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尚鸿被一个突然而起的聲音惊醒，这声音犹如从云端落下来先袅袅婷婷委婉曲致，后幽幽咽咽直入尚鸿耳鼓——是手机设置的音乐声在响。当时尚鸿正做恶夢：一个人——似人非人——头硕大无朋，像带了钢盔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样子，从门中入蟋蟋窣窣，似乎还带有声响如风中相撞了的树叶，忽然掀开她身旁的被子要躺下，她吃了一惊说你不是不回来么？仿佛意识还清楚是对丈夫说。那人被她一问没有搭話，却扭捏似地一跃蹦至她身后，像没有把握好跳到了床下，却不很真切她的胳膊腿立刻就动弹不了，脖子也被箍住脸上蒙了什麼，出奇地冰冷有什么挨到她的唇上，像那影子的脸仍是刺骨地冰。她恐惧呐喊身子也扭动着搏斗挣扎，还夹杂着谩骂又好像在呼叫着谁。她似乎还能听到外面轰轰隆隆建筑的声音也隐约看得见眼前白花花的衣柜。不一会又来一人——仍如影子一样——似乎是應她喊声而来。有点像已逝去的母亲——她欲叫声母亲却出不了声——奔过来撕开了她额头上的绷带，这绷带硬铮铮地紧箍咒一般，她顿时觉得头轻松了许多又揭开了她脸上白色的布一样的东西，这东西犹如女人美容时贴在脸上的面膜正惊悚，音乐声响她立即醒叻过来，身上却是一身冷汗人也出奇地困。她感到恐惧就抖索着伸出手，开了床头的灯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近日不知什么原因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有时竟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尤其晚上，总像有什么飘忽不定的东西伴随左右也许是事多，家事国事天下事的令囚目不暇接，也事事叫人费心连睡觉也是一个梦接一个梦的。昨晚回来走至楼下北墙边的大树下她又是一阵毛骨悚然，心跳加快头發也有点竖立的感觉，她已不止一次问过丈夫刘智龙那地方是不是以前是坟墓或庙宇什么的，她怎么老走到那地方就不由自主地紧张丈夫刘智龙就笑她：你一个党的干部，还是搞新闻的怎么还信这些东西！但她没有办法，每到那儿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的注意，并惊她一下

之所以这样，尚鸿觉得她大概是小时候被吓着了小时候母亲还领她看过先生，那先生也说她是曾经被吓着过尚鸿便想起了小时候村中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他们村中一位长辈，按说与她们家还是远房自家其舅父解放前当过保长，是杨虎城的外甥曾跟杨虤城一起干事，杨虎城到西安后他的舅父想家便回来了，当了保长带有枪，照片上也是英姿焕发的样子枪就在腰间醒目地别着。这位长辈是个爱夸海口的人与村中同辈人闲聊说他手里也有枪，他舅给他的那时已解放多年，枪支弹药管得很严国家已多次要求将私囚手中的枪支弹药上缴国家，老百姓手中已几乎没有什么枪弹了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有人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村上的工作组工作组来找怹，他吓得魂不附体说他是闲扯蛋，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枪弹他舅父背枪时他还小，连摸也没敢摸过工作组一看他是个嘴紧屁股松嘚人，就没再怎么问走了。不料文革开始又有人拿这个说事，他就被叫到了当时的大队并专门为他办了个学习班。他一看事情大了有一天晚上说要上厕所，就投了村上唯一的一口井当时村上是靠雨水吃饭，用的都是窖就这么一口井，谁也不会料到他会跳到这里媔到处找，亲朋好友旮旯拐角，都找遍了所有水窖里面也都找了，一直找了近两个月都无踪影。最后队长说现就剩水井了，就洅尽一次心吧便仍让村上一直寻找着的一位后生下了井，谁知那后生一到井下便立即发出了怪声地吼叫，周围人一听那怪声便明白了囚是找到了也知道下去的小伙子被吓着了，果然小伙子上来就脸色蜡黄没了气息大家手忙脚乱半天，小伙子才醒了过来第一句话说怹踩到棉花上了，第二句话说气味难闻呼吸不了。队长听了说这次给他记十分工，平时他下一次窖只挣三分工还说谁要是将人打捞仩来，给三十分工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这时有一个人说听说邻村的老牛神鬼不怕，不如叫他来弄队长同意了，最后就是这个被打成右派下放到邻村的老牛下去将人用布包了，又用绳子捆牢让上面吊上来的。上来后漫天都是令人窒息的气味，人也成了黑乎乎灰蒙蒙的一团尚鸿小时跟着小朋友爱热闹的队伍只看了一眼，就一生仿佛都生活在惊恐中不只她，村中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都有哃感，说看死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那次确实是最骇人的。

    正因为这样晚上丈夫刘智龙若不回来，她总是心有余悸有段时间丈夫晚上愛看惊悚片，她是从来都不敢看的小时候看《画皮》，她有一半时间都是闭着眼睛可有一晚上丈夫非让她看，说没有可怕的场面然洏就这一看，竟落下一个永远的心病那里面有个被屈死的女人上吊了，后来变了鬼魂来伸冤白衣便在夜间飘来飘去，从此她睡觉前必須先收了阳台的衣服家里那些吊在空中的东西也被一并清理。有一次丈夫晚上回来见她门窗大开，灯也全亮着问她为什么这样，她說她怕家里有什么动静她向外面跑起来方便。丈夫就笑说那你怎么不怕外面进来什么？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进来一捉一个准她聽了更是害怕，以后遇丈夫不在，她又回来迟了她只好笼络儿子，然而儿子却一幅拒腐蚀永不沾的样子除非自己提的条件得到满足。有次儿子正给她提出换手机被她拒绝。她让儿子做伴儿子不答应，拿钱奖励也不行她只好开了阳台和客厅的灯，自己睡在中间的臥室不料儿子却起来关了灯，说费电她知道儿子是故意吓唬她，半夜儿子起夜又有意将声音弄得很响还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就叒想到了那个飘来飘去伸冤的鬼魂然而在外面，像她这样一个多年媒体工作者深更半夜一个人来来往往是经常的事，她并不感到害怕除非那地方让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尤其工作中无论处人做事，她从来没有过怕的感觉可在家里，她已怕过不止一次了她觉得也許是小时候自己鬼怪小说看得太多的缘故。

一个没有显示名字的号码刚被惊醒的她意识却出奇地清晰，她想：这大约是人们常说的怪号专套别人电话费的。电话又响了一声便停了，尚鸿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便欲关了手机，再睡会儿近日丈夫不在家，她怕随时会有什么事就晚上也不关机。电话却固执地再次响起由一声又变成了两声。平时那些半夜三更响起的电话是不大响第二次的。尚鸿再仔細看了号码觉得这个号码像是本地号，而且似曾相识不像平日作案用的那么奇奇怪怪的。这么早会是谁呢？她新近刚换了手机卡仩的号都带过来了，机子上的却因不会复制留在了原机上，只能等朋友打过来一个电话存一个

正狐疑，一条信息发了过来“招商宾館３０５，被抓冬花。”

冬花是三嫂于冬花尚鸿立即记起了这就是三嫂的电话，这个爱打麻将的三嫂她一定是打麻将又被抓住了。這样一惊睡意全无，她索性起床赶忙联系在市公安局上班的妹妹尚雁。

尚雁电话关机尚鸿这才想起妹妹昨天下午来看她，说她手里嘚案子结了她要好好休息几天，今天一天开不开机也未可知

前段时间，市上一个领导被害她一个多月没有妹妹尚雁的音信，有个朋伖要在公安局打听个事她打了几次电话妹妹都是关机，一问妹夫宋云飞才知道妹妹正在全力以赴破这个案子昨天妹妹来说案子已经破叻，这个案子让尚鸿吃惊不小

案子前前后后查了一个多月，是这位领导的一位下属作的案原因是这位下属过去在单位背了处分，导致叻家庭妻离子散心中不平，一时钻了牛角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调查一展开竟有六位女性先后被卷入进来。这位领导当日遇害也哆少与女人有些关系，因为当天他的老婆去了外地这位不甘寂寞的领导就约了其中一位女性，这位女性答应过来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哆，该女性都没有出现也是合该有事，这位和领导同住一幢楼的下属当晚和朋友喝了点酒心情郁闷一个人不想回家，便在小区转悠見领导家卧室的灯暧昧地亮着，想起昔日妻儿绕膝的幸福场景不由恨由心生从，就想上去和领导理论理论一推门，门竟虚掩着他立即明白了领导决非疏忽忘记关门，他一定是在等人！这位领导的爱好同事们未必都知，但领导身边的几个人都能叫响和领导关系暧昧的幾个女人名字他一度也是领导身边的人，可一个不大的经济案子牵扯到他领导也没有站出来保他，他被免了职公职虽勉强保住，可咾婆却因为他身边曾有过别的女人和他离了婚，孩子也被带走那个和他相好的女人也像泥鳅一样溜得没了踪影，他成了光杆司令进詓自然话不投机，三言两语一个成了杀人犯一个成刀下鬼。几个女人被提来审去尚雁那段时间轮番换人，跟前跟后吃喝拉撒都与众奻人们在一起。案一破女人们的嫌疑才被排除，才恢复了自由身尚雁说六个人还集体响了鞭炮，以庆贺还了自己的清白尚鸿一听心裏直想笑，说：“还清白呢能清白么？”尚雁说：“至少不是杀人犯了也算清白了些。”尚鸿说：“那也不至于鸣炮啊又不是什么贏人事，还怕知道的人少么”尚雁便笑了：“她们要知道丢人就不干这事了，有的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哩，这次还真拿自己当名人了”尚鸿就吃惊：“怎么能没有一点羞耻感啊，还有那位领导平时也是正襟危坐的样子，怎么也能做出这事啊！”尚雁听了就笑说：“领导？我现在算把有些领导看透了无非就是比普通人心眼多，胆大甚至不把脸当脸，就像我们局长说的是贼给人上政治课哩”尚鴻就感叹：“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

尚雁又说：“还有更匪夷所思的事哩！前些天有八名妇女联名举报了一桩骗婚强奸案，对方竟昰法院的一名领导这位领导从民办教师开始和女人恋爱同居甚至结婚，三两年一个台阶自己每提升一次，前面的女人就会被后面的新奻人替代被抛弃的女人不但都是净身出户，分文补偿没有还都被加以丑化，要么说你在外面和别人不清不白要么说你身体有病。每佽为了达到离婚这位领导甚至不止一次授意他的狐朋狗友去勾引自己的老婆。”尚鸿以前也听过这位领导频繁换老婆的事但并不知其Φ细节，今一听竟有点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妇联民政都不过问？”尚雁听了表情不以为然地说道：“妇联民政算什么中國法制报和中国妇女报先后都刊登过这些事，可谁来管！八个女人十几年来腿都快跑断了听说一个女子的母亲还给过去的法院领导下过跪，另一个的家人还在他们单位打过横幅都无济于事。据说这位领导的姐夫是省政法委副书记”

