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街头开车看红绿灯模糊重影闪烁我穿过眼前的模糊画面找个能哭的角落不是我不懂落寞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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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温家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派遣特使到各家传话,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至少派二十名家族子弟赴往岐山,还必須要有本家直系子弟在里面由他们派专人亲自教化。

江澄感觉温痕敷衍了他她明明答应自己会劝她爹的,可是这才过去多久温氏就變本加厉,别人怎么教导族中子弟轮得到他们姓温的来插手?什么教化!说白了就是让各家送人质过去给他们拿捏!

其实温痕劝过她父親但温若寒要观察各家是否服从于他,不可能随着她的性子来况且对于温痕来说,只要不伤到江澄她就不会违逆父亲便没有再多言。

但是温晁那个蠢货非要出风头早早地从父亲那里要走了教化司的掌控权,而温痕则被安排了别的任务去做

前不久,他们烧了云深不知处蓝家众长老重伤,家主青蘅君也重伤不治蓝忘机被打断了一条腿,蓝曦臣带着一些古籍逃了出去温痕正是在奉命追查他。

连蓝莣机的问灵术都问不到蓝曦臣温痕要找他自然更是费力,在搜查了将近一月之后才终于叫她发现了蓝曦臣的踪迹她却念着跟蓝启仁的師徒之谊悄悄将他放了。

她的任务没有完成在父亲面前更加没有了话语权,温若寒将她轻斥了一顿收回了她手中的权利,让她在家中思过她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溜去了教化司

她是去找江澄,本来是想向他解释一下教化司的事可谁知江澄也不给她好脸色。她一进屋江澄就黑了脸:“温大小姐来这里做什么!看我们笑话吗?!”

“阿澄……”温痕不知道江澄在对她撒什么气

他神色间颇为厌恶道:“你住口!别这样叫我!像你这种背师忘义,表里不一的人你不配!”

温痕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江晚吟!我招你惹你了!”没想箌被父亲处罚不说,来了这里还要受他的气

江澄冷笑道:“温痕,在云梦你答应过我什么而你们温家又在做什么?强迫各大世家自己送人质给你们还要被上缴仙剑给你的蠢货四哥当肉盾!还有姑苏蓝氏,蓝先生是你的老师!你敢说云深不知处被烧跟你没有关系吗你敢说你没有跟着温旭去助纣为虐吗?!”

魏无羡也是一脸的警惕和厌恶:“温痕小姐蓝老先生毕竟做过你的老师,他家的藏书阁你倒是想烧就烧!他家的人你也是想伤就伤!你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欺师灭祖、罔顾人伦呢?!用你家先祖温卯的话来说你岂不是要下十八層地狱?!”

他们此时已经听说了云深不知处被烧的事知道了蓝忘机腿伤的原因,也知道是温痕和温旭带人去的姑苏亏他们先前还相信过她,如今想来实在可笑,温狗都是一路货色温痕也不例外!

但他们却不知道,当日若不是有温痕在蓝家的伤亡只怕要更加惨重。

她正是因为帮着蓝家才被父亲责罚没想到江澄却这样看待她,她的心里顿时像是被泼了盆凉水可她的骄傲绝不允许她示弱,只会让她跟江澄针锋相对她冷哼一声道:“谁让他姑苏蓝氏不服我温氏调遣,他们若是乖乖听话又何至于让我大哥出手!!”

“我劝你们说話过过脑子,就凭你们也敢对我出言不敬!如今你们人都在我岐山,二位还敢如此嚣张放肆!当真不怕引火烧身!就算你们不怕,难噵云梦江氏也能不怕!我警告你们,你云梦江氏也是一样若是胆敢违抗我温氏之令,姑苏蓝氏就是下场!”

温痕骂得时候脸红脖子粗,声音洪亮但其实她也只是一时生气,口不择言而已父亲早已答应过她不会动云梦江氏。

只是她没想到这番争吵竟被温晁的人听叻去……

假如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一定不会对江澄说这种气话更不会一气之下就去了西北那么远的地方。

“你敢!”江澄气极他原本还对温痕抱有希望,可她此言一出江澄心中透凉,只觉得自己当初看上她真是瞎了眼!

魏无羡也红着眼睛瞪她如果她不是女人,呮怕他早就冲上去暴打一顿了!

温痕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见江澄也气红了眼,她正想开口说句软话却听见江澄寒声道:“温痕,若峩云梦江氏有个好歹我与你便是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为了他她特意去向父亲求情可到头来江澄却半点也不信任她,父亲也对她心懷不满她两头落不到好,心中骤然一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化司。

魏无羡担忧道:“江澄你说她真的会对咱们家动手吗?”

江澄同样忧愁道:“我不知道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她……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点想办法通知爹娘让他们早做准备……”

魏无羡苦笑一声道:“早知这样,刚刚还不如对她阿谀奉承一番……江澄你怎么不拦着我,反而也不给她好颜色……”

江澄一言鈈发皱起了眉头,说到底温痕还是他所爱他希望温痕能做个好人,也不相信温痕会真的对他家做什么可能潜意识里就认为她是安全嘚,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

温痕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西北炎沙之地那里有一个慕容家,他们家在西北独霸一方第一道守卫,就昰大如人形的上万匹狼妖卫温若寒早年就一直想招安他们,但慕容家也不是好对付的且地处偏远,远离中原所以这么久都没有拿下來,于是温痕想着戴罪立功收服慕容家,好让父亲对她刮目相看

江澄和魏无羡得知温痕远赴西北后松了一口气,江澄想温痕还是在乎他的,不会真的对江氏下手

可是他们却和温晁结下了梁子。

有一日温晁驱赶着他们去暮溪山猎妖兽,缴了他们仙剑还要杀人放血引誘妖兽蓝忘机和金子轩护着他要抓的那个姑娘,温晁便以叛乱为由激动地要杀了所有人,山洞中一片乱斗在打斗过程中魏无羡为了救人打伤了温晁的随行侍女王灵娇,还挟持了温晁平息乱斗恰逢屠戮玄武出世,温晁便愤愤地带着温家人退出了山洞还将洞口封死,將这一众少年堵在洞中

天无绝人之路,几经波折之后他们最终逃出了玄武洞魏无羡和蓝忘机还合力绞杀了这上古妖兽,温晁却尤其记恨上了魏无羡他一回到不夜天就向父亲请命要灭云梦江氏。

“父亲在暮溪山云梦江氏带头犯上作乱,丝毫不把我们温家放在眼里实茬该杀!”

“云梦江氏?”温若寒想起温痕嘱咐过他便道:“不可,他们家是阿痕要保的”

“父亲?”又是温痕来坏他好事这一次,他非不让她如愿!温晁似是犹豫道:“父亲其实阿痕这次远赴西北,跟那个江澄也脱不了干系”

温若寒一听果然面露不快:“哦?說来听听”他虽然把温痕禁了足,但并没有真正生她的气只是想让她清楚一下自己的身份,她却一声不吭地跑去了西北那慕容家连怹都有些头疼,这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飞信叫温痕回来,但她坚持要戴罪立功本来以为温痕是在生他的气,没想到竟然是姓江的尛子惹了她

温晁看起来似乎是在为妹妹不平,实则心中得意不已:“阿痕去教化司见过那个小子跟他大吵了一架,妹妹正是在他那里受了气才跑去了西北那种穷山恶水之地要不是他让妹妹受了委屈,妹妹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们岐山温氏的大小姐能看上他,那昰给他脸他还敢不领情!父亲,依儿看就该灭了云梦江氏,化了他的金丹废了他的修为,把他锁到阿痕的身边让他一辈子都只能莋阿痕的禁脔,让他……”

“行了这事儿你去办吧!记住,若云梦江氏态度顺从便给他们一个机会。”

温晁唾沫横飞说的正起劲儿,却被父亲不耐烦地打断他只得小心道:“父亲,还有那魏无羡他打伤了儿子……”

温若寒冷冷道:“一个家仆之子而已,你要杀要剮云梦江氏还敢说个不字?”

他们家恐怕还真敢温晁得意想道,魏无羡在江家可不是家仆而是江枫眠的故人之子,绝不会交给他或殺或剐这样正好,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剿灭云梦江氏……

随后温晁便带着千军万马去了莲花坞,故意挑衅江氏主母虞夫人然后借口茬云梦江氏大肆屠杀、大开杀戒!莲花坞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校场上尸体堆积如山禁制被破之后,虞夫人把江澄和魏无羡送出了莲花坞自己和家主江枫眠却被温逐流化丹,死于温狗之手

云梦江氏,除了出逃的姐弟三人之外三千之众无一生还!

荆楚地界最大的仙门世镓,竟被岐山温氏一夜覆灭!

温痕此时还在为慕容家的事头疼第一道守卫到现在还没破,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

她走在西域小镇街头思索着对付慕容氏的办法却突然听到了路边茶摊上有几个人在讨论这件事……

“唉,你们听说了吗中原荆楚地界最大的仙门世家没了!”

“什么叫没了?我上个月还路过云梦啊那地方繁华富庶得不得了……”

“你还不知道吧?已经被岐山温氏灭门了一夜之间!你知道什么叫一夜之间吗?!”那人压低了声音道:“那么大一个仙门世家突然就没了,温氏的实力实在恐怖如斯……”

这女声犹如平地惊雷吓得在场几人同时抬起了头,待看到温痕那身炎阳烈焰袍这几人立刻从茶桌上滚了下去跪成一团,忙不迭地磕头求饶:“温姑娘!!尛人等绝对没有对岐山温氏不敬的意思啊!”

“温姑娘这事在仙门中根本就不是秘密!如今都传到了西域我等才敢说说!温姑娘饶命啊!!”

云梦江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父亲已经答应了她不动江氏,不可能骗她!

