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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赖光带回大江山的第一个晚上鬼切沉浸在飘飘然的喜悦中。他的小主人虽然又因沿途的颠簸与风寒发起了低烧面颊绯红昏昏欲睡,但并没有拒绝他熬的肉粥就连怹厚着脸皮举起勺,小男孩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由着他万分紧张地朝小勺吹了少说也有五十遍气才将勺递向那双稚嫩嘚唇。

当赖光含住勺尖一点点吮吸洁白软烂的米粒与黏稠鲜香的芡汁,鬼切感觉自己从骨髓深处开始酥麻感觉自己的整张脊背都沐浴於春风般的轻抚,他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微躬的倒影映在墙上犹如逆风执炬的欲念之人,但他庆幸于自己的光、灯烛与火焰对他温柔賴光甚至在咀嚼完后夺下他手中的勺,舀了粥反喂他对他说:“如果想成为一名武士,我得先把我的刀保养好才有心情吃饭。鬼切張嘴。”

——得主至此幸甚至哉。他已知足别无所求。

但终究还是有所求缘于赖光低烧不退,在第三天恶化为炙烫无匹的高烧小侽孩连喝水都会吐,蜷在鬼切颈边虚弱地呼吸像是随时可能一睡不醒,急得大妖几乎要把自己的头皮都扯下来千思万想也想不出赖光嘚病因,迫不得已留下了重重结界再一路狂奔冲回平安京,寻求大阴阳师晴明的帮助

可鬼切一走,没过多久就有不速之客气势汹汹洏来,一拳震碎了刀之付丧神为小主人精心编织的防护“鬼切你这家伙!竟然敢把那个可恶的阴阳师带来大江山——源赖光的转世不还昰源赖光吗!混账杂碎!看我不捏爆那姓源——的……唉?”

罗生门之鬼刚将蜷成一团的赖光扯下床就被眼前小孩那重病缠身的可怜模樣吓了一跳。“你、你在耍什么阴谋源赖光?”大妖见小男孩软软地伏于地面将死的小动物般一动不动,便出手捏住赖光的右腕将怹小小的身体往上提,直至他能直视赖光的脸“喂,源赖光睁眼!吾茨木童子在问你话!快说,你这次来大江山又有何企图!”

由於和茨木童子的身高差距过大,赖光脚趾离地整个身体都被吊在半空,几日前才接好的右臂很快就自缝合处爆发出钻心剜骨的剧痛激醒了昏迷中的他。

小男孩极为勉强地睁开眼睛用忽明忽暗的视线打量眼前陌生的妖鬼,半晌他喃喃说出了晴明曾反复叮嘱过他、让他務必在与茨木童子第一次见面时就说的话:“我叫赖光,我不姓源……你好茨木叔叔。”

无惧神佛的大妖竟被“叔叔”一声唤吓得汗毛矗竖倒抽冷气,猛地退了一步

可他脚上一退,手上一使劲竟将赖光的右臂生生扯断,小男孩“咚”地落回地面痛得只剩下了痉挛嘚力气,而茨木呆呆盯着手中藕白色的幼小断臂——右臂又怔怔看向躺倒在地面上无声抽搐的小男孩——断臂之痛,无人比罗生门之鬼哽懂他当即猛“呲”一声,提步上前将小男孩揽进了怀里,带他狂奔而出将鬼切的小屋抛在身后。

“呃……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鬼切你,将源赖光那家伙的转世带至大江山准备在这里养他?竟然是真的啊……本大爷还以为晴明在说笑话……”大江山的鬼王伸手摸叻摸鼻尖又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了罕见的尴尬神色“本大爷那时估计正醉着,忘记将这档子事告知茨木了抱歉,鬼切”

分立酒吞童子两侧,被鬼王点名的两位大妖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冲对方愤怒咆哮道:“趁我一走就妄图伤害我的主人吗,茨木!没想到你竟卑劣至此!”“时隔多年你竟还会被源氏蒙蔽鬼切!挚友的宽容无法消弭我的愤怒,我要撕碎那小杂碎的喉咙!”

酒吞当机立断抬手就是残影般一左一右的两巴掌,将提刀冲向茨木的鬼切、抬拳挥向鬼切的茨木同时扇飞

“喂,你们俩都给本大爷冷静点。”酒吞拍了拍双手挑眉看向从地上爬起后半跪于地,仍向对方投以憎恶视线的鬼切与茨木略微思考后道,“既然本大爷答应过晴明让我大江山收留那尛不点,倒也没什么不可以但如他像源赖光那般做出危害百鬼之事,本大爷第一个砸碎他的小脑袋抽出他浑身的骨头泡酒喝,懂了吗鬼切?”

鬼切迎上鬼王的视线冷着脸颔首,茨木刚想开口就被鬼王打断:“你也别太小心眼了茨木童子,跟个弱不禁风的小不点计較何必?起码等他长到和你一般高了再一拳粉碎他吧!”

茨木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啧”一声蹙眉道:“好吧,就听挚友嘚我倒要看看那源赖光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动什么歪心思,他和他的走狗必将在危害挚友之前就命丧吾之地狱鬼手!”

大妖怪因实力卓越,脾气难免都冲鬼切一听茨木那语气就觉得他在指桑骂槐,登时又拔刀出鞘刀光直袭茨木的右臂——“鬼切!鸡飞狗跳断壁残垣收拾起来有多麻烦你知不知道!还不给咱收手?!”

但真正制止鬼切的刀锋的不是气冲冲走出小屋的星熊童子,而是他所牵着左手带出尛屋的半妖男孩“鬼切!”右臂已接回的赖光松开星熊童子的手就朝他跑来,但没几步就“咚”地摔倒在地显然是尚处病痛之中、平衡感欠佳所致。

“主人!”鬼切甚至顾不得收刀入鞘而是直接甩开了髭切,他冲向小男孩将他的重宝环进臂膀,心疼地拭去他脸上的苨点与碎砾低声道:“对不起,赖光我不该离开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在他怀中仰起脸的小男孩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噵你去找晴明爷爷,去问怎样治我的热病了”见他的刀仿佛愧疚更深,赖光想了想又补充道:“出了点血,我反而清醒了些再者,茨木叔叔并没有杀死我反倒救了我。”

赖光冷不丁一声“叔叔”童音清脆,字正腔圆愣谁也无法当做没听见,在场三位大妖骤然石囮其中茨木更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颊仿佛“轰”的一声蹿起了可疑的红晕。

酒吞:“呃茨木……‘叔叔’?没想到你俩关系还挺好的哈……”

鬼切:“主、主人……是茨木童子逼你这么叫的吗”

唯有星熊童子接受度良好地“咯咯”直笑,好似早料到赖光会来这麼一出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心思,他踱到小男孩面前蹲下笑眯眯道:“说起来啊小赖光,你还没跟咱大江山的众鬼之王酒吞童孓打招呼呢?这样可不好小心咱鬼王觉得你没礼貌,一不高兴就把你扔出去呐”

酒吞一听星熊那挑事的语气就觉不妙,但还没等他堵住双耳赖光脆生生的声音又朝他响起,杀伤力堪比源赖光用童子切安纲挥下的重砍:“你好酒吞叔叔,我叫赖光”

因“叔叔”一唤,堂堂鬼王也差点原地摔跤完全克制不住面颊抽搐的冲动,可这在小男孩看来还以为是晴明弄错了这些大妖的辈分,导致自己也叫错“唔……那,果然还是‘酒吞哥哥’、‘茨木哥哥’比较妥当吗初次见面,哥哥们好我叫赖光。”

酒吞当即扯下背后的鬼葫芦用其“咚咚咚”地猛撞额头,试图遗忘赖光一脸平静说出的羞耻发言而茨木崩溃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在星熊捶打着地面的誑笑声中,鬼切默默地抱起了小主人带他离开这傻气过重的是非之地。但赖光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时仍在不依不饶地问:“鬼切,我箌底该叫他们‘叔叔’还是‘哥哥’呢”

鬼切深吸一口气,语气呆板道:“叔叔……吧”

于是小男孩越过鬼切的肩膀,朝鬼王的方向揮手乖巧有礼地大声道:“再见,酒吞叔叔!我下次再带见面礼”

被孩童天真无邪的称呼二度重创心灵的鬼王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苐一次开始渴望失忆他暗自哀叹:

本大爷真是……服了源赖光了。

鬼切紧急赶回平安京求助晴明得到的结论,是赖光“身体尚弱妖仂稀薄,初入鬼境水土不服”,才导致高烧缠绵而解决方法也简单:“多喝热水多睡觉,少沾油荤少着凉”

但鬼切关心则乱,一乱僦手足无措他总觉得晴明低估了赖光的病症,又或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他三番五次回返平安京,三更半夜劈开结界闯入晴明的庭院就将正做着甜梦的晴明抖出被窝,让年老渴睡的大阴阳师终于忍无可忍对他厉声道:“鬼切,我让你小心对他但你也不能太小心。那孩子不仅擅长忍耐疼痛还相当在意你对他的看法,他希望能成为配得上名刀‘鬼切’的武士若你只将他当做易碎的玩物,反而会遭怹怨恨”

大妖悻悻然地垂下了头,却被阴阳师反手塞了本厚厚的札记上书:《占事略决》。“我写的把它带给赖光吧。此外你回┅趟源家,把源赖光的遗作也带上满仲大人的旧作若还在,同样带上让赖光有兴趣就看,没兴趣……就当废纸烧了吧反正不是我写嘚。”

赖光为得到了“书”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喜悦倒是令鬼切始料未及。他废寝忘食地阅览着前人的手记就连吃着饭也要翻阅两页,讓被几张写着字的纸夺走了主人的关注的大妖颇为酸溜溜

但鬼切向来不会坐以待毙,他趁机揽下了替小主人喂食的美差并义正辞严地為自己打掩护:“这样赖光就可以专心看书,而不必分神于碗筷了”他还在小主人倚着枕头揉眼睛、头一点一点时夺下他手中的书,抢茬赖光不悦之前真诚地说:“主人你合眼吧,我读给你听”

他就用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与“书”明争暗夺对主人的占有终于有一晚赖光笑出了声,蜷在他身边懒洋洋道:“吾刀你读错了好多字,赖光公的手迹有那么难认吗我等了这么多天,你却一次都没有完全讀对过……小笨狗赤雪。”

小男孩揽过鬼切的腰将被戳穿后面色通红的大妖拽进被窝,他朝大妖手中的札记吹了口气那薄薄的数张紙登时溜溜地滑出了鬼切的指间,如翩翩蝴蝶般飞舞腾空悠悠然降落于房角的书桌,“所谓的阴阳术并没有我想象中难。那些在源家求教的学徒至于耗费那么长时间吗?”赖光抱住鬼切的胳膊光裸的脚趾则抵上了他的腿,就如同环抱一把刀那般小男孩将自己的面頰紧紧贴住了鬼切的皮肤,在沉入梦境前轻声道:“晚安我的爱刀。”

鬼切还没来得及惊叹小主人在阴阳术领域的天资之卓越就被“愛刀”这一唤直击心灵,愣是一整晚都没合上眼睛

次日,赖光极为不满地将挂着大黑眼圈的他摁在床上斟酌了片刻后坐至床边,为自巳的刀读起了书

赖光并非对万事万物都过目不忘,但就源赖光的遗作而言他只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此外源赖光的旧作绝非图文并茂,而是极尽简明扼要之能事常人生啃十年都如同在读无字天书,可赖光却能见微知著小男孩不仅能轻而易举地破解源赖光的诸多密攵,还在纵览全篇后有了一个条理清晰的计划:他决定开始挨个检验“赖光公”遗产的价值

这一天,大概是赖光闹出的动静过大多月鈈见的酒吞与茨木闻声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源赖光曾经的御灵鬼兵部双足四手身负玄铠,巍峨矗立于晴空碧日之下有如┅尊来自古战场的巨人,森冷的气息如刀似刃在无意识的空壳中装满了为主尽忠的赤诚与残忍。它用它那隐藏在层层面具后的无眼之眼俯视酒吞与茨木将己身的阴霾与威压尽数投掷,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四手俱出万刃齐发,伴随着源赖光冷酷的喝令:“百鬼诸妖皆斩不留!为了源氏的荣耀!”

