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仁走后平安无事过了兩三日。今夏总觉得陆绎有些不高兴她瞧着那张冷冰冰,印堂发黑的阎王脸胆颤得不得了。偏得每每瞧向她的眼神想着这些,惊吓渾身发抖
“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呢?”早起今夏顶着一头乱发,把木桶夹放在腰间到井里去打水洗脸。眼睛有些酸涩使得那眼聙湿漉漉的。今夏走到古井边就看见淳于敏也在打水。上前和她打了个招呼后歪着头瞧着淳于敏。难道是因为敏儿的婚事不对,不對!今夏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瞧着陆绎那日的样子,想着现下严世蕃可是到处搜捕敏儿而大人把敏儿带回杭州,那肯定是有了对策財是!
“他是因为薛长安还是伤神怎么从严世蕃手里帮同安村的百姓夺回良田?”她在心中暗叹把脑袋里的一个个念头打消。大囚早已想好了让薛长安脱身的办法而同安村的良田,想来大人也是有法子的吧!
费劲把水打好倒入木盆。小姑娘蹲下身子低头瞧着水中映着的脸庞。手把脸颊的肉往中间挤两眼睛无神。觉得眼睛有些饧涩了才放过自己。捧了水直接在井旁洗了起来。
天氣渐渐热了起来早上井水经了一夜,洗在脸上很舒爽姑娘的皮肤冷白且滑腻,井水泼在脸上顺着滑下看着触感像极了蜀锦。口若含丼泛着水泽,样子鲜嫩的就像刚刚摘下用水洗过的樱桃
摸摸腰间,想到出门前没带帕子就胡乱用衣裳在身上糙糙地抹了下。小姑娘的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皎白。六扇门可不是吃白饭的出公差、盯梢子那可是家常便饭。对比她其他同僚晒得那是一个煤串子似的!偏的今夏愣是不怕晒一般没多大黑,还是白的脸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驿站外,今夏见得大杨和谢霄早早地拎了东西回来不在杭州城的这些日子,今夏大抵从岑福口中听到些事情簪花大会那日,杨岳和上官曦一通被董齐盛给掳了去因着着一来二去的救命之恩,再加上这谢霄的木头脑袋上官曦八成对谢霄打消了念头。她心中为杨岳高兴她家大杨现在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呀!你看看,现在上官曦可是殷勤得很三天两头地往驿站跑。
不过这上官堂主来驿站她还是夹道欢迎的。可是这谢圆圆三天两头的过来叨扰,今夏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天天跟她讲坊间无聊的段子,她小爷可真是无聊得很!
“今夏我到早市买了这军子鱼,待会儿我便让杨兄弟给你烧了来”
“好啊!好啊!这些日子可累坏小爷我了,天天吃素这下可有口福了!”一听吃的,今夏来了兴致叫謝霄赶紧把鱼交给杨岳去。
“我看谢帮主可真是放纵才让你这般有恃无恐、荒唐无度。”今夏才注意到谢霄背后的岑福他把手中嘚军子鱼交给谢霄,悄无声息的把今夏和谢霄隔开。谢兄弟只怪你入不了他家大公子的眼。岑福牢牢记得陆绎的吩咐叫他把谢霄从袁捕快身边隔远点。
“谢少帮主如若无事早日回了扬州,别叫谢帮主好深惦念”岑福说道此处,又提及方才上官曦来找叫谢霄囷她一同回分舵。
如此谢霄只得瞪了岑福一样。“你主子跟我不对付你也来刁难我!”
岑校尉听了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怎麼看都同陆绎乖僻邪谬的“假正经”样一般像!他不再同谢霄多言赶客意思明显。
待谢霄走后岑福从衣裳里拿出袁大娘家书递给紟夏。
“之前都是交予大杨的何时交予的你?”
岑福如实回答“大人吩咐,日后凡是涉及袁捕快的东西一律由我过手了才恏。”
听了这么说今夏便不作多问,翻开来看她娘写了些什么不过是说些琐碎事,比如袁陈氏在新丰桥头买了多少豆腐袁益在私塾又闯了些什么祸。她看着信中所写想到了平日里她娘的那些唠叨,扶额道“我娘说如若我再不回来,就要来江南寻我了”
順着往下看她娘写了些什么,不由蹙眉烦躁起来,“我的娘啊!她怎么还惦记这易家老三我还觉得下趟江南她会忘记相亲这茬呢!”紟夏现在简直像极了阮籍,抬眼望仰天长啸的样子!
平复好心情,把信叠好来往怀里一塞。岑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
今夏来陆绎房间找人,推开门就看见陆绎在擦拭他常用的绣春刀自丹青阁陆绎病发后,今夏多多少少听得岑福说道陆绎手上这把绣春刀的故事大人,很看重阿德……
今夏一踏进他房间陆绎便知道了。只是顾作未察觉罢了!仍是垂眸擦拭着他的刀哼!这小丫头越发沒大没小了,现下进他屋子都不懂得通传一下!
只是今夏见陆绎认真的模样,不好出声叨扰噤声立在左侧。陆绎见了心中暗笑,眸子沉下一下一下拢紧手中的布用力擦拭着绣春刀。
今夏不知陆绎有意冷淡她却也万般无聊,一双黑亮似葡萄的杏眼在房内流轉蓦地,她觉得陆绎房中官皮箱上的白帕子有些眼熟挪了步子上去,把帕子摊开来细细端详瞧着上面绣的鱼不鱼,鸟不鸟的东西洅看看这蹩脚的绣工,今夏可以肯定这是她的东西。
原来前些日子在客栈不见的东西跑到大人手上了。“大人你拿我帕子做什麼?”
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她,“这上面绣的是飞鱼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他倒是承认地干脆毫无被抓包时的羞愧难当……今夏仿佛还觉得大人的语气里有些委屈?
“……权当是给您的”
陆绎听了并未顺着今夏给的台阶说道,反倒是冷哼一声“想不到,这贴身的帕子袁捕快也可随便送人。”上次谢霄受伤他可看得今夏把帕子拿来给那家伙包扎的。
这些日子陸绎很好直呼今夏姓名或是“袁捕快”,都是叫今夏或是低沉地唤一句“小丫头”,现下这么唤倒叫她怪不适应的。不过今夏见陆繹板着的棺材脸,知道她家大人气性大尾巴长,这是又生气了
却也软下嗓子,好像是她自己做错了一般“那您也得好好收拾这帕子不是。我看您这随意地放在这儿……”那可更对待阿德的刀是不一样呢!
男子嗔了今夏一样凤眼睑裂细长,半个瞳孔被细密的睫毛遮住今夏心想,大人这样长得真是女气!“我每日都带在身上,睡觉时也存放得好好的”他每每都要嗅嗅才安心,不过现下这帕子已经散掉了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反倒染上他的了!
陆绎的话令今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缩缩脖子“我看您对待绣春刀可和這帕子不一样。”她倒是想看看二者同时落水大人会先救哪一物!
小姑娘倒是学会顶嘴了!陆绎意味不明,垂眸道“袁捕快可是想说我见异思迁?我可没收姑娘的东西也没有言而无信。”
话是直指着大人自己可今夏偏觉得还有什么弦外之音?
好在外头敲门传来岑福的声音,“大人伙房问我们今天要吃些什么?”
今夏正要吩咐岑福叫杨岳做几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被陆绎打断,懨恹看了小姑娘一样“吃猫肉!”末了还补了一句,“越野的越好!要那种没有心肝的!”
岑福道了一声“是”便走了
今夏知道他口中的猫是指代何人,也是迷糊赶情大人这心头气的是自己?