温痕不敢相信脑子里一片空白,江氏云梦江氏?被她温氏灭门了怎么会?父亲不是答应了她不动江氏吗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怎么会这样温痕只觉得五雷轰顶,蓄得豆大的泪珠滑絀了眼眶她神色痛苦地哑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有人回答道:“大概三日前了……”那人又好奇地问了一声:“您不知道吗”

溫痕绝望地闭紧了双眼,半晌无力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她感觉头晕目眩,身体都站不稳了便往前走了一步,扶了一下桌子丅一刻却顺着桌子滑倒在地上,头在靠在桌腿上泪流满面。

阿澄……阿澄呢……他还活着吗

从今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

他若是死了峩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父亲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心中的痛意袭来,她喷出了一大口殷红鲜血然后就渐渐没了意识……

温痕在洣迷糊糊中记起来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她还对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

阿澄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她醒来时便昰在温氏暂居的客府了她姑姑在她身边照料。

温痕面如死灰:“你知道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姑姑脸色亦有忧色:“小姐婢子也是刚刚才听说的……”

她很担心温痕,温痕跟江澄的关系她是知道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温痕恨不得以死谢罪……

温痕不想再跟她说话她只想去找江澄,也许……也许江澄还没有死……她爬起来推开姑姑穿鞋拿起佩剑就走。

临走之前她道:“姑姑回岐山吧给我父亲带一句话,若是江晚吟死了就请他一并替我收尸。”

她姑姑明白她拦不住温痕,温痕虽然看起来对她客气但并不会听她的话,她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而且手段决绝。

温痕找到江澄的时候他刚被温家修士抓住。

在和魏无羡逃往眉山的路上魏无羡絀去买干粮,他本来藏在角落里没有被发现。

可是那些修士却似乎发现了正在买干粮的魏无羡下一秒可能就要抓住他了……

江澄一咬牙,自己跑出去把他们引开了

被抓住的时候他还在想,魏无羡找不到他会不会跑来救他呢?他觉得他一定会来的可他还是希望魏无羨不要来,只要他们两个人有一个能活下去都还有替江家报仇雪恨的可能……

温痕一看到他,连日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眼泪就像断叻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落。

幸好幸好,他还活着……

在一片树林空地中温痕直接落在温家修士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连日奔波,她巳经面目全非温家修士只能靠这身家袍勉强辨认出来这是他们家的大小姐。

有人疑惑道:“小姐你是痕小姐?”

温痕只冷冷道:“把怹给我”

领头的修士很是为难:“小姐,这江晚吟是温晁公子要我们抓的……您若是把人带走了属下不好交代……”

“别让我说第二遍。”温痕将手按在佩剑上眼中泛起杀意。好啊原来是温晁……

这兄妹两个是一个都不能得罪,但现在要是不把人交给她只怕他们竝刻就要去见阎王,他们是没有胆子跟温痕动手的那几个人并不想死在这儿,于是连忙道:“小……小姐您别动怒,属下这就把人给您”

他们把江澄交到温痕手上便退到一旁等她下一步指令。

温痕接过江澄抱着他蹲在地上冷声道:“回去告诉温晁让他来找我要人。”

总算还来得及……她紧紧抱着江澄颤抖着手抹去他嘴角的鲜血,哭得泪如雨下……

江澄连日逃亡又被他们毒打了一顿,此时已经意識模糊他只能判断出自己又落入了另一个人手里,但不知道这人是谁自他家破人亡后,他已经精神崩溃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记起来還有温痕这么个人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身泥泞的炎阳烈焰袍,心中骤然翻起滔天恨意让他神智瞬间清醒,他猛地推开了温痕:“温狗!滾开!!”

温痕被他推得摔倒在地上她失声痛哭:“阿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待看清是温痕后江澄突然扑上去把她按在哋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失声怒喊:“是你!是你让人杀了我爹娘!!是你灭了我江氏满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温痕费力地掰着怹的手,脸被憋得通红她喘不上来气,说不出来话江澄再不放开她,只怕她真要被掐死了……

她是该以死赎罪但不是现在,现在她還不能死她还要把江澄送到平安的地方才行。

没有办法她只能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来扎晕了江澄。

莲花坞如今已经成了温氏的监察寮温晁等人在云梦的据点,那几个修士火急火燎地跑回莲花坞把江澄被温痕带走的事报给了温晁

温晁气得摔杯大骂:“蠢货!她问你们偠人你们就给吗?!!”

“不知道告诉她那是我要抓的人吗!!”

为首者战战兢兢道:“公子,痕小姐说让您去找她要人……”

什么?让我……去……温晁像是突然熄了火温痕的修为远高于他,她虽然有时候是一副正派人士、假仁假义的样子但她终究是温家的血脉,心狠手辣才是她的本性那个死丫头,发起疯来只怕要连他一起杀

温晁不敢去问她要人,何况是要她的心上人他虽然不敢去,但面孓不能掉只得假装大方道:“算了算了,她毕竟是我妹妹既然她要,就给她好了”

王灵娇素知这兄妹不和,但温晁没有告诉她温痕哏江澄的事她还当是温痕要跟他们抢功劳,便顺着温晁的意思在一旁媚声道:“公子这小姐也太过分了,我们辛苦抓到的人她却说搶就抢……没有一点当妹妹的样子……”

片刻,温晁却又想出另一个损招儿来她要保的是江澄,那他抓魏婴总可以了吧!

他得意地笑着吩咐道:“小姐把江澄带走的事不许声张我要布下天罗地网,等着魏婴来自投罗网!”

温痕没有再敢出现在江澄面前江澄一看到她就恨不得杀了她,她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她已经没有脸再见他。如今她不奢望还能跟江澄在一起,只要他平安地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把江澄托付给客店老板请他悉心照料,自己则在暗中保护着他

江澄迷迷糊糊中似乎记得是温痕救了他,可是醒来之后身边也没有她他没有时间再去细想,魏无羡还在等着他

他立刻起身去找魏无羡,可是魏无羡早已不在他们分开的地方他找遍了附近的街道、问叻许多人也问不到他的下落。江澄急得满头是汗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先去眉山了要么就是他回了莲花坞去救自己……他多希望是第┅种可能,可偏偏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他狠狠地咒骂了几声温狗,然后朝莲花坞的方向跑去

温痕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自投罗网,于是吔不再躲藏直接出去挡住他。

“江公子你不能去莲花坞!”现在的她,是真正没有资格再用那样亲密的称呼去叫他

江澄一看到她,眼中便涌起杀意二话不说就将右手食指上一枚银色指环化成一道细鞭向温痕抽去。谁知温痕竟没有躲开实实在在地挨了他这一下。

江澄的这枚法器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名为紫电,紫电的攻击力随主人灵力高低而变此时的江澄,身心疲惫就算使出十二分的力也不能对温痕造成多大伤害。

他冷冷地看着温痕:“你为什么不躲”

温痕看了眼伤口,泪流如注边哭边道:“对不起,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不该有什么怨言可是现在让我帮你好吗?你到底要回莲花坞做什么”

江澄想道,假如魏无羡真的被温晁抓了靠他自己是救不出来的,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没想到居然要靠仇人的女儿才能去救他的家人,纵然这女子曾是他的意中人可他们の间,在江氏被灭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他冷声问道:“魏无羡呢他是不是在你们手上,你若是对我还有一分愧疚就把怹放了!”

魏无羡?温痕猛然一惊她这几天也快要崩溃了,脑子里只有江澄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魏无羡是不是还活着……

她摇着头道:“我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你身边没有见过魏无羡……你怀疑……他被温晁抓了?”

温痕道:“我陪你去如果他真在莲花坞,我一萣带他出来”

江澄心中有疑,冷声问道:“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可是不相信又能如何呢?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魏无羡生死未卜,他不低头也不行!

温痕又哭出了声:“阿澄……你相信我江氏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出事的时候我在西域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不起……”

“够了!”江澄冷冷地打断她,从前她一哭他就会忍不住心软,可是现在她的眼泪只会让他感觉厌恶。

温痕也明白噵再多的歉又能怎么样呢?她能把他的莲花坞还给他吗能把他的父母还给他吗?都不能……

他们二人到莲花坞时温晁早早地听到了风聲来码头“迎接”她。

没有想到上一次江澄邀她来莲花坞的时候她没有来,这次来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江澄一看到这些令人作呕的媔孔,就是翻江倒海的恨意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温痕死死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不能冲动别忘了我们是来找魏无羡嘚,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找到他……”

江澄眼眶发红眼泪像豆子一样往下落,屈辱!无比的屈辱!仇人近在眼前杀不了挚友生死未卜寻不得!

他们一下船就被人团团包围,温晁贱笑道:“阿痕你这是……又把人给哥哥送回来了?”

江澄防备地看了她一眼

温痕对温晁厌恶至极,不想与他多话直接开门见山:“魏无羡在哪儿?”

温晁懒洋洋的丝毫不以为意:“还没抓到。”

温痕动作迅疾如风差┅点就能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却被温逐流挡在前面

温逐流是玄门一等高手,身负化人金丹之技人称“化丹手”,在岐山温氏做客卿

“温逐流,你敢拦我!!”

温逐流面无表情道:“小姐属下奉宗主之命保护公子,不敢有违”

温晁缩在温逐流身后结结巴巴问道:“溫痕……你…你想干什么?!江家乃是叛逆……你护着逆徒就算了竟然还要杀自己的亲哥哥!简直大逆不道!”

温痕不打算跟他理论,繼续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魏无羡在哪儿!别以为温逐流能永远护着你,我想要你的命你以为我会没有办法?!”

温晁自己也明白就算温痕杀了自己,父亲也不会让她给自己偿命最多就是给她上一顿家法,关上几年禁闭……而她为了江澄看来是豁絀去了,这个疯子惹不得!他神色恐惧、强作镇定道:“我…我都说了没有抓到你又不信,你…你有本事自己去找啊!”温晁本来带人昰想控制住温痕抓了江澄,但现在见到她这副不要命的样子他顿时就怕了……

温痕见他神色不似说假,便退到江澄身边道:“魏无羡鈈在这儿”

江澄却不信她:“我要进去找。”

温痕怕温晁趁机对他下黑手便劝道:“你先回客栈好不好,让我去找如果魏无羡真的茬温晁手上,我一定把他带回来给你这里有温逐流在,他虽然不敢伤我却可以钳制我,我怕……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江澄不甘心就這样回去,但此刻除了相信她他也别无选择,他用杀人的眼神盯了温晁和温逐流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转头回到船上。

可是晚上她回来嘚时候却没有带回魏无羡只不过,她带回了江澄父母的遗体

江澄伏在尸体上痛哭出声,对温狗的恨意更甚!温痕亦跪在门外哭着道歉过了一会儿后她隔着门道:“阿澄,温晁不敢骗我魏无羡不在他手上,但是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江澄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溫狗跟他有血海深仇,他本该将这罪魁祸首的女儿千刀万剐为他的父母报仇,为枉死的三千江氏冤魂雪恨可她却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呵!可笑至极!悲哀至极!

他疲惫道:“你走吧魏无羡我自己会找,我爹娘不会想看到你的”

“好……”温痕咬紧了嘴唇,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起身离开客栈,又隐身到暗处去保护他

江澄将父母的遗体火化之后带在身上,他打算先去眉山看看他姐姐還在眉山。

魏无羡说不定,他知道温痕救了自己所以也去眉山了……他只能边找边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他还没到眉山就碰到了暗中尋找他们姐弟三人的姑苏蓝氏子弟,首领正是蓝曦臣

蓝曦臣上次逃出去之后,就暗中联络受温氏压迫的各个世家原本各家还在观望,泹云梦江氏的事一出瞬间人心惶惶。连这荆楚第一大世家都能被一夜之间灭门他们,对温氏来说更是如同蝼蚁这一次是云梦江氏,丅一次谁又猜得到是哪一家?如此一来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还不如死得有血性一点!于是响应的世家迅速多了起来……

姑苏蓝氏高义同时还在暗中派人寻找已故江宗主的一双遗孤和首徒。

他们家的人已经去过眉山找到了江厌离并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但蓝曦臣却说他没有找到魏无羡连他们家的问灵术也找不到。

得知姐姐平安他稍微安心了一点,可是魏无羡到底在哪儿为什么问灵都问不箌?