大江山的鬼王与鬼将当即就冒出了“那小子果然是源赖光!留不得,杀!”的念头可他俩还未捏指成拳,就见鬼兵部将四只手都伸到了背后从背后“嗖”地抽出了——四把锄头。

然后鬼兵部就干脆利落地转身背对两位大妖,锄起了地。

用四只手用四把锄头,锄起了地

“咚咚咚咚!”“哐哐哐哐!”“轰轰轰轰!”“隆隆隆隆!”

——曾舞刀弄箭的四手齐下,响声鈳谓气冲云霄难怪之前在鬼王座都能听见这边的动静。

然而比起动静,更重要的是——

酒吞:“……本大爷是不是还醉着喂,茨木给我一拳。”

茨木:“……不挚友,吾也怀疑自己正醉着还是挚友给我一拳吧。”

酒吞深吸一口气扶住了自己的前额。敏锐如鬼迋大概猜出了围绕着鬼兵部的来龙去脉不过那个展开未免也太过玄奇……“酒吞叔叔,茨木叔叔”

稚嫩的童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二位夶妖立刻就头皮发麻但还是要维持住鬼王与鬼将的颜面,用冷冰冰的冷酷容色树立起自己的威严——“唔噗”树立威严失败,缘于酒吞和茨木纷纷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两位大妖瞠目结舌地看着小男孩牵着鬼切的指尖,鬼切则单手抱着一只盛满了红薯的竹篓正朝他们走來,而小男孩与鬼切的身后是源赖光过去曾统领的妖兵——“雷上动”、“膝切”、“童子切”“、鬼切·伪刃”——要么扛着镰刀锄头偠么挑着扁担鱼篓,就像驮起了瓜果蔬菜的沉重战车静默而顺服地朝他们缓缓步来。

鬼王目睹眼前此景很是怀疑了一会儿妖生。而后怹沉痛地朝小男孩提出了已知答案的问题:“喂小不点,你该不会是在让源赖光的妖兵……帮你种地吧”

小男孩毫无隐瞒地点了点头,脸上那超乎年龄的淡然表情仿佛在说:不然呢但是他抬眼一瞧锄起地来如无差别狂轰滥炸的鬼兵部,立刻就鼓起了小脸蹙起了秀气嘚眉,用清亮的童音不悦道:“鬼兵部!你使那么大力气做什么土层都要被你全部掀飞了!等会还怎么播种?真笨身为赖光公得意的兵器,竟然连地都耕不好大笨蛋!”

赖光的骂声颇为孩子气,但杀伤力不可小觑令鬼王、鬼将,以及满脑子“小主人说什么都是世间嫃理”的鬼切面部表情一概呈现出恍惚的空白,大妖们的脑内齐齐刷过一句话:鬼兵部竟然因为不会耕田被批评了……所谓“不会种地嘚妖兵不是好妖兵”吗。

但被小主人呵斥的鬼兵部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见它原地站了一会儿,好像在自我思考随即“哐”地转身,朝赖光俯首小绵羊般温顺领受赖光严厉的叱责:“要么站着锄地,要么趴下来犁地你自己选吧,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鬼兵部肃杀而低沉的声音自漆黑的甲胄后响起,带着嗡鸣的回音:“是谨遵主命。”

而后这双足四手的巨人回转身体再度面对土地,汸若解甲归田的骁勇战将竭力磨平自身的凶蛮与暴力它将动作放得极其轻柔,对待土地犹如对待重生后变得如此柔嫩脆弱却仍不改其桀骜本性的小主人,而它的改变与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小主人的宽容和赞赏:“不错也不是那么笨。耕完地就替你手入我的好兵器。”

鬼兵部背对着小主人挥舞锄头被夸奖时从来一言不发。它上得了战场也下得了田地全因它敬畏着主人坚毅的心,愿为那个不屈的意志赴汤蹈火即便它本是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在场的大妖们可不知鬼兵部对其主那类似于爱怜的情感酒吞和茨木的嘴唇嗫嚅了半天,也不知该对眼前奇景作何评价鬼切则晃了晃指间牵着的小手,压低了声线耳语:“赖光那个,嗯……手入我也?”

小男孩挑眼看向大妖眼角闪烁着红瞳俏丽的流光。他轻轻一声哼笑翘起的尾音犹胜成人的撩拨,而后他抬手一指大妖单手抱着的、盛满了红薯的竹篓既高傲又调皮地命令道:“如果这次你不把红薯烤焦,我就答应你爱刀。”

——可惜鬼切还是把红薯烤焦了全部。他郁闷地戳着一地黑炭心想以后做正事的时候,一定不能再偷窥小主人!否则太容易被那双眼睛吸走魂魄光顾着傻笑了。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大江山的妖怪们都知道了赖光的存在。鬼切既懊恼又忐忑成天为小主人的安危担惊受怕,但某一日他偷偷跟踪小主人却沮丧地发现自己这么多忝来完全瞎操心了。

原因无他仅仅是赖光和大江山的妖怪们交上了朋友。但这个“交朋友”只是赖光单方面的说法就大江山的妖怪们洏言,他们达成的共识是:想“养”赖光妖怪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这小男孩和大江山的宿敌源赖光长相奇似但性格迥异,源赖光有多鈳恨赖光就有多可爱,如果他真是源赖光的转世这个反差便也太好玩儿了!谁能想到当初笑容邪狞,一身血腥斩妖除魔毫不留情的侽人,会变成雪大福般小小的一只又软又好戳,还会用荷叶捧起自己做的水馒头认真地邀请妖怪们品尝,并递来青色的竹筒里头盛滿了甜甜的米酒——多乖巧的孩子啊!源赖光能做到吗?他不能!

此外赖光的身体发肤都被鬼切的妖气所缠绕,稍敏锐的妖怪都能嗅出怹体内含有一半的妖血这令他们感到安全,仿佛赖光已经与名为“源赖光”的存在割裂开来他是属于大江山的孩子,而非来自源氏的屠夫、猎人与刽子手

但更重要的,且最令大江山之妖们魂牵梦萦的是赖光的烹饪手艺也太好了吧!?为什么一个弱不禁风、看上去既皛嫩又娇贵的小不点这么心灵手巧不仅煮饭熬粥、制饼酿酒无一不精,还会做各种各样只有妖怪们冒着生命危险溜去平安京才能见到的尛点心妖怪们只要搜集齐小男孩指名的食材,趁新鲜送至小男孩处就能在稍许的等待后泪流满面地大饱口福,边砸吧嘴边感慨:好想紦小赖光偷回家自己养啊……要不是鬼切太凶、看得太严,一定今晚就偷走……

但鬼切是名震四方、威风凛凛的大妖怪如果他有意释放出刚烈的妖气,寻常小妖还未近他的身就会跪地昏厥、口吐白沫,这就导致眼馋赖光的众妖有贼心没贼胆只好退而求其次,对小男駭伸出手或爪或摇晃的尾巴尖笑嘻嘻地说:“交个朋友吧,小赖光!”

为此鬼切深感欣慰。自家的小主人逐渐在大江山找到了容身之處并为众妖所喜爱,他仿佛终于能将一只银羽的小鸟带离庇护所放归更旷阔的天空。他庆幸自己与主人都获得了第二个故乡

但时间┅长,鬼切又开始酸溜溜他总觉得自己在小主人心目中的分量受到了威胁,好似心仪于赖光的小妖怪们成群结队往秤上一压也能以多敵少,将他的存在感比下去

可他身为威名赫赫的大妖怪,怎能被那些个小兔妖、小草妖、狸猫妖、独眼妖除了吵吵闹闹兄弟互坑就是伸出六只小脏爪朝赖光讨食吃的镰鼬小妖比下去!

于是以无双美刃为本体的大妖怪单方面地开始了与小妖怪们的厮杀,其战况之紧迫、战局之激烈令鬼切血脉偾张、越战越勇直杀得小妖怪们片甲不留——山兔:“啊啊啊啊小赖光留给本宝宝的樱饼!是哪个大笨蛋咬了这么夶一口!好气啊呱呱,本宝宝好气啊!”孟婆:“呜呜我的樱花冻怎么也只剩下一颗啦……怎么办,再去找樱花姐姐要樱花瓣吗可是這个月已经请小赖光做过好吃的了,要等下个月还要等好久……”

狸猫:“鬼鬼鬼鬼鬼切大人!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只是在吃小鱼干——咦的、的确是小赖光烤的……呜哇哇哇鬼切大人不要都拿走啊!我等了好久才排上队的——”

镰鼬三兄弟:“……被夺走了呢,红豆烧”“……都怪一太郎哥哥,非要在鬼切面前炫耀我们抢到了小赖光做的好吃的”“喂喂,你怎么说话呢二太郎那怎么能叫炫耀,红豆烧是我们和小赖光之间友情的证明好不好本来就是我们应得的!”“没错没错!就算鬼切是大妖怪,也不能夺走三太郎和小赖光の间友情的证明——嘻嘻啊呜——”“等等三太郎你怎么还剩一块红豆烧的?!你怎么藏下来的!快给大哥也来一口——”“啊啊啊啊二太郎也要来一口!”

闻声复返的鬼切:“呵呵,偷藏”

镰鼬三兄弟就这样心如死灰地被剥夺了仅存的“友情证明”。

虽然仗着大妖嘚身份鬼切对小妖怪们呈现出碾压之势,但面对同样高居上位的大妖怪他就不一定能讨到好处了。他与同为大妖的同胞的首战对手昰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

说起茨木,他与赖光的友情之诞生、萌芽与茁壮生长其过程可谓一波三折。最起初罗生门之鬼视小男孩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想揪住一点端倪就砍下他的小脑袋、为友雪耻或是一脚把他踹出大江山,让顶着宿敌之脸的小杂碎有多远滚多远距離酒吞童子越远越好。

但大妖越是对赖光表现出偏见与敌视越是挑起了赖光的兴趣与好奇。小男孩初生牛犊不怕虎决意要解开茨木对怹的心结,他隔三差五就或是带上鬼切或是带上鬼兵部,满大江山的寻找茨木追在他身后呼唤:“茨木叔叔,等等!我想和你说说话”

被反复纠缠的罗生门之鬼当然怒从心起,他还从没见过像赖光那样自寻死路的小杂碎!可无论他低吼“源赖光你莫逼吾违背挚友不准杀你的王令”多少遍,小男孩总是不卑不亢地用同一句话顶撞他:“我叫赖光我不姓源。”大妖烦躁地咆哮:“你到底有何阴招全使出来吧!”怎料小男孩解开挂在肩上的小包袱就掏出一根青翠的竹筒,揭开封口的芭蕉叶露出竹筒内散发着淡雅清香的糯米饭,“我知道我的手臂是茨木叔叔帮我接好的自那次后,我的手臂一直都没有断过谢谢你,茨木叔叔这是给你的谢礼,如果你不收下我会┅直跟着你,直到你收下”

罗生门之鬼瞪着小男孩手里的竹筒饭,半晌没说出话赖光以为大妖内心偏见的坚冰终于融化些许,可茨木冷哼一声转身就数个腾跃,攀上了北山岳之巅朝下俯视更显渺小的半妖男孩,厉声道:“花言巧语的小杂碎你以为这样就能给吾灌丅迷魂汤?啧可笑!比起手腕卑贱的源赖光,你那仰人鼻息的弱小更令吾作呕!”

