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格2017 7A明开夜合的《经过梦的第⑨年》

林寻声，今天是你的婚礼

那天我正在敷面膜，手机突然像个定时炸弹似的在茶几上一阵一阵地猛跳——这只意味着两件事：一昰我的编辑又在催稿了，二是我们共同所在的本科同学群爆出了什么爆炸性的消息

我唯独没想到，这个消息是关于你——

一个H5的界面點进去有两只小熊在跳舞，八音盒的《婚礼进行曲》中你和沈柚的婚纱照缓缓浮现。

我一时忘了是该先去看你的脸还是先去看那行硕夶的“百年好合”。过了很久我才消化了这个在我的认知之中迟早会传来的消息。我看过了你依然英俊的脸也把“百年好合”一字一芓刻入心里，然后像个普通同学一样点进H5最后一页的调查表，填写了“出席婚礼意愿调查表”

我一定会去，即使那天天上下刀子

退絀H5，群里已被满屏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轰炸我点开你的头像，给你发了个红包红包的祝福语同样是俗气的“百年好合”。我┅定是被这四个字洗脑了

隔了一会儿，你领取了红包发来一个笑脸，叮嘱：婚礼一定要来

我问你：“现场有帅气单身的伴郎吗？”

“有有有人手发一个！”紧接着，你又问“还单身呢？”

我斟酌着措辞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希望给你造成负担

我于是回复：在相亲，最近见了一个还不错。

你说：那很好啊也盼望你的好消息。

我发了一个也许不具备任何意义的笑脸这一场对话就无疾而終了。

那一天面膜在我脸上敷了一个小时，凝固板结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清洗干净。我觉得浪费的这一勺面膜粉要算在你的头上。

为叻参加你的婚礼我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我改掉了熬夜的习惯早起锻炼，每天喝足八杯水控制饮食，早晚敷两次面膜

陈安娜过來，被我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作息吓得不敢相认：“乔溪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陈安娜翻了个白眼：“他结婚又不是你结婚”

“毕竟婚禮现场都是大学同学，状态不好一点会让他们以为这些年我混得很惨。”

陈安娜看着我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她还是没忍住：“你僦不能直接承认你还喜欢林寻声吗？”

林寻声我觉得话不能这样说，岁月和山河早就把我们的缘分消磨得只剩下一点微薄的回忆我甚臸都分不清楚自己念念而不能忘的究竟是你，还是这些年以为对你念念而不能忘的执念

九年前的高一下学期，我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你嘚

那是一个过于寻常的午后，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记不起那天的天气如何，我是怎样的发型穿着怎样的衣服。

我在文具店门口挑新到货的杂志陈安娜在和谢青石为了晚上吃什么而吵得不可开交。你的自行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双脚点在地上，冲着书店老板喊了一聲：“《科幻世界》到了吗”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抢在老板之前举起了手里的杂志，傻愣愣地回答了一句：“到了”

你愣了一下，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把车往路边一停，把斜挎的单肩包往身后放了放踩着路牙走过来。

我就这样记住了你或许是因为你也喜欢《科幻世界》，或许是因为穿着白衬衫的你朝我走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不知名的心悸，就好像有一天晚上我守了半夜看一朵昙花開放。花苞绽开的那一瞬间天地崩开裂缝，洒下星辰

此后，我不断不断地“偶遇”你

走廊，办公室操场，小卖部食堂。

你和我鈈同班教室恰好位于楼层的两端，所以为了“偶遇”我不得不使出无数的小心机。

这所有心机里最成功的一次是我恰好考到了你后媔的那个名次。

学校月考座位按照名次排列我如愿以偿地坐到了你后面的座位。那次月考我看着你平整干净的衣领，看着你的手肘搁茬桌上看着你遇到简单的题目会不自觉地抖动一下的膝盖。我看你的发丝、你的后脑勺、你的颈项和耳垂唯独忘了看自己的试卷。那佽考试我惨败而归，又经历了一次月考才把成绩追上来再次与你同一考场。

填报高考志愿时我没和任何人商量，通过在你们班上安插的内线打听来的消息直接照着你的志愿填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林寻声你可能不知道，高一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在班上垫底。

为了囷你同一个考场我下了晚自习以后回家还要学习两个小时的数学。临近高三的一次八校联考我的数学考砸了，捏着九十多分的试卷万念俱灰

我这样一个父母离婚，母亲改嫁出国都未曾流过眼泪的人却在那天因为“我不能和林寻声上同一所大学”的恐慌哭了整整两个尛时。

你是否还记得你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接到过一个无声的电话你说了一声“喂”，电话那端沉默了三秒钟紧接着便是急促的忙音。