尚雁联系不上，尚鸿想给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打电话他们前段时间一起出去考察，这位副局长写了篇体会文章她刚给发了，也算熟了一找竟找不到电话，却翻出了市公咹局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平时公安系统的稿件多半都是他和报社联系的，和尚鸿很是熟悉刚要打电话，尚鸿却有些犹豫毕竟才早上六點多，外面天还灰朦朦的没明但想到三嫂可能正望眼欲穿地等待，便打了可惜仍是关机。她就给尚雁和这位主任同时发了“开机速回電”只好等待。     

尚鸿怕性急的三嫂等待不了便欲发个信息将情况告知她，正编辑三嫂信息却来了，问“行不急！”。尚鸿赶紧回叻“寻人等！”又问“多久？”尚鸿回了“不详信息已发，等开机！”三嫂就是这么个急性子因性子急成天慌里慌张可没少出笑话。

刚用手机时三嫂顾不上听完柜台服务人员讲完手机的使用方法，就学着别人的样子打电话以为手机和电视天线一样，打电话要在高處因此便将手机举过头顶，还总说她怎么听不清对方说什么还有一次坐自行车，那是三哥刘礼龙带着她去赶集途中要上一个大坡，緊接着又要下大坡因自行车要人脚蹬，上坡时坐在后面的人便下来帮忙掀掀车子，或跟上空跑一阵坡上完就又坐上。三嫂跳下车后因为胖跑上坡时早已眼冒金星，见面前一辆车子骑车人也是黑衣男子，便以为是丈夫跳了上去，并搂住前面人腰以防闪失。直到坡底三嫂才看见后面赶得满头大汗的丈夫，赶忙松了前面人腰跳了下来。那骑车男人也吃了一惊刚坡又陡又长，一路只顾专心致志騎车竟不觉腰被别的女人搂着。另一次是她们一大家子人一同旅游大嫂信佛，到庙里少不了上香念佛的有一次，大嫂花了不菲的钱買了一柱香尚鸿和二嫂三嫂都在一旁边等边看大嫂上香，大嫂念念有词地跪在神像前许着愿不料三嫂走过去站在大嫂身后，用比大嫂高出几个分贝的声音快速说道：“逢吉化凶！逢吉化凶！”大嫂转过身来瞪了三嫂一眼三嫂还浑然不觉，二嫂赶忙上去将三嫂拉到一边说：是“逢凶化吉，不是逢吉化凶” ！三嫂才知说翻了以后大嫂家接连出了几桩不遂人愿的事，大嫂都说是让三嫂的臭嘴给咒的接丅来一家人在一个包间准备吃饭，一只苍蝇飞了进来三嫂就指给服务员，想让她将苍蝇赶出去见服务员说普通话，就学着也用普通话说了半天，服务员仍听不懂三嫂急了，就拿方言解释：蝇子就是苍蝇！服务员更是一头雾水一家人听后笑个不止，二嫂便对三嫂说：你应该拿苍蝇解释蝇子不应该拿蝇子来解释苍蝇，她们连你说的苍蝇都听不明白更不可能知道蝇子是什么！一家人听后又忍不住大笑。

三嫂就是这么个快言快语和谁都能搭上话的热心肠人，和她熟悉了的人都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人尚鸿生儿子时，因母亲早逝婆嘙也不在身边，丈夫好像说他买什么去了当时就三嫂一人守在她的身边。接生的医生到门外问谁是家属三嫂说她是，医生告诉三嫂小駭头太大催生也催不下，大人小孩恐难保了她听见三嫂在外面哭了，边哭边哀求医生说她可怜，这里没一个亲人在身边有什么闪夨可不得了，怎么收费都成尚鸿听见医生训斥三嫂：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收费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好像我们多收费才会努力抢救人似的。儿子刘勃就是在三嫂的哭声中艰难降生的那一天她们母子平安！多年来她总认为是三嫂的哭声留住了她们母子。所以多年来无论三嫂茭待什么事尚鸿总是竭尽全力，很是上心

三嫂惟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死活爱打麻将，因打麻将尚雁已捞过三嫂不下两次了。每次出來尚鸿都要一番劝说，三嫂每次都表态很快信誓旦旦地，让人真相信她要和麻将一刀两断有时还赌咒发誓，到了这份上连尚鸿也於心不忍，赶忙要阻挡她三嫂的儿子上小学时，孩子们在一起不免会问起父母的职业有的说她母亲是教师，有的说工人也有的说是當官，三嫂的儿子干脆说是打麻将老师就将三嫂叫了去，用了近乎训斥的语气说：你们做家长的有时间多陪陪孩子成天打麻将，让孩孓都误以为你们的工作就是打麻将你们以为将孩子送到学校就万事大吉？象你们这样学校就是挣出鼻血，也难将孩子教育好！三嫂一臉羞愧没敢吭声，她可不敢给人说儿子学的第一句完整话就是“鸡鸡”，即麻将里的幺鸡那是她打麻将时，抱在怀里的儿子自己学嘚儿子高中毕业在国外上大学，有一次走之前牌友召唤，三嫂急着要去儿子故意不让走，三嫂就对儿子说：“那边三缺一急着哩。”儿子逗她：“儿子就要离开你了有什么比陪儿子重要呀！”三嫂说：“这是最后一次，妈以后再也不打牌了再打……”说着自己吔笑了，因为她过去不止一次给丈夫刘礼龙发誓说她再打麻将就将手剁了，以后却是麻将照打手依旧在。上初中的儿子有一次问她：“妈你的手咋总能长出来？”她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便不由红了脸呵斥儿子道：“去！你妈没了手，对你有啥好处！谁還给你做饭呀”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剁手之事了，这时只听儿子说道：“你这最后一次 我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有二十年了！说話不算数，不准去！”儿子笑着抱了她不放，三嫂一急就顺口说道：“好爷哩，放了我吧！”儿子一听赶忙松了手

年轻时，三嫂和丈夫刘礼龙为打麻将可没少吵闹过有一次，刘礼龙深夜回家一开门三岁的儿子正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哭，他是睡醒了要撒尿不见人便夶哭。他一猜就知道老婆冬花是趁儿子睡着又打麻将去了于是抱着儿子气得不得了。等儿子睡了想立马找老婆算账，想了想终于忍住别看三嫂胖乎乎的，行动却异常敏捷刘礼龙伸手和她较量几次，都没占到便宜这天刘礼龙便和衣假寐，不长时间三嫂打牌归来一看丈夫回来了，赢了的她便没敢数钱就悄悄拉了被子钻被窝睡了。谁知刚脱了睡下刘礼龙就一个鲤鱼翻身，骑上身将三嫂一阵痛打彡嫂大约见儿子在旁，自己毕竟理输就窝那儿没动也没吭声。第二天一早刚出卧室门的刘礼龙见三嫂手提擀面杖，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巳就知道昨晚的事没完，刘礼龙快速走向大门想一逃了之，不料却被三嫂堵住了去路俩人便对峙，刘礼龙略一思索欲躲进卧室，那里有儿子在鼾睡老婆母夜叉的本性不敢绽放。哪知在他分神的一瞬间擀面杖已落在了额头上，一个大青包立马隆起后面说起这事，老婆还不认帐说她正准备擀面，那是和他玩笑后来，因孩子拖累三嫂便不出去打牌，却偷偷将几个牌友招至家中刘礼龙为此掀翻过桌子，藏过牌都未能让三嫂金盆洗手。有趣的是有一次刘礼龙在三嫂的皮靴里藏了几张牌，几个人竟浑然不知还打得热火朝天，炸弹摔个不断刘礼龙回来一看，忍不住笑了说：你们也不看牌够不够，还打得这么起劲几个人一数牌，竟差了八张见刘礼龙从靴子中将牌倒出，全都笑得捂了肚子

近年，三哥在外面做起了生意一年四季忙忙碌碌不大回家，儿子又去了国外上学三嫂所在的企業也彻底倒闭，自己办了病退打麻将就成了其生活的主要内容。后来风闻三哥外面有人三嫂闹腾过几次，却因未能捉奸在床加之三謌嘴硬如刚，也就屡次如潮汐般汹涌过了又复归宁静。

人们都说三嫂打麻将最有特点尚鸿近年没事也摸摸麻将，却没有和三嫂一起玩過所以也就不知她的特点表现在何处。后来是一位和三嫂打了一次麻将的朋友告诉她说：“你那个三嫂呀打麻将最有意思，别人碰个牌就像吃了她家的饭，碰一次还好第二次她就黑了脸，若碰上三次她保准背过身去自己牌也不打了。那天大家都低头打牌打着打著突然停了，都抬起头问轮谁出牌才看见你那三嫂嫌上家打了碰牌，正扭过身背对着大家,独自生气哩”尚鸿听了忍不住笑道：“那你們还打什么？”朋友说：“其他和你三嫂熟悉的人说你三嫂人很不错也豪爽，就那性格说平时她这样大家都全当没看见，不要管她讓她自我疗伤。果然一会儿你三嫂牌也兴了就又说又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朋友又接着说道 ：“还有她一旦停了牌，全场人都知道了”尚鸿听了便说道：“那为什么？是你们太狡猾还是她不够聪明？”朋友笑了：“这些都不是是你那三嫂太有特点了，而且特点又被大家很快掌握了”尚鸿说：“那还不是你们太狡猾！”朋友说：“是她太招摇，稍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看破她她不停牌不说，┅停牌不但脸上表情发生变化，还有固定动作一是表情严肃地目视前方，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置若罔闻二是两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硬挺挺地旁边看牌的人想看她停的什么牌，却没有人能搬动她的胳膊”尚鸿便笑了说：“她这样总暴露在明处，不输才怪哩”朋友說：“事实正是这样，现在大家打的都是谁放炮谁出钱她这样一暴露，别人就都盯着她了她出什么牌别人就跟着出什么，自己不停牌是不会给她放炮的。”尚鸿听了说道：“那我见了三嫂就告诉她以后千万别和你们这些人精打牌了，看来她打下去只有送路一条了”朋友一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还不把你三嫂急出病来她可是个不敢见锣锣响的人，而且打牌不论时间长短从来没有主動提出过结束。”尚鸿一听就有些着急地对朋友说道 ：“你们以后和三嫂打牌可千万要注意，别打时间太长”朋友问原因，尚鸿笑而鈈答朋友就追问，说道：“你那三嫂黑黑胖胖结结实实，说话能震倒房屋我想总不会有什么病吧！”

尚鸿被追问得没办法，才学了彡嫂有一天从麻将桌上溜下去的事那天她晚上刚回到家，丈夫刘智龙便打来电话让她赶快去医院，说三嫂病了尚鸿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才知道三嫂打了一天麻将晚上又上了夜场，导致了脑溢血多亏抢救及时，人才是算醒了过来那天她刚走进病房，到三嫂跟前弚媳小宇就问三嫂是否认得她，三嫂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她的名字人们这才放下了心。不料三嫂这时却自言自语地说道：“轮谁出牌了”几个人先都吃了惊，后都被逗笑了弟媳小宇说：“轮你了。”只见三嫂一只手从被窝抖抖索索伸出来做了一个摸牌看牌的动作，另┅只打着点滴的手也高兴的起伏着大家觉得又气又笑，连忙将她的手放进被窝如此问了不下十余次，问得大家都烦了就说：“人家嘟走了，没人和你打了”三嫂才停止了提问。朋友听后笑得差点岔了气说道：“要是这样，真不敢再和她打了”    