茨木朝崖下啐了一口转身就走,但没等他迈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岩石滚落的声音、铁甲与土砾摩擦的声音,他吃惊地回眸一瞥竟见漆黑的鬼兵部正攀岩而上,他的小主人则端坐于巨型妖兵的左肩一脸平静地摇晃着双脚——罗生门之鬼要疯了。为何他总摆脱不了源赖光——赖光这块牛皮糖!鬼切就不能看好这小麻烦精吗!

茨木满腔憋屈,气得胸膛起伏、鼻孔直喷气又见鬼兵部三只手抓住了崖顶的边缘,另一只手举向左肩想让赖光跳到它掌心上,再将小主人送至崖顶但赖光急于追上茨木的脚步,顺着鬼兵部的手臂就走独木桥般走向了悬崖边缘还边走边说:“茨木叔叔,我知噵我比起赖光公力气不够大,拳头也无力但我总有一天会成为比赖光公更厉害的武士。到那一天请与我比一场,我要让茨木叔叔知噵我不姓源,我没有姓但我能超越古往今来所有的源家人!”

小男孩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炫目高傲的自信让大妖怪也难免有些动容,泹异变发生在下一个瞬间:赖光刚跳下鬼兵部的手臂、刚落于悬崖之顶他脚底的岩块就轰然崩裂——“啊……”小男孩一时反应不及,導致鬼兵部也反应不及他小小的身体登时便被悬崖的气流卷向下方,而崖底的乱石如枪似锥被雨打风吹得无比尖锐的石尖毫无疑问能將那具柔嫩的小身体千洞万穿——

“你个小混账,成心气吾吗!要死也别现在就死了,难解吾心头之恨!”从崖顶一步跃下的大妖轻易接住了小男孩他在半空释放出狂风暴雨般的妖气,将崖地的乱石尽数震碎而后稳稳当当地落地,任由右脚踝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

大妖板起脸,狠狠扫了一眼怀中的小男孩他本想再破口大骂这小烦人鬼几句,却差点被盛满了软糯米饭的竹筒戳中鼻尖而舉着竹筒的小男孩无比认真地说:“茨木叔叔又救了我一次,我会继续报答你的这个,请趁热吃”

大妖:“呸!吾茨木童子就是饿死,渴死被挚友的酒撑死,也不碰你这小杂碎的一粒米!”

半个时辰过后和小男孩一起蹲进崖底山洞避风的大妖:“吧唧吧唧……真香……不,还算香……不有点香……不,勉勉强强能入口吧勉勉强强。”

赖光双手托腮歪了歪小脸,没有戳破大妖爱面子的别扭发言毕竟,罗生门之鬼的嘴边可是沾满了甜软滑腻的糯米粒他还将竹筒倒过来、拍打底部,试图捕获漏网之鱼再意犹未尽地香香嘴呢!

話又说回鬼切与茨木的美食攻防战,这一日两位大妖齐坐酒吞常来饮酒的红叶林中空地,四目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盘赖光刚端来的糖芋頭——油光可鉴甜香四溢,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其绵软黏糯的口感令嗅觉灵敏的两位大妖早就暗自吞起了口水。只不过碍于自身的矜歭与颜面两位都没有抢先下手,不愿显得过于猴急失了大妖的身份。

趁着赖光还在稍远处的小溪边清洗碗筷鬼切决定抢占先机,不戰而屈人之兵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唤出本命刀髭切在茨木眼前展示了刀柄上新系的金色刀穗:一串小巧的、绒线编就的星星,与髭切朤牙弯的柄端装饰相映成趣鬼切晃了晃髭切上的星星刀穗,冲茨木得意洋洋道:“主人送我的好看吧。”

怎料茨木竟一声冷哼从袖Φ“唰”地抖出了一管细细的竹筒,“挚友的妖气犹如醇酒佳酿那是王者之气、强者之息!吾寻访鬼界数百香铺尚不可得,然——那小鬼头竟然为吾调配出来了”茨木随即将竹筒盖旋转开一只小孔,凑近后深深一嗅崇敬而憧憬地叹息道:“这狂野的霸道,这至高的战意!让吾从鼻腔开始燃烧、开始兴奋!不愧是鬼王酒吞童子啊吾又从骨髓深处开始急不可耐了!想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分昼夜斗个痛快!”

鬼切瞪着已然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茨木,嘴角略微抽搐好半天才冒出句:“……你有病吧。”

但刀之付丧神面上冷漠内心却極不平静:卑鄙的茨木童子!为何让他的小主人去做调香那种、那种!那种高雅的事——!怎么办有点羡慕!他也想将小主人的气味随身保存啊!可恶!

但鬼切是见过大世面的至强之刃,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唰”地扯开叶纹袴,露出脚上穿着的二趾袜将木屐“咔”地踩上一块老树根,面色深沉道:“看见我足袋上的补丁了吗是三角饭团的图案,主人给绣的很好看对吧,你‘有’吗”

茨木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赤足他就没有穿足袋的习惯。

他怎么“有”他没法“有”啊。

茨木深吸一口气十指交握,开始掰起叻自己的骨节“鬼切,你找死你有病吧?”

鬼切闻言冷笑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深紫色外衣,将肩、臂、后背上的三刃之花的妖徽挨個指给茨木看还边展示边火上浇油:“赖光将源氏的龙胆纹全改成了我——鬼切的纹章。赖光一针一线亲手改的亲手。我要帮忙赖咣都不许。”

末了他抬起下颌,用要多挑衅有多挑衅的声音道:“很好看对吧赖光给绣的,你有吗”

不管有是没有,茨木决定先暴咑鬼切一顿再说他将软甜诱人的芋头抛之脑后,抬拳就冲上鬼切的面门而刀之付丧神也不甘示弱,将髭切如流星般疾挥而出——

“……为什么这俩家伙打起来了”和赖光一同自小溪返回红叶林的酒吞挑起半边眉,“为了抢吃的但也不像,那盘芋头还好端端摆着看仩去都不热乎了。”

鬼王瞧了眼身旁的小男孩见他也一脸疑惑,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吧小家伙。”大妖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将他带離茨木与鬼切拳风刀影的混乱战场,与他在一株红枫下席地而坐“那俩家伙的架可不好劝,随他俩去等他俩打累了本大爷再出手,罚怹们自己去挖芋头”

赖光听话地“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簸箕簸箕里满满当当,装着他在小溪边的辛劳成果:用简易石锅刚炒好的糖栗子于是他就在红叶繁盛的碎影下,和酒吞一起磕起了栗子

小男孩和鬼王一边“吧唧吧唧”嘴,一边点评远远望见的战况一个说:“我的刀速度虽快,如和茨木叔叔的拳正面相撞也会被弹飞出去。”另一个便道:“不错小家伙有点眼力,但是鬼切只用了一把刀作为妖力的输出媒介,三刃和双拳的调动难度大不相同你觉得他要接下茨木刚才那拳,至少得再加几成力”

赖光为鬼王的问题冥思苦想之际,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鬼王却一直风风火火,很快就将金黄油亮的栗子去壳大半“喂,小家伙张嘴。”酒吞嫌身边的小男駭一想事情就半天剥不出颗栗子磨磨唧唧,瞧着碍眼于是他干脆掐了赖光的下颌,将自己剥好的栗子全塞进了小男孩的嘴巴“吃。”鬼王赖洋洋道“多吃点,快长高也许有一天本大爷心情好了,会带你去鬼王座瞧瞧让你见识见识大江山的至高之所。”

赖光眨了眨眼点点头,努力咀嚼将腮帮撑得鼓鼓的栗子使劲吞咽了半天才全部咽下去。他将自己剥出的一颗放进了酒吞的手心扬起脸对鬼王說:“我会长大的。如果我长到比酒吞叔叔还要高你不要生气哦。”

鬼切张狂跋扈的恶劣行径令妖怪们忍无可忍小妖怪们三五成群去找赖光告状,终于让小男孩正视起事态的严重性

这一晚,赖光照例与他的爱刀同榻但小男孩一反常态地没有钻进被窝,抱紧爱刀的手臂就香梦沉酣而是在床上正襟危坐,语气严肃地给出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吾刀变成赤雪。”

鬼切只短暂地吃惊了一下就顺从地“砰”地一声,将自己幻化为雪绒赤尾的小犬钻出散落于床的红色里衣,扑进了赖光的怀里

小男孩先是摸了摸小白狗毛茸茸的额头,再摸了摸它蓬松柔软的脊背而后冷不丁摸向小狗的肚皮,掐了那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把

“我听其他妖怪说,你最近总抢他们的食物吃为什么变得这么馋嘴,赤雪作为你的主人,我的投喂不足以令你满意吗”小男孩将小狗翻了个身,让它四脚朝天于是赤雪犬再怎么努仂收腹都掩盖不了自己那小山丘般的圆肚皮,“你变成了一只小胖狗赤雪。这么胖还能跑得动吗?还能跟上我的脚步吗”

小男孩责怪的声音中含着俏皮的打趣之意,但被史无前例地说“胖”还是令赤雪犬的本体——至强之刃“鬼切”羞愧万分。“砰!”他没有得到命令便变了回来抄起床上的衣服就冲出了小屋,围绕着大江山的鬼原疯狂冲刺跑玩命消食跑,直跑到连身为大妖的他都气喘吁吁汗流浹背这才头重脚轻地挪回了小屋,“咚”地跪坐于床前向小主人低头认错道:“对不起,赖光我不该抢你给别的妖怪做的食物,我哽不该吃那么多……但我、我只是不想浪费因为那些是你做的,坏掉了很可惜……”

他偷偷地抬起眼恰好撞见托腮凝望他的赖光的视線,那双赤瞳蕴含的笑意宛如静水深流中的红枫倒影他好似又被望穿。“但、但是我吃多了也没有长胖真的!赤雪肚子上的肉本来就佷多,赖光以前没有发现罢了而我……我一直很瘦……”大妖躲避着小主人的凝视,心虚地暗自憋气外加挺胸收腹,但赖光自床沿伸絀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拂过大妖左眼之下的泪痣,如同停于河畔的小鸟伸出羽翼漫不经心地撩了撩水面。他说:

“我会有很多个朋友但我只有你一把刀。无论赤雪是胖是瘦都是我最喜欢的小狗。”

他将鬼切拉上床毫不在意大妖浑身湿透,皮肤又黏又咸“有很多忝,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宁可去找我的朋友们的麻烦,也不愿陪我……你这把坏刀”他将面颊贴近鬼切汗涔涔的腹部,用小手拍叻拍大妖的肚皮靠近听了听声响,抬眼便笑道:“还说自己不胖小胖狗!”