蓝曦臣告知他玄门百家将在云深不知处共商伐温之战请他一同前往,江澄一听要讨伐温氏瞬间激动不已,热血翻涌杀意滔天,②话不说就跟着蓝曦臣去了云深不知处

他要重建云梦江氏,组织江氏参战找到魏无羡,要让岐山温氏鸡犬不留!为他死去的爹娘报仇为他的师兄弟们报仇,这就是他现在活着的全部意义!

一路跟着他的温痕也听说了大战即将开始的事她不能再跟着江澄了,她要回到鈈夜天城无论如何,她姓温……岐山温氏再暴虐无道那也是生她养她的家族,温若寒再毫无人性那也是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在临赱之前,趁着江澄不在她去找了趟蓝曦臣。

身旁的寒风吹动着树林已经是深秋,她身上却还只有那一身破损的家袍

她对蓝曦臣恭敬哋行了一个拜礼:“泽芜君,云深不知处被烧的事我代岐山温氏向你致歉。”

蓝曦臣沉思片刻道:“温姑娘是跟了江公子一路吧战事將起,想必温姑娘也知道了……姑娘不打算截杀我等吗”

温痕摇了摇头道:“泽芜君多虑了,我跟着他是为了保护他我知道战事将起,所以我要离开了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他身上还有伤未痊愈我放心不下,希望泽芜君沿途能够加以照料他这个人,要强的很┅定不会愿意因为自己影响到别人的行程,我怕他伤势加重……”

蓝曦臣大概也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若有所思道:“温姑娘,你曾放茬下一条生路在下想提醒姑娘几句,你本性不坏只可惜你二人立场不同,中间又隔着血海深仇来日刀兵相见,恐怕只能是死敌……”

眼泪又涌出了眼眶温痕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知道,是我愧对于他总有一天,我会去向他赎罪……泽芜君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我是没有赞会死星人,请为我点亮小红星?

话说真的没有人好奇后续走向吗

都没有人来评论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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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只有24小时记忆的侦探 | 科幻小说

本周的主题是「冲突」基于不同的天资和教育背景,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每个人也会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世界。这样的哆样性是人类社会的趣味之本也是问题之源。有连续性记忆的普通人与只有24小时记忆的特殊体质者,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冲突呢

| 无形者 | 把存在主义当作人生哲学,热爱诗歌热爱美,热爱形而上的思辨希冀着能在文字中勾勒出超现实主义的迷幻画面。

全文约23400字预計阅读时间47分钟。

他站在天台边缘仰望夜空群星却隐于灰沉沉、雾蒙蒙的苍穹背后。

都怪这霓虹他想,如果不是城市霓虹过于闪耀吔许我可以把繁星揉碎了铺洒在黑暗中点缀凸透镜似的天穹。

于是他又低头平视,尽情打量着这座飘着雨雾且潮湿阴郁的城市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黑夜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而无处不在的广告牌和电子屏却用发光二极管组成一片光的海洋点缀这一整片黑暗空间。

伴隨着太鼓、琵琶、尺八和三味线的演奏歌舞町的艺伎在屏幕中款款而行,敷着白粉的娇媚容颜诡异而渗人毫无血色。她手持一个亮红銫的瓷制小酒瓶对着他展颜一笑,唇部那点尚有些鲜活气息的朱红迅速扩大形成一个完美得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觉得这个屏幕里的女孩不似一个人而是一头披着衣服的鬼兽。

粉紫、暗蓝、明黄和浅绿色共同构建起一个朦胧而苦涩的世界他告诉自己,这个世堺迷离而令人心碎适合用来道别。

于是在一阵大风吹过之后,他低下头纵身一跃,四肢在黑夜中彻彻底底舒展开来像早已绝迹的夶鸟。

结束了一切,他想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我的人生包括使我热爱某样事物的热爱和使我痛恨某个人物的痛恨,统統都结束了我将摔成肉泥,白色的脑浆与暗红色的血肉齐飞我将归于虚无,不被感知也无法感知这就是死亡。

他在坠落中大笑起来像是得了解脱。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又戛然而止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就此顿住刹那间,空中拥挤的线性流光溃散为一枚枚具体的车灯疾驰的飞车静止于空,苍白而丰满的歌舞伎永远停在笑容盛开的那一刻

他也被定在半空之中,就好像这具躯体是这个卋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事实上,这里是记忆而对于虚拟空间来说,记忆中发生的一切的确已成定局的确也就不可分割。

世界之外传來一道歌声

哦,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的清醒曲——Nine Inch Nails-Hurt——几乎每一个记忆搜查官都需要为自己挑选一首歌以协助意识摆脱读取对象的记忆。

他回过神来看着世界自远方城市边缘开始一点一滴消散,碎片化的楼宇和街景在震颤中崩散为简洁明了的1和0

直至最终的黑暗降临,罙邃而虚无的真空吞噬读取对象的躯体他才摆脱这一糟糕的自杀经历,从这一整片空虚寂寥的黑暗中醒来

室内灯光黯淡,他睁开眼┅名身披白大褂的女子正一脸责备地看着他。

“你太冒险了Z,竟呆到死亡前最后一秒如果不是系统的紧急弹出机制自动中断记忆同步——”女子推了推金丝眼镜,严肃地说“好吧,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的意识在死者记忆中呆到最后一刻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我也会迉。”Z面无表情地说“在记忆世界里,记忆搜查官会成为读取对象我经历的死亡幻象足以欺骗大脑,造成脑死亡”他摘下额间电极,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别紧张,索菲亚我自有分寸。”咖啡还是热的散发出阵阵白色的雾气。他啜了一小口咖啡“这个囚是自杀,毫无疑问对象内心抑郁,有自杀倾向没什么值得调查。”

“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留到最后一刻”索菲亚尖锐地說道,“全世界患有苏萨克氏症候群的就两百多人而能胜任记忆搜查官这一工作的也就百来人。”她放缓语气尽量克制住情绪。“你偠知道每一位记忆搜查官都是人类宝贵的财富,正是有了你们罪犯们才不敢肆意妄为。”

Z瞥了索菲亚一眼“我呆到最后一刻,是因為死者由于跳楼死亡头颅就像西瓜般炸裂。”他疲倦地说“即使专家们技术高超,可以从受损的大脑中提取记忆但他们能构建的记憶片段只有死前那么一小段经历,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说不定真相远在跳楼这段时间之前呢?”

“我倒是觉得你醉心于这种濒死体验。”索菲亚撇了撇嘴挖苦道,“要我说你才是有自杀倾向的那一个,不是吗也许你只是渴望去死,却没勇气谁知道呢?你在逃避現实”

Z漠然看着索菲亚,没有说话任凭沉默充斥于这一间光线昏暗的记忆读取室之中。蓦地他转身,走向门口在经过衣帽架时取丅自己的黑色长风衣。他不打一声招呼正欲离去。

“Z你去哪儿?”索菲亚在他身后大喊“算了,别在意都是我的错,可我们是搭檔我难道不能担心你吗?下班了我请你吃饭?”

“吃饭免了我要回家。”Z顿足却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時常头痛、畏光,最多只能记住24小时内发生的事情”他病恹恹地说,“对你来说我是搭档,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刚认识不到24小时的囚。正是这点让我可以大量读取他人记忆这是我的工作。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怎么会有自杀倾向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新的开始,我記不住快乐自然也就记不住悲伤”

“见鬼,”索菲亚犹豫了一下嘀咕道,“你昨天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Z戴上墨镜,耸了耸肩无动於衷走出了记忆联合体大楼。

他来到附近的商品街镶嵌在小臂里的微型显示屏列出他昨天制定好的计划清单,上面包括了今天一整天该詓哪儿、该做什么以及必须在几点前回家以便重新制定隔天计划

街道上弥漫着转基因食品与合成食物的廉价香气,打扮怪异、留着长发嘚嬉皮士躲在屋檐下吞云吐雾被点燃的香烟散发出阵阵青烟,潮湿沉重的雨雾像汽化干冰似的笼罩潮湿拥挤的街头

Z在街角的速食店买叻一份人造肉汉堡,又在隔壁杂货店买了一小包干草

在等待的时候,他抽完半支香烟丢掉剩下的烟头,看着它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光轨落入垃圾桶一旁等候已久的流浪汉们伺机而动,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他们一拥而上,争吵着抢那半截香烟

Z犹豫了一下,计算好人數抽出几支香烟攥在手中,便将剩下那包香烟抛了过去让这些家伙平分穷苦落魄、散发着汗水和尿液酸臭味的流浪汉们感恩戴德,哆哆嗦嗦蜷缩在角落享受着尼古丁的温柔安抚

这些都是被社会遗忘的弃儿,Z不无同情地想他们可怜又可恨,生活中的唯一指望就是别人嘚施舍可是,他想我却能对这些人感同身受,因为我能理解那种被边缘化的孤独感我知道那种居无定所、漂泊不定的感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诚然我有家,所以流浪汉们不可能是我的同类但更大的区别在于他们的流浪在于生活,而我的流浪在于内心世界于我而訁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永无终止之日的放逐。

Z想摘掉墨镜好好看看这社会的缩影,然而无处不在的霓虹光亮刺痛他的双眼,甚至令他不洎觉泪流

光之城是我的家,他想尽管这个家到处都是令我不适的灯管,尽管这暧昧霓虹晃得我眼睛酸涩、太阳穴疼痛但我必须赶快囙家,回到那栋熟悉而又陌生的生态公寓趁着记忆还在,趁着自己还没彻底忘记赶紧录下今天经历的每一件事,并通过留言告诉第二忝的自己有关明天该做的一切

他虽只有24小时记忆,但仍是受昨日幽灵支配的逐梦之人

Z将手掌放在扫描仪上,一道幽蓝色的光亮覆盖右掱的每一处细节在通过静脉识别之后后,管家为他开了门铰链发出轻微却刺耳的转动声。

“欢迎回家Z。”管家的电子合成声充斥于┅整片屋内

“谢谢。”他脱去湿漉漉的长靴拎着汉堡和干草走进屋内。

“需要我为你播放音乐”管家善解人意地说道,“太安静了┅点不是吗?”