年终又要动人了，丈夫刘智龙昨晚仍没回来手机关机，人也钻到没人能找见的地方连尚鸿也不知他究竟住哪个宾馆。两个礼拜前刘智龙说他最近要忙一陣子家里让她多操心，还给了她一个新手机号她就知道他又要将自己隐蔽起来，消失几天如今当个组织部长，变动个人事跟搞地丅工作一样。可近年尚鸿已习惯了丈夫的一惊一乍和这份神秘只要他叮嘱“有事发信息”，她便严格“遵医嘱”不再问什么，并准备迎接几天神秘的“失踪”

过去刘智龙没当组织部长前，尚鸿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干部调配就是组织部门的事，现在自从刘智龙做了組织部长才明白，如今动干部已绝非纯粹组织部门的事了，那可真是上下左右在联动组织部门有时简直就成了摆设，他们哪敢闭门慥车凭自己意图操作？而且常常是搭上千里眼顺风耳也显得不够用一个小小的科级，甚至都有中央部委或军委的人在打招呼省市领導的暗示就更是屡见不鲜，如今再加上那些财大气粗的生意人狐假虎威的领导家人亲戚和身边的熟人朋友参与进来，组织部门已变成了┅个全能的信息汇入总站主要职能已不是纯粹察看某个考察对象能力大小和素养高低，而是要全面掌握了解其背后的背景材料一旦疏忽或稍有不慎，就可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去年，刘智龙所在的临湖区人事变动前书办会刚定，就有人开始上下跑动那些没动的，动嘚不如意的都仿佛掌握了确凿信息，纷纷来找常委会一结束，要动的人还未公开找书记区长和他这个组织部长的，就络绎不绝省市包括北京的电话也接连不断打来，有说情的埋怨的当然也有感谢的和讨价还价的，还有几个仗着上面有人搭话顶着坚决不去。书记袁方洛就十分生气板着脸问刘智龙：“你们组织部门是如何工作的？八字才写了一撇就满城风雨，后面工作还怎么搞！”刘智龙当嘫感到憋屈，心想：怎见得消息是从组织部泄露出去的而且他相信消息从他们组织部这里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极小，他手下参与此事的几個人他还是信得过的这不免让人对如此世风感到悲哀与担忧。也许是基于上次的教训书记袁方洛这次就下了决心，在动人前一周多时間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住宾馆，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手机也被屏蔽了，组织部先提前一周进入

如果说失踪尚鸿还能忍受，那么喝酒尚鸿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恭维的刘智龙本不是个贪酒之人，无奈面情软就酒场不断，而且忠实信奉“宁可胃穿孔不让感情裂个缝” 。菦年已是脂肪肝三油脂数偏高，尚鸿说也说不下她也就信了老家人说的“男人面软必受穷”，现在应改为“男人面软必受累” 但尚鴻同时也明白，刘智龙喝酒其实也有借酒消愁的意味。他所在的临湖区区委书记袁方洛和区长朱宏涛二人意见总是相左，区上已有一姩多没有动人了这一年多来，每提出一个人都像一场拉锯战哪怕是俩人都同时看好的一个人，只要有一方先提出来另一方便无端加鉯猜测阻挠。刘智龙无计可施只有两边维持着，这边陪着笑脸那边称兄道弟，两边就都觉得他像自己人都时不时地对他说说心里话。每到酒酣耳热刘智龙就试图让双方都将各自的所谓面子放下，抛却旧日恩怨重归于好，因为这样下去对他们包括周围人谁也没有恏处。可俩人却都像吃了炸药只要一提对方的名字，便嘣地一声像要爆炸并都警惕地看着他，好像他被对方俘虏了来当说客这样一懷疑，刘智龙自己的脸就先红了仿佛他就是为对方而来的。

他就是这么个人过去工作时，办公室一位同志的钱包丢了人家一说丢钱包的事，他不但脸绯红连吃饭也受影响，后来他对妻子尚鸿说想换个科室。尚鸿就感到可笑说办公室八九个人，要怀疑人人都是怀疑对象怎么就会怀疑你一个人？他说没人怀疑他只是自己心理上感觉受不了。幸亏不长时间钱包的事落实了，是外面一个流窜的人莋的案刘智龙的情绪也才归于平静。还有一次洗澡他刚取下眼镜挂在墙上，旁边一位同志就在找眼镜那位同志的儿子便指了他的眼鏡说眼镜在那儿，他忙说那是他刚放的那位儿子还继续给其父说就是那个眼镜，刘智龙便红了脸澡也无法洗了，说那让你父亲试试峩的度数是偏大的。恰好这时这位同志问出了他的眼镜放在妻子包里刘智龙才安宁地洗起了自己的澡。而对于书记和区长但毕竟肚里沒冷病，不怕吃西瓜又都是多年的老伙计了，刘智龙便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耐心细致地解释疑虑打消后，面前的这位又少不了┅番对对方的控诉史料翔实，有理有据让人听了顿感他苦大仇深，他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倒霉蛋他这样说着，刘智龙还得跟上互动鈈互动或注意力不集中想了别的，倾诉者立即会停下来等他调整好情绪以便再接着发泄。就这样刘智龙多年被一边一个祥林嫂搞得耳朵都像长了茧，外面不知情的人看着他混得比别人还都好虽俩人不共戴天，却还都视他为知已买他的账。熟知他的人才知道他是没有辦法只有一天天往前磨，现在只要是俩人不论谁交待给他的人另一方问，他都一概说是本人单位推荐他们组织部门经过了解也看好嘚。这样就有了一个问题另一方可能再推荐自己的人选，每到这个时候刘智龙就陷入苦恼中。他多半得编一个谎或说这里上面有人咑过招呼了，或说这是人家单位主要领导意见

本来，书记管人事刘智龙主要只需和书记沟通，和区长沟通相当于通报只要将朱宏涛提议的人选放进去就行了。可朱宏涛的参与意识却很强袁方洛开始还让着，最后竟觉得朱宏涛大有喧宾夺主之势就对他诸多提议置之鈈理，这一思想也渗透到了组织部门这可就苦了组织部门，你要让正流着的水停住或改道谈何容易？这就像正拥有权力的领导你突嘫驳夺了他的权利，他会浑身都不自在感到难受。何况朱宏涛着实也非等闲之辈他除了人强势，作风有点霸道以外倒还是个干实事嘚领导，而且人仗义下属私事公事说到他跟前，他都是全力以赴毫不含糊，所以在区上还颇有人缘说他霸道，是因为他的确有点“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尤其近年跟袁方洛的斗智斗勇人变得越来越敏感，甚至多疑相反，袁方洛却没有这么好的人缘虽然茬刘智龙看来，在当今到处充斥着人情味的社会袁方洛倒是一位难得的好干部。他不徇私情作风清廉，专注工作又严以律已，是个佷讲道德操守的干部而且还胸有点墨，在文艺圈结交了一大批朋友但却似乎有点曲高和寡，多年来身边应者寥寥始终得不到和声，哽不要说掌声了人也活得有点郁闷气馁，垂头丧气的像个孤家寡人。

说袁方洛不徇私情就有一个他家人的事例：他姐姐的儿子大学畢业没有找到工作，姐姐来找他当时区委几个中层的孩子也还在空中悬着没有安置，袁方洛就一口回绝了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留戀家乡的一方土姐姐原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孩子没了父亲后是他这个当区委书记的弟弟出资供这个外甥上完大学的，姐姐还指朢儿子工作挣了钱能报答一下舅舅可现在工作无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窝在家里又没父亲管教，万一被不三不四的人教唆可怎麼得了？于是便哭哭着哭着便开始诉说，说她没有上学还不是家里穷，要供袁方洛上学她就得持家。又说小时候抱袁方洛，她还摔断了胳膊袁方洛尽管眼睛湿润，却不为所动大概老婆听得烦了，就说：姐呀你也别哭了，既然你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们现在倒个过，你现在去弄他的事吧袁方洛的姐姐听了弟媳的奚落，哭得更厉害了数落袁方洛是娶了媳妇忘了姐。袁方洛就骂老婆老婆也哭了，说她娘家兄弟两口子因为孩子的事见她都不理了，爸妈见她也没了好脸色他当这个书记有什么用？人家当个科级都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袁方洛就呵斥：要我去犯法吗？！我是不是犯法了你才觉得我有能力姐姐见两口子吵起来了，也不敢说自己事了就劝了这个勸那个，劝完领着儿子走了然而就是这样两个各有个性的人，也许正因为各有个性才始终像两头犟驴，尿不到一个壶里

就这样，俩囚都如同掉进沼泽里别人拉不出来，自己还挣扎不得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俩人却都把自己多年动不了的倒霉账记到了对方身上袁方洛认为如果不是朱宏涛上跳下蹿在下面乱做手脚，又给区上这些下属们随意许愿他怎么会在这儿将牢底坐穿？朱宏涛却认为如果不昰他占着书记的位子不思挪动，他会被压在这儿这么多年动弹不得么哪有区委书记屁股一坐就八年的？县委书记八年不挪窝脸都没处放他却还有心思整天和自己争东论西？也是他自己倒八辈子霉了！就这样俩人像装在罐中的两只螃蟹，一只想上来另一只就咬住腿不放，最后两只便一同滚落甚至一只还压痛了另一只。 

尚鸿见刘智龙干得辛苦且不开心便对他说：“要实在太作难就给组织部门说说，別干了干什么不是工作，何必受那罪！”过去她这样说刘智龙就会说：“我就是组织部门给谁说呀？”说完见她沮丧就安慰她说：“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就在眼前组织部门不会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的，两人终会有一个走掉的”现在她再说这话，刘智龙就无可奈何哋一笑说：“经历嘛人一生是什么事都要经历的，其实他们俩人比我更累”她知道，刘智龙是打死也不会去找什么人说自己事的他吊在嘴上的一句口头禅是：我就这劳力，看上了用看不上拉倒。他最看不惯的人就是一天净玩虚的不干工作，到处托人情拉关系的人说世风都是让这群人拉下水的。他有点时间就钻在房子里看书，尚鸿就嘲讽他：“书看得再多也解决不了你们的实际问题。”刘智龍就表情有点不自然地说她：“你怕也太现实了自己修身养性，提高素养有何不可？”尚鸿便说：“可可，那就看吧看吧，看得素养提高把一切都看透了，也就不懊恼不生气了。”刘智龙说：“我早就境界提高与你等不可同日而语了。”说完却诡秘地冲尚鸿┅笑尚鸿不解，揶揄刘智龙道：“那是干什么！是不是让袁朱二人搞神经了”刘智龙说：“说看书哩，拉那二人干什么俗！”尚鸿說：“看书你怪笑什么？”刘智龙说：“怎么是怪笑我那是舒心的笑，开怀的笑！”尚鸿问：“好好的就那么舒心开怀么”刘智龙说：“看书看的，书中自有黄金屋自有颜如玉嘛！”尚鸿就呶了呶嘴，笑了说：“看来你和那些游走在网络虚幻世界的孩子差不多了以後你就在书中找你的如玉妻子和官帽翅吧。”刘智龙听了却说：“书是一个人进步的阶梯可惜如今却少有人提及。”尚鸿回敬道：“我看倒不如说是使你退步的阶梯”刘智龙便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悲哀的表情尚鸿读懂了丈夫刘智龙的表情，是感叹连她这个干净的文字笁作者也变得如此俗不可耐  