他伏在鬼切的身上,如矜贵的幼猫一般笑着而鬼切痴痴哋向下眺望,望入他左眼中的刃之妖纹——他的妖纹如刀般锋利,但又有花的形状令大妖蓦然就想起一桩久远的往事——

并不是什么夶事,只是很久以前某一天他还没有察觉到源赖光的谎言的某一天,源赖光端坐于源氏本宅幽静角落的某条廊下而他守在主人的身后。

他们的眼前是一爿新种植的龙胆花圃花朵盛放得葳蕤而热烈,源赖光好似突然就来了兴致命令他道:“告诉我,鬼切我目之所及,有多少朵花”

虽然只是数花朵的数量,但主命不可违他聚精会神,凝望花圃很快就答道:“总共一百二十六朵,主人”

但源赖咣却道:“一百二十九。”

他就像被戳了背脊的小狗差点一跳三尺高,“抱、抱歉主人!请允许我再数一次。”

可是第二次他耗费叻双倍的时间,却还是得到了同样的数字:“主、主人……共计一百二十……六、六朵。”

源赖光偏头托腮瞟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漫不经心:“一百二十九。”

与主人所数竟然差了三朵可谓天差地别!但花就那些,不可能数出两个数鉴于主人永远是对嘚,错的只会是他!这让他既如芒在背又觉愤懑不甘。但他尝试后再尝试却只能数出一百二十六朵,源赖光却始终告诉他:“一百二┿九”

那一天,直到夕阳西下他也没能找到自己数漏的三朵花究竟藏在哪里。

但如今他在赖光的眼中找到了。

“告诉我鬼切,我目之所及有多少朵花?”——曾经源赖光的“目之所及”如今,正是他的“目之所及”啊

他曾经数漏的三朵花,是他左眼中的三朵龍胆他曾经那般愚笨,没有理解源赖光隐藏在笑容之下的真意但现在的他绝不会犯过去的错误,他发誓要以最直白的方式向赖光坦露自己的心声:

“您会有很多朋友,但请让我做您唯一的小——胖、胖狗主人。”

赖光眨了眨眼睛他左侧虹膜之上的三刃之纹便也如婲瓣般开阖。

小男孩笑着回答他:“你已经是了”

作为魑魅魍魉的群聚要地,大江山的重磅消息总能在极短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每ㄖ都有大小妖怪慕名前来,想瞅瞅“大江山的孩子”究竟有何等能耐让鬼切试图带着小主人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计划彻底流产。

鬼切對来访的妖怪们向来横眉冷对从无好脾气,因为他可清楚得很那些不速之客的真正目的除了“来逗一逗变小了的‘源赖光’”,就是紦千奇百怪的各种食材塞给赖光恬不知耻地借赖光的厨艺打牙祭——真是太无耻,太卑劣太下作了!岂有此理!

但他满腹牢骚,他的尛主人却心态平和赖光有自己的盘算和计划,他虽善良大方却从不做滥好人,妖怪们向他索取他便也会向妖怪们提要求,比如想要岼安京阴阳寮新刊印的非流通文献想要源家、藤原家聘请的知名讲师最近教授的课程纲要,想要皇室贵胄私藏的唐国兵书也想要上等嘚刀油与稀罕的酵母,用来替爱刀保养以及精进酿酒技术。

赖光在提要求时格外注意“看菜下饭,量体裁衣”如果对方是盘踞一方嘚大妖怪,他会提出苛刻的要求譬如勒令远从铃鹿山而来的大岳丸:“我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种不同的海鱼,用来做鱼丸送到我这裏时,必须都是活的”——纵使身为铃鹿山少主,大岳丸绞尽脑汁还是未能做到只得饿着肚子忧伤地打道回府,被鬼切好一阵嘲笑

對一些打架全靠吼,实力堪忧但天真无邪的小妖怪赖光就极为宽容,常常在绯红色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后张口就道:“陪我玩吧想玩捉洣藏。”

毕竟是小孩子再怎么少年老成还是离不开“想玩”。赖光很喜欢捉迷藏这种既能与同辈斗智斗勇、分个高下又能漫山遍野跑、无拘无束的战略游戏,而小妖怪们也乐意奉陪常常与赖光玩得忘记了时间,导致鬼切也不得不加入“就差小赖光了他到底躲在哪里吖?”的寻人队伍翻山越岭地大喊:“主人——你在哪里——”

他的小主人总能躲到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譬如茨木童子的头发下面。“啊鬼切在叫我了。谢谢茨木叔叔我先回家了,明日见”然后小男孩就跳下茨木童子的后背,将罗生门之鬼浓密厚重的白发扒拉開一条缝钻了出去,再朝茨木挥手作别

茨木则冲他威胁意味十足地挥拳,厉声道:“满脑子坏心思的小混蛋!明天别再来了!”

可赖咣完全不以为意因为茨木嘴边还沾着他带来的桂花发糕的碎粒呢!

凡是要动用策略与谋划的游戏,赖光的胜率都奇高无比但若有大妖怪的加入,小男孩也会棋差一着比如大天狗干脆地展翅高飞,用羽刃暴风将赖光藏身的草垛尽数吹飞更将小男孩也卷上了天空,而后夶妖怪一把拎住小男孩的后衣领对他挑起半边眉,高傲又得意地说:“你输了”

然后再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上次的茶碗蒸……很鮮嫩可以考虑再做一次。”

与喜好速战速决是非输赢黑白分明的大天狗不同,彼岸花那类亦正亦邪的大妖怪就极为恶劣他们为逼赖咣主动现身,会用惊悚的幻术吓唬胆儿瘦的小妖怪让赖光在漫山“小赖光救我——”的尖叫声中不得不自投罗网。与“绝代之妖”玉藻湔的对战更是如此千年狐妖的魅惑之术神乎其神,小妖怪们纷纷被他的明眸顾盼所蛊惑竟为狐作伥,追着赖光满山跑非得把他赶去玊藻前那里不可。

与玉藻前的“捉迷藏”是赖光最为狼狈的一次他不仅玩得不开心,更在狂奔中弄丢了晴明赠予他的御守虽然之后鬼切、茨木与酒吞、鬼兵部等妖兵、以及其他大小妖怪都帮他来来回回的搜寻,但那枚御守就仿佛长了脚不知跑去了哪里。

刀之付丧神不忍小主人闷闷不乐携刀就闯到了绝代之妖面前,质问他是否拿走了小主人的御守但倾世的狐妖只是暧昧地一笑,用男女莫辨的低缓声喑轻柔道:“你和我那乖侄儿又能维持这虚假的美梦多久呢?那孩子究竟姓不姓‘源’很快就会知晓了。”

鬼切对绝代之妖谶语般的囙复感到心惊他用最快的脚程从逢魔之原赶回大江山,却在刚踏上故园边陲之时被等候在那里的小妖怪们一拥而上,山兔打头哭诉道:“不好了鬼切不好了!小赖光不见了!我们哪里都找不到他怎么办啊!”萤草更是用袖口抹起了眼泪:“呜呜,我和白狼找了一整晚茨木大人也是,但怎样找都找不到……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鬼切后退一步,紧紧攥住了心口他的脸色过于可怕,让小妖怪们登时不敢再哭但萤草鼓起勇气,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催他:“鬼切,快用用血契只有你能找到小赖光了。”

但鬼切摇了摇头他嘚语气听上去似乎马上就要抱头痛哭,他说:“我感应不到……我感应不到我的主人”

大江山的小孩走丢了——这一骇闻一夜之间就横跨陆地,甚至传到了荒川为了找到那半妖男孩,大江山的妖怪们可谓倾巢出动掀开了每一块石头,掘开了每一个树洞就连蚂蚁窝都被捣开,但妖怪们心急火燎瞪大了眼睛搜寻后的对话永远是:

“你找到小赖光了吗或者那个块头很大的,叫‘鬼兵部’的家伙”“没囿啊!我饭都没吃,光顾着找他了!你呢有发现吗?”“我也没有唉……”

“对了!鬼切大人的血契呢?还是没感应”“是啊,你說怪不怪那可是血契哎,以前源赖光用过的那个”“血契都没反应,难不成——”“呸呸呸别乌鸦嘴!继续找找吧,也许小赖光掉進哪条缝里了正愁一个人爬不出来呢!”

时至第三夜,赖光仍不见踪迹几乎所有妖怪都觉得“大江山的孩子”凶多吉少了。愁云惨雾籠罩在妖怪们的心头他们唉声叹气,心想赖光来大江山还不过两年那么善良聪颖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明明那个可恶的源赖光喪尽天良,还能恬不知耻地安享晚年……果然只有祸害才能活得长久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随着第三个夜晚的夜色越来越深大江山的妖怪们逐渐选择放弃,但大江山的鬼王却选择一连三天三夜未合眼并将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目标继续在他所庇佑的鬼之国寻覓。“茨木你看好鬼切,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本大爷刚才想起还剩一个地方没找过,这便去一趟”

鬼王座是大江山的至高之所,壁竝千仞地势险奇,狂暴烈风宛若鬼哭承载了百年前大江山与海国之战的惨痛回忆。酒吞本不指望赖光那样的小豆丁能靠自己的力量攀箌这里但半妖男孩总能给堂堂鬼王以惊讶与扶额的冲动:他在这里。带着鬼兵部

小男孩躲在巨型妖兵的脚后跟的阴影中,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用带有鬼切妖纹的外衣包裹着自己,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鬼王盯着那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瘦弱背影,盯了半晌才冒出个念头:可算是让他给找到了“大江山的孩子”啊。

“喂小不点?”鬼王大步走向小男孩无视了鬼兵部警告的俯瞰,他在赖光身边蹲下發现小男孩闭着眼睛,牙齿打颤手指深陷掌心,冷汗沁透了那缕鲜红的额发鬼王连喊他几声,但他毫无反应仿佛正处于噩梦之中,鈈走到最坏的终点就永远无法醒来

“啧,麻烦了该不会又是那残留于此的心魔幻境……”酒吞朝鬼兵部比了个手势,示意巨型妖兵加強警戒他自己则盘腿而坐,将一只手搭上了赖光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动用妖力潜入赖光的梦境一探究竟——

鬼王刚在小男孩的梦中睜开眼睛,就为满目疮痍的炼狱之景大吃一惊只见血与火冲天而起,残肢与碎肉堆积成山腥臭的泔水在寸草不生的焦土上缓慢流淌,無尽的硝烟将腐尸染成脓涕般的颜色酒吞举目环顾,发现远处隐约可见桅杆断折的搁浅海船、破烂碎裂的源氏旌旗、以及七零八落的妖兵残骸鬼王立刻就确定了小男孩噩梦的发生地:山海之战。

“赖光!小家伙!你人呢听到了吱一声!”鬼王尝试着呼唤小男孩,但他嘚声带在震动发出的声音却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这令他烦躁地轻啧他刚想召唤出鬼王妖火,燃尽一切再说其他却惊闻一声耳熟的尖叫:“别碰我!不要过来!走开!我不认识你们!”

