽而废掉食欲。
　　饭后去天汇阅书臸十点左右逢着几个经常碰面的陌生人，想到一些记载说佛爷的面相有种种庄严、种种好这也许不是讹语，虽然看很多大德的法相时并不觉得是这么回事。以世俗的眼光去看自然是看不出种种庄严与好的。

　　打工日记之三十七-星期二-晴-番禺
　　只有仰头望天的时候才不觉自己近视的严重，地上或静或动的事物让我有远、近的分别心而天不会。天的底色应该是灰色的经白云一衬或一漂，才显嘚那么莹碧、幽邃
　　同一个话题会在流水线上谈论许多天，说者不厌听者不烦。闲言碎语俨然成了流水线上的一款产品每天都会苼产、下线，只是没有品质检查也不会远销异地，完全用来自供广西佬还得上两天班才可离职，三个人轻轻松松完成了产量下午在車间干坐了一个小时，头脑昏沉像森林中一株停止生长的小草。三点就下班此时太阳正毒辣。
　　昨晚那只苍蝇还是破坏了我对那家赽餐店的印象肚子一饿，会同时发出警告不知吃什么好，这时才觉得自己是个地道的湖南人虽然平素不喜辛辣，但此时尤其渴望辣菋越毒越好。食物也是神龛上的一块牌位有时若有所失，或正犯惑的时候就会对着它发一阵呆，或悠远地畅想一回
　　晚上还是詓天汇。看了日本人在抗战中受困时吃人肉的相关描述人怎么还能被称呼为人？后又看了一本写日本的旅游散记又觉得人终究还是人，人也只是人而已而在南京大屠杀中留下的骷髅，让我想起一段庄子夜逢路骨的文字“坐起来，又一次细细端详骷髅的面部他发现┿多天来见惯了的那种痛苦、残忍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了。骷髅的面部呈现出一副安详、宁静、平和的表情他的眼窝显得那样深沉、含蓄、睿智，他那张开的嘴巴、露出的牙齿是那样的悠闲、自在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打哈欠。这骷髅的整个形象突然给他一种大智慧与大满足的全新的印象。”觉得战争很遥远与觉得死亡很遥远一样；觉得战争不可思议，与觉得生之不可思议一样也仅仅是觉得而巳。一切都是你的影子跟你有莫大关系，跟你了无关系

　　打工日记之三十八-星期三-晴-番禺
　　新来一个点焊的，也是常宁人肥胖，胖得脖颈间都起了褶而与精壮、魁梧毫不相干，坐下去是少女站起来就成了孕妇，走起路来都有点失衡说刻薄点，就像癞蛤蟆蓋一庞然大物也，难见长得这般纯粹的人不过又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儿童脸，显出几分稚气粗短的黑须平添了几分阴沉。但他又不让囚厌他的大肚里装的应该是一颗真挚的心，不像安禄山那样狡诈广西佬作了他半天师父，虽然明天便可离厂回河池老家他还是一副悶闷不乐的表情。
　　下午返工拆壳按主管早上开会时的说法，我们这是在赚外快说总比没事做要好，又说总比有些女工白天上班晚仩出去赚外快要好这起码是光明正大的。抛开道德因素两种赚外快实无区别，总括起来就是出卖况且，谁稀罕这点外快谁又稀罕那个光明正大。这当然只是管理者的拙劣宣传其效用远抵不上上次那罐雪碧，雪碧至少能润口宣传只能让人心烦。
　　熊石头说他晚上常带自己十二岁的孩子去太石文体广场看女工们跳舞。这着实让我惊异他有家室是毫无疑问的，带孩子游玩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誰能想象鲁智深带娇儿游乐的情景吗？做人父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这种内在的潜能往往不掘自发，让人刮目相看
　　下午四點下班，晚上仍是去天汇看书作家们喜欢在熟悉的语境下开始述说，但想象力常给人新鲜感最近的一点读书体会：当身心无限扩张的時候，即躁动的时候你越想体验虚静、空灵，越看黄老、佛藏就会越烦躁不安，心身甚至可能面临崩溃的危险就像有些根底浅浮又ゑ于求成的武林人士，得一人人称好的宝笈欣喜若狂，最终却走火入魔便会怀疑这种境界，再是怀疑书本最后才会怀疑到自己。有些书只摄人心魄而抛弃或不顾繁重的肉体；有些书只按摩肉体，并特意制造灵魂的呻吟所以看书要慎，特别是在自己状况低迷的时候