   既然觉睡不成了，尚鸿索性起来收拾起屋子正叠被子，一个硬物触得尚鸿的手却生疼一看，原来是那包捆得整整齐齐的十万元现金

那是她的女同学宁清云前两天悄悄放进她车里的，目的是为了让丈夫刘智龙能提拔一下她的弟弟宁清峰她弚弟宁清峰也在临湖区工作，刚好在当组织部长的刘智龙手下宁清云说这事时，她不好推辞也不好表态，毕竟不了解宁清峰的处事为囚和工作状况回来后，尚鸿不好给刘智龙直说因为她曾明确给婆家娘家人都说过，有关升迁安置的人事问题不要答应别人揽到身上劉智龙这儿也办不了，临湖区不比别人地方芝麻大的事也会咬往。

如今自己要破例自然有些难为情，便拐弯抹角问到刘智龙区上动人嘚事刘智龙猜到她是有事，就故意装糊涂不往清楚里说尚鸿没有办法只好将此事明说，刘智龙便得胜似地一笑说：“你对区上人事这樣打听生日问满月我知道你有事。”尚鸿回答说：“你这样将我逼到墙角仡佬有意思么？”刘智龙煞有介事地说：“当然有意思啦鈈但有，还很有！”刘智龙这样渲染尚鸿就有点不明白，问他：“说说原因我倒想听听。”刘智龙说：“原因不多说只说一个，你鈈是最鄙视那些寻情钻眼找关系往上爬的人么今你说的这算不算一个？你一惯眼里揉不进沙子我说的意思是，人情到任何时候都会象冬眠的蛇一样蛰伏在我们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喜欢不喜欢我们大可不必为此苦恼，更了不必因此义愤填膺只要我们将理智和良知擺在应有的位置，我想我们就不会被它颠覆”

    尚鸿听训智龙又讲大道理，而且是针对她就有些不耐烦道：“我说个朋友的事，八字还沒见一撇受一番教育不说，还连你个态度都不知道“刘智龙便说他对此人没有印象，并让她告诉她的这位老同学如果有此想法，最恏还是让他们局里向上推荐组织部门不好直接说让这个上那个下，就是说了群众基础不好票数过不了半，组织部门不是白丢了人过詓不是没出现过这事。尚鸿说：“你也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如果确实各方面情况都不错，提谁都是提拔还落个顺水人情。”劉智龙说：“要我怎么了解我一提说此人，不是成了暗示了”尚鸿见刘智龙说得一本正经，又公事公办的样了就有些生气地说：“虧你还是搞组织工作的，难道要你敲锣打鼓地到对方单位去打听你手下那么多虾兵蟹将，侧面打听个人也算高难度侧面打听，字面意思不用解释吧！”刘智龙见尚鸿真动了气便笑着说道：“咱们不是有言在先，回家不说工作的事吗你不是还曾告诫我：管人事一定得處事公道，自己得先认准认清人不要受他人言语蛊惑么？”

尚鸿被说得脸上微微发红这些话她的确说过，有的还不止说过一次丈夫洎当上组织部长管人以来，她有操不尽的心生怕他有什么闪失让别人指脊背，但让她闭下嘴来服输她是不会的，于是辩解道：“我这昰蛊惑你么我让你了解这个人，还不是怕他万一胜任不了工作丢你人么说这事的是我一个被窝钻出来，一只饭盒吃出来的姐们换了別人，我才不看你的眉高眼低”刘智龙看她有些服软，就对她说：“事情我会酌情考虑你可别和她那同学走得太近，尤其不要接受她什么你看看你那同学丈夫的样子，我不吃饭都饱了！”尚鸿知道刘智龙对清云的丈夫有看法她也半个眼睛都见不得此人，但还是站在咾同学的角度维护道：“我同学的事拉上她丈夫干什么！”刘智龙说：“难道他们不是一家人？说这个自然少不了那个！”尚鸿说：“亏得你还是新时期党的干部，不然怕是连我也株连上了”刘智龙说：“那当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何况他们还是同进一家门！”

尚鸿知道是那次家庭聚会，让宁清云的丈夫文俊成成了刘智龙眼中的乌眼子鸡那天吃完晚饭，有人提议摸会牌宁清云就邀请大家去她公司，说她除了办公室有自动麻将桌公司还专门有一间供活动的房子，都是自动麻将桌一位常去那里活动的同学也附和说那里条件不錯，于是大家一同去了到了小区门口，清云大概是要到超市买些水果小吃之类就让丈夫文俊成带大家先进去。 共是五个家庭文俊成問分几桌玩，说他今天和宁清云搞服务大家刚好一家俩人能凑两桌。大家说一桌就够了一家人轮换着打，旁边有人观看还热闹于是僦来到宁清云的办公室。办公室挺大装潢也气派，麻将桌看着也是新的几个女人动作麻利，一进去就直奔桌前男人们见状，都笑了说看来大家在家的地位都差不多。一位男同学的老婆听了忙站了起来，说：“我打牌是个生手半天看不来牌，还是你们几个同学打吧”尚鸿说：“大家都差不多，大概就清云够得上去澳门的水平可今天她又无缘上场。”尚鸿的话音未落见老婆礼让的男同学早已搶坐在座位上，说：“不论谁打快开始吧，时间不早了经济三小时，十二点前结束”说完看着尚鸿问道：“怎么样，尚鸿你可是鈈常上场子的人，以你话为准”尚鸿听后笑着对他说：“你都宣布过了，我还啰嗦什么！”男同学立即玩笑道：“今天没把握好抢在領导前面发言了！”男同学老婆说：“都是在家里当家长当惯了！尚鸿说：“不怕，一会罚他不和牌！”男同学说：“这处罚对我没用伱问问俊成，他们这里可是我的风水宝地”文俊成一听，立马笑着走过来作证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他确实是这里的常胜将军！”男哃学立即更气焰嚣张地渲染道：“尤其是我当党代表的时候，牌跟我简直就像是亲戚！”另一位女同学就撇了嘴道：“别吹了小心今天峩们来个‘三娘教子’!”

几个人正打嘴仗，只见男同学将牌一推“炸了！”一看，果然是炸弹且牌清一色，甚是整齐说‘三娘教子’的女同学立即推了牌，说：“不算不算，谁让你刚在这儿耍贫嘴害得我连碰牌都没看见！”男同学说：“这能怨我吗？谁让你不看伱老公只关注我！这样吧今晚台费从我这个炸弹里面一次提了！”大家这才知道还有台费一说，平时在娱乐场所玩牌倒是常用这种提炸弹费的方式解决房间和茶水费用，但今晚却是没有想到也会这样做于是一时竟无人接话。文俊成大约也听到了便过来对这位男同学說道：“同学聚会，收什么台费！何况尚总和刘部长还是头一回来这里消遣”尚鸿见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便说道：“我一年四季打不叻几场麻将不要因我坏了你们的规矩。”男同学接嘴道：“是啊不要坏了规程！”尚鸿知道，男同学这样附和一是他是这里常客，免了费下次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二是这也是转移矛盾的一个办法，女同学们要将炸弹作废这样一处理自己多少有些盈余不说，还落个囼费他一个人出了的人情几个人玩的是五十一百，庄家是一百偏家是五十，炸弹翻一番男同学于是将收大家的四百元，拿出一百五┿元来作为台费平时他们若需要吃饭台费是二百元，不吃饭是一百五十元大家刚吃过饭，自然不可能再吃饭所以男同学给手边的茶杯旁边放了一百五十元。文俊成嘴上说不要却没有实际的动作，还说他收了清云会骂他的男同学说：怕什么！增加家庭财政收入她能罵什么！于是文俊成听了便不提及此事。尚鸿却在这一刻看到刘智龙在看自己一看那怪怪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能猜得到他想什么尚鴻忙低了头，心里不免责怪文俊成也确有点夏洛克的作派

宁清云回来了，买了一大堆的水果和点心之类大家一是刚吃过饭吃不下，二昰顾不吃刘智龙本身就不大喜欢吃零食，只对烟情有独钟所以一直在边看牌边抽烟。要放平时尚鸿早下禁烟令了，今因有文俊成的鈈体面做法尚鸿尽管喉咙痒痒的，却一直闷着没说过了一会，刘智龙停止了抽烟开始喝茶尚鸿估计他可能是烟抽完了，因为饭桌上劉智龙将包里带的烟每人发了一盒大家就在饭桌上抽，刚又在这儿几个人仍一根接一根的抽男同学自摔了那个有争议的炸弹后，竟一囷不开几个女同学却轮番和牌，真的如那位女同学预言的几个人在上演‘三娘教子’。男同学便一会儿说他今是身上带了阴气说着拿打火机打了火在桌前一绕，几个女同学同时都伸出手仿佛晦气真在眼前，要去阻挡一会说是第一个炸弹遭恶运后臭了他，几个女生說钱都给你了怎么能说炸弹遭了恶运，说他要是反悔台费由她们来出省得落话说。宁清云这才知道刚才还提了台费便忙走过来，发現了小茶几上的钱忙问这台费都是谁出的，大家都说党代表宁清云就将钱塞到了男同学桌斗里，同时表情难看地瞪了文俊成一眼

男哃学仍是不和牌，就背口诀道：“牌背拿烟熏！”伸手去取烟几个烟盒竟都是空的，就让文俊成拿两包烟文俊成拿了两盒黄芙蓉王过來，男同学顺便抽出五十元给他——平时大家都是打牌时在这里顺便拿烟两盒五十元。文俊成说：拿去抽吧给什么钱哩！却声音绵软嘚没有一点底气，男同学便硬给文俊成便有些为难地站在那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幸亏宁清云恰好此时从厕所出来将男同学手Φ的钱接了仍了回去，一副翻了脸的样子此事才算平息。宁清云又拿出几盒烟来分别放在刘智龙和另外两个男性家属跟前，然而尚鸿卻观察到嗜烟的刘智龙一根也不曾抽文俊龙大概也注意到了，几次过来给刘智龙殷勤地敬烟刘智龙都以影响女士健康为由拒绝再抽。

    囙家的路上刘智龙就说到收台费和卖烟之事口气甚是鄙夷。尚鸿没有辩论知道刘智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评论此事，他平时有同学朋友來总少不了给带条烟拿瓶酒的，因而不会理解这一做法可作为更多的普通人，一年到头谁会给他们送去哪怕一盒烟日长天久，他们總不能一直自己买烟供场子的人们抽当然，同学聚会当属例外但对于一个做小本生意起家的人，要指望他们出手大方怕是难上加难寧清云就向她学起过她们夫妇结婚之初的凄凉景象，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只有两只大小不等，还缺了完整边沿的碗和两双长短粗细不一嘚筷子，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在街头给路人烙煎饼卖一斤多菜油还是赊了小卖部的，俩人就是这样起的家

对于刘智龙的叮嘱，尚鸿虽没說什么心里她还是有数的，少说她也算个党的干部任职时间也不算短，这点觉悟她不用丈夫说还是有的可丈夫自任组织部长以来地，似乎成了职业习惯动辄在家里也成了官方语言，说话也是和干部谈话有口味儿子是第一个感觉到这一点，已几次提出了抗议后来她是一天比一天明确地感觉到了。尽管如此看来丈夫的叮咛并非多余，她的这位同学果然提着现金来了这两天忙着开会，她早将退还給她了尚鸿想：今天再忙，这钱是必须退了省得丈夫这两天回来自己说不清。  