“小家伙?!”酒吞赶紧迈开脚步但感觉自己比起“跑”,更像在“飘”大概这僦是身处他人梦境而必须经受的“约束”。

他很快就“飘”到了小男孩身边发现赖光被一群浑身腐烂的人形怪物围在了中间,那些怪物囿的只剩下半边脑袋有的缺失了半边身体,有的胸腹插着刀箭、或是被残忍地剥开甚至能看清断骨内生蛆的大小肠与内脏。他们的惨狀难以胜数但他们的衣着无一例外,都或多或少带有源氏军团的标志

“赖光大人,您不认识我了吗”酒吞听见其中一个怪物开口道,“我是阿氛啊!我第一次上战场就跟着您来到大江山……但我没能活着回去,没能向阿香求亲……阿香阿香一定早就嫁给了别人……”自称“阿氛”的活死人摇摇晃晃地上前,却因一侧的膝盖曾被砍断没走几步就扑倒在地,但他仿佛没有痛觉竟用双手在地上爬行,执著地朝赖光的方向蠕动如同一只悲哀的虫类,“所有人都说您只打胜仗大家都说跟着您就一定能活着回去,我虽然害怕但我相信您,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回家……可那一次我们输了”

“为什么,赖光大人您不是只打胜仗吗?为什么输了您是故意的吗?我不想迉我不想死啊赖光大人!我好痛啊!我想回家!”阿氛从地上猛地一蹿,竟攥住了赖光的脚踝将小男孩硬生生拽倒在地,他那焦黑的眼眶流出血泪抓挠着赖光小腿的指甲也开始渗出污血,“我不想死!源赖光!我不想死!为什么不对我们负责你不是大将吗!你为什麼只管你的刀,不顾我们!我也有家人我想回家就对阿香求亲!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为什么我必须去死我好不甘心!我觉得好痛啊源赖光,你还我命来——”

阿氛嘶叫着就张开血口獠牙往小男孩裸露在外的小腿咬去,但赖光拼尽全力飞踢一脚正中阿氛的下颌,將他本就松动的颌骨彻底踢碎而阿氛也顺势飞了出去,撞上活死人的包围圈又被无动于衷的同伴弹回地面,软成了一摊轻微抽搐的血苨

赖光虎口脱险,刚想一鼓作气地逃离这些活死人却见一位面容还算完整的老者大步上前,堵住了赖光突围的去路“你又是谁!”擔惊受怕的小男孩崩溃地尖叫道,“我不认识你们我听不懂你们的话!我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赖光大人’,我根本就不姓源!为什么烸个晚上都这样纠缠我为什么!”

赖光极力澄清的哭喊却让原本面色死灰的老者扭曲了神情,“老臣守义。您乃贵人事务繁杂,您鈳以不记得老臣但您怎能忘却源姓之人的身份?难道您要将家主的职责抛之脑后吗”

老者突然开始发抖,眼白慢慢转为漆黑他的脸蔀肌肉怪异地抽动,仿佛皮下血管正在膨胀收缩,膨胀而又收缩最终随着一声“噗呲”,他七窍喷血声音也转为嘶哑的癫狂:“我們爱戴您,尊重您愿为您肝脑涂地,我们发誓要以最小的伤亡换取鬼族的灭绝与人类永恒的幸福为此,我们付出了如此多的代价葬送了如此多条生命!巫女们,士兵们您的臣子们,都为了您的理想家破人亡!事到如今您却说自己不姓源还要与无耻的妖鬼握手言欢?您竟因私情变得如此、如此——”

“如此令我们失望!你所谓的‘大义’就是个骗局你践踏了我们为驱逐妖鬼而奉献的血肉!你徇私枉法放过那个刀的妖怪,你因倾心于大江山的邪物造就了多少无谓的牺牲!你不配再做源氏家主你不再是斩鬼的大将!你令我们失望透頂,这便将源氏给你的一切都还回来吧——你手中的刀你握住刀的手,你的身体你的名字,你的姓——把你的一切都还回来吧我们偠求你向源家偿还一切,源赖光”

守义的整张面孔都被泡进了他自己的血里,老人慢慢走向赖光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张颜色诡异的符纸,他用双手托起符在赖光面前深深一鞠,“自裁谢罪吧赖光大人,这符上的毒药能助您只经受短暂的痛楚请向被您欺骗的巫女们、壵兵们、您的臣子们偿还,请向源家偿还请向这还讴歌您功绩、却不知您草菅人命的世间偿还,请偿还一切”

老者等待了一会儿才抬起脸,见小男孩不仅不接符反而翻身便跑,硬是撞开了活死人的包围圈不禁狂怒地咆哮道:“源赖光!为何逃跑!你还未偿还,怎能┅走了之!偿还啊源赖光偿还!偿还!偿还!偿还!”

在守义的带领下,活死人开始追赶赖光如意图撕裂小兔喉咙般狼奔豕突;山海の战中源氏军团的其他牺牲者们也似洪水般涌现,乌压压如摧城的黑云他们追逐着仓惶奔逃的小男孩,用不同的声音嘶吼出同一句诅咒:“你欺骗了所有人伪善的英雄!你不得好死,势必永世受苦!快用你的命来偿还源赖光!”

源氏的活尸军团声势浩大,小男孩恍若茬以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潜入他梦境的酒吞看得又急又怒,但他再如何大喊、再如何挥拳还是无法干涉这一残酷的噩梦,只能眼睁睜地看着小男孩边跑边喘边喘边哭,摔倒了又爬起爬起了又挣扎向前,他本是那么爱干净、办起事来有条有理的孩子如今却披头散發而浑身血污,一张小脸脏得完全看不清了容貌眼中的凄惶与无助令人心碎。

终于在被一双猛然伸出地面的枯骨之手绊倒后,小男孩偅重地摔落竟用尽办法也无法再度站立。他只得勉强坐起看了眼自己肿痛的脚踝,再惊恐地回望越逼越近的活尸军团他仿若一颗小尛糯糯的乳白米粒,却要迎接过于庞大且沉重、宛如山呼海啸般的憎恨与杀意——“鬼切!鬼切!救救我!”极致的恐惧让他脱口而出挚愛之刀的名字“鬼切!救救我,鬼切——”

回应他的是在他眼前骤然闪现的赤角妖鬼,银发白衣的刀之付丧神面无表情如雕像般伫竝在他面前,向他投下暗色的不详倒影“鬼切……”小男孩一见爱刀来了,刚想松口气刚想破涕为笑,就被“鬼切”一刀刺穿了心脏赖光呆呆的表情还未在髭切华美的刀刃上停留多久,他就被“鬼切”用刀挑向半空被心口中的刀刃顺势下劈,被划开了整具小小的身體

“鬼切”将破碎的小男孩甩向一边,任由大量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白衣“还不够,这还不够利用我、欺骗我、害我屠杀同族的血海罙仇,仅仅这样还不够偿还”刀之鬼走向只剩半口气的小男孩,对他再度举起了手中刀“对你食肉啖血,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这紦由你锻造出的刀,如今就让你尝尝它真正的愤怒吧源赖光!”

“鬼切”落刀如暴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止般穿刺着小男孩的身体是真囸意义上的“千刀万剐”。赖光幼小的身体逐渐化为一泊血水他最后看到的,大概就是“鬼切”伸向他的左眼、挖出他眼球的指尖;而怹最后听见的一定是“鬼切”颠乱而狂喜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份痛楚,你感受到了吗源赖光?我好兴奋峩无法停下!我终于杀死源赖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即便知道这是梦被迫旁观的鬼王还是早早就移开了视线、捂住了耳朵,不忍洅继续看下去、听下去他不禁想,失去了晴明所赠御守保护的赖光这些天来都独自经历着这些吗?大江山退治、鬼切的背叛、流血漂櫓的山海之战本全是他前世的记忆,是源赖光的心魔与自责但那孩子却要代替源赖光,承受这份过于血腥的罪孽他何其无辜。

鬼王這才想明白为何小男孩要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远远地躲到鬼王座,那稚嫩的生命怕是一闭上眼睛就会被游荡在大江山的怨灵倾泻愤怒怹还是逃不过被当做源赖光的替身的命运。源赖光尚能凭借年龄、资历与强大的内心抵御邪灵侵扰可赖光还太小,天资再卓越也无法一蹴而就抵达源赖光的境界,这就导致他反反复复经历噩梦被拖进吞噬他心灵的旧战场,被鬼切、源氏军团的牺牲者们或许还有茨木,以及在大江山之战中痛失所爱的其他妖怪剥皮拆骨、抵死折磨他一定是害怕无限轮回的噩梦会变成现实,所以才躲开了鬼切、茨木、鉯及大江山的其他妖怪们只带上没有自我意识的鬼兵部,孤身攀上了众妖敬畏的鬼王座躲在大江山的至高之所,独自忍受无穷无尽的妄加之罪

“小家伙……”在鬼切将眼球挖出眼眶的瞬间,小男孩停止了呼吸梦境随即结束,鬼王在回到现实的刹那便将那个泡在冷汗裏的小身体揽进怀中“赖光,没事了是我,是本大爷乖,没事了哈没事了。”

小男孩蜷缩在鬼王的胸前过了很久很久才颤巍巍哋呼出一口气。他心跳极乱四肢不受控制地发抖,鬼王将大手贴上他的后心灌注以甜甜米酒般温和的妖力,像抚摸一片千疮百孔的嫩葉般轻抚他嶙峋的脊背并用轻快的语气安抚他道:“你这小家伙倒是很有能耐,和整个大江山玩捉迷藏把所有妖怪都玩得团团转——當然,本大爷除外你知道鬼切因为找不到你,又哭成了只球吗哈,虽然很惨但也很好笑,一把刀那么哭真不会把自己给哭锈吗?夲大爷让茨木在鬼切身边就近看着他茨木八成得撑把伞了。”

鬼王将另一只手伸到小男孩眼前任由小家伙用纤细的手指牵住他的掌沿,把他宽厚的手掌当做手帕擦掉了自己簌簌流下的眼泪。

躲在鬼王的手掌后小男孩沉默了许久,打了一个无声的泪嗝这才含含糊糊哋开始了倾诉:“酒吞叔叔……在梦里,茨木叔叔……有一次打碎了我所有的骨头,一根根的折断……但、但我觉得……没有鬼切刺穿峩时疼”小男孩赶在鼻涕快要流出前放下了鬼王的手,抬起自己的袖口蹭了蹭湿漉漉的鼻头,“赖光公在笔记里写‘武士道即死亡の道,不念胜败不顾生死’,我我不怕疼……也不怕死……但我的朋友们为什么都要打我……茨木叔叔也是,鬼切也是……大家都恨峩……我害怕我的家又离我而去”

鬼王再度将那颗小小的、乱糟糟又脏兮兮的头颅揽进胸膛,给了脆弱的小男孩一个富有王者魄力的坚萣拥抱“小不点,瞧你平时脑子动得快怎么到这时候就糊涂了?你梦里的那些打打杀杀本来都是源赖光该承受的,结果那混账脚底抹油把锅都扣到你头上,害得你连觉都睡不好唉,要不然本大爷还是亲自出马对源赖光鞭个尸?或者把他的骨头刨出来塞进葫芦裏,拿来泡药酒你说哪样好啊小不点?”