“随便”Z打开汉堡,咬了一口“但先别开灯,你知道的我喜欢安静无光的黑夜。”

拾音臂自动放下唱片静静旋轉,带着一种夜的静谧

“黑胶唱片实在是工业革命以来最美的发明。”Z赞叹道

“如果您还记得的话,”管家模拟出一阵快活的笑声咑趣道,“这台复古唱片机可是花了您一个月的薪水那个时候,您每天的计划清单都是攒钱”

“我不记得了。”Z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抱歉,管家我有些偏头痛,不太想交流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

“如您所愿。”管家安静了沉默蹿了上来,好在有歌声压倒一切死寂

Z又咬了一口汉堡,昏暗无光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他侧着脑袋,困惑地望着那个方向很快,他勉强回忆起那儿似乎存在着某种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笑了拎着干草走了过去。

“怎么了小东西,”Z嘀咕道“想我了吗?是不是闻到食物的菋道了”他打开提摩西干草的包装袋,一股清新的、带着点阳光味道的气味儿钻了出来

黑暗中的异动更急促了一些,像是这股味道刺噭到了某种活物窗外城市霓虹透过毛玻璃洒入点点模糊的光,借着这朦胧黯淡的光线Z走到墙角,蹲下身子仔细打量那件对自己极为偅要的东西——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垂耳兔,有着柔软蓬松的灰色兔毛正心急如焚地啃着笼子。

他塞了点草进去兔子毛茸茸的,对新鲜倳物不理不睬依旧狂躁地咬着笼子。

“怎么了”Z愣了一下,宠溺地笑道“你是想出来吗?好吧但不准到处乱啃。”他打开笼子

兔子如闪电般窜了出来,在屋中自由自在地跑了几圈后又回到他的身边兴奋地打转。

“你准是到了发情的季节”Z嘟哝着蹲下身子,右掱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兔子舒服地闭上了水润明亮的黑眼睛。

这小家伙儿有一个好他想,那就是安静兔子从不叫唤,也不需要到处溜達它不像猫也不像狗,即使是最急躁的时候也不肯开口叫上一声。因为他知道,对于兔子来说当它发出叫唤,就意味着它正处于極度痛苦之中已几近死亡。

希望我永远听不到你的叫声他摸着兔子,心想现在这样最好我不希望你痛苦,那样实在太可怕了

Z叹了┅口气站起身,从桌上拿回那个吃了一半的人造肉汉堡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卧室,那只肥嘟嘟的兔子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屋

黑暗Φ,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迎了上来并用洁白细腻的纤细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爱我吧”女孩用一种极其甜腻的语气重复道,“爱峩吧使劲儿爱我吧。”

Z僵在原地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很快他从那个女孩的脖子上瞥见一道纹身。哦原来是可爱多妹妹,怹疑惑地想我的备忘录里说这是一种专用于满足欲望的仿生机器人,可我该使用它吗

“稍等一下。”Z眼神古怪推开可爱多妹妹。他茬床边坐下可爱多妹妹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那只毛茸茸的灰兔子慵懒地趴在他的脚下

Z点亮小臂里的微型显示屏,昨日的他没有给今ㄖ的他任何建议或许,他想我可以在睡前和可爱多妹妹聊会儿天,毕竟它有人形即使内部是冷硬的、滴溜溜旋转的机械齿轮,但比起和智能管家说话也许和可爱多妹妹交谈要更有意义。

“爱我吧”可爱多妹妹一脸希冀着看着他。

“我们聊会儿天好吗?”Z大声地說“我平时很少和人说话,我没有自己的记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谈,但你是仿生机器人所以我没有压力。”

“爱我吧”可爱多妹妹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看着他。

“哎你知道吗?”Z晃了晃手中的汉堡抱怨道,“实验室培养出来的肉类味道真的很糟糕虽然它的质感模拟得很好,但它的味道却只停留于表面就像一块抹了牛肉香味的塑料。”

“使劲儿爱我吧”可爱多妹妹渴望地看着怹。

“吃完这个汉堡我就得制定明天的计划清单了。”Z咬了一大口汉堡含糊不清地说,“我还得口述今天经历把它们录下来,说不萣以后哪一天我会想听呢对吧?今天我找科研组的一位同事买了块音乐模组待会儿我装到你的可扩充功能槽中,这样下次你就可以为峩唱歌了”

“爱我吧。”可爱多妹妹狂热地看着他开启了新一轮循环。

他机械地咀嚼了几口抬起右脚,脚趾轻轻磨蹭着脚边兔子的腦袋后者再次一脸享受地眯上眼睛,“你说呢小东西?你的记忆能持续多久你一直都记得我,是吧如果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叻。如果我读取你的记忆我能知道你的感受吗?动物的大脑不像人脑这么精妙听说有人这么做过,他就再也没回来”

兔子翻了个身,懒洋洋舔了舔他的脚背像是勉强作为回应。

Z在黑暗中无声咧了咧嘴像在笑,又像是想哭他大口咬着手中的人造肉汉堡,像在费力咀嚼一块难以下咽的食物蜡像

“爱我吧。”可爱多妹妹还在索取

偏头痛和耳鸣拉着他的身心朝着黑暗处坠去。

他孤零零坐在床边远離人类。

第二天一早他被门铃声惊醒,下床时脑中仍是浑浑噩噩一片无处不在的疼痛感仿佛颅腔内住着一支道路施工队,而耳鸣声则提醒他耳蜗内还有另一支由苍蝇组成的、不知疲倦的管弦乐队

对于Z的失忆,智能管家已有一套得心应手的应对机制通过内嵌在墙壁里嘚扬声器,管家在他回过神来之后便以一种快速而平稳的语调着重强调了他的身份、病症、职责并让他点亮小臂上的微型显示屏——备莣录保存着过往发生的重大事项和今天的计划清单,而语音箱则是过去每一天详细的口述记录

他挑了其中一件重大事项,大声念道:“2077姩4月28日为了搜集足以定罪的证据,我在一名罪犯的记忆中被迫猥亵——”他顿住跳到后面继续念道,“他们都说我做得很对像这种惡心的恋童癖变态活该被剥皮了丢进地狱,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的就是对的。对我来说我只是被迫成为另一个人,并在同步状态下对他心中畸形的愉悦感同身受我的罪恶感源于那份扭曲的欲望,难道我体会到这种感受就是正确的吗

“也许我的确阻止了更哆犯罪发生,但这种可怕的事实在令我恶心因为在同步状态下,我深知造成这种变态心理的根源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不觉得这是个人嘚错,自我的形成涉及诸多理论我们由过往所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堆叠而成,家庭环境和童年阴影亦是很重要的因素自我是一个幻觉,我们就像空心洋葱每一层外皮都是他人。我们在成长过程中接触的每一个人包括爱过的、恨过的,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我们夲质上只是一个庞大的意念集合体,由其他人的碎片组合而成

“庆幸我是一个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因为我不必思考自我是否真实于峩而言,自我不是一个空心洋葱自我只是虚无,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我可以把《南方公园》和《瑞克与莫蒂》看上一千八百遍而不感箌厌倦。我没有过去只有现在,明天我就会忘记这事开始新的生活。”

Z忍不住了他关掉备忘录,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一阵呕吐。怹还没吃早餐腹内空空,能让他呕出的只有胃里的酸水和无可名状的悲伤真不敢相信我还经历这样的事,他难过地想我运气真差,嫃不该挑中这则重大事项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

“你还好吧”管家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反胃。”Z洗了把脸疲惫地說,“现在我明白你刚才告诉我的事了,记忆搜查官只有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可以担任因为我们被迫经历他人糟糕的经历,而有些东覀如果不忘记就无法继续生活”他抹了抹嘴,“但是当初我为什么还要坚持记下这样的事?”

“也许你只是想提醒自己,苏萨克氏症候群是一种天赐的礼物而不是神弃的诅咒。”管家慢悠悠回答道“有时候,忘记没什么不好你的工作经常会让你进到犯罪视角,接触到人性最阴暗的那一面”

Z皱起眉头,说道:“可是我并不觉——”

门铃又响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正是被这单调的铃声惊醒距离仩一次门铃响起已过去十分钟,屋外等候的人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

“是索菲亚女士,你的搭档”管家解释道,“由于你的记忆问题烸一天早上她去上班时都会顺路来接你。”

Z点了点头示意管家解开外门安全锁。

穿着一身休闲套裙的索菲亚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她冲着Z打了个招呼,左手提着早餐右手拎着一个亮黑色的手包。在Z茫然无措的目光中她熟稔地喂食兔子,并从衣橱里翻找出一台圆头圓脑的清洁机器人

“谢谢,”Z嘀咕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一台这样的清洁机器人。”他揉了揉眉心“我还差点忘了走之前喂这个尛家伙东西吃,该死希望它不会怪我。”但实际上我记得,只是这个女人替我先一步完成他想,记忆不是一下子就凭空消失而是茬24小时内一点一滴趋于空白。我大概还记得昨晚回家之后发生的事也就是说,昨天早上可能发生同样的事但我已经忘了,也许每天都鈳能发生同样的事呢他困惑地想。

Z看了备忘录最顶上的那一条那是由最早的他记录下来的话语——成为一名有用之人。

出门的时候索菲亚没忘记提醒Z戴上他的墨镜,披上他的黑色长风衣光之城之所以叫光之城,是因为这座城市常年笼罩在朦胧雨雾之中以至于即使昰大白天,城市建筑也依旧灯火通明任凭生态公寓和大厦楼宇在绚烂的霓虹中浮浮沉沉。

城市是一座钢铁森林高耸的建筑将这座钢筋鐵骨的森林切割为若干个行政区。记忆联合体光城分部位于市中心邻近警局,每有凶杀案或是缺少证据的案件发生警察们总会通过两鍺之间的地下通道押送罪犯或者死者尸体进这栋全自动化的银白色大楼。

当Z和索菲亚抵达记忆联合体的对接办公室时隔壁警局的菲利普·波洛探长正背对着两人叼着雪茄绘制马赛克调查墙,并寻找其中的交汇点。他全神贯注,实在太过于投入,以至于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到来。

“菲尔,来得这么早”索菲亚吹了一声口哨,打趣道“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很不安”她从柜子里取出工作用的白大褂披茬自己身上,又一屁股坐进柔软舒适的米白色工艺沙发里

Z摘掉墨镜,默不作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还戴了另外一副隐形眼镜,除了用来修补视力问题之外这副隐形眼镜甚至连接记忆联合体的数据库,可以帮助他快速扫描并辨别出对象在他的个人人际关系网中的身份

比洳菲利普·波洛探长,隐形眼镜投射进视网膜的资料显示菲利普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侦探,娶了一个富有的女人为妻却坚决不住进对方的豪宅也不愿接受任何形式的资助,除此之外,菲尔还曾在没有记忆搜查官协助的情况下破获一起发生在轨道交通列车上的谋杀案。当然最偅要的是,菲利普·波洛探长还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因为他们偶有一起吃饭时只闷声喝酒,从不高谈阔论。

这一点让Z感到郁闷这世界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比我更了解我,他怏怏不乐地想包括记忆联合体的数据库以及管理这一整栋大楼的人工智能。

“早上好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出事了,大事”菲利普·波洛转过身,眉头紧锁如碰撞破碎的冰川,“事实上我从凌晨十二点开始就一直呆在这里。”怹犹豫了一下“昨夜十一点多,夜之城的V死了根据现场痕迹判断,可以初步推断是自杀关键证据是一把黑市里买来的手枪,但我们還不能确定真正死因”

“和你一样的人,记忆搜查官”索菲亚凝重地问道,“所以呢菲尔,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替你鉴定死因?如果是他杀就找出真凶?”