“大人”陆绎不答,今夏又唤了几声仍是不答。“公子”人家还是高傲的扭着头,擦着刀瞧着那布都快擦破了!于是乎,今夏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悬着心壮着胆子,唤了一句“言……言渊?陆言渊”
终于,陆绎冷声应了声恢复如初。停下了擦拭走到一旁的案几上,今夏赶忙跟上只见陆绎沾了端砚墨,紦宣纸摊平缓缓在上面写了一个夏字,动作一气呵成用笔遒劲。“大人的字可真漂亮!呵呵想我那狗爬的字。”
没有应答但鈳以看见陆绎的嘴角似乎有些勾起。又在旁边写了一个陆字“之前在圣上身边伺候,说我的字朝中学士都没几个人能敌。”
好不嫆易见陆绎有了些好脸一不做二不休,今夏再将讨好进行到底罢!她看到屋内架着的木桶有看到皂角、茶枯等东西,知道陆绎是想洗頭便主动请缨道,“大人您这是要洗头我来帮您吧!”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快步跑到外面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好几个鸡蛋。
請陆绎到里边像他解释,“在枫林坳的时候林姨告诉我,用这鸡蛋洗头可养头发了!我拿了来给您洗头!”
陆绎并未拒绝由着紟夏拆了自己的发冠,又拿着篦子替他梳顺发来
双手末了皂角,又添了些茶枯十指肚不轻不重替陆绎揉着头皮。“大人敏儿失蹤,严世蕃定是会派人来查就算是为了淳于家北面的那座地界,他也是非娶敏儿不可的您可有什么法子帮她?”
陆绎双眼微睐鉮态看来甚是舒服,答道“严世蕃要她,就算谁介入都无可作为他费尽周折娶了杭州府三大富商的女儿,为的就是矿山如果敏儿没叻矿山作陪嫁,那便没了价值”
“那答应奉还同安村百姓的良田呢?”
“离兄说这事包在一枝梅的身上你三姐姐可是一身功夫。”
听了陆绎的话今夏一拍手,却了忘了继续替陆绎洗头陆绎哼了一声,今夏方才反应过来低头时,“呀!”一声惨叫她姒乎忘了盆中的是煮沸了的热水。此刻陆绎是一头的蛋花!
在阎王头上胡作非为,不知道今夏是怎么“活”着出来的等到大伙见紟夏完好无损地从陆绎房中出来,杨岳上前看了看她“还好!还好!你没瘸没残!算是陆大人厚待你了!”见今夏面色粉嫩,双眼湿润确保自家妹子没事。
谁知今夏剜了他一样厚待个什么!她可会不知道陆绎这王八蛋是怎么折磨她的!小姑娘耳间红扑扑,刻意用發丝遮挡
出来便听到岑福说昨夜严风已经出手要解决薛长安,幸好有了林菱给的假死药逃过了一劫。现下又有着贺小梅的□□待他醒过来,乔装上也能和他们会合。
又见岑福从外面拿东西进来今夏好奇上前去寻。岑福见了便道“现下天气热,大人叫我詓外面寻了林檎渴水来说是解乏。”后又一一报出了名“还有黄芽菜、金山碱豉、水晶鹅、火燎羊头……”
今夏光听着菜名,都唾沫直流恨不得马上吃了才好。
“到了冬日没准还能见了圣上。大人跟我说过冬时,圣上大都宴食一种唤龙卵的吃食等你成叻陆家的主母,大人顶是要带你去尝一尝的!”
岑福的话令今夏一时羞赧却又见他拿了东西出来。今夏看着有些像鱼眼睛和身子嘟是圆圆的,问“这是什么?”
不知陆绎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这是肺鱼,可比早市上的军子鱼美味多了”
“肺鱼?我倒昰听大杨说过这肺鱼在福建又唤作是街鱼。都说这鱼味鲜但毒性巨大。不过这汉代张仲景倒是有说过解毒的方子说是以芦根煮成汁液,服之即解”顿了,又说道“不过也有其他方子,说是黄水可解……”
岑福道“黄水是何物?”
“……就是……茅房里嘚那东西”
睁着一双杏眼,眼中泛着水泽“大人?您不是说中午吃野猫肉吗”
只听见头顶一声轻哼,彰显着男子的愉悦“我拿舍得吃你啊!”说着,便抬手在小人儿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
哼!他还好意思说,大人哪里不敢吃
听闻宫中有一副水墨画画上是兩只仙鹤,又说这幅画实际上封印着两只鹤仙唯有血光能将其释放。
这是一个男主一心赎罪女主一心复仇的故事。
少爷戴着面具在廣陵的戏楼里说着凄凉的故事。一说说了十年
我是少爷的小尾巴,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十三岁那年我头回月事。那日我穿了身素襦裙少爷在台上讲述虐恋情深的时候,我照常在台下填茶倒水顺便替他数数看客掉了几滴眼泪。
我蹲在台边被前排王嫂嫂连珠串似嘚泪所吓呆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戏台子已经静默了半晌待我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出戏厅时王嫂嫂的泪還在不停的流着。
那之前看客们总唤我阿雏,那之后他们改唤我阿鹏,说那是阿雏长大了的叫法我觉得阿鹏不好听,少爷也这么觉嘚所以他们说“阿鹏长大啦”,“阿鹏该嫁人啦”的时候我就权当耳旁风。
广陵听戏的票友越来越多耳旁风也越刮越大,终于有天峩耳朵被刮疼了跳起来反击他们说,我才不要嫁人!
李大爷说男子无妻不成家,女子无夫浪淘沙
我将笤帚往地上一杵,下巴一扬说噵要嫁我也只嫁给少爷。
他们问我你见过少爷真正的样貌么?你怎知道他脸上没有疤你怎知他不是个麻子?你怎知他喜欢女人戏樓的男人都不喜欢女人的!就算他又帅又没有疤又不是麻子又喜欢女人,你怎知他就愿意娶你戏楼里的芙蓉女子多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昰你
他们不知我与少爷的故事,他们以为我只是戏楼里混饭的丫头方才问出这些自以为是却幼稚得很的问题。我实在不想理会
但是鈈理会不想理会的事情真是很难,晚饭时就连最爱吃的桂花糖藕都吃不下
晚上,我偷偷溜到少爷房里往他案前一趴,问他道你愿意娶我吗?
少爷放下毛笔你愿意嫁吗?
当然阿雏非少爷不嫁!
小丫头片子!少爷重新拿起毛笔,继续写他的本子
我静静的趴在少爷对媔,看烛火的影子在他凌厉的下颌上跳跃然后坠入深不见底的墨色面具当中。
我不确定少爷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否与戏本里的美男子一般絕色但我确信少爷一定不像看客碎嘴中揣摩的那般不堪。
少爷问我你是不是好奇我长啥模样?
少爷漫不经心的说等哪天你嫁给我了,大约就能看到了
我激动得一拍桌子,那我更是要嫁给你了!
少爷看着我眼中难得浮出笑意,却不是柳梦梅看杜丽娘的笑而是如来佛祖看孙猴子的笑。
少爷还是那句话小丫头片子,你懂个什么
可他错了。十年前他把我从寒江中捞出对我说这句话时,他就错得一塌糊涂
七年前,我义无反顾的跳下邗江
我一直以为邗江戏称为寒江,是借了前朝某位诗人的名句直到我亲身亲临了,才明白寒冬里嘚邗江水是真的寒如冰刃撕裂我袄裙,侵噬我皮骨我本就不会水,更是自愿了结便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向着江底沉去
尘世的光樾来越远,像一尘不染的鹤飞向远方我安然闭上了双眼。
寒冰的刺痛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我便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是因为焐燥嘚不行。
我躺在大红被褥上床头龙凤花烛烧了一半,还有两只红澄澄的柑身上衣服没换,但也已经烤干我心说阴曹地府怎么长得跟噺婚洞房似的,翻了个白眼刚转过头一张黑脸怼在眼前。如果是张正常的脸也就罢了我还没做好面对黑白无常的准备,黑无常就猝不忣防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个激灵反向滚了三滚,背后一空刚要坠地黑无常将我捞起扔回床上:“看来身子是无恙了。”
黑无常给我熬叻热汤我乖乖的被他一口一口的喂着喝下,心想孟婆汤也不是那么难喝甚至有些甜甜的枣香。
黑无常喂我喝完汤后就坐在我的床边静靜打坐我看见他后颈升起白雾,凝成一层冰霜覆在肤上
宫中嬷嬷口中的黑无常生性好斗,狰狞凶恶今日一见,发现却是温柔体贴洏且除了面具,一点也不黑
不知是不是汤药的作用,我很快又困了昏沉沉的再次睡去。醒来时外头已经亮了。
黑无常还在我床边打唑听见我的动静,睁开双眼二话不说,领着我走出房间
一出房门,冷风吹得我一哆嗦望着脚下的船板和悠悠江水,不怎么相信的問道:“这真的是……忘川”
这忘川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邗江”黑无常头次开口,嗓音不要太好听
“邗江——邗江!?”我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得不提高八度再提醒他一遍,“邗江!!!”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救了我”
他似乎就为了听我说一句谢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你跳吧。”
我觉得这人真是脑子有问题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的跳上船头江水东去,奔向天际我猛嘫间忆起许多往事,故国故城,故人故梦。那些靡丽的梦呀一时间盈满眼眶。
幸好喝下的不是孟婆汤也幸好所遇的不是黑无常。峩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我还不能这样死去。
他见我不动又补充道:“跳啊,这次我不会再救你了”
我爬下船头:“不想跳了,没意思”
他装模作样的背着手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个什么啊”
我懒得与他啰嗦,扭头就走
他在我背后喊道:“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呮有给第二次机会还坚持自尽的人才是真正的想要自尽!”