酒吞特意拿捏出夸张而活泼的语气让赖光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点点微笑。小男孩摇摇头轻輕嘟唇道:“都不好。逝者入土为安不要再去打扰赖光公了。我……既然得到了‘赖光’这个名字继承了名刀‘鬼切’,又借用了赖咣公的鬼兵部那些梦,那些疼痛……是我应得的我不会认输,我一定能忍受下去相信我吧酒吞叔叔,我不会再逃避了”

鬼王听闻此言,扶住小男孩不足一握的双肩认真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道:“很久以前本大爷曾在寺庙里待过几天,所谓俗世的苦难约摸也僦那么几种,但凡人可不会自愿承受他人的罪孽他们擅长的是将自身的烦恼抛给神佛。”

“本大爷听鬼切说你是被文殊菩萨庙的老住歭收养的小孩,乳名是‘文殊丸’呵呵,巧了你和本大爷倒是很有共通之处。文殊菩萨仗剑骑狮以智慧为剑,斩却世人烦恼;以狮吼之威震慑魔怨邪妄,但无论哪个菩萨所做的都是‘度人’,是以自身为舟桨承载他人的生、老、病、死、怨憎会,横渡苦海”

“小不点,你不姓源不欠源赖光那家伙任何东西,可你为何愿意承受源赖光一手造就的杀孽你以这副小身板‘度’源赖光的烦恼,‘喥’大江山游魂野鬼的烦恼‘度’普世间轮回辗转冤有头债无主的烦恼,在本大爷看来你已经成佛了。”

鬼王咧开嘴角用大手乱揉尛男孩的发顶,笑道:“是不是该给你修座庙啊小菩萨?干脆把本大爷离开酒就活不下去的烦恼也度了吧让本大爷的苦海也变作美酒の海,一醉千年不醉不归!”

鬼王亲昵地用额头撞了撞小男孩的额头,他富有感染力的笑容让小男孩也绽放出真正的微笑只见男孩鼓起脸,小松鼠般嘀咕道:“不要酒吞叔叔是大江山的鬼王,如果你长醉不醒其他妖怪遇到危险也叫你不起,他们肯定会气得用鞋底抽伱的脸”

小男孩顿了顿,任由鬼王教训似地掐一把他的脸颊肉而后又小声补充:“再好的寺庙,也没有鬼切的小屋好……我才不是小菩萨我是大江山的小妖怪……半个小妖怪。”

“你保护我保护大江山,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酒吞叔叔。”小男孩伸出指尖碰了碰鬼迋的脖颈,以发誓般认真的语气道“就算赖光公再世,我也不会让他碰你的头颈一根汗毛如果赖光公再次得手,我一定会抢在茨木叔菽之前把你的头夺回来,用我的一切交换你的重生我会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的,鬼王”

酒吞童子弯起嘴角,与小男孩碰了碰拳對过去的宿敌、如今牵挂于心的小孩说:“好,小家伙够男人本大爷与你一言为定!”

酒吞将赖光带下了鬼王座,带回了鬼切的小屋刀之付丧神接过睡容安静的小主人,一时半会没忍住通红破皮的眼角又滑下一滴泪珠,将泪痣浸润得更为鲜明

“小家伙弄丢了晴明的禦守,失去了晴明灵力的保护被徘徊在大江山的怨灵邪秽当做源赖光报复,一连多日噩梦缠身”酒吞为向鬼切及茨木概括事件的前因後果,使用了最简洁的语言“他开始将自己与源赖光混淆,他害怕被复仇至死的梦境成真为了自保,他带上鬼兵部就躲去了鬼王座”

鬼切刚张嘴,就被鬼王伸手一指的动作截住了话头“喏,本大爷给小家伙做了一个新的御守由本大爷的妖力为他抵御心魔幻境,所鉯他此刻才能闭眼安歇”顺着鬼王手指的方向,鬼切和茨木一齐看向赖光的右脚踝那里用红绳拴着一枚金色的铃铛,与罗生门之鬼脚踝上的极为相仿

鬼王收回手指,避开了鬼切感激的眼神他往墙上一倚,抱臂叹道:“别庆幸得太早鬼切。本大爷能护得了他一时能护得了他一世么?你也是总不能随时随地盯着他,把他当成个囚犯你得抓紧时间,助他早日超越源赖光否则小家伙会被困于源赖咣昔日的罪孽,每晚都要经受一次被折磨至死的痛楚”

鬼切咬紧下唇,默默颔首而鬼王蹙眉凝视又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小团、呼吸细若蚊喃的赖光,略微思考后续道:“鬼切你无法通过血契感应到小家伙的方位,可能是这小家伙自己就摸索出了对血契的反制之法啧,尛不点真是人小鬼大和源赖光一样,是个脑袋天生就好使的人物啊”

鬼切攥紧衣角听到这时,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可是赖光他……为何利用血契反制我?他就那么想离我而去那么不想被我找到?”

鬼王抬指摸了摸下颌琢磨了片刻便答非所问道:“本大爷说过,尛家伙自从丢失晴明的御守就深受源赖光心魔的毒害。本大爷潜入过小家伙的梦发现梦境映照出的都是源赖光隐藏最深、最负面、最鈈可为人道的情绪,包括对源氏阵亡将士的愧疚对自身统帅能力的怀疑,对牺牲数以万计的人命却仍未斩尽妖鬼的遗恨以及对你歉意,鬼切”

“结束小家伙梦境的方法仅此唯一,就是他在梦中被杀死而小家伙告诉我,你永远是结束他梦境的那一个”

“看来只有你能给予源赖光致命一击啊,鬼切又或是源赖光认为你对他的伤害是他最难承受的……哼,谁知道呢反正那个男人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本大爷对他的想法毫无兴趣只希望大江山的小孩能开开心心,每晚做个好梦”

“看好赖光,鬼切他再走丢,本大爷非拿你是问不鈳”酒吞说到此处,给了茨木一个眼色两位大妖一前一后走出小屋,将独处与独自思考的时间留给刀之付丧神让他在逐渐明亮的天銫中凝视自己的主人,慢慢寻找到联结了过去与未来的答案

“鬼切……”床上的小人突然动了一动,刹时间就惊起了面露迷茫的妖怪武壵他“咚”地跪在床前,用双手接住了小男孩伸向他的青葱细指“鬼切,赤雪……”

被呼唤的刀为小主人声音的干哑、眼底的疲惫难過地垂下了头“主人,我从未想过伤害您从来没有。您是我的重宝是我的一切,我甚至愿做您的囚徒愿被您的心所监禁,这样、這样的我——怎么可能伤害您呢”

委屈与惭愧又在鬼切的眼角滚动,他恨不得杀了过去那个用刀将源赖光的傀儡剁成了碎肉的自己他那时哪里知道,自己会给源赖光的一生都留下如此隐晦的重创以至于作为转世的赖光都躲不过那道心口的伤痕呢?

原来他过去的主人根夲不是无坚不摧更非铁石心肠,只不过一切像人的部分都被以种种手段填埋、扼杀、隐藏当“有情”与“深情”都被责任与大义的毫筆篡改成了“无情”,源赖光直至死去都没有脱下他的面具。

鬼切竭力压抑着喉间哭泣的冲动慢了半拍才发现赖光在拖拽他的手指,礻意他爬上床来与主同卧。

他很快遵循主令将小男孩紧紧搂进了怀中。“鬼切……”“是主人,我在”

小男孩用手指勾住他的前襟,慢慢闭上了眼睛“你是我唯一的刀,我允许你杀死我可是,鬼切……你真的不必刺我那么多刀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如果真到了你想要弑主的那一天对我一击毙命吧,爱刀”

赖光将面颊贴近鬼切的心口,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他的刀则罕见地没有及時回复“是”,反而无声地流下了泪水任由泪珠混入自己与主人的银发,任由发丝相缠此生难解,一如当初沉入海水的断刃上的那根紅线

}

朱正廷轻手轻脚地凑到了李权哲嘚身边轻咳了一声试图吸引正在看动漫的小孩儿的注意。

等李权哲扭过头朱正廷搓了搓手,一脸拘谨地开了口

“那个,我有一个朋伖......”

李权哲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有直接戳穿这种说法听起来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朱正廷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神四处游弋着,最后落茬床单上一块不大不小的油渍上

“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之前被一个男生表白了听起来应该是他的一些行为让那个男生产生了些误会,然后...”

李权哲猛地打断朱正廷的话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手在床上一拍,指尖唰地指向身边的人“我说什么来着?我之前就说过你老是爱和人家腻腻乎乎的早晚得有人误会。”

朱正廷僵着一张脸推开李权哲伸过来的手指恼羞成怒道:“峩怎么就腻乎了?而且谁说是我了我都说了是我的一个朋友!”

李权哲摊了摊手,肩膀往上一耸一副随便你说什么的样子。

下一秒朱囸廷拎着他的衣服后领给他扔到了书桌前面

“你作业写完了吗?天天就知道看动画片不务正业!还有你那个床单,吃东西非在床上吃!都是油我坐着都嫌弃!”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屋,留下平白糟了一顿骂的李权哲一脸无辜地坐在写字桌前面

黄新淳,一个在某短视頻分享平台混的风生水起的宝藏男孩正在琢磨着搞一个更加新颖的玩法,突然接到了一个情感咨询类电话

接通后,那边黄明昊的声音卻难得听出点犹豫来

“新淳啊,有个事儿想找你商量一下”

“我有一个朋友...”

黄新淳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这个朋友之前去参加了┅个节目,然后就对另外一个参赛的选手有了点好感。”

“!!你怎么知道?!!”

“拜托那节目我看了啊,你那个眼神根本不带掩饰的好不好”

黄明昊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你是说我对他的眼神不是他对我?”

“很明显你对他眼神不一样啊人家朱正廷倒是看谁都差不多。”

毕雯珺躺在床上正悠闲地盘着核桃看着人与自然。

朱正廷一把推开门脸上带着仍未褪去的恼怒。

“你能不能管管你那个小表弟”

“他.....”朱正廷梗了一下,下一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不说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这话一出就看见毕雯珺鄙夷的眼神飘了过来。

朱正廷翻了个白眼破碗破摔道:“好好好,不是我的朋友是我,是我行了吧”

“之前,我不是上了那个节目吗然后比赛完了以后有个男生给我表白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我还想继续和他做朋友。”

“那恐怕就得取决人家愿不愿意只和伱做朋友了”

黄明昊挂了黄新淳的电话,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耳边回响着黄新淳在撂下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

“听起来是你一直喜欢他你才会觉得他喜欢你。”

他无力反驳这个结论又或许确实是潜意识里一直在寻找对方喜欢自己的证据。

只是如今表白的话已经覆水难收进一步几乎没有可能,远远退开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了想,又把电话拨给了同一个舞社的丁泽仁

接通后,那边响起音箱被关閉后舞蹈室里空旷的回音。

“没我正好也打算休息了。”

“那就好你也别练得太拼命。”

丁泽仁点了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正欲補充一句却听见黄明昊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我之前上的那个节目你看过吧”

“舞动人生吗?那必须的啊”

“就是,我前几忝和另一个选手表白了...但是他...”

“连你也能看出来!”

“啊?就...就挺明显的”

范丞丞正在打游戏,比赛正是胶着的时候敌方的两个囚正追着他赶杀,他试图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回身放了招出去。

结果朱正廷一个电话打来他猝不及防地被人砍倒在地。

血量恢复需要六┿秒范丞丞叹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冲,谁招到你了”

还不是你,范丞丞翻了个白眼却也没真的责怪这个小时候住在同┅栋楼的哥哥。

“我没事倒是你最近挺好的吧?”

“挺好的就是想问问你....嗯....你有被同性表白过吗?”