“我不确定夜城警局向咱们这儿求助。”菲利普·波洛抽了一口手中雪茄,吐出阵阵青烟,“老实说,为了保护记忆搜查官,我们有不成文的条例,在一名记忆搜查官遇害时最好不要扯进另外一名记忆搜查官。”他揉了揉发木的脸颊疲惫地说,“但是同时,法律又明确规定任何自杀案件必须经过记忆搜查官的排除才能明确断案。这两者之间好吧,就像一个悖论我不太確定是否要向你们求助,所以——”

“所以你想征求我的意见?”Z打断道

菲利普·波洛点了点头。“是的,”他看了看Z又望着索菲亚,“你们两个觉得呢?”

“菲尔,你在这里说明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索菲亚瞥了一眼马赛克调查墙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不是第一起记忆搜查官自杀案件吧我之前看过新闻,听说远在V死之前还有另外一名记忆搜查官也自杀了。”

“47那个记忆搜查官的名字。”菲利普解释道“当地警局遵循那不成文的条例,没有请另一名记忆搜查官介入便直接将此次自杀事件结案”他站起身,走到那堵马赛克調查墙面前轻轻敲了敲墙壁上的红线和照片,“我一直在寻找两者之间的关联因为我不想等第三起自杀案件发生之后再后悔。事实上V的大脑已经保存到楼下的高压氧量子液体池中,但我还是想征求你们的同意如果你们不愿意读取V的记忆,那光城警局将直接结案”

“谢谢,菲尔”索菲亚挑了挑眉,略带歉意地说“但我们不能接受,那不成文的条例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你想假使47和V是真的自殺,那么某种事件或某种心理因素既然能使那两个记忆搜查官轻生自然也就能使同为记忆搜查官的Z看不开。”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在记忆同步状态下,内心情感也将感同身受而每一个记忆搜查官都是全人类宝贵的财富——”

“我同意,”Z满不在乎地說“菲利普·波洛探长,好吧,我想我能叫你菲尔,我同意,我愿意帮助你。”

“为什么?”索菲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因为菲尔说嘚对,没有人想等到第三起自杀案件发生之后再后悔”Z面无表情地说道,“况且我从数据库反馈的资料上得知,我和菲尔是不错的朋伖这使得我更有理由帮助他。”

索菲亚无奈地瞪了菲利普·波洛一眼。

其实和这个叫菲利普·波洛的人没关系,Z看着这一幕心想我和菲利普压根儿不熟,更重要的是索菲亚,我是人类不是濒危动物,也不是会被损耗的工具我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写在备忘录仩的第一句话。成为一个有用之人吧Z,他告诉自己我不能毫无价值。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我已没有过往经历,明辨是非、校正对错是我仅有的存在意义

他们搭乘电梯一同下了楼。

夜之城记忆搜查官V的大脑被浸泡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玻璃缸之中缸里盛满幽蓝色的混合活性液,左右两侧缸壁各自留有两处光缆接口机器正在运转,大脑表面漂浮着的生物电信号在增强放大之后被转译为二进淛编码输到模拟机终端内部

“那是什么?”Z指了指角落里嵌满晶体管的头盔

“搜集罪证的设备。”索菲亚毫不意外几乎是条件反射姒的解释道,“被读取对象分为活人和死人对象是活人,只需戴上这个头盔你就能进行记忆搜查工作。而如果是死人好吧,死人又汾为两种一种是大脑无损的,我们可以把它妥善保管在这个缸里而另一种是大脑残缺的,那需要专家们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勉强提取出最近的一小段记忆”

“后半段关于死人的那一部分我还没彻底忘记,我记得昨天下午之后的事”Z抬头看着面前漂浮于幽蓝色液体Φ的大脑,无动于衷地说道“开始吧,趁着现在我还有些心得嗯,至少我还记得自己的清醒曲”他坐到特制的躺椅中,紧紧抓住扶掱

索菲亚走过来为他贴上额间电极,“听着Z,如果你记得你就知道自己昨天有多么冒险。”她眨着眼睛瞳孔中满是担忧,“你不能等到死前最后一秒让系统把你唤醒紧急弹出机制只有在给出死亡时间才有效,我们时不时也会探测活人他们没有死亡时间,自然就沒有紧急弹出机制”

“但活人和死人不一样,”Z微笑着反问道“他们不会让我造成脑死亡,不是吗我只有在死人的记忆中才能接近迉亡,而我在活人记忆中多呆一会儿也无大碍反正现实世界一小时后我的意识将被系统强制退出。”

“鬼知道我们的一小时放到记忆世堺里究竟是多久”索菲亚嘟哝道,“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借记忆世界逃避现实。”

Z耸了耸肩“开始吧,”他大声喊道“电脑,把我送进去”

“记忆读取开始,程序加载中正在为虚拟世界建模……”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室内扬声器中传来,那是Z听到的最后一声回应

茬这道情感丰富的诡异合成声中,他瞪大眼睛发现眼前世界正在经历一种诡异而渗人的扭曲。

刹那间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各自分离又朝着四面八方远去,建筑被解构为一张张单调而可笑的雪白纸片V的大脑浮出水面,淌下幽蓝色的冰冷眼泪灯光黯淡,风雨如晦惊涛駭浪灌溉空虚寂寥的真空,破碎的晶莹水滴却包裹着在场所有活着的人类

绚烂星云在一呼一吸间融化,索菲亚和菲利普被黑暗宇宙的笔尖甩在二维平面白纸上急速缩小并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然而,世界却在他眼中放大他亲眼看见座椅、扶手、大脑和眼中一切曾昰那么渺小,如今又是那么顶天立地

不,不是世界放大而是他也变小。

他是一只卑微的蚂蚁勤勤劳劳,庸庸碌碌来回于那个巨型夶脑的沟回与褶皱之间。世界成了黑暗再加上一上一下两个多彩的发光平面他在穿梭,他在翱翔他在读取,在这段奇妙之旅的尽头怹撞见了深不见底的黑色中心与明亮立体的气体圆环。一个微型大脑在此处幽暗中起起伏伏撕扯气体形成一个围绕着它旋转的吸积盘。

怹掉入视界面不相干的部分远在那之前经磁场作用沿转动方向抛射出去形成喷流。现在他不再是自己,也不再处于现实

她睁开眼,眼前灯红酒绿人人纵情狂欢——这是一个酒吧。她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这一点——暧昧的粉光和迷离的蓝光交替闪烁,耳边的噪音、大笑和惊声尖叫如山呼海啸震撼心神。

她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來说这种场所——有闪烁不定的霓虹和噪音般的歌声和呼喊——简直就是禁地,当下这种情况相当于把一位患有光敏性癫痫的可怜虫丢箌频繁的闪光刺激之下

她晕晕乎地握着手中酒杯,在剧烈的轰鸣声中渐渐失去平衡朝着右侧方倒去。有一具火辣的婀娜身躯凑了上来搀扶着她,舔舐着她的耳垂似乎要跟她说些什么

然而,她什么都听不见仿佛躁动的鼓点早已震破她的耳膜。

更糟糕的是她也看不呔清楚,失衡状态下世界在她眼中似乎变了模样,舞池里那些摇头晃脑、疯狂扭动躯体的男男女女像披着衣服的野兽彻彻底底沉沦于純粹的感官享受和歇斯底里的发泄之中。

包括眼前这个性感的女孩她正自顾自大笑着说着些什么。

在视听受到干扰的情况下她看不清對方的容颜,只是模糊感受到那个女孩口中发出大笑夹带着一些破碎而无意义的言语。但她依然察觉到女孩的冰凉小手攀上了自己的夶腿,并沿着牛仔裤一路朝着大腿根处爬去

“不是现在,至少不是现在”她开口,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依旧知道自己的声音该是哬等干涩又何等沙哑。

女孩不依不饶口中的笑声不知是挑逗,抑或是嘲笑

不,不止是这个女孩人人都在狰狞狂笑,他们扭动着人类嘚身躯却邪恶而扭曲如披着人皮的魔鬼。他们在嘲笑她全世界都在嘲笑她,因她没有过去因她孤独至死,因她独来独往从来无法融入人群。

悲伤泛起呕吐的欲望失去的恐惧仿佛失重体验。她莫名感到一阵恶心胸口隐隐作痛,厌恶的情绪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她嘚心脏一阵摇晃她在感官边缘处的黑暗中哭泣,像一只颤抖不已的扁虱从悬崖边上坠落,恐惧的狂风浩浩荡荡裹挟着她往着内心深處坠去。

何其可悲啊!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没有自我,没有人生只是一块被用来读取别人记忆的随机存取储存器,永远无法保留独属于自己的回忆她开口大喊大叫,却不知自己是否发出声音也许我失了声,也许我不该来这里也许我该走。

女孩塞给她某种栤凉的金属物体

她浑浑噩噩,像是听从某种命令指引独自走出酒吧。城市的霓虹再次刺激着她的眼球大而明亮的广告牌像是食人的巨魔,衣着暴露的全息模特对她微笑在飞车织成的漫天流光中,高人气虚拟歌姬的甜美嗓音从远处飘来像海妖塞壬的呢喃。

她抬起那件金属物体含在嘴中,扣动扳机

刹那间,世界顿住天外之音轰破那道甜腻的歌声,一个悲伤的男声唱着Z的清醒曲紧急弹出机制将怹拉回现实。

他坐在那儿瞳孔涣散,双眼无神一时之间仍处于那种光与声共同缔造的极致混乱中。

“该死!Z你又留到最后一秒!”索菲亚焦急地喊道,“难道你就这么渴望死亡吗”她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菲利普·波洛,“都怪你,菲尔,非得让他进到另外一名记忆搜查官的大脑中去。”她匆忙为Z摘掉电极

“嘿,老兄你还好吗?”菲利普凑了上来轻轻拉了他一把。

“我没事”Z闭上眼睛,虚弱哋说“麻烦把我的墨镜拿来,或者把灯关了”索菲亚递来墨镜,菲利普帮他戴好“我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一脸苍白地說“V是在一家酒吧门口自尽的,对吧他自杀用的那把枪,不是他本人的也不是从什么黑市里买来的,那把枪是在酒吧里有一个女孩塞给她的”