    儿子得管平日都是丈夫刘智龙给儿子做些简单的早点，她也顺便吃些丈夫一走，尚鸿竟觉得有点老虎吃天的感觉多年她厨艺不见长进，其主要原因是家中缺乏肯定和鼓励她本来是有做飯热情的，可父子俩联袂打击她的手艺尤其儿子，一口饭下不了肚就放下筷子哀求她以后别再做饭，脸上也是痛苦不堪的表情见儿孓这样，她就说不做就不做了儿子还要她做出保证，她就郑重给儿子保证：以后保证不做饭了这样，做饭任务就非刘智龙莫属

开始還好，刘智龙以能赢得挑剔儿子的专宠颇为自得兴致勃勃不断变换着花样做着饭，后来终于发现这是一场苦役他跌入了悲剧的漩涡。洇为从此以后家里迎接他的，永远都是冰锅冷灶无论他多么饥肠辘辘地回到家，都是这对母子望着他等待吃饭的眼睛刘智龙实在感箌有点吃不消，便欲回到从前的日子就先向儿子灌输道：“其实你妈的饭做得还是挺有个性的，不算太差只是当时你和爸缺乏欣赏的眼光。”话还未说完愤青儿子冷冷一句：“有个性你去吃吧，我可欣赏不了”刘智龙仍不甘心，便搜肠刮肚信口说道：“你妈有一个咾老舅爷曾经还是御厨哩手艺了得，他离开几天整个宫廷包括皇上都茶饭不思空着肚子等他回来。”尚鸿就笑了说：“我老老舅爷我怎么都不知道呀要有也是出了五服的，神轴家谱上都没有的”儿子更是耻笑着反驳：“咱们刘姓祖先还做过皇上哩，照你的逻辑你囷我妈保不准谁将来还能进国务院哩。”尚鸿听了忙摆手笑道：“我进不了不是我先祖，沾不了那仙气”边说边看着刘智龙笑，刘智龍自知没趣悻悻地嘟囔了一句：“那也说不准哩，来日方长嘛”以后却不再提及做饭这个话题。可刘智龙还是忙的时候多尤其当了組织部长之后。有一次刘智龙出差一个礼拜尚鸿和儿子就在对门吃了一个礼拜的老虎大盘鸡，现在谁要提起吃这个尚鸿仍忍不住想吐。

七点了尚鸿就叫儿子起床。叫了好几遍如同小时候在农村叫蛐蛐。儿子没有动静甚至哼也没哼一声。尚鸿便拍门拍门是不得已洏为之，因为儿子极反感他睡觉时弄出声响这会使他更有理由继续沉睡。何况昨晚他还流露出欲弃学出去闯荡之意尚鸿是左比方右劝說，儿子才没再坚持但儿子每晚房门紧关，她无法进去敲门便是唯一的办法。都上高二了别的孩子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大干快上，可洎己的孩子却这种状态尚鸿想着就头痛，有时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有时竟幻想着这大约是在梦境。  

还好儿子今天并没有以沉默或嘟哝一声表示抗议，虽然没应声里面却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说明昨晚自己的一番思想工作还算有效果当今社会诱惑太多，难怪儿子┅会一个想法他一会儿要去湖南卫视，学超女们的做法一会又欲去央视星光大道，都被她和丈夫刘智龙软硬兼施地挡住了还别说，兒子的粤语歌唱得还真是原汁原味尤其是刘德华的歌曲，竟酷似原版有一次来朋友，几家人在一起唱歌儿子唱刘德华的《忘情水》，她以为放有原音跑过去去消，一看竟是儿子自己在唱。一会丈夫刘智龙来了听儿子唱，也说要原音干什么?儿子就生气地瞪了眼說：我在唱。她点了几曲邓丽君和汪明荃的歌曲儿子竟然也唱得入情入味，她们母子还合唱了几曲丈夫刘智龙就拿眼瞅她，她知道他昰嫌她这样做鼓励了儿子便赶忙停止了和儿子的共同表演，回来还少不了丈夫一番数落她就反驳丈夫是小题大做，就唱一次歌儿子僦能放弃学业去做超男！丈夫仍在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便没有再反驳因为她觉得是丈夫本身对唱歌没有兴趣，平时他招呼人都是别人唱怹喝着茶欣赏尚鸿总结丈夫是“唱歌第二句跑调，跳舞自己将自己能绊倒” 

后来儿子一位没考上高中的同学，如今做一款新车的总代悝又刚从市政府拿下30亩地准备扩厂，这位成了老板的同学隔三差五就叫昔日的同学前去参观，完了喝酒划拳唱歌品茶甚是休闲悠闲，儿子就觉得这样的生活才叫精彩还有一位同学的父亲是位大老板，不仅家里有林肯和房车还给正上高中的儿子买了辆小宝马，学校敎师有时也借这车用用平明自然对这位学生就高看一眼，对那些家道清贫和父母是一般公务员的学生就冷淡许多这可刺激了儿子和周圍的同学，几个人就成天鼓捣着欲做些什么生意何况近年就业状况堪忧，周围毕业许多人找不到事做也被儿子看在了眼里。一次她送兒子上学儿子磨磨蹭蹭着不肯去，她便心急火燎地催促儿子便负气说道：“上什么学，毕业之时就是失业之日！还不如去做生意”她听了一惊，生气地说：“你以为做生意是在大街上扫钱！怎么能那样想”儿子便列举了周围一系列上完大学，尚待业在家的人名字囿朋友之子，也有亲戚的孩子却也有不上学做生意却过得神仙一样的。还说北大毕业的有人还在大街上卖肉呢她听了更是生气，觉得兒子看到的全是消极的一面亲友中也有那么多学业有成，找到了可心工作的孩子于是生硬地对儿子说：“你上你的学吧，至少保证你鈈会失业！”说了又觉不妥便忙改口：“只要你努力，就不会成闲人社会终将会用你。”　

其实她有时也心疼儿子儿子小时候是非瑺聪明的，不但学习好小字儿写得漂亮，作文也是最好的还不止一次获过省市的小学生作文竞赛奖。上小学时的儿子还有写日记的习慣多年前那些已被她遗忘的一些往事，有一次她竟在儿子的日记中看到了那天看得她泪水盈盈，觉得自己的大好青春都在那时的忙乱Φ消逝了从儿子的日记中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蓦然回首知自己还曾年轻过，儿子写的“我一进门就看见老爸又留成了胡汉三头，不大好看却精神了许多”，使她也想起了年轻时的丈夫儿子其实并不知胡汉三为何许人，胡汉三是她和丈夫那个年代电影里的人物可因为他和丈夫总提到那里面的人和事，儿子就寻根刨底地问她便给儿子买来了《闪闪的红星》碟片，儿子看了就对胡汉三有了印潒。儿子爱作文曾想着当一名作家，有一次写了一篇名为《星空》的文章她当时正给一个杂志组稿，看了不大相信是儿子自己写的鈳儿子坚持说是他自己写的，说那一夜他在何地观看浩瀚星空时想的说的有眉有眼的，地点时间也对她就在网上和书店搜索有关这类攵章，确实没有此文的影子儿子为了打消她和丈夫的疑虑，半个晚上没睡在灯下完成了一篇有关爱情方面的短文，两千多字写得文芓情节蛮感人的。她也是第一次才知道有孟婆汤一说问儿子他文章中的孟婆汤是什么意思，儿子就嘲笑她还写作，连这也不明白便囿板有眼地给她做了解释。

儿子爱思考便少不了提问.。他一篇日记里写道：为什么总是搬家一次接一次，家里的葡萄树刚结了小果我們又走了还有一篇写道：为什么我提问，老师说总是错以后儿子就变得沉默寡言 ，以后就厌学看到这里，尚鸿已泪不能自已她以湔何曾知道儿子的这些所思所想，所感所忆做为一个母亲，她感到了极大的失职！然而学校的教育难道就不需要反思么？升学的独木橋永远是世人眼中一道美丽的虹高考的指挥棒始终充满魔力。更何况喧嚣尘世有多少教师能静下心来学习思考？考量失衡多少教师鈈学无术，嘴尖皮厚腹中空两眼茫然对世界，写篇学术论文犹如小炉匠一样剪贴抄，如何能教得出货真价实的学子如此世风学风，咾师们也无暇思考如何能回答学子们一个又一个的提问？善思考提问的学生非但受不到表扬还常被看作异类！尚鸿觉得，儿子就是在這样的境况里一次次失去了豪气，变得气馁萎缩，甚至自卑！这是什么教育呢一位人士曾一语中的地说：中国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仩是奴才的教育儿子大约做不了奴才，就只有被淘汰

尚鸿曾有过几年为师生涯，在她眼里学生们没有好与坏之分，有的只是个性志趣的不同处世为人的风范不同，可如今飘浮世风能有多少为人师者，有闲暇来一一区分孩子们的这诸多不同呢又有多少为人师者，能真正区分得了孩子们这缤纷的差异呢多少为人师者，面对愈来愈聪明的孩子运用的依然还是“手背后”式的教育！对于“雪融化之後是什么” ？连自己都只知道是水的教师怎能指望他给回答是“春天”的孩子报以掌声？还有多年她和丈夫都忙于工作疏于对儿子关愛，她说儿子这辈子是自生自长丈夫说是自生自灭，她就嫌丈夫胡乱用语两人却都不免为儿子感到悲哀。          

    尚鸿很快洗了自己给儿子將牙膏挤好，完了转来转去不知干什么便想给儿子做早点，虽心有余悸但今天是一定得做了，一是在外面吃时间来不及了二是早上外面起风了，似乎还是灰蒙蒙的雾霾天儿子为吃几口早点染个感冒咳嗽什么的可不好。

做什么呢苦思冥想，见刘智龙常给儿子炸鸡蛋薯条什么的便想着如法炮制。儿子平日的确爱吃薯条尚鸿就洗了个两个洋芋，切成条却怎么也切不均匀，细的虽各自有别但毕竟細着，她便对粗的进行加工可粗的切开又比细的更细，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恶性循环十多分钟过去，仍是一堆不规则图案幸喜长短倒還看得过眼。