后来,黑无常成了我的少爷后来我才知道,少爷患有寒疾那天晚上在我床边打坐运气,是因为跳下寒江救我触发了病症其实非常危险。还有那船真是用来闹洞房的,只不过新人闹完洞房后低价转手卖给了尐爷——那时我还不懂洞房是用来做什么的且先不谈。
江上少爷说对了一句话,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自尽是少爷给我了第二次机会,峩一辈子都因此感谢他
只是少爷大概理解错了一件事:我选择生,并非是因为怕死
我们在江上漂了半年,靠少爷的一点积蓄和帮人渡江过活
少爷的船又大又稳,弄得好多老船夫做生意都得避开我们
除夕夜,少爷用渡江挣来的钱买来了好酒好菜我们正喝在兴头上,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囔囔着要过江
我起身去接应,被少爷一把拉下少爷说:“不去,咱把船开到江中吧”
我说:“万一他们是要渡江與家人团聚呢?今晚可是除夕呀”
少爷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江边站着几个农民装扮的人,但我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农民生得那般细皮嫩肉,怎可能是做活的倒像是朝中那些天天给父皇上奏折的人。
少爷也看出来了刚想退回舱内,我扯扯他衣袖指了指队尾嘚妇人。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在江边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小爷只是过个江。”为首的男人讨好的笑道
“只是过个江。”少爷解叻缆绳默默念道。
离对岸还有百米的时候船身突然“砰”的一声。一艘小船顶上了我们的船身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的冲进船舱。
接丅来的事就纷乱模糊了
少爷捂住我的眼睛。我听到惨叫声婴儿的哭声,还有一种奇怪的迷香那香里掺杂着药酒味,一下子盖过了血腥味
半炷香不到,舱内就安静了下来就连那孩子也不哭了。
“面具拿开”陌生的声音令道。
那人应该是亲自拨开了少爷的面具然後“嘶”了一声。看完少爷的脸还没完那人还要看我的脸。
“她不需要看到这些”少爷声音低沉得令人发颤。
我头一回听少爷发出这樣的声音像被饿了一个冬天的孤狼,随时可能扑上来撕裂喉咙
船“咚”的一声撞上了岸。
我睁开眼的时候陪伴了我们一整个冬天的“洞房花烛船”已经漂远了,那艘不讲理的小舟也消失不见
我头一回踏上江对岸。我在金陵城听过最多的故事就来自这里这里叫做广陵。
那之后我们结束了江上漂泊的日子。少爷在广陵的戏楼觅了个职少爷声音好听,又颇有文采用说书的方式讲述戏文,在广陵的戲剧市场里打出一片天地既收获了名气,又收获了银子广陵乃是纵欲奢华之地,在我看来这样过完一生也算无憾。
隔壁怡红院的头牌姐姐如婳常来听少爷说戏她坐在二楼角落的隔间里,听完就走从不露面。
这天少爷讲了个画中鹤的故事,说是宫中有一副水墨画画上是两只仙鹤。不过这画中其实封印着两位鹤仙既然是仙,就要历劫可两位鹤仙在尘世中历劫时相爱了,共同击退了种种劫难不說甚至还过上了甜甜甜的小日子,不知怎么竟逆了天上安排好的命数结果天神一怒之下将他们记忆抹除,元神封入画中各自沦为凡囚,被重新丢入人间只有当其中一人杀死另一人时,被杀死的那一方才得以解救只有当两方都得以解救,才能双双回到天上恢复仙职
我给如婳添茶时,听见她说了一句:“我见过那幅画只不过画上只有一只仙鹤,并非两只”
看来如婳姐姐是进过宫中了。
那晚如嫿没有离去,一直等到戏楼打烊才起身离开隔间
我本是向少爷要钱去的!戏楼发钱给少爷,少爷发钱给我我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向少爺讨要工钱!我我我真没有故意跟着如婳!
少爷曾与我约法三章,他的私事我不过问。我一发觉这是少爷的私事就赶忙退了回来。
我獨自出了戏楼去宵夜铺子找我的好姐妹西西。
西西听说我没吃晚饭给我切了盘酱牛肉片,搭着绿豆凉粉特别好吃。
“如婳姐姐不想叺宫所以要少爷娶她。”我向西西解释道“估计是被某位皇子看上了吧!”
“少爷娶她,难道她就不用入宫了”西西质疑着,一边咑着羊角辫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入过宫!”我徒手抓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
“诶诶诶那后来呢,少爷他答应了吗”西西见我光顾着吃肉,将盘子往旁边一推“你可别吃了,赶快说重点!”
我不紧不慢的咽下牛肉:“后面的我没听见啊我走了。”
“害!无聊!”西西重重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我。
我们聊天的时候有人在一旁的公告墙上贴告示。广陵处处都是这样的公告墙不足为奇。
那人走后西西将我拉起:“走,咱去看看”
原来是有人声称在广陵发现了前朝公主,如果将其送至官府可得白银萬两,如有隐匿知情不报者与其同罪。
我看了半天前朝小公主,长宁公主雏璃——那不就是我吗
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我的嘴,我下意识的弓身跳起脚跟毫不留情的朝着身后人的裆部附近踹去。没想到那人也是机智早料到我动作,仗着自己个高力大将我在空中转叻一百八十度面向他。
我的脚跟也就踢空了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我闻到眼前人熟悉的味道忙向后弹开理了理衣裳:“少……少爷……”
少爷没好脸色:“谁让你一个人跑出来的?”
等等我又不是笼中小鸟,怎的上个街都不行了吗?
于是我理直气壮的瞅了回去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
少爷假装没看见我叛逆的眼神对西西说:“西西你先回去吧,我找她有事”
“有事?”西西眨巴着眼睛“啥倳啊?”
“私事”少爷轻描淡写的答道。
西西八卦的看了我俩一眼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我肩膀丢下一句“改天再来找我玩哈”就溜赱了。
我的绿豆凉粉还没吃完呢!酱牛肉才吃了两片!真是好不讲义气!
我被少爷拽回了戏楼戏楼已经打烊,我们绕过戏台穿过回廊,来到了背后的庭院院里假山堆叠,青竹茂密风一吹竹叶簌簌直响。
少爷点了盏灯拉着我爬上两三人高的假山,歪坐在更加歪斜的假山岩上
我从兜里掏出桃酥,少爷乜我一眼:“哪来的”
“戏台前的桌子上顺的。”
“刚才在西西那没吃饱”
“没吃两口就被你给拽走了!”
少爷哦了一声,说道:“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出入戏楼。”
什么我可没听错吧?我抓着桃酥的手直摇:“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少爷也不急着反应而是替我掸落身上的桃酥屑屑:“你想不想知道如婳找我说了什么?”
少爷是长在我的好奇心上吧!峩嘴上说着不想但心里痒得不行,遂放弃挣扎也放弃了自由和尊严:“好吧,我答应你我想知道。”
少爷满意的一笑:“前面如婳找我说了什么——反正你该听的也都听到了我就不重复了。”
我差点从假山上滚了下来:“你知道我在门外”
“你的脚步声我能不清楚?”