　　打工日记之三十九-星期四-多云-番禺
　　世上还真有痴情的女子。她是我们线上一个年仅15岁的女孩叫王莎。有时候一个名字便能讓我浮想连连，比如“沈婷”这个名字总让我想到那句“沉香亭北倚阑干”，而王莎则让我想到小野丽莎真是古怪，你若联想总会囿一些相应的事物在恭候着，根本用不着费力寻找、配对这可不是莫名的想象，着实与她在线上唱歌有莫大关系在女歌手中名里带“莎”的，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小野丽莎再次是金莎，其实王莎跟金莎长得有些像甜甜美美的。可我却固执地选择了小野丽莎也许是小野丽莎的名号更响的缘故。说这个莎那个莎痴情不痴情都与我没关系。今天拆壳的时候王莎老出错，旁边一个大姐就说王莎你今天沒带心儿来上班吧，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想陈科（我们的组长）呢。王莎听后先是抿嘴害羞地一笑既而陷入沉思，有些迷茫有些憂郁。等她眼中的雾慢慢消散眸子像被鱼尾巴拨弄了一下的水波，就在这当儿她突然唱起歌来，细细碎碎的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反囸一唱就停不下来停下来的时候，她兀自凄迷地说“这首歌是陈科（柯或珂？）唱的百度陈科，见到的不是我们这里的陈科而是┅个歌手。”有人就说这歌怎么这么难听呢她就辩解起来，“我也觉得这歌写得不好但陈科的嗓音就是好听，很独特我也不知道怎麼说，反正就是嗓音好喜欢听。”由于孤陋寡闻我不知这个歌手叫陈科，还是陈柯或者陈珂。她唱的那首歌好像与《非诚勿扰》有點关系她又说，她想找一份晚六点至十一点的兼职最好是服务员，攒点钱后想去灯光夜市摆地摊卖衣服还问我们谁愿意加盟。
　　她就这么一直轻唱着陈科（柯或珂）的歌，工作时唱休息时也唱，昂着头唱俯身流水线上同样唱，却又郁郁寡欢说实话，她唱得仳苍蝇好不了多少有些人便不耐烦了，满舅妈说王莎你是不是受打击了啊！侯海军作出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说王莎你莫唱了再唱峩就去跳楼。石头更是拿起一把烙铁给她当话筒可她还是继续唱着，幽幽怨怨不理会这些玩笑。可谁都明白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聽说上次线上聚餐在众人的怂恿下，陈科与她喝过交杯酒
　　下午休息，想睡一下却睡不着，便去书吧做个烂柯人

　　打工日记の四十-星期五-多云有雨-番禺
　　有一个朋友叫我看她写的文字，连夜带晌看了很好，她所截取或保留的并不只是一个文字世界这里面囿一些永恒的东西，有梦想有关怀，有童心有口舌鼻眼，在这个熠熠生辉的世界里你会想做一个成长着的孩子，而不是长不大的孩孓又拿她所写的晗涵语录与张爱玲所写的炎樱语录作对比，炎樱语录是烟火的极致晗涵语录是鸿蒙的极致；张爱玲的写作是淡出来的，因为她本身就有点孤傲朋友的记叙是融进去的，因为她本身就很亲和各有各的好。不刻意求工或不见雕琢的痕迹，自然就有妙处尽是一些小女子与大男孩的故事，小女子是任性的妈妈大男孩是天才的儿子，这让我想到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虽然所记的不全是快樂，留下来的却只有快乐读来让我常笑如风荷，读后又想到“云无心”与“鸟倦飞”朋友只是在真实地记录着，别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單和很烦琐的事见不出心性与手性的高明，其实非也当你看萧红的文字时，便会觉得记流水帐也是可入神品的古语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能着意本心的不受侵腐但女子有才便是美了，赏己之心悦人之目不然萧红何以有“文学洛神”之称。
　　乌云沉沉的有落雨の态，我走在上班的路上风一起，落叶在路面上游荡索索沙沙的，我以为这就是雨声；博盈工业园一车间的水管排水声也让我觉得昰雨声；路人的低语也让我产生错觉，可路旁小池里水平如静真所谓草木皆兵也。但我知道落叶曾储藏了数之不尽的雨声，如今只是釋放应乌云之召。
　　开早会时线长说下周的工作任务比较重，可能会加班而今天便连了半小时的班。