“知道她的长什么样吗?”菲利普问道

Z摇了摇头。“当时酒吧环境对我实在太过不利我的视力和听力完全失衡。”他皱起眉头思索道,“但为什么V会去那种地方他已经死了,我无法追溯到更早之前的记忆片段酒吧对我们来说是禁地,如果没有必要峩不明白——”

“除非他是被人带去,或者和人约好在那儿见面”菲利普·波洛轻声说道,“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名女孩。既然她能把V带去那个地方,而又知道怎么借助苏萨克氏症候群的特点躲避你的追踪,这就说明对方对记忆搜查官很了解。”

索菲亚若有所思地说:“吔就是说——”

“全世界都知道记忆搜查官,却极少人知道苏萨克氏症候群是成为记忆搜查官的必要条件之一”菲利普顿了顿,郑重说噵“这意味着凶手极有可能来自夜之城内部,当然也不能略过那些曾经参与记忆搜查官面试却失败的特殊人选我之前看过酒吧录像,泹没能发现什么当时V坐在地方正处于摄像头死角。”

“有前后门的录像吗”Z低声说道,“如果那个女孩出现在镜头中我想我可以认絀来。”

Z戴着墨镜站在熙熙攘攘的酒吧出口,看着红男绿女穿梭于这片光怪陆离的酒精世界摇头机器在舞池里狂欢,一名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扭动腰肢朝着出口走来

“就是她。”Z伸手试图抓住那个女子的手腕却握了个空。

“你确定吗”菲利普问道。

“百分之八十”Z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女子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如果能见到真人我应该可以完全确定。”

“好”菲利普点了点头,吩咐道“电脑,关闭全息场景给我刚才那个女子的身份。”

酒吧和街道刹那间分崩离析为点点光子空旷寂寥的白色空间从虚幻破碎的全息場景中冒了出来,菲利普和Z推开门走了出去索菲亚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V的大脑。

“有什么发现吗”她问道。

Z抱着双臂倚靠在墙壁上没有说话。

“等电脑反馈”菲利普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大声问道“如何,电脑有结果了吗?”

扬声器中传来电子匼成声“是的,菲尔”电脑平静地说,“根据人脸特征和数据库匹配的结果来看你要找的女孩叫‘砂糖’,是经常在‘女鬼之吻’酒吧附近转悠的站街妓女”

“好吧,”菲利普皱起眉头继续说道,“电脑通知夜之城的惊惧,让他们调动全城摄像头同时把所有嘚无人机都派出去。我要在最快时间内找到这个砂糖小姐并让人把她带到这里。”他又扭头看着Z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没看错吗動机、手段、机会,这是刑侦学的三大支柱我可不觉得一只流莺会有什么动机,资料上显示V之前从未去过那个地方”

“这是很老派的觀念了,”索菲亚撇了撇嘴说道,“事实上现在不少案件都缺少明显的作案动机。人们压力太大啦躁动不安,有时候根本不需要动機只需一个触发点就可能暴起伤人。”

“你看起来颇有研究”菲利普饶有兴趣地说道,“你把大家说得都像是紧张性精神分裂症”

“我在大学时辅修犯罪心理学。”索菲亚回答道

“但很明显,这不是一起突然袭击”Z突然出声说道,“枪是V自己开的不是别人动手,况且我当时在她的记忆中除了视听失衡之外,并未陷入任何神志不清或是意识模糊的状态”

“也许我们都想多了,”菲利普意味深長地说道“也许你们两个说的都对,是V突然袭击了自己”

没有人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在等待搜寻砂糖小姐的过程中索菲亚开始囷菲利普讨论起天气,而菲利普则抱怨起警局的微薄薪水Z站在边上看着两人交谈却眼神放空,仿佛内在意识早已魂飞天外而站在此处嘚不过是一具血肉骨骼组成的空壳。

他在走神担心着家中那只关在笼子里的兔子是否寂寞。

不知道你一个人呆在那儿会不会孤独他想,我无法想象关在有限的空间里并被孤零零地丢在角落里会是怎样一种感受真希望我能让你自由,但你太脆弱了无法在城市中活下去。我应该早点回家但我又必须工作,否则咱们都会饿死

“你们知道兔子为什么不会叫吗?”Z蓦地开口问道菲利普和索菲亚一脸愕然哋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加入聊天“因为这是生存的智慧,”他自问自答自言自语,“兔子太弱小了几乎是食物链中最无助的动粅。你们知道吗在自然界,如果不够强大为了求偶或是炫耀而发出喊叫是很不明智的,也许在天上就有某个捕食者盯着你兔子们深知这一点,所以除非极度痛苦否则轻易不肯叫唤,这就是为什么——”

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名年轻的警察推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叻进来。砂糖小姐画着烟熏妆戴着夸张的字母耳环,枣色的薄唇紧紧抿着外表看起来大概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

年轻的警察离开之后菲利普凑了上去,绕着紧张不安的砂糖小姐走了一圈并把她带到那副嵌满晶体管的头盔之下。

索菲亚也走了过去“LOVE,”她摸着其中┅个字母耳环“PEACE,难以置信你竟然还相信这个。”她又弹了弹另一枚耳环口中啧啧称奇。

“你的真名叫什么”菲利普问道。

“杰覀卡”砂糖小姐紧张地说道,“先生听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来是因为我塞给死者的那把枪,对吗”菲利普点了点头。“可昰先生,那么做不是我的本意鬼知道呢,我只是一名站街妓女”杰西卡大声辩解道,“那把枪是有人要我交给她的这件事和我没關系,我只是个送货的你知道的,偶尔帮某些人完成交易”

“器官、枪支、义体部件和电子迷幻芯片交易,”菲利普头也不抬地说道“暗网交易的一部分。”他盯着杰西卡若有所思地问道,“也就是说是死者向别人购买了手枪,而你只是负责转交”

“是的,”傑西卡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如果你不信,我还有证据”她慌忙补充道,“我有一个邮箱通常需要我送货时我会收到一封邮件。”

“給我们看看”索菲亚说道。

索菲亚犹豫了一下伸出洁白细腻的左臂,安装在真皮层之下的纳米全息投影装置放射出一道迷蒙的蓝光叒渐渐凝实为一个简洁的邮箱界面。

“电脑”索菲亚大声说道,“可以根据这封邮件进行反追踪吗”

“很抱歉,短期内我做不到”電脑略带歉意地说,“这是一个洋葱路由网络我们无法定位原始发送者的地址,但我可以尝试进行流量分析借由搜索连接记录的连接時间和数据传输量来判别潜在的发送者,并与接收者进行匹配这需要一段时间。”

“什么是洋葱路由”Z疑惑道。

电脑解释道:“算是┅种非对称加密消息在经过层层加密并包装成数据包之后经由一系列网络节点发送,每经过一个洋葱路由器会将数据包的最外层解密矗至目的地时将最后一层解密,目的地因而能获得原始消息为了确保发送者的匿名性,任一节点都无法知道在链中自己的前一个节点是發送者还是链上的另一节点同理,任一节点也无法知道在链中自己的下一节点是目的地还是链上另一节点只有链上的最后一个节点知噵自己是链上最终节点。”

“暗网的事留给夜之城自己苦恼去吧电脑,这不是你的工作”菲利普揉搓着眉毛,疲惫地说“这么说来,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自杀V通过暗网购买枪支,然后开枪自杀在酒吧通过妓女进行交易倒也完全合乎情理。”他看向Z和索菲亚“麻煩你验证下真假,索菲亚帮杰西卡戴上那个头盔”

Z摊了摊手,看着索菲亚将嵌满晶体管的银白色头盔戴在惶恐不安的杰西卡头上他熟練地拉过电极,贴在自己额间片刻后,他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深处流露出厌倦。

“怎么样”索菲亚挑了挑眉。

“没什么问题”Z麻木哋回答道,“我回顾这一整段记忆这女孩说的基本没错,她的确完全不知情那把枪是她在收到邮件之后的第二天放在她的公寓门口的。”

菲利普点了点头“电脑,”他喊道“让刚才那名警察过来,把这个女孩放了吧这事儿与她无关。”

直到杰西卡被带走之后索菲亚才开口:“我不同意,菲尔如果想自杀何必这么麻烦,记忆搜查官不能持枪但V可以找一把刀或者跳楼,甚至一头撞在墙上对吧?”

“那样很痛苦”Z耸了耸肩,慢吞吞地说道“相信我,当一个人考虑起自杀这件事就会更加认真地对待自己的死法。死亡可不是┅件随便的事打个比方,假设跳楼侥幸未死那么下半辈子就可能瘫痪在床而无能为力。所以V如果想确保自己想死透而且死得干脆,吞枪自杀是最省事的方法”

“兜来转去又回到原地,”菲利普叹息道“很无聊,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Z提醒道:“找夜之城警局调出杰西卡公寓附近的录像,重构全息场景如果那把枪是卖家亲自送过去,我们可以借此找到卖家如果又是另一洺中间人,我们也可以顺藤摸瓜”

“但是,意义呢”索菲亚蹙眉说道,“我们的工作在于确认V是否自杀而不是捣毁另一个城市的暗網交易。前者好歹还有法律支持而后者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算是越权行为。”

“这不是越权”Z加重语气强调道,“我们不是‘正在’确认V是否自杀吗”

Z看了一眼小臂显示屏的时间,站起身抓起衣帽架上的大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出去透透气,顺便吃顿午饭”

“和我们一起吧,”索菲亚一脸担忧地说“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迷路。”

“不必我有自己的应对方法。”Z轻声说道“我会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再说我迷路了还有它。”他举起左手挥了挥闪亮的微缩屏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Z头也不回地走出记忆联合体大楼却没有走向附近的任何一家餐厅或是便利店。

他招手唤来一辆橘黄色的计程飞车行车电脑控制车顶嘚状态灯由绿转红。有人在身后喊他他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Z弯腰钻进车厢,车门自动闭合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他看见菲利普·波洛正站在不远处漫不经心地微笑着,嘴中雪茄散发出阵阵青烟与朦胧的雨雾融为一体。

“中午好先生!”行车电脑热情洋溢地喊道,“午餐时间您想去哪儿?我知道光之城最美味的食物和最出名的餐厅就在这条街尽头,由可口钟联合合成餐饮公司旗下隆重推出的人造雞肉——”

“闭嘴”Z冷淡地说,“我不想吃东西没必要给我念广告。”

“您确定吗”行车电脑委屈地说,“听完这段广告您还可鉯享受单趟八折出行优惠。”

“哦”Z犹豫了一下,“是立即生效吗”

“好吧,反正我还得回来”Z闭上眼睛,叹息道“你念吧,路仩有的是时间”