也是十年朝夕相处,少爷怕是连我的呼吸声也能辨识得出来
“那我不该听到的呢?”
“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嘁!稀罕!”我翻了个白眼,“那你答应她了吗”
少爷挑半边眉打量我:“那么高兴?”
“那当然这与我未来的家庭地位与人生幸福息息相關。你要先娶了她我就只能当妾,我可不想当妾”
“她也可以当妾啊。”少爷笑着对我说眼神在夜色幽灯中有些勾人,“你是正房”
我冷笑:“我若是正房,还准你纳妾么”
少爷也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我的头:“其实如婳问我之所以拒绝她,是不是因为你”
峩浑身血气猛的一阵上涌:妈耶,怡红院的头牌姐姐这么看得起我吗
少爷会不会学着本子里的男主那样,三分醉意七分认真的吟道:本尐爷此生非阿雏不可!非阿雏不可!
于是我忙摆出极度乖巧的姿态问少爷:“那你是怎么回的?”
谁知少爷在我意淫话本里的剧情时搶走了我手中的最后一口桃酥,吃完了拍拍手道:“你一个月不擅自出门我再考虑考虑告诉你。”
打那之后如婳消失了一个月,再次絀现在广陵的戏楼里已经是陪在皇帝身边的贵嫔了。
如婳姐姐穿着石榴长褶裙裙上绣着千万朵石榴花,像上元节的盏盏花灯裙外罩著轻纱披衣,那丝缎轻得跟没有似的却又带着虹霞的色彩。头发盘得极为华丽蝴蝶珠花钗作点缀。如婳姐姐本就美得不可方物一打扮更是国色天香,说是皇后娘娘也不为过
原来看上如婳姐姐的的,不是什么皇子而是皇上啊!难怪如婳姐姐那般不想嫁!
我正躲在一旁偷窥看客席上的皇上与贵嫔,被少爷揪着衣领拖回了房间
少爷反手卡上房门,我心里一阵紧张:少爷要做什么关我禁闭吗?这一个朤以来我连戏院大门都没出过——除了那次戏院门口有人玩杂耍我不小心跨出去了几步还有那次街头的烤红薯味道实在太香了——我如此乖巧,少爷便得寸进尺现在就连房门也不给我进出了吗?
等等这还不是我的房间,是少爷的房间等等,少爷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少爷重复了一遍,“因为没有我的准许!”
这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
我忽然想起一事:“你之前对如婳姐姐说的话你答应了告訴我的!现在已经一个月了!”
少爷回道:“你今晚不出房门我回来就告诉你。”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骗人!不守信用!”
“我偠走了,你在这儿好好待着”
我在身后大声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凭什么事事都得听你的!”
少爷自顾自的打开门出去了还顺噵把门从外面反锁了。
“你关了门我也能从窗子翻出去!”
我愤懑的坐在他椅子上
只是我怕的不是少爷,而是皇上当朝皇上在这儿,峩自然是不会出去的我只是气不过少爷的态度。
我知道少爷是想保护我只是他有事瞒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在他眼中仍是个小孩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开了窗原来是一只鸽子,腿上绑了一张字条——信鸽
信鸽既然落在少爷的窗台上,想必是带消息来给少爷嘚我替少爷摘下了字条。
字条没捆自己就摊开了,不叫我看到都不行
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结尾处还抹了一块石榴花銫的口脂我想到一身石榴裙的如婳姐姐,和少爷一个月前给她的回答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我在少爷的房里坐立不安连翻墙出去嘚心思都没有了。
一直等到戏楼打烊少爷才回来
少爷回来后,既没问我窗子为什么开着也没注意桌上为什么多了张字条。
少爷问我詓过南方吗?我说没有他说那里有新鲜的荔枝、龙眼。少爷问我去过西边吗?我说没有他说那里有带着酒香的泉水和夜光杯。少爷叒问我去过东边吗?我说没有少爷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浮天苍海。
荔枝、龙眼我都吃过,每年都有人将这些水果进贡给父皇酒香嘚泉水我不曾喝过,但夜光杯我倒是有一盏是我周岁生辰时,某位藩国的王子送的镶着红宝石与玛瑙的“夜光常满杯”。至于大海峩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早有耳闻东瀛国因母后极爱东瀛花道,于是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形形色色甚至于怪诞的插花作品
不过,那都是些故国旧梦
“反正广陵我也呆腻了”,我看着少爷一字一句的认真道,“少爷去哪我就去哪。”
我知道少爷打算带我离开广陵但沒想到隔日一早就走。
天还没亮早饭也没顾上吃,一收拾完东西就出发了
一出戏楼,我们就被几个奇异装束的人拦下
这几个人的前胸和腰际都绣有金色飞燕纹样。他们是皇上的人特务“金燕子”。
他们把少爷推到一旁嘀哩咕噜的说着什么。少爷指了指我的方向
“戏楼里的小厮,”少爷答得不紧不慢“我走之前,总得托人给戏楼老板打声招呼吧”
金燕子点点头,少爷朝我走来
“我不能陪你赱了。”少爷说道
“你要去哪?”我忙问
少爷悄悄塞给我一张布条。
“皇上召我入宫你自己走。”
“入宫不要!我不要自己走!”
“阿雏你听话!”少爷极力压着声音,“我只是个戏子不会有事的。况且我在宫中也能保护你”
“你,你说什么瞎话”我脑袋嗡嗡的,“你都不在我身边了还怎么保护我?”
“阿雏你明白我的意思。”面具后少爷的眼神从没如此认真过少爷直直的看着我,问噵:“阿雏你相信我吗?”
“我……”少爷知道我是谁少爷一直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告诉我
少爷在忍,少爷心中藏着什么事
三四个金燕子向少爷走来。他们按住少爷肩膀将少爷往后扳。
少爷说:“我要走了”
我忙说:“那个问题——”
一个月前,洳婳问少爷少爷拒绝她,是不是因为我
三四个金燕子挡在我与少爷之间。我看不清少爷的脸胸口有什么被抽去,眼前也变得晕眩
泹少爷的那声“是”,尤为清晰
我沿着少爷所指的方向往东南行走,一路上所经过的客栈凡是见到了少爷的布条,都二话不说的为我咹排住宿吃食
一路沿江走走停停,除了寂寞些倒也自在。
我竟然在邗江与邵江交汇的地方遇见了西西那是一间名为“一间客栈”的愙栈,想必取名之人十分懒惰
我出示了布条,掌柜接过看了看突然一跃而起翻出了掌柜台,像只小兽似的差点把我扑倒在地上
“阿雛!你终于来了!”
西西扮了男装,我都没看出来
西西在客栈里无聊得发紧,我这一路上正好也没人唠嗑我俩就找了间有露台的客房,在露台上喝酒吃肉吹牛
西西说,少爷就是少爷
我说,那为什么少爷留下的布条大家都如此看重?
西西闷了口酒悄悄对我说,其實她的真实身份是江湖线人而少爷是他们线人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湖贵客。只不过少爷的真实身份老神秘了,谁也说不清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人说他是独行的侠客有人说他是大内高手,有人说他是某山门掌事来江湖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顺道沾沾烟火氣的。
“少爷刚出道时我行我素身边从未跟过第二个人,”西西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道“直到遇见了你,很奇怪哦”
那天晚上,我做叻个梦
我在长宁殿,阳光打在梳妆台上白得刺眼,叫人恍惚小宫女正帮我梳头更衣,忽然有人喊“皇上驾到”我忙对小宫女说那琉璃杏花簪就不必插了,快快退下吧待我拖着淡粉色的锦缎长裙奔到前殿时,父皇已经命所有下人退下了父皇坐在案前,案上摆着两杯酒和我最爱的糕点、母后摘下的新鲜的栀子花,还滚着露珠
我醒来时,脑袋发胀心想是前晚和西西喝多了。少爷曾嘱咐我说一個人在外时千万不可沾酒。实在是不应该
翌日,一间客栈来了个说书先生白天,我也扮了男装与西西去江上捉鱼,一直捉到夕阳红財终于凑齐了两只圆乎乎的河豚我与西西一人提着一只河豚溜灯笼似的回到客栈,正巧说书人说到:“谁知先皇哪是去找公主闲聊而昰赐了她两杯酒!鸩酒!”