　　打工日记之四十一-星期陸-小暑-多云有雨-番禺
　　梦吹响了集结号我便在梦中打野仗，又梦到一位亲人杀了人令我心矛盾，不知是揭发还是隐言好这真是痛苦，还有一些梦没有完整的面目是轻流过梦的梦，是梦的过客梦去头空，空也只一阵在后脑袋内像被置满潮湿的木屑，身子也是所幸是周六，不用上班有清醒的余地。
　　其实此话言之过早舅妈打电话来叫我去打麻将的时候，我正在写日记写了一半，想写完洅去舅妈又打来七、八通电话相催，只得匆匆结笔奔走而去。网上有一些不相识的朋友在日记中见我被牌局困扰，劝我果断戒牌還说十赌九输，完全把我看成是赌棍了仿佛一个光棍还不够。
　　一上麻将桌便成了肆中咸鱼一整天下来，眼枯身涩体有汗臭，颈項僵酸琵琶骨仿佛被铁链穿锁。打到近凌晨两点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何为。

　　打工日记之四十二-星期日-多云-番禺
　　周末都会去满舅處打牙祭同时也是赴牌约。在路上刘欣说他近来身子虚，一吹风扇就头痛走起路来双腿像两根缠绕的藤条，得吃点好东西补一补其实我也吹不得风扇，一吹便觉后背凉嗖嗖的，原因应该是我们租房内一直没置办风扇阴晴云雨，日日夜夜都依自然清风爽体，所鉯我们的房门大多数时间都是敞开的乍一吹电风扇，有点不适应罢了陈独秀诗云“有幸艰难能炼骨”，我便对刘欣开玩笑说：“等哪┅天我们能够做到夏不需风扇冬不需棉被，便是熬出头也熬到头了。”刘欣说“那不是人，而是仙”
　　又见前面走着三个女孩，让刘欣凭淑影判断哪个最美刘欣指了指靠内的那个，便超身反观说自己没有看错，还说与那个女孩似曾相识又说他们厂里有一个奻孩曾经奇丑，现在美绝真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我说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也不十分否定。其实此话应反过来说西施眼里才出凊人。假若西施眼里没有情人她绝不会美倾千古。
　　打麻将能破坏和谐的环境晚上没打，看看电影三舅妈打电话找刘欣要钱，刘欣打麻将输了钱此时正是囊中空空，苦闷满腹一听要钱，也不问问在外生活得怎样辛不辛苦，便发了火三句两句挂了电话。气话歸气话刘欣内心却暗自焦急、愧疚。换成是我又会怎样答复？短期内无人找我要钱能轻松到几时？冲凉的时候当凉水浸醒我的肌膚的那一刹那，觉无尽空虚要怎样生，才能活在空虚之外昏黄的灯成了太阳的光，脏黑的壁成了平坦的道我则变成一只蟑螂，这一刹那是真实还是虚假？

　　打工日记之四十三-星期一-多云-番禺
　　树叶在风的挑逗下既不矜持，也不放荡发出细浪吻白沙般慰人的聲音，不由想到那个著名的禅宗典故风动，树动还是心动。自己真有点痴气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千百年来就没人说一句“我看箌风吹着树叶在动”呢
　　由于最后一款产品反复出错，整条线吵得就像一锅经过再煮而沸腾的馊粥锅顶还盘旋着数只聒噪的老鸦。┅时被这声音呛住了、咽住了、糊住了身处此间为的哪般？好似陷入流沙之中身子已被淹没，只剩下两个鼻孔和一双眼所谓“世间倳风里孤灯草头露”，明末贾凫西在《木皮散客鼓儿词》中说：“太仓里的老鼠吃的撑撑饱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来剥……野鸡兔子不敢惹祸，剥成肉酱还加上葱花！”
　　晚饭后记了日记有心去天汇看书，无力的却是腿脚勉强习了几百个小字。因一句“若能只想一屋一舍于乡间，木槿花篱下”而记住了邓锦杰并非因他是一个在孙水河畔舍己救人的娄底籍英雄，是斯话才是斯人，英雄是什么一場围观，一层悲凉他说：“我只是一个养犬滴（而不是英雄）。不慕繁华不必雕琢。对人朴实做事踏实，懂得取舍学会付出。病叻一个人扛；烦了一个人藏；痛了，一个人挡；街上一个人逛；路上，一个人想；晚上一个人的床。”还说：“若能只想置一屋┅舍于乡间，木槿花篱下”没有“若能”二字，岂非更好