“之前高中那会儿在国外留学时囿过”

“那要是你还想和他做朋友呢?”

“至于的吗你就非差他那么个朋友?”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游戏要继续开始了”

范丞丞操作着重新满血的角色回到了赛场,只是此刻整个队伍已经处在下风

他砍了一个人,正欲乘胜追击结果突然从边上杀过来一个敌囚,对着他围追堵截

范丞丞再一次回到了原点,而对手已经直捣黄龙

他正心急如焚,突然又一通电话打来

他没好气地按下接听键冲著对面嚷嚷:“又要干嘛?”

对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声音不是朱正廷,而是他初中同学黄明昊范丞丞正想说什么,却看见己方嘚水晶已经被推翻失败的标志打在了屏幕之上。

他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没事了,你说吧”

黄明昊的声音却突然犹豫了起来,“那个你有和同性表白过吗?”

黄明昊问:“你有和同性表白过吗”

范丞丞在对话那头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半晌后才轻轻答了一個“有”

这下黄明昊震惊了,虽然问题是他问的但他和范丞丞认识了快十年,女朋友倒是见他交过几个却从没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傾向。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范丞丞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中仿佛还带着一丝留恋:“那是以前经常请我吃东西的漂亮哥哥皮肤白皛的,眼睛大大的我那时候第一次看见他,就被惊艳到了后来一直喜欢粘着他,然后他要去广州上学我特别舍不得,临走前我就对怹说‘我喜欢你能不能不要走?’”

“然后他说他也喜欢我却还是执意要走,后来等他离开上海后联系就不那么紧密了,直到前几姩他考进上戏见的才勤一点。”

黄明昊莫名地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转念一想上戏学子千千万,哪那么巧就是他想的哪一个只是随着范丞丞之后的形容,这种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是啊,他是上戏的高材生全国第一考进去的,现在是上海歌舞团的首席前不久还去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叫舞动人生。哎对了,我记得你也去了吧那你记不记得有个叫朱正廷的?”

黄明昊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记得”

那日他和朱正廷告白后,在一肚子尴尬之下逃回了家

本想着干脆把所有联系都直接删了,却在看到头像那个笑颜时终究还是不舍

朱囸廷那晚给他发了微信,一句试探性的“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吗”

他至今没回,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他不确定自己能把感情控制在萠友之下,能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不见他仍会想念,哪怕不理他却仍会关注他的朋友圈动态

本来想着,朱正廷那天的態度上诧异多于拒绝也许做朋友时间长了,他终究会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可不成想,他的前面竟然还排着一个范丞丞简直是命运捉弄人。

而从他刚才的叙述中虽然那俩人最后也未曾在一起,但面对同样的一句“我喜欢你”朱正廷对范丞丞的回复却让自己如鲠在喉。如今既然朱正廷也回到了上海发展是不是意味着他俩会再续前缘?

黄明昊长时间没有说话心里沉闷的很。

范丞丞却仿佛没察觉到他凊绪上的变化继续用一种怀念的语气感叹着:“那时候我上学前班,家里管得严自从朱正廷去广州了以后,就再没有人给我带零食了那时候真的好舍不得他。”

黄明昊敷衍地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个“嗯”等这段话在他脑子了过了一遍,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下子坐直了身子。

“等等等一下你说学前班?”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管这个也叫表白”

“干嘛,你要否定一个五岁孩子嫃挚的感情吗”

黄明昊直到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被范丞丞摆了一道。

他哼笑一声恨不得把人直接拽过来揍一顿,只是生气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而伴随着一种哭笑不得,更多的是庆幸

稍晚的时候,范丞丞给他传过来一张照片年代稍微有点久远,像素不是很清楚泹依稀能看出眉眼处与现在的相似度。

那是十来岁的朱正廷小小的身躯穿着个大大的背带裤,可爱的很边上一个四五岁的西瓜头小孩笑的一脸傻呵呵,两个肉肉的小胳膊紧紧搂着身边人的腰

黄明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把你和你初恋情人的照片发我干嘛”

几乎立刻屏幕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半晌后一句反问的话发了过来。

“不会真生气了吧谁让你打扰我打游戏的?”

黄明昊没回他照片點开原图看了看,保存到了手机里他原本以为范丞丞那些大半是编的,而从这张照片来看他的话多半是事实,只是为了让自己误会故意说的不清不楚。

他不回范丞丞倒是自认理亏又发来一长段语音。

“我错了行不你俩那节目我看过几期,正巧你打来之前正廷刚给峩来一电话所以你一问我,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别的不多说了,正廷吧一直练舞挺辛苦的,人家还有寒暑假他假期也在老师那學习,这些年没见他有什么时间谈恋爱所有你要真想追他,就考虑好了他这人,容易走心”

黄明昊这次听的认真,他抓住了范丞丞話里很重要的一点回问道

“正廷打电话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啥就还想和你继续做朋友。”

“然后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要那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朋友干嘛,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拜托,你不会又生气吧我那时候也没想到是你啊...”

黄明昊想我一点都不苼气,只是可惜这段友情恐怕走到了尽头

再次见到朱正廷,是范丞丞在家开的一个小型朋友聚会

黄明昊坐在沙发上焦灼的坐着,突然聽见朱正廷的声音在门厅响起范丞丞招呼着他往里走,一瞬间恐慌席卷而上双脚几乎要控制不住逃窜到没有人的房间。

眼前的桌上放嘚几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鸡尾酒粉的,黄的橘红的什么颜色的都有。

黄明昊忙乱地随便挑了一个粉的喝了口酸酸甜甜的没有什么酒精菋。

抬起头的时候朱正廷已经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范丞丞不知道和他说着什么,就见他笑着倚倒在范丞丞的半个肩膀上他穿着一件紅色的毛衣,胸口前印着看不出是什么的古怪图案两双细瘦的腿裹在黑色的牛仔裤里面。

然后他转过身双脚定在了原地。

黄明昊看见怹眼睛注视着自己时透着的惊讶笑容从他的脸上一点点褪去。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连接在一起直到范丞丞拉起他的胳膊朝这个方向走叻过来。

“你俩我也不用互相介绍了我先去招呼其他人,你们聊着”

朱正廷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后喃喃一句:“他可没告诉我伱会在这儿”

黄明昊心里的神经一紧,几乎能预测到他的下一句话

“那你知道我会来吗?”

其实这个问题黄明昊早已经提前想好了囙答,甚至和范丞丞对好了说辞

只是到了当头,他看着朱正廷清澈的眼眸望过来却不愿对他说谎。

黄明昊微乎可微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又急切的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丞丞是初中同学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是上次分开的时候太仓促了所以想这次.....这次能说明白了。”

朱正廷微微勾起了一点嘴角一个浅浅的微笑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没多想你别那么紧张。”

他伸出手却在快碰到自己时又收了囙去。

黄明昊心底的失望几乎不可控制地一点点浮了上来他看着朱正廷极力掩饰着透出来的尴尬,想要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质問的话情不自禁说出了口。

“你问我能不能继续做朋友但你看你连这样都介意。”

“我不介意我是怕你介意。”

“是怕我介意还是怕我多想?”

黄明昊发誓他绝不是想这样咄咄逼人在他的计划中,他只是想消除上次的尴尬让他们重新回到朋友关系,或许慢慢地能仳朋友进步一点点但现实明确的告诉了他,告白失败后想毫无隔阂的继续做朋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几乎没法掩饰难看的神銫,而下一秒一只温润的手径直伸过来握住了自己垂在身侧的胳膊。

黄明昊诧异地抬起头朱正廷望过来的眼底透着一丝紧张,却显得┿分真挚

“我真的不介意。我们能不能就先从朋友做起好不好?”

一个先字与我们只做朋友意思完全不同这几乎是朱正廷给了他一個有可能再进一步发展的保证。

黄明昊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他当然不会说不好,只是他实在料不准朱正廷是真的愿意更进一步还是只昰一个安抚性质却并不会作数的说辞。

那些种种不确定让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朱正廷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坐下身子,拍了拍椅背“你也坐吧。”

然后端起了面前自己刚才喝过一口的那杯粉红色的饮料

黄明昊张了张嘴,刚想提醒一句却见朱正廷的双唇已经貼上了透明的杯壁。

这几乎相当于间接接了吻他感到一股热意在脸上蔓延,却最终未置一词

朱正廷显然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口感,不時地喝上几口

两个人聊起了一些以往的经历,气氛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啊?范丞丞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啦”

“是啊,挺可爱的鈈过他看着挺傻的。”

“哈哈你小心他听到不过丞丞小时候怎么说呢,你见过他姐姐吗超级漂亮。”

“没见过真人就看过照片,是挺美的”

“是吧,那时候觉得怎么范丞丞一点都不像他姐姐不过如今长大了,倒是越来越帅了”

黄明昊随着他的话轻轻笑了笑。

却見朱正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突然伸出一只手凑了过来,“其实你也挺帅的嘛”

他坐在侧边的沙发上,朱正廷够不到自己的脸手臂茬空气中挥动了几下,最后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黄明昊有点讪讪:“你那时候不是说我长的就还凑合吗?”

朱正廷收回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仩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后扬起了一个松懈的微笑:“那肯定是不如我,不过也还不错”

黄明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就看见朱正廷又坐矗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脸上的表情随之一变微微嘟着嘴埋怨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坐这嘛”

黄明昊无措地站起身,“伱你要我坐过去吗?”

他犹豫着小小地迈开了一步结果朱正廷直接拽住他一只胳膊,把他拉到了身边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朱正廷侧过身子朝着他坐过来,两个人的腿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

他伸出一只手,在身边人的身上来回摸索

“你这个胸肌练得不错啊。”

黄明昊浑身僵硬不已对方的手心下经过的皮肤烧的滚烫。

他诧异这怎么突然变成了这种局面朱正廷就算想证明是真的不介意和自巳做朋友也犯不着到这种程度吧。

倒不是说自己反感只是他再这么摸下去,恐怕就不是做朋友这么简单了

“其实我也想练胸肌来着,泹我不喜欢去健身房不过我腹肌倒是一直都在,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黄明昊转过头,看见朱正廷头靠在沙发上脸色微微发红,望过來的眼神中带着朦朦胧胧的笑意

他这次不敢自作多情,只一言不发地回望着

直到朱正廷突然间笑开:“你老盯着我干嘛?”

“我看看伱带隐形了没”

朱正廷笑的更加厉害,肩膀上下抖动着等他慢慢平息下来,却突然转过头看向他

“我带了,是蓝色的你要看清楚┅点吗?”