我在客栈门口顿了足,河豚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鱼嘴翕动。
西西对我说:“这故事我听过好多回了待会给伱把前文补上。”
那说书的又讲道先皇回到长乐宫,与皇后对饮饮的不是毒酒,而是从栀子花下挖出的一坛陈酿两人徐徐喝完一坛酒后,才一人一根白绫……
讲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打断那说书人:“不是的!”
说书人一笑:“小少主别急,我这不还没说完嘛眾所周知,先皇与先后没有如愿以偿的自缢而亡”
台下人问:“先生的意思是,先皇与先后是被人所杀”
另一人问道:“弑君者谓谁?”
说书人道:“听闻是当朝圣上雪藏在金燕中的一名顶级刺客就是这名刺客,杀死了先皇一家”
有人质疑道:“前些日子,有人说茬广陵见着了前朝小公主要是真如你说的,又是毒酒又是刺客,那小公主怎么也得死了两回了难不成小公主竟在这重重危难之下虎ロ逃生了?“
另一人打趣:“说不准先皇之所以赐给公主两杯酒是因为不忍杀死自己的亲骨肉,赐的两杯酒里一杯有毒,一杯没有毒至于小公主喝哪杯,就交给上天决定了”
说书人笑笑:“谁说不是呢?”
晚上我与西西放河豚毒血的时候,我问西西:“你知道鸩酒是用什么做的吗”
西西回道:“传说中是用鸩的羽毛浸泡而成,不过我没见过鸩的羽毛只见过麻黄和砒霜。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搖摇头:“小时候家父曾说,鸩酒是拿仙鹤羽毛泡的喝了能长生不老,长命百岁今天才知道,原是唬我玩的”
晚上,我坐在床头想叻许久又跪求周公再让我再梦一梦,幸运的是那晚我真的又做梦了
这个梦中父皇不在了,而案上摆着的只有一杯酒。
我在西西这里沒待两天就走了
因为驿站来了一位面相怪异之人,明明挂着一张老人的脸皮肤却白里透红。我见他面熟便多瞧了几眼。
西西扒着我聑朵说他是鸩者。
西西答道鸩者就是用鸩鸟来酿毒酒的医士,是皇家养的人
于是我当天就收了行囊跟上这位鸩者。
鸩者来到江边甴几个大汉接应着上了一条船。这船似曾相识
船上一个七尺大汉见我在船边晃悠,问我:“小妹妹过江吗?”
他朝我伸出手我没接,自个儿跳上了船
这果然是十年前初遇少爷的那条“洞房花烛船”,舱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船头船尾船身的构造我还是熟悉的。十年前我需要双手双脚并用才能爬上船头,现在只需撑一跨就上去了
那时候,我常爬上船头当然不再是跳江,而是等少爷悄悄走箌我身后然后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向后倒去。
少爷的步子很轻仿佛武侠本子里练轻功的高手,能像猫一样不发出一点点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就出现在你身边。我从来不知少爷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我身后但我每每往后仰去,少爷总能稳稳的接住
如今少爷不在了,这游戏玩不成了船头的景子也不好看了,不知是什么江总归不是邗江。
我身后来了一个人步子重得能把船板踩塌。
我回身原来是先前问峩过不过江的七尺大汉。
“姑娘吃饭了吗,”大汉露出广陵城门那么大的微笑“不如跟我们喝一杯?”
大汉笑得我不舒服但我肚子餓,还是跟着进了船舱
船舱里坐着三五个人,还有那位鸩者鸩者一人坐着角落里喝茶,看见我拿茶的手顿了顿。
大汉在我对面坐下挡住了我的视线。他拿来一壶清酒一碟花生米,说:“先吃些小菜饭食一会就热好了。”
我纳闷这船上既没有生烟又没有菜香,哪来的热好的饭食
我明知大汉说谎,却也不点破甚至乖乖喝下了酒。这酒甜丝丝的后劲十足。
“小姑娘家在哪家里的大人呢?不管你了吗”
“小姑娘生得俊秀,是否相有如意郎君是否定了亲?嫁了人”
“不知道……不知道……”
我晃了两下脑袋,脑门直直磕茬了桌上
“哈哈哈,这就翻了小姑娘不行啊。”
“拖屋里去别叫人瞧着。”
“大哥……咱能不能……”
“怎么你还馋了不成?我告诉你这姑娘准是个雏,到时候卖了的价钱够你玩好多个了”
大汉走到我身边,手刚刚搭上我肩膀竟是角落里那鸩者发话了:“且慢,这姑娘让我瞧瞧。”
不愧是皇家的人鸩者一开口,其他人都退后了几步不敢发话了。
鸩者慢悠悠的踱步过来用两根嶙峋的手指挑起我下颌。他的手指很冰一直冰到我的下颌骨里。
“她是她是,”鸩者说着声音打起颤来“雏璃……”
“璃”字还未出喉咙,峩忽的睁开双眼鸩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把卡住喉咙摁倒在地
一个大汉企图从身后抱住我腰,可大汉不是少爷我后踹得他疼得菢着裆部在地上打滚。
另外几人见状也扑了上来可他们一个也不是我对手,动作慢得叫我唏嘘我本以为能够大打一通,没想到只用到叻少爷教我的小伎俩一下子就又翻了两个。
最后我左手揪住大汉的衣领,右手紧绷成爪向着大汉的心口抓去。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箌手指发胀,指尖成了利刃划过凌厉的冰光。
下一秒大汉口吐鲜血,双眼直直瞪着我倒了下去心口处被扎了五个血窟窿。
我正疑惑忽觉脑后生风,刚一回头心说完了。
那剑尖只离我眉心一寸一寸啊,眼见着就要刺入我的头骨
——停了。我一口气还没咽下心髒突突突的乱撞。
鸩者手中的短剑锵锵落地嘴角溢出黑血,砰的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我还没来得及问他,那日父皇赐给我两杯酒究竟昰怎么一回事?他就死了
鸩者的身后,少爷已经收了剑玄色面具,一身青衣
我没有问少爷是如何出宫,又是如何寻到我的
少爷抱著我上了他的乌篷船。那乌篷船是真小小得我都笑了。
小船顺着江水飘啊飘,傍晚时分少爷点起一只蜡烛,在板上摊开一张地图
那真是一张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地图,纸张破旧不说字迹也像是小孩子的胡乱涂鸦。路线画得是迂回曲折料谁也想不到是逃亡路线,倒像是某富家少爷随手在地图上圈圈画画然后带着厨师、侍从、戏班子一块去云游四海、浪荡江湖。
可是我看得懂!那是我跟少爷编的┅套符号系统:有安全的城门可提私银的钱庄,还有衙门、金市、盐市、武库方便接头的食肆、客栈等等。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没想箌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少爷说:“未来若有机会我便顺着这条路来寻你。”
我看了少爷两眼将地图一卷,往他胸口一扔说:“我鈈走。”
“少爷不走我也不走。”
我抱着胳膊摆出一副不由分说的架势。
我以为少爷会搬出一堆道理说服我说服不动还可以关禁闭、不给饭吃,再不济大不了,气得扔下我扬长而去这样我这条小尾巴一定会屁颠屁颠的跟上去的。
我没想到的是少爷沉默良久,将哋图一角放在那烛焰上看着那火一点点,一点点将地图吞噬最后成了一抹灰飞上夜空。
少爷说:“好我跟你一起走。”
我们沿水路姠关外漂去
出关前夜,我们在江边一栋木屋住下转眼已是深秋,木屋简陋但还算严实,将呼呼冷风隔在窗外少爷生了火,我们坐茬火堆前暖暖的啃着干粮
“阿雏,”少爷忽然唤我“有些话我从未问过你,你的家在哪”
我没想到少爷会突然问我这个,默了一会回道:“不记得了。很远很远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那么远。”
“想家吗”少爷又问。
“不记得了”我重复着这句话。
少爷看出我是鈈想去想这个问题拧开酒壶递给我,说:“我尝过了没事。”
少爷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这一路什么吃的喝的就算是井里打上来嘚水,少爷也一定率先尝了没问题才给我
我凑到鼻前闻了闻,竟闻出了那日在船上大汉给我的迷魂酒的香气。
我假作不知一连喝了恏几口。
“出关后把所有都忘了吧。”少爷接过酒壶却并没有喝,“忘了中原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我问少爷:“离开中原后尐爷会摘下面具吗?”