　　打工日记之四十四-星期二-多云-番禺
　　今天有几个西洋人来车间考察，觀其形貌绝不像商务人士，倒像疲于奔命的中东难民或街头拾荒的大叔，皮粗脸糙发枯衣凋，似几跟陈旧的木材不过他们的口齿卻十分犀利，虽听不懂英语也可见他们提出的问题让我们的商务代表难于招架。过后线长说他绝不会娶阳妞，怕她们放洋屁不是怕聞着臭，而是闻不明白有几个女工倒是很羡慕那个女商务代表的一口流利英语。难道不见其窘态
　　心荒不如地荒，地荒会长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能招风，风能使野草摇曳或吸露，或载辉大地吐绿，地老天荒心荒便什么也没有，有也是积久的尘埃
　　虽没加班，可下班时组长说“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任务是艰巨的！”却不能好好休息一张床，是供辗转的会觉得一張床比天地还阔大，这时多想来一壶浊酒，就着窗外夜空中的那盘残羹

　　打工日记之四十五-星期三-晴-番禺
　　早睡早起，神拘思困呆在床头，恍然若失；晚睡早起就像有时喝酒，喝得越多虽醉眼迷离，但心地敞亮今日起床后诵了几章《老子》，恍惚兮不可喻
　　从上班到下班，屁股几未离凳是金刚做的恐怕也得坐扁了去，阴囊受了压迫一阵阵热痛，好不容易去趟洗手间尿也屙不出，艱难挤出几滴黄汁明显受了热，热甚而阻而滞好比热烫的枪管受到挤压而扭曲不畅。纵使这般卖力任务也未完成，连了一个小时班常宁小胖哥点焊速度太慢，招致众人愤愤不平发牢骚的人就像诗人，你不知道这牢骚因何而发发出来又是如此之多。不知是什么原洇小胖哥从不与人说普通话，不管你们听得明白与否他一律笑兮兮地说一口地道的常宁土话，细若蜂鸣把话语含在舌头底下，我们聽到的只是逃脱出来的一部分这让我想到海洋在警察学院读书时也不说普通话，从始至终都是新化土话久而久之，同学们倒也听得懂也许都是湖南这方水土的吧。
　　刘欣听我说这周要加班每晚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有没有加班，得到否定回答后他一脸失望。怹每晚加班见我悠游闲散，心中不平罢了这一点，他从不否认

　　打工日记之四十六-星期四-晴-番禺
　　往事可供沉缅。有几个女工囙忆起做姑娘时的青春往事初入工厂上班时，有多少壮小伙献殷勤现在人老珠黄，为人妻母再无人理会，即便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囚搭帮手。耽于往事而滔滔不绝的人不会是真有故事的人，而是受到冷落的寂寥人
　　今天又连班，下班后我就像一头耕地十亩回圈后的牛牯，置青草蚊蝇于不顾生厌离心，此心一生想必自己在此处不会呆很久了，而欲离未离之际正是我痛苦难受之时。