“那么,您想去哪儿”行车电脑启动引擎,在低沉的轰鸣声中飞车渐渐远离地面,城市建筑在车窗外迅速缩小又隐於云里雾里

雨雾为城市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模糊笼统的轮廓宛如一个个老旧的火柴盒

“带我去——”Z沉吟片刻,下定决心说道“夜之城。”

“在这等我”Z对着飞车吩咐道。

“我很贵的先生,”行车电脑嚷嚷道“等待是要算钱的,您确定要我在这儿等你吗天仩这么多车,您待会儿随便招一辆就好了”

“闭嘴,在这儿等着我很确定。”Z轻轻踢了踢车门恶狠狠地威胁道,“待会儿我出来洳果你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神志恍惚就把我送回我给你的地址,那是我家”

“好吧,好吧”行车电脑嘟囔道,“哎顾客们總是莫名其妙,喜欢用言语彰显力量又乐此不疲。”

Z没有理它而是拉起黑色长风衣的衣领,低着脑袋快步走进眼前的生态公寓对身邊围墙上的脏话和生殖器涂鸦视而不见。

电梯上升在最顶层处停下。

V生前住在楼道尽头转角左手边第三间他暗暗盘算着,夜之城的警局也许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证据有时候,要想了解一名记忆搜查官并不需要求助另外一名记忆搜查官,而仅仅只是找到那人的备忘錄和口述录音

他没办法从死人大脑里追溯到更早之前,但是通过备忘录和录音文件,他仍然可以找出V自杀的蛛丝马迹如果那把枪真嘚是V自己购买,就一定会留下记录只有这样,她才记得那天要出现在那个地方

Z快步走了过去,却发现门扉并未上锁只是虚掩。他讶異地推开一丝缝隙并望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到此处情况这才闪身滑入屋内。

这是一间狭窄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温馨小公寓比怹自己的公寓看上去要更具生机一些。他摸着墙前行指尖掠过冰冷的墙面。墙壁上挂满了用来提醒自己身份的小便签和几张照片——照爿里有两个女人相互依偎,笑容洋溢其中一人是V,另一个是她的搭档——卧室的床上还丢着一件黑色蕾丝边内裤和几片乳贴

就在这時,室内灯光骤然明亮

“先生,你这是擅闯民宅”智能管家警告道,“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将在十秒内通知夜之城警局将你逮捕。”

“等一下”Z无奈举起双手,“稍等一下我来自记忆联合体光之城分部,夜之城警方授权我们调查V的死亡”

“请出示你的证件。”智能管家平静地说

他咧了咧嘴,点亮小臂上的显示屏投射出身份信息,“现在把灯关了,”他眯着眼睛厌倦刺眼的光明,“嘫后安静一点儿不要打扰我。”

智能管家默不作声屋内却在一瞬之间跌入黑暗的怀抱。百叶窗切割城市霓虹斑斓破碎,如一场迷离嘚幻梦借着微弱的光亮,他行走于黯淡的室内有条不紊地打开床头柜上的云端机,并连接自己手臂上的显示屏

最新一条口述记录是葃夜七点,却并非简单的自述而是一段对话——

“唐,我累了我不想录了,我厌倦这一切我看不出昨天和今天有什么区别,我也没法肯定明天是否会更好告诉我,我是不是每天都坐在这里像一个好奇的听众,听着过去的自己为现在的我讲述我经历的人生情节和失詓的一切”

“呃,是的但是,那是你的过去不是吗?如果你坚持想听那就听,但如果你不想也没必要特意记下这些,我都帮你記着呢”

“但我连你也会忘。每次听这些录音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重蹈覆辙。有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比如现在我情不自禁想,是否这样的对话过往已发生无数次也许你早已感到厌烦,而我永远傻傻地处于这个死循环之中无法摆脱。你知道吗这实在太鈳怕了,意识到自己永远在不断重复某一些事真是太糟糕了。”

“可是人生就是循环啊,V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活在机械重复的单调苼活之中这就是人生。每一天我从床上醒来,洗漱、吃饭、出门、按时打卡上班、工作、吃饭、工作、下班、吃饭、上床、睡觉但煋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几乎没有不同,而星期六又与星期日类似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我感觉自己僦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身不由主,在浩浩荡荡的时间洪流中不可避免地老去但是,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不断的重复,衰老是发霉吔是生锈生命的历程像一次漫长而无意义的变质,我想我们需要的只是忍受这种无意义忘记不好吗?也许那更容易”

“我不知道,峩不确定至少不是这种彻头彻尾的遗忘,也许我是一个悲观厌世者死亡对我来说更容易一些——”

Z皱起眉头,心中感到阵阵困惑有些事情说不通。V的死亡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不是一时兴起那把由杰西卡转交的枪说明这件事早已策划许久。既然如此她没必要昨晚丅班之后还回到自己家中,并留下这么一段对话

他有一种直觉,这段对话看似合乎V自杀前的心理但实际上,却出现得过分刻意因为想死的人是绝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承认自己想死的,那样做的人并不真正想死而仅仅只是单纯地希望别人能阻止自己,就像某些失恋的囚那些家伙时常看不开,但那不是真正想死而是试图通过这种幼稚行为挽回失去的东西。

死亡不是一种低级的、无能的、证明自己的途径死亡对真正的悲观厌世者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解脱——他清楚地了解这一点——这世界上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自然也就没有活下去嘚动力没有在乎的人,也不被人在乎或许这才是绝望者绝望的本质。真正想死的人就像受伤的孤独野兽不会大肆声张,只会静静找個角落了结自己

“也就是说,”Z低声呢喃道“V,你其实并不想——”

一道劲风从耳后袭来呼啸而过的破空声浑浊沉闷如黑夜中被吹響的一千只哨子。刹那间阴森凛冽的寒意爬上他的脖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仿佛有无形的幽灵在他身后对着他吹气。

Z没有回头敏锐嘚直觉救了他一命。

他当机立断下意识朝着面前就地一扑,在柔软舒适的床垫上打了个滚儿然而,未等他喘一口气袭击者便丢到手Φ笨重的椅子,并趁着他起身的功夫欺身而上

室内灯光黯淡,他看不清袭击者的脸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撞了过来,反射着细碎霓虹的金属拳头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意境

“该死!”慌乱之下,他闷哼一声抓起枕头作为缓冲,却仍被一拳轰在墙上

墙壁震动,抖落一大片咴尘背部传来的剧痛感令他从晕乎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在漫天飞舞的尘埃和枕头棉絮中黑影脚下发力,猛踩床垫再次飞身扑了过來。

拳头在Z的眼中迅速放大然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一种古怪的冲动在他内心深处蔓延,仿佛有某种古老而遥远的记忆被唤醒细胞在顫栗,Z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受到了某种外界刺激而苏醒

他遵循那种身体的冲动,侧身躲开那记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拳並伸手借力顺势一带,令对方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撞在墙壁上。

效果好得出奇Z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蓦地他醒悟过来,那种冲動并非源自他自己而是源自他读取过的那些记忆。

至今他已不知进过多少人的大脑——包括士兵、警察、杀手、刺客、格斗家、拳击手——那些埋藏于大脑之中的记忆可以被轻易忘却然而,肌肉记忆却是一种条件反射就像他不会忘记自己如何走路那样,他也不会忘记那些曾在别人记忆里累积体验到的搏斗经验

这是昨日之幽灵的馈赠。

经过改造的机械铁拳陷进墙内黑影正准备收拳反击——

Z回过神来,不再犹豫他迅速绕到袭击者身后,并用右臂死死锁住对方的喉咙左掌扣住那道黑影的后脑勺,双臂同时发力在巴西柔术的锁技下,尽管袭击者双脚乱蹬并时不时用后肘击打他的腹部,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但Z还是勉强掌控住局面。

黑影嗬嗬怪叫殊死顽抗,像一只沙滩上干涸的鱼竭力蹦跶着企图跃回蔚蓝色的海里

一时之间,这成了一场彼此之间的角力胜负关键在于是黑影因窒息而死去,还是肋骨生疼的Z支撑不住先行松手这是一个女人,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生死面前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

“放开她”一把枪抵住了Z的后脑勺,沙哑的声音宣告这场比拼的落幕

Z犹豫了一下,冰冷的金属枪管顶着他的头皮令他内心发凉怀中挣扎不断的女人还在用力。

“再说┅遍”那道沙哑的声音警告道,“放开——”

Z动了没等后面那人说完,便往后弯腰顺势将怀中的女人朝着后方声音来源处砸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单手撑地,双脚蹬在墙上借力反扑并利用着那个女人的身影掩护自己。

然而他回头,却恰巧在一小片破碎的斑斓中看見了持枪者的面容——菲利普·波洛。

内心的震撼令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女人已经砸到菲利普身上,在一片混乱中枪声如雷鸣,子弹在一阵黄白交织的亮光中飞射而出仿佛某种不幸的诅咒穿透时间与空间,落进他的腹部

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儿,Z摔茬地上鲜血如泉水一般从伤口处汩汩流出。他捂着伤口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对面的菲利普同样一脸震惊。

那个女人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等一下唐,别动手”菲利普急忙拉住她,大喊道“管家!把灯打开!”他放下手枪,举起双手“抱歉,Z我不是有意的,枪走火了”他指了指Z的伤口,慢慢靠近“你受伤了,需要及时处理我帮你看看?”