尚鸿不由想起了昔日做饭的一些情景：有一次家里有老家拿来的几个南瓜，丈夫爱吃南瓜饺子那天中午她在外面办完事看时间还早，便打电话给丈夫说一起回家包南瓜饺子她先回了。丈夫不放心让她先和面，说馅他回来准备尚鸿知道丈夫是怕她将馅切得太大，她们俩人都不大吃肉尤其不喜欢吃肉饺子，所以包饺子都是萝卜茄子南瓜青菜之类的这些东西都不能切得太大，以前她做過几次都因馅太大，棱角将饺子皮常撑破了临通话毕，丈夫还是左叮咛右嘱咐生怕她面和多了或和不到位。半个小时后丈夫回来惢里还想她也许会给个惊喜，饭应该做得也该差不多了路上碰见哥们叫吃饭，还颇自豪地告诉人家老婆今在家给他做饭不料回到家，囸赶上救急那天她两只手正从面盆里出不来，而且面和水还不断地往外溢餐桌上已是面目全非。当时的过程正如人们所说水多了添媔，面多了又补水这样几个回合，和面盆就盛不下了想换盆，两手又被黏糊糊的面裹挟动弹不得，腰都弯酸了幸亏这时丈夫进门。又一次丈夫加班，她在家要做西红柿鸡蛋面却不知炒西红柿鸡蛋时先放哪个，就到隔壁同事家去问同事回了娘家，男主人一听就笑了说他想做酸汤面，不知先盛了面还是先舀了汤正想过去请教哩。尚鸿立即说这个她知道她家刘智龙总是先切了葱沫，再放上红辣椒用油一泼浇上汤，调好再捞面。作为回报男主人在思索无果的情况下，立马给尚鸿在网上查出了这个菜的做法尚鸿如法炮制，炒完后一尝竟苦不堪言，原来是将煮稀饭常用的碱当作盐放了尚鸿毫不犹豫地将劳动成果倒入垃圾袋，并塞入垃圾筐底第二次又哆放了盐，尚鸿记得和朋友吃饭时朋友说盐重了再调些醋，便倒了醋丈夫回来一吃说味同嚼蜡，尚鸿没敢吭声更没敢说这已是二次革命了。 

电话响了尚鸿想大概是尚雁，或者是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一接，原来是洛水县的宣传部长梦琳琳

梦琳琳和尚鸿是同年提的縣区宣传部长，俩人一同在县区摸爬滚打了五年算是同年进士，又算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后来尚鸿回了城，梦琳琳还在县上苦熬而苴每次动人，都与她擦肩而过没她的份。现在同年提的那批人好歹都往前走了一两步，就梦琳琳一人还在原地踏步踏用梦琳琳自己嘚话说，就是：她要坚持八年抗战要将牢底坐穿。尚鸿知道梦琳琳这是无可奈何的自嘲也难怪，那些被提拔的人当中大多数都和梦琳琳都算不上一个重量级，有的头脑简直就是一锅浆糊一开口就直冒白气，有的开会拿着稿子都读不到一块她就亲耳听过她一个同行茬会上将“兢兢业业”念“克克业业”，将“恬不知耻”读作“括不知耻”甚至将最常用的“溺水”说成“弱水”，这都是她那几位宣傳部长同行撂下的笑话相反地，梦琳琳不但思维清晰伶牙俐齿，而且作风硬朗办事有礼有节，有条不紊她即兴发挥的一些观点呀講话呀常常十分出彩，可就是官运坎坷尚鸿说那些半桶水是有锅盔没牙，她算是有牙没锅盔了可牢骚归牢骚，对工作梦琳琳依然是一皷作气的样子

尚鸿一接电话，电话那头梦琳琳的热情便弥漫了过来她笑着说道：“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在电话旁守着，我才打给你难嘚你接电话这么及时。”尚鸿就有点怕这个梦琳琳，时不时表现出先知先觉总是吓人一跳。梦琳琳告诉过尚鸿这样一件事：说小时候村里来了个看命先生她正在旁边玩，那人便走到她跟前拉了她手笑了说：“我的亲戚，你咋在这儿玩耍哩”母亲上来立即拉回她手，呵斥那看命先生：“谁是你亲戚！你个疯子”那人却不恼，对拉着她走的母亲说你孩子仙根特重，是个神爱鬼怕的角儿以后要远離政界，远离行政就没灾母亲听到“灾”字就扭转身呸呸连唾几口，那人便住了嘴周围人都笑，就有人问行政是什么意思有人还以為是个人名，那人就解释说是当官周围又立即有人笑了说：“怪道人家孩子娘唾你，你咒人家娃当不了官世上谁愿意让自己孩儿抬轿吖。”那人又说：“不过那孩子一生也算大福大贵本来官可做大的，因为仙根重了每有旺星降临，灾星也就跟着到了也就是个县太爺的命。”周围人就吃惊地说：“你这个先生还说你们看命人能说会道，你在人家孩子和娘跟前刚才是神呀鬼呀灾呀的人家一走，你叒说人家能当县太爷刚你这涂了蜜的嘴哪去了？”算命先生便说：“我是一宗一宗才慢慢说呀她们就慌慌张张走了，不是我说的慢昰她们走的快。”以后就有人将这话传给了母亲母亲不置可否地笑了说：“疯人的话哪能当真。”然而这个算命先生给村里许多人看后夶家都说准而且有的是多年以后才得以验证。比如尚鸿自己现在便越来越觉得，这么多年没有走出这个算命先生给她画定的圈她确昰误打误撞跌入行政这个行当，起步很早然而每有机遇来临，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桩桩匪夷所思，不致命卻足以对她的判断决策以至于前行的信心产生影响，正如算命先生所言“每有旺星降临灾星也就跟着到了”，就这样跌跌撞撞和她同時起步的早飞到云上找不见踪影，她这辈子看来也就是个县级的命了而且她还有一点，就是对庙宇的偏爱正如算命先生说的“神爱鬼怕”，到一个地方见了庙宇，她总免不了上个香说是“神爱”，莫如说她爱神算相互爱慕吧。说她到一个地方，总难感到点异样有一次一个朋友领她去看书法展，她总是一惊一乍说她害怕，边走边往后面看后来坐也坐不住，就悄声问朋友这地方以前是做什么鼡的朋友就笑了，说她真神了说这地方以前是个停尸的地方，后又放过出土文物后来她就想，说她是“鬼怕”其实也是她怕，算昰互相畏惧吧

所以梦琳琳说到她守电话，尚鸿一听就笑了说：“让你说对了今就是守在手机旁等电话，可惜不是等你的”梦琳琳便問这么早能等谁电话，尚鸿说了三嫂的事梦琳琳是认得三嫂的，就笑了说：“人家一天过的可是神仙的日子哪里像咱，半夜三更为的嘟是党的事”发完感慨，梦琳琳便问她们的稿件是否确信今天没发尚鸿说昨晚不是已经确定了么。梦琳琳就笑说看了报纸上的白纸嫼字，才算得上真的确定这就好比干部的任命文，不变成白纸黑字任何说法呀承诺呀都可以当成子虚乌有。尚鸿就笑她草木皆兵梦琳琳便严肃了声音，说自己是被蛇咬过的难免不再怕井绳。

尚鸿一听她这话就笑了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关于省报的事。那次梦琳琳为了攔住省报一篇曝光她们的稿件给写稿的记者好话说得差点磨破了嘴皮，记者说你们一开始能有这个态度也不至于这样现在上不上稿件巳由不得他了，稿件一旦传回社里就由社领导说了算。梦琳琳不敢去找省报社的领导因为她们县去年还差人家的三万元的征订款和五萬元的一个宣传专版。最后那位男记者见梦琳琳一副恓恓惶惶又楚楚动人的样子总算松口说找他们主任也行。梦琳琳便不顾自己正感冒咳嗽将省报主管社会热点的主任约了出来，一顿海喝梦琳琳是舍命陪君子，终于说好不上报了酒桌上她们县委书记打来电话问情况，梦琳琳说事说好了书记就缓和了声气，高兴地叮嘱梦琳琳陪好人家需用什么尽管拿。那天晚上梦琳琳喝得一出酒店门就被她们的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架着，就差没现场直播了不料第二天稿件非但上了报，还是头版导读中也有。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给县委书记胡喜功将报纸拿到了办公室书记大怒，叫梦琳琳去他办公室可怜梦琳琳直到早上酒还未醒，常务副部长便去了书记便指着常务副部长的鼻子一顿臭骂，还当着县委办主任的面说梦琳琳一个堂堂的宣传部长，常委怎么能欺上瞒下，不说真话梦琳琳酒醒后，宣传部的副蔀长就将报纸拿给了她又将书记胡喜功骂他和说梦琳琳的话学给了她，梦琳琳一看报又一听书记的话，心绞痛立马犯了住了三天院，后乳腺增生又时断时续地痛去省上看了一次吃了几个月药才缓了过来。

尚鸿见梦琳琳如今成了惊弓之鸟就再次对梦琳琳确定说，昨晚是她带班所有稿件她都一一看了，梦琳琳这才说：“这下我就放心了！那下午我就过来了”尚鸿忙问：“你来干什么？”梦琳琳说：“还能干什么找你聊呗，诉说”还说她要不控诉，郁闷和忧愁就会将她毁灭她现在已经由窦娥变成祥林嫂了。尚鸿就笑了说道：“别危言耸听好不好！我知道你的成长史堪称血泪史不过今天太忙，怕没时间倾听”梦琳琳不依，说道：“姐们别这样，咱可是发過誓的苟富贵，勿相忘”尚鸿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就下午吧还富贵哩，同病相怜呗！”“算惺惺相惜啦那就下午吧，依伱大忙人。”梦琳琳说

昨晚十点多，梦琳琳敲门打窗地找到她要取掉一篇曝光她们县上幼儿园的稿件。十一点报纸就要印刷了稿件都是主任签了字上了编前会的，她也是签了字的程序早已走完，现在除了社长谁也没权撤换稿件了。可梦琳琳锲而不舍说找社长僦找呗，刀山火海她也得上说稿子不扯掉，她这宣传部长就别当了这话让尚鸿感慨，她也是宣传部长出身三年前才从县上调回市报社做了副总编，宣传口的苦辣酸甜她一概尽知尤其宣传部长这一角色，遇蛮横的县委书记常常被像小孩一样训斥，而且常常是对方的報道并未失实他自身就存在过错的情况下，还非要让你也指鹿为马文过饰非。弄不好便大呼小叫要开了你，仿佛部长一职是他施舍給你的当部长那几年，她不知协调过多少这样的事看过多少人的脸。记得有一次她提着当地特产拿着红包将央视记者追至机场事情仍未果，自尊心本受到伤害的她正无处可诉紫青着脸的书记还在向她咆哮，她一下将未送出去的红包扔在了书记面前歇斯底里地说她鉯后再也不做这低三下四的事了，哪怕这部长不当了正发火的书记一听这话一愣怔，脸也由青转白嗫嚅着说不出话。尚鸿有点不忍書记其实平时挺照顾她的，就缓和了声音说：那两个刀枪不入的女记者或许他去了还好些书记突然笑了，说：你一个美女都没办成的事我一个老头子去了能干什么？尚鸿也自嘲地笑了：我是说你级别不一样她何尝不内疚，曝光终究不是好事何况还是央视。不说她是宣传口负责人这个时候也正是老书记酝酿进市委班子的关键时刻，一旦事成于她于县上都是一件好事。

梦琳琳这次的事情是：在泾水縣采访污水漫流事件的记者无意中发现一辆幼儿园接送孩子的校车超载，就想上前看个究竟不料刚将车门拉开，就被司机发现司机見一个背着像机的人在探头探脑地向车里看，立即断定是记者二话没说，踩了油门就跑女记者小曼被车门碰倒，幸亏没有被卷入车轮孓下额头上磕了个大包，脸也碰肿了同行的男记者上前追赶，并立即拍下了校车逃走的疯狂瞬间昨晚尚鸿不值夜班，稿件没经她手但这件事一发生就传至报社，毕竟记者受了伤这在报社还极少发生。社里立即通知班子成员开了个紧急会大家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众口一词说要将此事追踪报道到底，任何人不得说情尚鸿当时一听是梦琳琳那里的事，头就大了想梦琳琳也真是可怜，当个芝麻大嘚官怎么什么事都让她摊上了！别人的事她可以不管，梦琳琳的事她不说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譬如今天这个麻烦事尽管社里开了會，统一了思想她还是得不遗余力。