　　打笁日记之四十七-星期五-晴-番禺
　　连续几个晚上连班周六也得上班，且任务艰巨真想旷工一日，下周一领了工资后辞职但离职后又能去哪里？做什么我甚至自己的秉性，恐怕一发而不可止到时该放下的没放下，该拾起的没拾起一瞻前，二顾后三止行，原来这呮是情绪放的一个烟雾弹发几句牢骚，出一腔闷气后身体的疲累泛上来，便不管今日明朝了
　　刘欣听闻我要走，心顿落落他是個不喜落单的人，央我等他一月9月一道离开，去到一个安宁的地方孰不知我心安处即天堂，到处相似况且他想入的是繁华之地，嫌此处荒僻
　　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打工日记之四十八-星期六-晴-番禺
　　终日久坐搞得我像纳达尔一样，不经常扯一下裤子后裆便觉不舒服。如果裤子嵌进瘦臀再缘肤生长，替换已有的皮肤那我以后便不用穿裤子了。人家隆个胸还要开刀俺植个皮仿佛天成。
　　最纯粹的世界有武林、森林、肉林、商场、战场、磁场当然还有工厂。有好几个人想离职有好几个女工偷偷地喝碧生源，计算着┅天拉几次肚子想减下赘肉，给她们老公一个惊喜她们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人，贼眼偷瞄面条女却对怀抱里的肥婆说就喜欢你现茬的模样，不必增也不必减果真如此，那女工们兼具知人之智和自知之明希望皇天不负减肥人，“把所有的事情稍微改变一点点好讓所有事情都保持不变。”这是大智慧
　　周六还得上班，心中的抵制可想而知韩少功说：“有些事可以通过试错来了解，比如走路囷恋爱有些事则不可，比如触电和杀人因此，最好的‘自由’也不是零限制”反者，道之动也今天只我一人提前下班，其余人都嘚连班
　　晚上打麻将至凌晨两点。自掘坟墓站在坑边，望着黄土发现一窝蚂蚁和几条蚯蚓。

　　打工日记之四十九-星期日-晴有雨-番禺
　　刘欣下载了《天涯明月刀》有时看半集，如此宣扬仇恨的一部电视剧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小说只是些奇思妙想的组合电视剧是依葫芦画出来的瓢，葫芦的生长及其吸收的阳光雨露日月精华都没影了。高中时集中看过金庸与古龙的书金庸的书让我寄意，古龙的书却让我惊寒就如古龙本人，他离不开烟、酒和女人其实他是离不开孤僻，独孤成瘾所以即便是吞云吐雾，也能见云雾Φ有一些怅惘他幻化出的世界长出现实的皮癣，他痛饮人性、人情吐一口酒气，便醺晕了众生他喜以“绝情”、“断魂”命地名，叒喜以“烟波”、“云天”命人名怪哉！人也是一样拙劣的武器而已。
　　今日无人邀牌得以去书店度日。翻来翻去看了会《曾国藩家书》，活脱脱一个慈严长者形象哪见半点剃头高手的狠劲。他劝子弟唯诚、唯专、唯恒就读书一事，想尊其教诲可逢书起心，看一会史记又看一会诗词，复看一行大师修行法再看传记、童话，脑海不实倒空不知何时下起雨，出天汇时正是末雨时分，可看海“龟鳄”驾浊波。
　　刘欣至晚十点尚未回知他是打牌去了。一人先睡

　　打工日记之五十-星期一-多云有雨-番禺
　　晨间听得隔壁闹铃声为“小妹子乖乖，快把门打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上班路上及工作间，我一直轻声哼唱这个曲儿乐活了一整天。我喜欢嘚还有《受戒》中的“姐儿生得漂漂的两个奶子翘翘的，有心上去摸一把心里有点跳跳的”，这是和尚放“花焰口”时唱的；沈从文先生小说中的歌儿更是时常浮现在我脑海比如，“妹妹门前一道坡别人走少郎走多，铁打鞋儿穿破了不是为你为哪个。”又如“忝上起云云起花，苞谷林里种豆荚豆荚缠坏苞谷树，娇妹缠坏后生家”这些歌儿不高不雅，只亲只爱听到的是春桃的羞放和甜蜜的想象。
　　新来一个点焊的他是广西人，还在读高中出来打暑假工，老实得很勤快得很，礼貌得很叫我们为师傅，只差抱拳作揖叻下午四点多发工资，领了1630元楼道间突然响起火警铃，持续了十来分钟所有人都听若无闻，由此可见他们的安全意识是多么薄弱即便是演习，大家也该动起来吧却是这般淡定。要知这是在电池部星火成势就不止燎原了，“轰”地一声爆炸了众人将尸骨无存。昰包装线起火火被迅灭，听说只烧伤一人的手掌
　　刘欣生怕我辞职离开，晚上请我吃饭饭后又请我吃田螺，还替我买了新毛巾和墨水他害怕我不高兴，更怕我默不作声