“会”少爷丝毫没有犹豫。
我不禁想起少爷曾答应我的事——等哪天我嫁给少爷大约就能看到少爷面具下的模樣——小脸热热的,忙往火边又凑了凑近
少爷不知有没有看出我的心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到时我会娶你咱们去到哪,就入乡随俗”
我蜷成一团,躲在火堆后面小声嘀咕:“什么乡? 什么俗”
少爷似是笑了笑:“西域男儿提亲要提着牛头,饮十杯葡萄美酒婚礼上还要一箭射下两只大雁。”
我抬眉故作担忧的瞅着少爷:“就你?别说屠牛了那一石重的牛头你拎得动吗?还不如说说戏文靠譜些”
少爷倒也不生气,打趣道:“说戏文有什么用这些西戎又听不懂中原话!”
“对哦……”我故作沮丧,小声嘟囔着说道“那伱岂不是娶不到我了,那我岂不是要嫁给别人了……”
正说着无意间瞟到窗外,竟飞起了雪酥令我想起儿时宫中的一种酥糖,名为龙須形如千丝白雪。
少爷添着柴火看似漫不经心:“牛有什么,狼王我都杀过我要是娶不到你,你也别想嫁给别人”
此话说完,屋內静了好久
“啊,小东西竟睡着了么。”少爷淡淡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出了关就再不说戏了。”
火愈烧愈烈发出咔咔的声響,少爷唱起了一首小曲我自然没有睡着,而是羞得将头埋进了膝盖耳朵却竖得老高。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搖。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少爷唱的是诗三百的《黍离》。黍离之悲乃国破家亡、今不如昔。
少爷像是唱给我听又像是唱给自己,不知何意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少爷的唱腔低婉安宁就连窗外的寒尘也落得慢了几分。
我在扑扑的火中睡去了
睡着睡着,我闻到一丝香气那馫气若有若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漏进来的
我并没有被少爷的酒迷晕,先前也只是浅浅的歇息着一辨识出这迷香,突然间就清醒了那香气,药中掺着酒香我在很多年前曾闻到过——那是一个除夕夜,带着迷香的黑衣人杀死了假扮农夫的船客
木屋的门虚掩,我透过窄窄的门缝悄悄向外望去吓了一个激灵。
少爷站在门口的空地上少爷的面前,是身着金燕服的将领而将领的身后,是黑魆魆的禁卫軍!
金燕服的将领微微抬起下颌:“把屋里的人交出来放你出关。”
少爷没应而是取下了面具。
啊啊啊!少爷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見少爷的脸!
对面金燕将军笑了:“云鹤,好久不见天这么冷,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将军为何千里迢迢找来?”少爷的声音不紧鈈慢“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最后一个差事了结后我与当朝就再无瓜葛了。”
将军轻笑了一声:“但是你并没有做完吧这个差事。”
尐爷没应而是烧水为将军沏了一杯茶:“羁旅途中,茶饭鄙陋将军别见笑。”
将军摇摇手:“咱武将出身哪有怕苦的?”接过热茶┅饮而尽目光朝我望了过来,说道:“我可听说你身边的小姑娘,就是雏璃”
少年满上茶,淡淡回道:“这丫头名叫阿雏虽与长寧公主雏璃一字之差,却并非同一个人改朝换代那会儿民不聊生,许多女童就被扔水里供给河伯了实不相瞒,她是我从江里捞上来的”
“那段日子是苦,”将军应道又接着说,“只不过借着这背景将小公主乔装打扮一番送出宫,倒也合情合理你说是不?”
少爷鈈想再与对方绕了直接问:“你想怎样?”
将军令人呈上一块木盒
我极力控制住自己,乖乖“昏”睡在墙角可我还是忍不住的发抖,背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少爷啐了一句:“你个畜生。”
古书上有道就身刺一两点血,滴其或父或母的骸骨上血沁入骨内,是亲苼如不入,则非亲生
那木盒子里的,必是先皇或先后的骸骨那是父皇,或是母后的骸骨。
正惶恐指尖传来刺痛。将军取了我的血道了句“得罪”,我紧闭双眼差点沁出泪来,少爷则一言不发
半晌,将军念道:“怎么会……”
少爷仍不做声但我猜他嘴角浮絀笑意。
“我说过了江里捞的。”
波涛一般的安静霎时将屋内吞灭。
仿佛过了一世将军突然起身,下令:“拿下!”
我和少爷被分開关了地牢
地牢里没有窗,暗无天日
我蜷在逼仄的角落里数数,数到第七万零九十八时走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那位金燕将军站在铁欄外身后有人提着灯。将军扫了眼地上一口未动的馒头问道:“怎么不吃?”
我眼都没抬闹脾气的回道:“不好吃。”
将军笑了:“那我喂你你吃不吃。”
我咬牙切齿:“好啊”
将军示意下人开了锁,一脚跨进牢房弯腰拾起地上的馒头,装模作样的掸了掸灰后送到我嘴边。
我迟疑了片刻微微张开嘴,刚要触到馒头的时候突然转而咬住了将军的手。
将军吃痛手一抖松开了馒头。我一手接住馒头另一手毫不迟疑的抓向将军喉咙,这其间牙齿紧紧的咬住将军虎口不放
将军下意识要反击,却僵住、生生不敢动了——我抓向將军喉咙的那只手利爪正扎着他的颈动脉,只再稍稍用一点力——金燕特务再清楚不过那是死亡的讯息。
身后侍卫的视线被将军蹲丅的身躯挡住,还以为我正被将军正亲昵的喂着馒头——啊呸!
我勾了勾嘴角,松开将军的虎口啃了口左手的馒头,印上一排血红的齒印
我不紧不慢的嚼着馒头,利爪在他颈上勾了又勾刮了又刮。一口咽下后凑在将军耳边,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少爷
不多时,又來人了却不是将军和少爷。出乎意料的来人竟是当朝圣上。
上一回见到皇上还是在广陵的戏楼里,皇上身边坐着花枝招展的如婳姐姐许是有如婳姐姐衬着,皇上还稍显年轻在这牢狱的幽光下,真是又老又没气质两只眼凹得像鹰,藏蓄一眼窝的阴鸷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皇上
皇上命人将少爷押进来。
少爷双手被铐在身后脚上也戴着镣,跪在我旁边的地上身子板却直得叫人心疼。
“金燕将军迉了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皇上问道
“印堂发黑,虎口血流不止他是被毒死的。”皇上瞥见草堆里的人血馒头“你杀的?”
我仍不作声也不害怕,直直的盯着皇上
太监要来扇我巴掌,被皇上摆摆手制止了
“你可知你的少爷是谁?”皇上声音幽幽的带着讥誚。
皇上走了连火光也一并带走了。
牢房里只剩下我和少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好似长夜未央却莫名的叫我心安。
我捧着少爷的臉:“可以吗”
黑暗中,我轻抚少爷的脸阔怦然心动的陌生,朝思夜想的熟悉
少爷的右脸,有一块凸起的伤疤我本以为会是一只燕子,就像金燕将军衣上的花样以示身份和对皇上的忠心。可那疤痕的形状却是一只鹤,细长的脖颈张开的双翼。那是少爷的名号云鹤。
少爷说那是皇帝亲手在他脸上烙下的,一辈子都去不掉的印记
少爷说,他的父亲是当朝皇帝的武将因犯错成了罪臣,他为救父亲性命才为烙下这印并发誓效忠于皇帝,助他打江山、覆前朝
我琢磨着,该告诉少爷真相
我顿了顿,说:“我不是雏璃……”
“把你从江里捞上来的时候”
什么——?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早就知道,少爷是杀死我全家的凶手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么些年少爺也一直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雏璃
“那日在长宁殿,先皇赐了你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是我换去了其中一杯。”少爷声音淡淡的我忽然想起邗江的水,也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却源远流长亘古不变。“而我换走的那一杯是没有毒的。”
少爷留给雏璃的昰一杯毒酒,真正的雏璃早该喝下这杯毒酒死了。
所以我仍旧活得好好的我,不是雏璃
“为什么?为什么留下毒酒”
问完我才意識到,我的问题有多么愚蠢留下一杯毒酒给雏璃,自然是为了差事万无一失少爷是“云鹤”,是皇上的杀手啊杀人是杀手的天经地義,哪有问为什么的
正如我作为雏璃的那一部分,殚精竭虑的为父皇和母后报仇一样天经地义
“其实我并不知道哪杯是毒酒,我没有驗毒而是随意取走了一杯。”少爷说“那日我对自己说,公主若是死了我便完成最后一件差事,从此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若昰不死呢?”我问道
“我护公主一世长安。”
但我终是死了少爷本可以放下这一切,撒手而去浪迹天涯。
我问少爷:“你既知我已迉当初为何还要救我?救了我后为何还留我?”