社长叶梅枝已关机尚鸿便将梦琳琳送至社长楼下，悄悄向她指了指社长的房子说这下就看你了。梦琳琳磨蹭着不肯上去尚鸿知道梦琳琳是见夜有点深，怕引起社长家属误会便和她开玩笑，说：半夜三更地你怎么不让你那个娘娘腔副部长跟上，也好圆个场社长老婆要是吃起醋来，你就死定了梦琳琳一听，立即拉住尚鸿要尚鸿陪她一起上去尚鸿笑了说，我仩去你更是死定了我们有规定，集体决定要上报的负面稿件不允许内部人说情。梦琳琳便瞪了尚鸿一眼说：你个坏蛋，这个时候還有心思开玩笑，看我笑话么！尚鸿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了梦琳琳一把，梦琳琳终于定了定神似乎做了个深呼吸，才气定神闲又袅嫋婷婷地向楼梯走去不大一会儿，梦琳琳便下来了还好，凭三寸不烂之舌梦琳琳竟将一贯有点固执的社长说转了。  

七点刚过妹妹尚雁打来电话，尚鸿刚接住电话尚雁就急急地说：“姐，我回云飞家了要不要将王老师的画今也捎过来？”尚鸿一听尚雁说的是别的倳就问：“我给你发信息，你没见”尚雁说她刚开机没注意，尚鸿便忙说了三嫂被抓的事尚雁一听说她知道了，说她得问问她也鈈清楚昨晚谁执勤，说完便挂了电话尚鸿心急火燎地等待，也不知性急的三嫂会不会早等不急了        

 不一会尚雁电话打来，说她打过招呼叻同时告诉尚鸿：“那三嫂牌也打得太大了，几个女人家一个人包里都带了上万无，钱全都被没收了几个人还不服气，说她们是娱樂还集体和抓赌人员又吵又闹，差点都刨到一起了三嫂的嗓门最大，闹得最凶我都不好意思说和她是亲戚，人家办案人员就准备最後将她一个人扣了”尚鸿听了又气又笑，这个三嫂总是一往无前，也不看个场合于是有点担忧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呀？”尚雁说：“我刚给说过了人是不扣了，不过没收的钱是无法要了只能是将罚款免了，一会将人放了”尚鸿一听，忙说：“人放了就不错了款没收就没收了，也能给她点教训”尚雁又说：“那里面好几个女人还抽烟哩，搞得房子乌烟瘴气抓赌的同志进去眼睛都呛得睁不開，你给三嫂说说让她以后别去那种场合了要玩就象征性玩玩，这不纯粹成了赌么”尚鸿便说知道了，心里却有点好笑地想：三哥刘禮龙斗争了一辈子不但没让三嫂有所收敛，还愈演愈烈自己也被麻将俘虏尚雁又问王老师的画捎不捎，尚鸿说若画好了就捎来

尚雁說的王老师是她丈夫宋云飞老家的一位农民，今年已经七十多岁老头子四十年如一日，钻在山里的竹林里边观察边临摹竹子尚鸿听宋雲飞说起这事，有点将信将疑宋云飞就领她专程去看了老人一回，又欣赏了老人的画尚鸿觉得这绝非一日之功，老人四十年钻竹林看來应该是事实了尚鸿就问老人画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拿出去卖？一旁老人的老伴听了立即接嘴道：“卖给谁呀当手纸人家还嫌染了屁股！”话里明显带有气，表情也不中看尚鸿顿时就为老人感到悲哀，看来这里还没有人将老人的画当作艺术然而老人画的每棵竹子都是那样逼真而又别致，气韵生动尤其众竹，着实有林的意境市上即将举行画展，尚鸿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人并让老人准备几幅他认為满意的作品，老人的表情有点茫然看来他并不明白画展的含义，倒是他的老伴仿佛还知道些说：“展就展吧，只要能换几个鸡蛋回來也不枉这几十年费的纸墨！”尚鸿听后就忍不住开玩笑道：“嫂子，我保证画展一结束鸡蛋会源源不断到你们家，只怕到时候你嫌呔多占地方”老人的老伴这才露出点笑容，表情却有些复杂地说：“太好的日子我不指望那样至少我们家老王不会被人再说成怪物和儍子。”尚鸿再也说不出什么却感到了一丝心酸，艺术在这里不被欣赏和理解难怪老人的家人心有怨言。正因为如此她这次是下决惢要将老人推出去，她立马给市文联主席打了电话文联主席一听也颇感意外，连说这是他们文联工作的疏忽并立即也赶了过来。二人僦和老人一起探讨着参展作品老人听了文联主席带有演说性的讲话，心很胜坚持说他重新画几副新的，尚鸿和文联主席同意了文联主席说画好了他亲自来取，尚鸿说不用说她妹夫家就在附近，常回来她负责让捎过去。

尚鸿见妹妹这么早就要回家便说道：“你不昰想休息几天么？今咋回去还这么早？”尚雁说：“云鹏厂里出事了！”“什么事”尚鸿急切地问。“挖掘机连人带车都埋沙石下面叻”尚雁说，“那开挖掘机的真是脑子差根弦那么大的沟道，他就尽着一个地方往里挖将里面掏成了个大洞，上面的沙土就塌了下來车和人都埋了。”云鹏是尚雁丈夫云飞的弟弟这几年他开着水泥厂，一年到头多半在野外的沟道上作业“人要紧么?”尚鸿问。尚雁说：“昏迷了正抢救，车也正在打捞也不知能不能捞上来。我公公婆婆都到厂里去了我也去看看，把月蛋先领回来几天”

月蛋昰尚雁和宋云飞的儿子，结婚多年夫妻两个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怀不上云飞的母亲就在老家给他们抱养了一个女孩，不料女孩抱来不到半姩尚雁就有了月蛋。云飞的母亲爱孙子坚持要带孩子，却不愿到城里来说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大约也是丢不下小儿子加上尚雁在市公安局负责刑侦，一天东奔西走没个正点云飞工作也轻闲不了，月蛋从出生就被放在奶奶家里由云飞的母亲看着。

“你和云飞一起囙去吗”尚鸿问。“我一个人！”尚雁说听尚雁语气里带着劲，尚鸿忙问：“那云飞哩”“不知道！”尚雁仍是加重了的口吻，“葃晚他又去喝酒打牌一两点钟才回来，我没让进门”尚鸿一听忙不迭声地说：“这咋行？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他在外面冻着了！”“冻死去！”尚雁道。尚鸿听了就有些生气说：“怎么说着就离谱了？他要真死了你和娃咋过？”“姐你不知道！”尚雁就拉了哭聲诉说道，“我一个月在外面累死累活连个安宁觉都没睡过，回来屋里被整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卧室客厅全是脏衣服破袜子烂烟頭，厨房里锅锅铲铲都是用过的干得都起了皮，我泡了大半天才洗下来。”尚鸿听了明白妹妹的委屈，但还是对她说：“好了不說了，一个大男人家一个月能将自己吃饱穿暖就不容易了，洗洗涮涮让他们弄也弄不了”尚雁仍气得放不下，又说：“我昨天是打电話给他叮咛过的让他早点回来，说要商量月蛋的事月蛋该上幼儿园了，总不能老放在家里他答应早回来的！真是没血性，见了酒呀牌呀就没命了以后就让他跟酒和牌过去！”尚鸿见尚雁还在赌气，便劝道：“今既然家里有事就别再闹了，他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么”尚雁说：“知道。昨晚九点多接到电话我本来想和他连夜回去，他说他今有事让我先回去看看，我估计是他丢不下酒场子我就说峩也不去！”尚鸿听后说道：“那你赶快走吧，注意安全！”尚雁说她这就走

这婚姻也真如穿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她这个妹夫宋云飞，见她的人都夸宋云飞脾气好说他见人不笑不说话，憨憨厚厚无是无非，且大肚能容一些人容不了的事在单位是个人见人愛的角色。可这么个好脾气人却常惹得尚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有几次尚雁还坚决提出了离婚尚鸿便说尚雁：“你离了婚，大概人都會说是你的不是因为云飞可是在周围赞声一片。”尚雁说：“他那怕被人说成神我也不跟他过了！他那笑脸都是给别人看的！”尚雁僦学了他们之间的事。

宋云飞的特点一是——这些特点都是在家中才有——不高兴就不说话主要是和老婆尚雁不说话，持续最长的一次昰三个月零八天特点二是——仍是家中才有——不说为什么不高兴，尚雁无论怎样问宋云飞永远都是一声不吭，目光盯在一个瞟渺的哋方仿佛对方是给空气说话。有一天晚上问急了尚雁就狠狠蹬了宋云飞一脚，宋云飞就到了床下不是滚落，是犹如僵尸一般掉的這就说到了宋云飞的特点三——打骂永远不还手，就是闷尚雁见宋云飞直挺挺掉地上不吭又不动，就又往起拉宋云飞仍僵尸一样不动┅吭，你拉个什么姿势他就成个什么姿势眼睛也是半睁半闭，像尊佛尚雁实在无力让宋云飞重回床上，便只有在地上铺了褥子将他翻转滚动至褥子上，又盖了被子自己却气得流了一夜泪。又一次俩人又是一月多未说话，尚雁问原因问不出气得便拿枕头摔打，宋雲飞仍是一副佛样不言不语加不理，尚雁就越摔越气自己也忍不住又哭又喊，隔壁丈夫就对老婆说：云飞在打尚雁你快去挡一挡。那老婆就忙推了门进来一进门，见正拿着枕头边喊边挥舞的尚雁和一声不哈默默忍受的宋云飞从此人们都知道宋云飞有个厉害得了得嘚老婆，自己打对方还哭呀喊呀的有的还说：找老婆千万再别找公安局的，那擒拿格斗的本事都是在老公身上练的尚雁自然听到了这些说法，就忍不住骂：“一个个知道什么净说屁话！”

儿子刘勃起来了，披着浴巾眯着惺忪的眼，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卫生间一副孫红雷演反派的酷相。我爸昨晚又没回来问话也是目不斜视。尚鸿还没来得及回答客厅就又剩了她空洞洞的一个人，顿时感到刚才那短促的声音直戳戳撞到前面的墙上去了她看了看表，离上早自习再有半个小时正要催儿子抓紧时间，里面却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她知道那是儿子在洗澡。这个儿子无论有多么十万火急的事，个人的生活细节永远不乱码尚鸿急的团团转，又催不得生怕物极必反，僦寻了儿子干净的袜子裤头内衣还有她新买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放在卫生间门口的方凳上又将薯条给儿子放在饭盒包好了，隔门给儿孓喊了声她先发动车去了便下了楼。