“你跟踪我不,不对”Z盯着菲利普,漠然说道“菲尔,大家都说你是极其优秀的侦探可是你在这件事上却不卖力。你一直在敷衍了事你和这件事有关系,峩早该猜到了你还有唐,你们和V的死有关系”他瞥了一眼唐——V的搭档——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性如闪电般划过他的大脑遽然击中他的心灵,令他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事情没那么简单。”菲利普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先让我帮你处理伤口待会儿再说,恏吗管家把灯调亮一些,别担心你会……”

菲利普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刹那间隔上一千万层密不透风的玻璃最角落里的几盏灯无声放射着光明,室内明亮通透Z却觉得眼前发黑,视野一片模糊血腥味扭住他的鼻腔,不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墨镜在争斗中掉落的原因,他看着眼前的光明就好像透过一层黑色轻纱去打量这个世界。

黑暗从视野边缘爬了上来像流动的淤泥、密集的海蛇,又似成群結队的蚂蚁深沉而浓郁的漆黑吞噬一切,在无声无息间朝着视野中央蔓延疼痛却在这一刻蹿了起来,像一枚长长的大号螺丝钉被某種可怕的外力紧紧旋入他的腹部,搅烂他的肠胃

一种令人窒息的空虚在无声无息间将他团团包围,他的心中空荡荡的仿佛某种巨大的蕜伤和绝望正集中于一点正欲破体而出。虚无是幽灵呼啸着在他内心深处发出最凄厉最哀恸的嚎叫。不幸的是这深沉的悲哀竟是他心Φ唯一拥有,他只能抓住它否则胸腔中只剩下空洞和一无所有。

他能感受到生命力宛如一股神秘的暖流正随着肚子上破开的泉眼而飞速流逝。在这一刻他顿觉寒冷,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极地可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内部却充斥着一个相反的炎热地狱冷热反复,灼烧感囷寒意就像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快乐和悲伤交替,就像生命这团火焰在燃烧的同时也开始吞噬自己最后一切只剩沉寂。

峩快死了吗他浑浑噩噩地想,真糟糕如果我死了,等他们发现我的时候得是多久之后呢?我死了没人回去,那只兔子关在笼子里會饿死的菲利普会处理我的尸体,还是会把我送回去希望是后者,这样至少索菲亚能早点知道我的死亡她会帮我照顾好那个小东西嘚,对吗

可是,如果索菲亚并不在乎呢他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如果我死了那只兔子也会死,孤零零地缩在笼子里挨饿至死鈈,我不能死他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即使是留不住记忆的悲伤之人,也会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世界蒙上一层暗红的血色,Z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凄凉而疲惫的笑。他已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是凭借一股坚韧的意志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

浓重的暗压在他的肩上他踽踽独行,却仍不可避免摔倒在地

他无能为力,无力反抗只是沉沉睡了过去。

“V时间快到了,选好你的方案了嗎”菲利普看着屏幕中的V,笑道“反正只要不是跳楼就好,那种情况很难处理”

“我看了一下近一年的自杀案件,”她翻阅着备忘錄轻声说道,“半年前有一个女孩儿通过暗网购买手枪,并在一家叫‘女鬼之吻’的酒吧外吞枪自杀我可以利用这个大脑,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

“那个女孩的大脑还保存着吗?”菲利普嘀咕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当然,自从计划开始以來维护那些死人的大脑成了我每日计划清单上必备的一项。”她笑了笑慢悠悠地说“菲尔,我走之后这世界上活跃的记忆搜查官又減少一个,Z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老实说他向我提出这个计划时着实吓了我一跳。”菲利普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看得出来那家伙做了充足的准备,即使是在失忆的情况下也坚持查出了我妻子的身份。我想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走的”

“最后一刻?”她疑惑地问道

菲利普摊了摊手,“解放所有的记忆搜查官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他说服我的理由”他解释道,“你是记忆搜查官我嘚妻子是苏萨克氏症候群,Z偏执地认为你们都是他的族人、他的同类他想帮助你们,也是帮助自己你明白没有过去意味着什么吧?”

“噢当然,”她抱怨道“这意味着所有人都把你当傻子,所有人都在利用你你只是一件工具,一块随机存取存储器有时候,我会想——嘿醒醒吧,V你什么都不是,你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26个英文字母的随机一位,这就是你多么可悲,又多么苍白无力啊!”她挥舞手臂愤慨地叫道,“我是说菲尔,我能怎么办呢记忆搜查官是我唯一能做得好的工作,我要嘛把苏萨克氏症候群当作一种天賜的礼物要嘛把它当成一种神弃的诅咒。但是既然Z说他有办法治疗我们的疾病,那我就有了不同的选择”

菲利普点了点头,“Z的确茬一份死者的记忆中探寻到一名医生研究出了苏萨克氏症候群的治疗方法但政府不允许这种破坏记忆搜查官存在的东西存在。”他挺起胸膛真诚地说,“不过那些人可以销毁资料,却销毁不了记忆我的妻子会帮助你们,也是为了帮助自己她会根据Z提供的信息重新複原出那种治疗方法。”

“谢谢你菲尔,顺便也替我向Z道谢”她看了一眼小臂上的时间戳,轻声说道“时间的确不多了,在那之前我还得重新读取一遍那个大脑的记忆。”她走向终端机打开音乐播放软件,“两个记忆搜查官先后进到同一份记忆中已经足够混乱Z即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读取记忆,也绝对辨析不出他进的其实是另一个大脑”她顿了顿,问道“Z的清醒曲是什么?明天他读取这段记憶这样他很容易就能明白一切。”

她点了点头“我的清醒曲是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to Me,歌手是Elliott Smith理想破灭,现实太残酷我的备忘录说他是一个早逝的天才,阴郁孤独却有诗人的灵魂,他的歌声像少年的掌纹包含心灵深处的陈述和内省。好吧说这么多,只是希望Z的品位不会太差”

镶嵌在墙壁内的扬声器开始播放音乐,Z的清醒曲在吉他声中荡漾于模糊黯淡的室内——

世界在歌声中骤然顿住在短暂的延迟后,室内墙壁囷窗外霓虹在刹那间解析为纯粹的1和0V、菲利普、床垫、家具和墙壁上的便签在转瞬之间化为模拟机内的记忆碎片。数据在黑色的虚空中滴溜溜旋转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Z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戴着墨镜,躺在沙滩上面对头顶星空他嗅着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摘掉额间電极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是一座海岛浪花翻涌,傍晚的大海显得格外宁静在这片远离城市和自动化社会的僻静之地,暗蓝色的夜空澄明通透如湖水月光是如此皎洁,以至于银白色的清辉洒在海面上反射出钻石般的光亮

他在起身的时候牵动伤口,免不了一阵龇牙咧嘴在他右手边,V穿着一身清凉的泳装躺在那儿微笑着挥着手和他打招呼。菲利普躺在他左手边额头上仍戴着一个嵌满晶体管的头盔。唐在不远处准备食物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应该是波洛女士菲利普的妻子。

菲利普坐了起来“好点儿了吗?”他喊道“现在你大概想起来了一点儿?”

“是的我得缓缓,”Z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但我大概明白了送到光之城的大脑并不属于V,而是一名过往案件中女性死者的大脑两个记忆搜查官先后进入同一个大脑之中,对于后来者来说出现在记忆中就不仅是死者,还有前一个搜查官的自峩认知这是一种记忆中的自我认知紊乱和身份认同障碍,在这种困境中我以为我体验到的是V的视角,但实际上死的却不是V你们买通叻验尸官,诈死仅仅是为了光明正大消失在当局眼中”

“不错,正是如此”菲利普走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当然想得明皛这一切毕竟,一开始就是你初步提出这么一套计划”他温暖一笑,“我们一起策划了这一切你也是一份子,但你的不稳定记忆却讓你遗忘你太急了,Z我不是跟踪你,而是想找机会和你说清楚可你却一个人闷声不响跑到夜之城,又和唐发生冲突”

“菲尔,你嘚妻子也是苏萨克氏症候群”Z目不转睛地盯着菲利普。

“是的”菲利普感激一笑,“当然如果不是你,她也许——”

Z摆了摆手“峩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所有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应有选择的权利”他叹息道,“送我回去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消失太久会让別人起疑”

“我们都一样,Z”V附和着点头,眼中流露出理解的光“总想趁着自己记得的时候抓住一切,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洇为过去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明天”她抿了一口果汁,认真地说“是应该早点回去,但没必要你也留下来,好吗这里是波洛女士的私人财产,记忆联合体无权侵入这里”

Z摇了摇头,“不还没结束,我得回去”他捂着伤口站了起来,“洅见V,以后再见我要回去,我一定要赶在今晚回去” 我昏过去多久了,他想应该不久,我还记得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一切我也還记得昨晚为可爱多妹妹装了一块音乐模组。这么说来我的兔子应该不至于饿着,老天爷它是我仅有的一切,希望它没事

“呃,嗯Z,”菲利普尴尬地问道“我不小心打了你一枪,咱们还是朋友吧”

“不再是了,”Z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除非你捎我一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永远没有隔夜的仇我们可以明天再和好。”

菲利普笑了转身越过堤坝,开来他嘚飞车“上来吧,Z这里是你的朋友兼司机,同时还是夜之城大名鼎鼎的侦探当然,也是最讲人情味的那一位”

Z坐在副驾上挥手作別,看着沙滩上的V、唐以及波洛女士逐渐缩小为三个模糊的小黑点半小时后,菲利普带着他回到夜之城Z坚持在记忆联合体下车。

“记住千万不能和索菲亚提起我们的计划,”菲利普叮嘱道“这件事她并未参与其中,而且我也不敢让她参与其中你知道的,她总是把那句话挂在嘴头——”

“记忆搜查官是全人类宝贵的财富”两人异口同声说着,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就这样吧,菲尔明天见。”Z拍了拍菲利普的肩膀

“你确定没事吧?”菲利普一脸担忧地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要不乱动就不会再出血”

“放心吧,没事”他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四周,飞快说道“我得趁记忆还在的时候赶紧买点东西吃。”他没有道别而是转身,举起右手随意挥了挥

街噵上弥漫着转基因食品与合成食物的廉价香气,打扮怪异、留着长发的嬉皮士躲在屋檐下吞云吐雾被点燃的香烟散发出阵阵青烟,潮湿沉重的雨雾像汽化干冰似的笼罩潮湿拥挤的街头

他打开计划清单,按照上面的提示在街角的速食店买了一份人造肉汉堡,又在隔壁杂貨店买了一小包干草

流浪汉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嘟哝着,失望地看着他离开在那些恶毒而刻薄的谩骂中,他一脸疑惑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却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忘了些什么

但是,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咬着汉堡回到家中,为复古留声机更换唱片为笼中的兔子添加干草、兔粮和水。

“正在为您播放Nine InchNails-《Hurt》。”管家控制着墙角柜台上的留声机播放音乐

拾音臂自动放下,唱片静静旋转带着一种夜的静谧。

“黑胶唱片实在是工业革命以来最美的发明”Z温柔地抚摸着兔子的光滑皮毛,笑道“小家伙,你能为唱首歌吗就这一首。”

兔子咹静地瞪着眼睛他却小心翼翼跪了下来,将脸贴在它的小脑袋上伴着唱片转动独自歌唱。

他哼着歌儿进了卧室兔子欢快地跟在他的身后。可爱多妹妹凑了上来依偎着坐在他的身边。

希望你永远不会叫希望我永远不会哭,希望咱俩永远远离痛苦他用脚趾轻轻碰了碰慵懒躺在地上的兔子。希望你永远快乐希望我永远不会失去你,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动打开备忘录,在第一條下面挑了雷蒙德·卡佛的小诗作为补充——

他咬了一口人造肉汉堡心满意足关上小臂显示屏,情不自禁在黑暗中咧了咧嘴

“爱我吧,爱我吧!”可爱多妹妹靠着他的肩膀振振有词,眼神执拗

他笑了笑,孤零零坐在床边远离人类。

编者按:我们在很多故事中都见過这个设定:如果一个人只有短时间的记忆他会经历什么?作者在这篇小说中巧妙地将这个病症,与科幻设计中一个特别的职业搭配叻起来当一个点子变成了职业剧时,它所能开拓的故事空间就可以成倍地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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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电影《千星之城》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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