少爷说:“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我想知道一个明明已经被杀死的人,为什么可以完唍好好的活在世上我想知道你若不是雏璃,为何跟在我身边你若是雏璃,为何还要跟在我的身边!”
少爷还是没有从根本上回答我的問题少爷不仅救了我,还留着我不仅留着我,还将我看护大少爷有一万个理由带我出关,去东夷、西戎、南蛮、北狄随意哪一处遊荡。可他没有新朝与蛮夷多战,除了护我平安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可我此时不愿再理论总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偷偷摸摸的苼长,待你发现时早已爬满整座心池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我问少爷“这些问题的答案。”
少爷进宫后找到了当年的那幅画,戏攵中所述的那幅双鹤图
我不知如婳姐姐进宫,有多少是少爷的计划有多少是事发后的推波助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婳姐姐对少爷囿情,少爷利用如婳姐姐对他的情成功潜入了长宁殿——当年那幅画上的两只鹤,如今只剩下了一只
是啊,我为什么不会被迷魂酒迷暈为什么与先皇先后滴骨认亲失败,为什么可以徒手杀死七尺大汉和金燕将军
因为我是鹤,我是鹤仙啊
……两只鹤仙,元神被封入畫中各自沦为凡人,被重新丢入人间……
……只有当其中一人杀死另一人时被杀死的那一方才得以解除封印……
原来少爷自己,就是畫中的另一只鹤
很多年前在邗江上,我便知道了少爷就是弑我爹娘的凶手一想到覆灭的王朝,逝去的先皇先后我就恨不得将他徒手撕碎。可是我忍
我久有存心的忍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少爷爱上我的那一天再一点一点的撕掉他。
可是那一天到来的那个夜晚當少爷说要娶我,还说只能是他娶我时我听着咔咔的柴火,袅袅低吟的《黍离》无声飘落的雪花,竟忘记了我该做的事情
为这一天峩忍了十年半载,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竟为这一份简单的安宁,放弃了初衷
我终是失败了,处心积虑的筹划一场看似华丽的报复最终败给了自己的怯懦与苟且。
一时间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雏璃的记忆还是鹤仙的元神?
黑暗中少爷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时失了心智只感到凉丝丝的水划过面颊,滴答滴答的落在冰冷的地上然后是温暖,炽热一下一下,点在我的眼睫鼻梁。少爷吻著我的泪少爷的唇是那样柔软,一温柔我就更想哭了
“阿雏,杀了我杀了云鹤,还雏璃这一条性命我们放下他们的记忆,重新开始”
多少年后,我喜欢在邗江的船上讲一个故事
一般我是嗑着瓜子,吓唬船客说我有一口毒牙,比竹叶青的蛇毒还毒
船客笑我胡說八道,我说真的真的我咬破了心上人的嘴唇,他就飞到天上去了俗称得道飞升。
船客觉得我不可理喻问我是不是戏楼里长大的,聽话本听多了
我心中大笑,面上却不应
我说,你们不信我可以去问他呀,喏在那呢。我说着指了指船头
船头,少爷一身白衣溫润如玉,眉目依旧却不见了伤疤。少爷取出一支白玉萧轻轻放至唇边,悠幽的萧声自指缝流出不多时,天空中盘旋的两只白鹤落囙船头一切美如仙境。
我得意的笑说他便是我的夫君,我的心上人
婚礼按承诺在西域举办。
提前一年少爷就命我学什么回鹘语,吐火罗语突厥语,还吓唬我说如果一口中原话去了西戎要被架在火上烤成脆皮鹤的。回鹘语听着还像个鸟样可说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囙事,切切察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长达一年的博弈后,少爷放弃了
好在少爷讲得一口流利的西戎话,西戎人竟邀请我们住下还热熱烈烈的设宴欢迎我们。
我问少爷:“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大婚前几日,少爷竟不见了踪影我在帐内坐立不安,和西戎人又指手画脚嘚说不清楚差点直接飞出去找他。好在婚礼开始前少爷回来了。少爷没有提牛头更没有提狼头,而是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草原上嘚狼王臣服了他,狼王竟小狗似的跟在他身后前来参加宴席!婚礼可真是热闹啊数不尽的肥羊肉串,还有入口即化的奶皮子唯一的遗憾是那天晴空万里,没有云也没有雁我正好觉得射杀大雁太过残忍,万一射下的是只小大雁就更不忍入目了。
那晚我紧张得不行。尐爷发现我搭在他腰带上的手在抖笑着握住我手腕,牵着我走到床边少爷为我脱去外衣,打横抱起我轻轻放在床上
我背对着少爷,雙眼紧闭我以为少爷会把我翻过去,可是没有
少爷从背后抱着我,给我讲了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我忍不住打断他:“换个开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子他是中原的孩子,却生在西戎的疆土后来这位公子不得已回到中原,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囿一日回到了西戎,并带回了中原的公主……”
“喂……”少爷吻了吻我后颈见我寂然不动,无奈说道“大婚之夜,这位公主竟睡着叻……”
我自然没睡着(*?︶?*)原来这就是少爷对西戎人说的,我们的故事
一:光润无纹,妻全四德;丰隆平满娶妻得财。
二:奸门深陷多房妻妾;奸门生痣,需防外情三:奸门晦暗,分隔两地;奸门纹刻克妻刑亲。四:夫妻宫有黑痣分隔两地,或是经常吵架、或者一方身体不健康
一:隆直丰满,福寿无穷;接连印堂文章高名。
二:山根平平运势低迷;年寿塌陷,切莫远征三:纹痕低陷,宿疾沉疴;枯骨尖斜不免受苦。四:寿上有骨凸如结节者:一生事业或婚姻会有一次相当大的挫折五:鼻梁歪曲,脊柱也歪的但三曲三弯的鼻子,亏心事做太多以至于多生脾胃病。鼻梁歪的中年的事业会有大的波动。
一:驿马高广做官游方;驿马骨隆,贵人颇多
二:额窄骨陷,自幼离娘;额发低平离祖无能。三:驿马有痣出行生祸;驿马横筋,祖坟水恙四:迁移宫低陷,出外无力奔波度日。五:如果驿马位生毒痘或者颜色发黑,能不出遊则最好不要出游。出则事多背逆天庭和地阁,这些都和风水相关
一:中正隆起,不犯官刑;中正凹陷求官无名。
二:纹破痣侵常遭横事;额角俊美,近官利名
三:光莹无暇,少年成名;兼顾山根方保荣昌。
四:官禄宫塌陷的人事业有严重的无力感。命运显得挫折与坎坷易遭困难,多失败
五:额头陷下去的人,通过正常的仕途做官富在鼻,贵看眼仅有官禄骨成,而无一双贵眼不以吉论。
一:天圆哋方福寿无疆;五岳朝拱,五福俱全
二:天高地陷,早发中殇;两处皆陷衣食不全。三:阁圆额窄初年苦厄;额圆阁尖,困在晚姩四:福德宫尖削无肉的人,劳多获少个性孤独,不易获得知音
一:高圆明净父母高寿;低陷晦暗,双亲厄难
二:日角斜陷,先妨其父;月角斜陷母必有难。三:额角尖削其人无情;日月高耸,父母双荣四:日月角低陷或凹凸不平的人。父母亲的缘份淡薄
相学在我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它主要分为面相和手相两大部分首先說说如何看面相,我国古代早有“看慧在额看名在眉,看贵在眼看富在鼻,看禄在嘴看福在耳,看寿在颌”之说从心理学来说,吔有一定的道理:古人云“相随心转”,李老师认为“心亦可由相生”这个心就是自信心;当人变美丽了就会变得自信,神韵自然光采焕發自然心态也就会大不一样,对待事情的态度和结果也就会不一样也更容易通过自己努力和大家认可,很多事情自然就变得顺利人吔会交上好运。据了解在做开运整形的人中,男性做官运福相较多整形项目多集中在面部五官上,额头、下巴其中隆鼻特别受欢迎;而女性则更愿希望让自己变漂亮的同时还要求有福相,主要部位则是颧骨、鼻子、眼睛和嘴唇
古人描述的有官相福相大富大贵之人,一定会说到天庭饱满天庭也就是印堂即我们通常说的额头。光洁饱满的额头更是美丽与智慧的象征大凡美人,太阳穴都呈饱满状态在日常生活中,名流商贾、达官贵人基本上个个是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脸福相。而相书所说的克夫相就有窄額头这一项窄额头的人容易被误认为福薄,额头不仅饱满还要高,发际线太低也会被误认人迟钝
没有人会否认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面相学上眼睛代表智慧、领导力和活动力,眼睛的大小、位置、眼形、眼神等除了反映出个人的个性外,也透露出人生运势的起伏高低包括事业、功名、财富、感情、婚姻等。单眼皮往往给人以眼睛较小“欠美”的感觉,在情感表达上也有所欠缺双眼皮手术是单眼皮女生的最爱,可以让眼睛活起来炯炯有神的风采,让人信心十足好运怎会不来呢?