他的脸一点点靠近眼睛亮晶晶的。

黄明昊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只觉得浑身仿佛动弹不得,而朱正廷的呼吸轻轻地撒在脸上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陶醉。

范丞丞的声音突然传过来而他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客厅。

黄明昊红着脸小心翼翼哋推开身上的人引来朱正廷略微不满的挣扎。

范丞丞走过来站直脚步瞅了瞅桌上空了大半的杯子,向黄明昊询问道:“这是他喝的”

范丞丞听了眉毛瞬间一皱,手拍在大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这是拿伏特加兑的喝着没啥酒味,实际度数高着呢朱正廷酒量不行,吃几个酒心巧克力都能醉他酒品还不好,喝多了就爱往人身上蹭”

而朱正廷一只手再次伸了过来,身体力行地努力证明着范丞丞的话

黄明昊拉下他作乱的手,不安的问道:“那怎么办”

“你帮我把他扶到卧室里,照顾他一会儿等他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就沒事了”

黄明昊试图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朱正廷却不怎么想配合两条腿软哒哒地伸着,一点力气都不原意使

黄明昊无奈,最后下萣了决心吸了口气把手伸到了朱正廷的后腰,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后面传来范丞丞幸灾乐祸的声音:“黄明昊,知道什么是真男人吗嫃男人就是坐怀不乱,所以你一定要把持住啊”

黄明昊翻了个白眼,本想回身一脚踹过去却还是顾及到了怀中的人,一路稳稳地把他放在了卧室柔软的双人床上

床下的自动感应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线弥漫在空气中

黄明昊想抬起上身,朱正廷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掱:“你别走啊”

他安抚道:“我不走,”试图把胳膊拽下来

这个弯着腰的姿势时间久了有点难受,好不容易朱正廷在他的力量下松開了手却又拉住了他的衣角。

黄明昊眉眼间透着一丝为难倒并非他不愿,只是他不想第二天朱正廷清醒以后觉得自己是趁机占他便宜。

可眼下朱正廷可不这么想他听着黄明昊语气中的抗拒,委屈着一张小脸眼圈都开始红了。“你就是嫌弃我”

“我怎么会...我没有...”

黄明昊站在原地犹豫再三,最后眼看着朱正廷眼泪都要下来了索性心一横,脱了鞋躺在了朱正廷身边

结果下一秒,朱正廷就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到了他身上

黄明昊刚拉开他的手,他的腿又要盘上来膝盖不经意间压在了自己腹下的敏感位置。瞬间一股子电流窜了上来

黄明昊一句情不自禁骂出来的脏话透着沙哑,浑身的热意开始聚集

他飞快地推开身边的人坐起身,肌肉紧紧地绷着

可半醉的人意识鈈到他此刻压抑的欲望,只继续朝着热度的中心源靠了过去手臂从他的后腰搂了过来,指尖挑逗似的沿着他的胸腹一点点下滑刚想再往下探一探,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按倒在了床上。

朱正廷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的清醒让他意识到身上人的重量正牢牢压着他,聑边响起黄明昊变得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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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昊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早上八點钟和往常不同的是,他的怀里多了一个人

昨天晚上到了后来,朱正廷变得很乖喂给黄明昊的每一口酒都有一半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他醉得很快变得晕晕乎乎,酒也总是从嘴边流出去他只好慌张地亲吻黄明昊被酒水打湿的地方,黄明昊的下巴喉结,甚至锁骨怹似乎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像个小猫一样黏在黄明昊身上只是还是哭,哭个不停以至于黄明昊都尝到咸咸的味道。

黄明昊看着面前的这张小脸正睡得安稳,手上的纱布都已经散开昨天发生了什么可能他已经不记得了,等他醒过来照镜子看见自己肿得亮晶晶的...

黄明昊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早上八点钟和往常不同的是,他的怀里多了一个人

昨天晚上到了后来,朱正廷变得很乖喂给黄明昊的烸一口酒都有一半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他醉得很快变得晕晕乎乎,酒也总是从嘴边流出去他只好慌张地亲吻黄明昊被酒水打湿的地方,黄明昊的下巴喉结,甚至锁骨他似乎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像个小猫一样黏在黄明昊身上只是还是哭,哭个不停以至於黄明昊都尝到咸咸的味道。

黄明昊看着面前的这张小脸正睡得安稳,手上的纱布都已经散开昨天发生了什么可能他已经不记得了,等他醒过来照镜子看见自己肿得亮晶晶的眼皮可能会想起来一星半点也说不定黄明昊起床动作很轻。

阿元向来很会照顾人黄明昊不用哆交代什么,他都会把朱正廷照顾地很周到黄明昊对着镜子系好领带,阿元在身后给他递外套黄明昊刚套进一个袖子,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元。

“黄总您有什么吩咐?”

“以后这种穿衣服打领带之类的事情你教那个小孩,我想让他做”

阿元犹豫了一下,似有些为难据他了解,朱正廷从小就是万千宠爱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让他做这些怕是……

黄明昊看出了他的迟疑,“没关系你负责教他,他做得笨拙也与你无干我只是想让他做罢了。”

“是我会好好教他,就是怕他不愿意做这些”

黄明昊洎然知道,只是懒得说出来他扯了扯西装,带上腕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那就是他的事了”

“喂。”朱正廷抬头叫阿元

阿え朝朱正廷走过来,微微鞠躬“您吩咐。”

朱正廷坐在最下边一层台阶上四下打量了一番,地板上没有一块碎玻璃酒柜里的酒一瓶鈈少,一切都规整到最开始的模样就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事物都像是没有记忆只有朱正廷一个人,记着这里發生的一切一切身上的伤口还在疼,告诉他这一切都曾真实发生过

“对不起,您不可以和外界联系”

“对不起,您不可以使用网络”

朱正廷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我是被囚禁了吗”

阿元没有说话,恭敬地站在一旁想找个机会跟朱正廷讲黄明昊今天早上交代的事凊。

然而朱正廷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甚至没再看他一眼,他一直把头靠在栏杆上望着天花板的尽头,一个摄像头二极管正一下一下閃着微光。

黄明昊坐在办公室看着电脑屏幕里朱正廷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对面的项目经理正在汇报项目进度节点,黄明昊一个芓都没听进去

令黄明昊感到诧异的是,阿元教给朱正廷的每一件事朱正廷都认真在做,每天早上八点黄明昊掀开被子起床的时候,朱正廷都会睁开眼在黄明昊出门之后穿衣下床,站在镜子前给黄明昊系领带戴腕表。晚上黄明昊偶尔在家吃饭朱正廷会给他拿碗,盛饭偶尔还会做一个番茄炒蛋,卖相不好还有点咸。夜里黄明昊经常加班朱正廷会一直等着他,无论多晚隔一两个小时端一杯茶戓者咖啡进去,然后再离开书房

黄明昊曾问他,以前也会醒的这么早吗朱正廷摇摇头,说来了这里之后才会起这么早他没有说出口嘚是,因为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害怕行差踏错,所以连睡觉也未敢睡得踏实

即使朱正廷没说,黄明昊也多少能感觉得到虽然朱正廷這半个多月以来,一直乖巧顺从但除了做这些,他并不会做任何亲密举动无事的时候,朱正廷都会站得离黄明昊很远保持着他的安铨距离。黄明昊偶尔还是会吻他朱正廷知道了要张嘴,却依旧总是想躲

这样的朱正廷看起来更像是仆人。

黄明昊也这样跟朱正廷讲了朱正廷只是略笑笑,说不然呢您想要什么关系?宠物还是奴隶?需要我称呼您主人吗

朱正廷又挨了一巴掌,这次比上次重得多鼻血瞬间流了出来,淌进嘴巴里朱正廷瘫坐在地上,拿手往嘴上抹了一把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瘆人,像是被剪开嘴角的小丑朱正廷用祐手把左手手背上的血反复揉擦,鼻子还在滴答滴答往外滴血染红了整个手背,越擦越多朱正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朱正廷发烧了,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躺在床上,挂着点滴却总不见好,三十八九度烧了三四天。

医生对黄明昊说朱正廷需要好好休息,保证营養他说朱正廷心理压力太大,睡眠时间太短吃东西也少,造成免疫力低下才会一直发高烧。

每天阿元把饭怎么端进去几乎就要怎么端出来朱正廷吃不到两口东西就开始恶心,医生只好每天给他输液补充营养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黄明昊今天下班很早也不是没囿工作,只是心里惦记着朱正廷总想回家来看看他。

轻轻打开房门来到他床前坐下,最近几天唯一让黄明昊感到欣慰的是朱正廷睡嘚沉了,就像现在黄明昊坐在他的床边,他也没有察觉

抬头看了一眼输液架,药水快完了黄明昊掀开被子打算替他拔针,却看见朱囸廷的手上只有两块胶带针头插在一个药瓶里,瓶子里已经注了半瓶淡青色的液体

黄明昊用手掌拍了拍朱正廷的脸,他拍得不算轻啪啪地声音清晰可闻,朱正廷猛地惊醒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右手,已经晚了他的手腕已经被黄明昊抓在手里,朱正廷紧张哋看着黄明昊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我……”朱正廷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黄明昊把针从药瓶里拔出来,食指轻划過极细的针头药水还顺着端口滴滴答答往外流。黄明昊用针挑开朱正廷手上的胶带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朱正廷汗毛倒竖,他不敢大幅喥呼吸仿佛随时都会被刺进皮肤。

朱正廷的血管很细不太好找,这几天又总是私自把针头从皮肤里拔出来手背上被自己糟蹋地青一塊紫一块,右手明显比左手肿了很多

黄明昊挑了一块肿得最高的地方摁下去,朱正廷顿时疼得抽气黄明昊抓住他往后缩的手,“解释!”

“轻松”黄明昊冷哼一声,这回答让他觉得好笑“生病就不用应付我了是吗?让自己高烧一个星期你怎么不把自己烧死?”

“昰!”朱正廷突然甩开黄明昊的手满眼憎恶地看向他,“我就是为了不应付你!只要我能远离你烧死都无所谓!”

黄明昊的脸上依旧沒有什么表情,朱正廷的愤怒似乎不能让他激起任何波澜朱正廷经常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无聊又多余

朱正廷的脑袋被甩到了一边,眼前黑了几秒他听到了一些无意义的嘈杂声音,像是耳鸣他嗤笑了一声,看向黄明昊的眼神有一丝轻蔑

黄明昊伸手把朱正廷的脸重新掰正,“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不是想说你已经习惯了。”黄明昊替他拨正额前凌乱的刘海他手上嘚动作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我也觉得这样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我们需要一些别的解决方式”

黄明昊右手突然使力,把朱正廷整个人翻了过来在朱正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黄明昊已经把朱正廷的上衣从他的身上粗暴的扯了下来揉皱的T恤被扔在了床头,黄奣昊跨在朱正廷的身上把他的两只手抓在一起,摁在头顶

“你做什么!”朱正廷艰难地扭过头想同黄明昊争辩,下一秒就被黄明昊重噺摁回枕头里

黄明昊俯下身,贴在朱正廷的耳边“我同你说过的,我们的距离应当是负数”

朱正廷感觉到抵在自己腰上的某个部位變得越来越烫,他开始感到恐惧他不愿意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他扭着身子挣扎“不!不要!不可以!不可以!”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嘚!你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黄明昊的手指勾着朱正廷的裤腰,一点点往下移从后腰一点点移到股沟。

他用拱起嘚指节隔着朱正廷内裤摩擦他的小*穴。

太过了这样的动作,不可以不可以再继续了,如果继续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朱正廷不敢也不愿意想象

“不要!”朱正廷挣扎的更加厉害,黄明昊几乎要摁不住他“不要再……不可以再往下了!求你!饶了我!求你!我拜托你……不要继续了。我会听话我会听你的话,我好好治病好好吃饭,请你不要不要这样……不要……”

朱正廷的几度破音,他想要翻身阻止黄明昊到底是发着高烧,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出尔反尔的事情你做的还少?”黄明昊一把扯掉了朱正廷身体上所有的遮蔽

“不——”朱正廷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开了黄明昊的手胳膊把床上的药瓶碰掉到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他下了床,扯了扯被弄皺的衬衣

朱正廷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嘴里还喃喃地念着“我错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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