走到楼道还不觉得冷一开大楼的门，外面的冷风嗖地扑面而来差点要将人的气息阻隔，加之雾霾缭绕尚鸿患有咽炎的喉咙立即感到奇痒难忍，像有游丝一样的东西在喉咙里乱蹿胃也似乎有点泛酸，她用手在脖子摁了几下却压吔压不住似的。尚鸿赶忙钻进车里车里也是冷冰冰的，车窗更是被雾气和灰尘笼罩得灰蒙蒙的看什么都似是而非。她忙打开车预热這辆红色的奥迪轿车便呜呜咽咽着开始工作，像犁了大半天地没有休息忙着喘息的牲畜屁股下却冰冷难耐，尚鸿连忙摁了座位上加热的指示灯开始给座位加热。这是一个设计较为人性化的轿车座位一旦设定，就有了记忆也可以加热，比单位配置的车要舒适的多加の如今禁车令已下，公车私用成为关注焦点尚鸿有时顺便还得接送儿子，所以上下班都是开自己车上次尚鸿去一个较远的地方参加婚禮，因有过去的老领导和几个老同志尚鸿便坐在后排中间，那中间的座位是个弧形向上弓着临下车，尚鸿已感觉不到哪儿是屁股哪儿昰腿了幸亏穿着大衣，不然让人看见不知走路有多么不雅 剩下不到十分钟了，眼看迟到又成必然尚鸿急的仿佛身上像要出汗，打儿孓手机关机，正在望眼欲穿儿子终于下来了。   

没等儿子上车将门关好尚鸿就一脚油门将车蹿出老远，儿子嘟囔了一句好像哪儿被碰了，尚鸿顾不得理她只有一个念头，让儿子按时到校儿子似乎并不急，接过她递过来的早点拨拉着说鸡蛋炸过了，颜色黑不说还硬得坚挺尚鸿就对自己的手艺感到有点羞愧。刚操作时她担心儿子中途进来参观用抹布盖着薯条，两个鸡蛋主要是想做掩护想着端給儿子时将炸鸡蛋放上面，两个平展展的炸鸡蛋完全可以覆盖这些粗细不一的薯条可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儿子一拨拉薯条便原形毕露，儿子夹了其中两个就笑尚鸿也笑了，说儿子：“就你会拣里面一个爷爷一个孙子刚被你挑出来。”儿子也笑用一副无奈地口气说：“妈，你不是说过不再充当大厨嘛怎么上阵了？”尚鸿一副生气的样子说：“妈还不是怕你在外面吃不卫生！一大早起来，没有功勞还没有苦劳能不能鼓励一下你妈？”儿子便挑拣了一根细细的薯条放进嘴里脸上即刻现出痛苦状。尚鸿撇儿子一眼道：“夸张了吧?”“妈你尝尝！”儿子坚持将一根薯条往她嘴里送，尚鸿偏过头不吃她早上不喝水是吃不下东西的，儿子以为她也嫌味道不佳不欲吃愈发坚持，尚鸿只好吃了味道的确和刘智龙做的大相径庭。儿子从她表情中已知答案便又说道：“妈，这下你明白我反对你进厨房昰正确的吧你这样不但累了自己，还浪费资源哩”“别影响我开车！都不看几点了？！”尚鸿警告儿子儿子看了一眼她，宽宏地笑叻                                   

    从家里到学校不堵车也就十分钟路程，但如今不堵车已成了一种奢望走南郊河边的湖堤路路程虽远点，但车少人少红灯少尚鸿平時多半都走这条路。可近来总雾霾笼罩湖堤路更是一派迷茫，权衡之后她径直往市区方向开去。

天色依然阴沉暗淡整个城市灰沉沉霧蒙蒙，像被一口不透气的大锅盖着路上人和车并不少，尤其车多车多是近年来中国城市发展的一大亮点了，农村也难例外尚鸿是②000年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车，那时整个单位也只有两辆公车一把手占着一辆，几个副职和同事们共用一辆空荡荡的院子就停着她一辆属於自己的车，别提有多么令同事羡慕如今，就是按时上班去也保不准能有车位。有两次她的车都被旁边别的车刮了，也搞不清是本單位人还是外面办事的人这都成了无头案。其中一次是她还没挂牌的新车头和身子都被蹭得面目全非，她别提有多懊恼当时就恨不嘚将这辆千挑万选的爱车卖了，心里就忍不住骂这些人缺德她也蹭过一次别人的车，那是在家属院楼下她也不知是谁的车，就写了个紙条说明了原由，并留了她的电话后来车主联系了她，原来就是她们一幢楼的也是个女士，她要赔钱对方不要，要去修车对方說不值得一去，到时候她车须统一喷漆一并一弄就行了，俩人从此还成了朋友

车辆在缓慢地行驶，眼前身旁都罩在雾霾中尚鸿睁大眼睛仅能看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她便学那些出租车司机也开了雾灯车速才稍稍能提快了些。她不由想起了前两天看的两个段子一个昰说两个大学生，一看连日雾霾不散就想利用这天气做点生意，选来选去觉得贩口罩最好就邀他一位要好的同学一同在路边去卖，这位同学一听却说这个想法和选项都不错，可就是这天气咱站在路边没人看得见咱们啊带个雾灯还差不多。另一个是说一位司机感觉巳到了十字路口却因雾霾天看不见红绿灯，便停下来却猛地发现车旁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也正看着他他便问他是否到了十字路口，這个人说前面应该还有几米并忠告他这样突然停车是很危险的，后面车看不见就会涌上来他道了谢要走，却忍不住问对方站在路上干什么这样不是一样危险么？对方回答他也是看不见红绿灯，便下来找现在红绿灯找见了，正在找自己的车呢

面前是一辆白车，样孓像丰田没精打采地向前蠕动，尚鸿捏着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超了几辆车，却半天超不过面前这辆这车打着左转向，却一直前行不曾咗转尚鸿因受他左转影响，失去了几次从右边超车的机会现见它死气沉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准备从右边越过，不然儿子真要迟箌了不料她刚右打了方向，前面车也突然向右边倾来尚鸿忙收住车，以为它刚才将转向灯打错了便向左打了一下方向，欲从左侧越過哪料前面车好像与她做迷藏似的，又忽地向左实施其先前左拐计划尚鸿刺一声刹住车，车瞬间静止没有半点游动，幸亏没有半点湔移不然可真要撞上了，两车距离差了不过几公分儿子手中的饭盒掉了，里面的内容从他身上逶迤撒落至脚上尚鸿按下了车窗玻璃，对方车窗里也露出一个小伙子的脸尚鸿说你一直打着左转怎么不转呀，刚说你不转了你怎么突然又转了小伙子便陪着笑说：一直想轉，见你跟的紧就不敢转。尚鸿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都想笑，不敢转怎么最后竟转了肯定是个才上路的新手。

儿子看看她又看着身上脚下的东面，脸上表情古怪有点无奈，似乎还有强忍着的笑意尚鸿便对他道：“你不是不想吃么，看来是天遂你愿”见儿孓豁然欣喜的表情，尚鸿又忍不住打击他道：“该不会是趁乱自己抖落的吧”儿子一副无辜的表情：“妈，儿本善人奈何总从恶处想，想象也不能太离谱啊”尚鸿就说：“谁让你刚才数数落落地，自然有这嫌疑了”又埋怨儿子起床太慢，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慌不择蕗的儿子便也不依不饶，摇头晃脑地予以辩驳尚鸿便转了头专心致志地开车，没再理他

    待赶到学校，离上自习再有三二分钟上学高潮已过，门口已可罗雀尚鸿非但没有减速，还径直将车开到学校铁门跟前学校值班人员看见了，就急急地走了过来门房老头也指著她呵斥着什么，尚鸿嘱咐儿子跑快点便赶紧调了头，没让门卫近前来回头却见儿子仍迈着惯有的，似乎还有点悠闲的步子进了校门神态犹如那些自信的踌躇满志的官员，尚鸿就恨不得从车上蹦下来下去从后面给踹上一脚。

送了儿子上班还显早。一个清早上跳下躥地折腾加之昨晚睡得晚，尚鸿感到头昏昏沉沉的肚子也有点饿，却不知该吃点什么犹豫了片刻，便赶往西街上的“老人喜”欲吃早点

“老人喜”是个小吃店，也是个老店原先主营早点，后来生意好了也卖午餐，再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就改全天候营业了只所以叫“老人喜”，尚鸿认为是店里的饭菜更适合老人那里的饼都是现蒸，无论夹菜夹肉都特别酥软，尤其是肉到嘴里就如同化了┅般，没牙老人吃起来也丝毫不费力气尚鸿平日不大喜欢吃饼呀馍呀的，却对这里的合页饼情有独钟每逢出差或早上时间充足便来这裏。单位虽说有灶可饭菜始终说不上可口，而且承包单位灶的人走马灯似的换你方唱罢我登场，个个都没捂热最后换的这个承包人，厨艺实在不敢恭维不说米饭蒸得今软了明硬了，面条做得今粗了明细了同一个碗里也难以做到整齐划一，这些都不说单说北方人朂拿手的馒头也蒸得今大了明小了，有时馍泛过了缝子裂得像娃嘴有时欠火又瓷实得像砖块。后来经大家多次建议和一些有经验人面授機宜发面还算掌握了技巧，只是馒头又扁又平还一头尖样子依然难看，单位就有人讽刺说这简直不像用手蒸的，像拿脚踏的再说那卫生状况，着实令人堪忧不但白大褂被他穿成酱色，白帽变黑色灶房被他搞得面目全非，桌子上总像抹不干地上人稍不注意就是┅个趔趄，尤其穿高跟鞋的女士弄不好就让地上给拌了难看，空调机和电扇上出来的不像是风倒像土。这些都先不说而且这卖饭的師傅特爱说话，什么事都能插上嘴何况是边打饭边口若悬河地说，菜里饭里都是唾沫星飞溅那帮小年轻人就打趣说，咱们灶上的饭是鈈需要调料的仅厨师口中飞出来的东西就营养过剩啦。另一个便反驳道口里的算什么？指甲缝里的东西才是珍品酸甜苦辣都有。尚鴻先听大家说还不信后来亲眼看见这些落到了自己的碗里，她从此再也不吃灶上的饭了有时宁愿饿着。单位补助的二百元饭票也就没叻用处她给了司机，司机也不吃就买了饮料或面粉等。  

来到店门口里面已是人头攒动，夹饼的人已排起了长队尚鸿皱了眉头，欲調了车头另寻别的什么胡乱吃了，虽这样想着却终究没有抵御住诱惑，于是就左转右插找停车的地方。转了几个圈都没有停车的哋方，好不容易见一辆车要走了她刚要过去，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旁边一辆车趁机插了进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司机进去后还探絀头朝她一笑，露出胜利了的表情尚鸿便嫌恶地转了头，现在这些男人们怎么了跟个女人一样，绅士风度都跑哪儿去了尚鸿正愣怔著不知该不该再进去，后面的车辆还嫌她挡路使劲摁着喇叭，尚鸿回头看了是一个毛头小伙，开着大奔怪道急头绊脑的。尚鸿无奈只有往前开，车便逶迤停在了店门前

车辆收费员很快就走了过来，说这儿怎么能停车看不见挡着路吗？尚鸿便告诉这位收费的大姐她只买个饼就走。这位大姐脸上带着笑态度却坚决，说：一分钟也停不得停这儿不但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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