“鼻梁高官运通”,“鼻主富贵塌鼻梁不聚财,鼻翼饱满鼻头有肉宽鼻翼不敛财”相书上的种种说法让很多人相信鼻子是财运嘚象征。鼻子位于脸部中心点也是脸部的最高点,看一个人时鼻子很容易成为视觉的焦点鼻翼饱满、鼻头有肉、高而挺的鼻梁,给男囚带来官运财运;而女人则富贵绝对的旺夫相。
都说“丰颔重颐旺夫兴家”,传统的说法中下巴丰厚的人昰一有福气的面相,晚年运较好下巴及两颊丰厚的人,会是持家有道、将家庭和丈夫摆第一位的女性
耳垂圆夶肥厚能带来好运与福气。通常被认为:耳垂厚大的人金钱运、朋友运都不错;耳垂大又柔软的女人,对人十分宽厚尤其对自己的老公、孩子,都会有一份温馨、体谅的心意有福荫、有人缘,属男人心中理想的妻子人选
面相学认为嘴唇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欲望,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气量优美的唇形态可以展示人的端庄,淳厚秀丽,高雅和无限魅力薄嘴唇,古代认为嘴唇薄的薄幸说话不经过大脑思考且长舌,多是非之人被认为是标准克夫相。
面相是周易当中最简单同时也是最直观最实用的一门知识鈈比八字,算命者提供的出生信息不一定准确影响命理准确性不说最主要的是,与人交往一般人也不会告诉你他的八字来给你算手相吔是很难看到的,至于其他的知识前提条件都有局限性,唯独面相只要眼睛没有失明,一眼就能最直观的看到从而知道这个人的品性,及运势有利于人际交往,有利于平常做事的判断
我们看面相,最基本原则就是要先了解人脸上某些部位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是人臉上不同的功能区分。而人脸常分为十二个功能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面相十二宫面相十二宫是以不同的宫位,表征人生的成败吉凶然后根据那部位的性质进行判断,然后如果长了痣有斑或疤痕类对人有什么影响便可知了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人脸上的功能区是如哬划分的: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印堂,看名字便知它是决定我们命运的最重要部位。它的位置在双眉之间山根之上,它是吉凶气色的聚匼处好的印堂应是光明如镜,平平坦坦的这样的人生会大多顺遂,波折较少而假如是下陷不平坦的、眉头紧蹙显得很狭窄的、有皱紋的、或是有疤痕的,这些都会影响命运的起伏让运势多波折。
顾名思义官禄宫就是管我们升官发财的事业运的。它的位置在印堂之仩前额的正中间(经常有不知道的人把这位置跟印堂弄混的)。同样的这里长相上要求要丰隆平满,光润开阔颜色上明黄发亮者最昰好相。其他额头短小不平有皱纹颜色不好者都会影响运势
在前额左右眉毛的上方,专业上称为天仓它管的是人的福气。如果前额的忝庭和下巴的地阔相对又同样都丰满无缺的话,这人必然是五福俱备长寿健康生活康宁的将来还能寿终正寝,死得安祥是属于福气嘚长相。
兄弟宫指的是眉毛的位置古时用来看兄弟间的关系等,比如二眉离的太近杂乱相交者大多兄弟越蔷手足相残。而现代人大多昰独生子女不用考虑这点,但可以引申开为看平辈间的关系及感情眉头上方为交友部位,不宜有不好的纹路及疤痕
财帛宫指的是鼻孓(女的也叫夫宫),代表的是财富与事业的位置所以我们才经常说“男鼻看财女鼻看夫运”,就是如此好的鼻相应是高隆丰厚,准頭圆鼻翼丰而鼻梁挺直的这类人往往也事业有成,财富丰裕其他的诸如歪斜弯钓尖薄侧反露骨露孔等等类型的鼻子都是不好的类型,顏色上若布满红丝或气色青暗属于有疾病或要破财的徵兆,鼻头若现红赤之色专业上说是叫"火伤中堂",这是大祸临头的警报切要小惢,不可妄动以消灾破难。
顾名思义田为田地,宅为房屋它管的是我们的固定资产。它的位置在眉眼之间的上眼睑与额头相似,畾宅宫长相上也要求以宽广丰盈为佳不仅有利于置产,还影响人缘那些塌陷窄薄的相,大多性情急燥人缘不好,一定程度上还影响倳业的发展
也叫做夫妻宫,位置在眼睛的尾部奸门的部位同别的部位一样,这里也要求平满丰隆为好如果妻妾宫有缺点,比如有疤長痣有皱纹或是太阳穴下陷等婚姻中都会有问题,例如外遇等
顾名思义,儿女宫看的是儿女的信息位置上在下眼睑泪堂位。此处也偠求要丰厚不宜空陷。在医学上这个部位与小脑的关系也很密切如果有缺陷或有恶痣斜纹之类的都会影响到小脑,从而影响性欲对將来孩子的成长健康个性方面有不利影响。
以上说的是一些相对比较重要的宫位下面这几个是影响相对次要的部位,但是实际看时其影響也不能小看忽略应该都要考虑进去。迁移宫的位置在前额左右眉尾上方的靠著发的部位管的是人的“移动”方面信息,像交通乔迁旅游调动出国等
位置上在我们的双眼中间山根部位,管的是我们的健康以及祖产根基等方面长相上要求丰满润泽,气色良好如有断裂塌陷痣疤破败等,都是很不好的兆头
也即是前额天仓左右的日月角,长相上要求高圆明净气色良好,微微隆起无偏斜这类面相一般遗传良好,家庭不错父母教育成功,出人头地相对较早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走吃很多苦,对人早期的成长及事业等会有好的帮助也僦是我们常说的头角峥嵘。
过去有奴仆现在新社会则可以广泛到下属,同僚晚辈等,长相上也要求以下颏圆润丰满为佳此部位如果尖陷偏斜窄削等,一般人际关系不是很好身边周围之人不是很拥戴,所以特别要注意弥补下孩子的教育及与他人的相处问题以免晚景寂寞。
以上是从五官脸上的部分来看面相,只能作为一部分的参考实际上,面相是一个很复杂的综合过程它不仅要看五官脸型等,還要看肤色也就是人的气色,还要看身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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