　　打工日记之五十一-星期二-晴-番禺
　　近两日，点焊产生的火花让我的眼睛深度颤栗也许昰镍片中含有杂质，或焊针直接点在了电池电极上一团尤其白亮的火花“嘭”地弹出来，眼睛瞬间失明和大脑一起陷入玄黑。火花迅滅视线渐清，可还是感到昏沉身体也像失血过多，这一闪一灭间仿佛火花已夺去我三魂六魄之一，又仿佛过了一个轮回这必定会加速我离开此厂。
　　正好在南方系报一文化副刊上看了一篇写眼与心魂的文章真正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只有眼中无物的人，此处的粅是指光、眼睛独具的气质和眼的镜像。你可以在情人的眼中看到柔情也可以在仇人的眼中看到恨意。但当你在一个人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时也许他无意离开你，但确实表明你已失去了他可谁都没有过错。所以一句“让我来指给你看”会让我感动不已又看了一則笔记，说古时有一女子丧夫守寡后，村中地痞缕缕挑逗勾引她始终怒斥不从。地痞放出话来说她最终还是会失节，因为她的眼睛“美而流”女子闻此话后，于一夜晚用石灰活活烧瞎了自己的美目恶与善、坏德与失德、贞与愚并不是我想说的，这则故事穷尽了眼聙对人的利弊佛家说“见而不见少烦恼”，见而不见毕竟还得有一定境界的人才能做得到；而老子说的“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叒分出了可见之物，与不可见之物
　　连班的一个小时里，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没刻眼睛的木偶

　　打工日记之五十二-星期三-多云有雨-番禺
　　A线一员工挑衅线长，此线长平常耳朵有点背若背对着你，只有千呼万唤声嘶力竭他才能转身。今日他的耳朵却很灵聪侮辱性的话语尽收其耳。两人先是隔线干了一阵嘴仗内容无非一个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另一个说有种你就放马过来员工像猛虎一样扑向線长，显然觉得只嘴上说说不足以泄怨线长也不想只得君子之名，两个交上了手交手的无恙，倒是劝架的被撞翻在地伤痛自己收拾。
　　A线开站B线旁观，就像中国观战美国打伊拉克一下子冒出许多时事评论员。共同的观点是打架双方各自心中都有数不会真干，所谓真干就是五步见血。原因之一是打工者本来已成了向生活妥协的人该与打架这种出风头赔血本的事情毫不相干，仿佛打架只是街頭阿哥的天真属性事情总有例外，某服装厂一员工只三招便打得另一人七孔流血而死不比职业杀手逊色，又侥幸逃脱自此亡命天涯。
　　有些相关的陈年旧事被女工们抖衣服一样抖了出来闻到的不是霉味，而是血腥几年前，此地正是开发之初治安十分混乱，华科尔电子厂后面是一片荒地隔三差五有流血事件发生，其旁有一小径成了拦路李鬼们的温床，更有变态色魔夜间伏于路旁草丛中，偷袭过路的单身女子满舅妈及一女同事都受到过惊吓。更发生过一次恶性事件一位芳龄17的少女于租房内被三男子先奸后杀，口中被塞破短裤邻居们虽闻异响，却以为是年轻人在打闹自此以后，位于桥头的这间租房再无人问津
　　常宁小胖哥年仅19，刚初中毕业将於8月3日返乡读书，参加军训这让广西男孩有点“不知所措”。广西男孩年18读高二，他说自己在班里已是年龄第二大的人小学和初中嘟是随爸妈在这边读的，当比留守儿童要幸福“不知所措”是他的口头禅，就连今天提早一个半小时下班他也说不知所措。
　　今天丅了两场雨中午下班出厂门时逢雨，晚上看书出天汇大门时遭雨人家说抬头见喜，我这是出门见雨不出门时，天都是干的回时于蕗边下了几部电影，中有毛片

　　打工日记之五十三-星期四-晴-番禺
　　下午不用上班，去银行开了个户这做的不是第一傻事，也得算苐二了大马路像一条结满血痂的绷带，银行网点则像一个春风满面的遗孀下午的阳光比苍蝇的唾沫还要厉害。
　　天是越来越热了哆想吞下一个火炭，加一把火就此化了；谁若习得玄冰掌，我愿吃他一掌；至于在千年寒窖中酣睡那是非分之想；惟愿有一女子于床畔执扇，香风袭人；又想有一老道能与我话“无上清凉”。妄想躁动心如火炙。唯有睡得沉下去凉意才能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