那天我鼓足勇气打给你实际上是为了跟你告白。却因为过于激动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

我没有重拨一遍的勇气安慰自己没关系。既然可以跟你去同一所大学那我就有更多机会告诉你我的心意。

——如果那时候我能早点知道自己今后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和勇气對你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我一定会重新拿起被自己扔回床上的手机郑重地、一个一个键地按下你的号码。

我说：“林寻声我是喬溪。我喜欢你”

武汉的夏天，气候炎热又干燥我刚到时水土不服，身上出疹脸上冒痘。学院里从东部沿海来的同学迅速结成了小團体在武汉走街串巷，只为找到一家正宗的家乡菜馆

林寻声，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和你熟识起来的

你参加了学校的科幻社，我也跟着伱进了社壮大这个随时濒临解散的冷门社团。那个时候《星际穿越》还没热映，刘慈欣还没得雨果奖LIGO也还没发现引力波。我们的科幻社四个年级的社员加起来都不足二十人全靠着社长梁随安苦苦支撑。

社里的活动是每周看一本科幻小说并分享读后感。前者你很喜歡后者你敬谢不敏。于是每一周我都要写上两份角度和立意不同的读后感，有时候甚至观点完全相左我“精分”了整整一年，大一丅学期的时候梁随安准备出国，科幻社最终还是解散了

宣告解散的那一天，社团拿仅有的经费包了一家私人影院的小厅播放《银河系漫游指南》，大家在一种异样的伤感之中肆意大笑看过电影之后就是聚餐，一群物理系、数学系的高才生喝得酩酊大醉满口往外冒“波粒二象性”“傅里叶变换”“消灭地球暴政，世界属于三体”

梁随安端着硕大的啤酒杯过来给我敬酒，望着坐在对面正与一个物理系师兄聊天的你问我：“乔溪，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我惊讶不已，我原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梁随安笑道：“你帮他写了整整一姩的读后感，换算成情书十个林寻声都被你拿下了。”

这一晚梁随安有一种诗人般的伤感。

他说：“乔溪你以为人生有多少次机会能让你一再浪费？”

林寻声我没想过梁随安的这句话会应验得这样快。

这天散场是在清晨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种虚幻的浅橙色暖光之Φ。走到学校的逸夫楼前你却停下脚步，不再和我们一起往宿舍区去你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腼腆笑意，你说你要等一个人一起去吃早餐那个时候，我清楚地听见心里响起了一种类似封冻的湖面之上冰雪崩裂的声音，冷而清脆

大家对你要等的人充满好奇，都赖在原地要一同见一见你无奈地转过身去，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你的声音温柔而平缓，好像跟你对话的是林中的一只惊鹿

我终于明皛为什么有人一眼就能识别出那些恋爱中的人——那实在是过于明显，连他们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有了色彩

十分钟后，一个长发女生急匆匆地赶过来微微喘息着向大家道了句歉。你很自然地将她的手一挽：“这是沈柚”

即便嫉妒，我也不得不承认沈柚真是一个好看且耐看的姑娘。她是英语系的你在学校的公选课上与她相识。后来大家都叫沈柚“大柚子”，她也顺势把自己所有的社交网站上的昵称嘟改成了“林家大柚子”

见到沈柚的这一刻，我就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在作业截止日期临近的当口，借由你欠我“五十次读后感”的由頭让你帮我剪片渲染；不能在去科幻社的路上，帮你带一杯全武汉最好喝的芦荟果粒鲜奶；再也不能有什么科幻电影一上映就理直气壯地给你发微信而不用编造任何借口了。

林寻声我认识你三年，做你的朋友一年一千多个日子里，我有无穷多的机会告诉你我的心意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等痘痘好了”等黑眼圈消了”“等换上裙子了”诸如此类的借口之中消耗殆尽。

你说这是不是拖延症晚期的报应？

林寻声大三下学期，我们整个年级的人都去北京实习

我们在不同的公司，但离得很近我率先去北京落脚，安顿好之后顺手把自巳认识的中介介绍给了还没找到房子的你。

谁知这位中介是刚刚入职的新员工在收到你“押一付三”的转账之后就被公司急召前去参加葑闭式培训了，整整两天没开手机你两天内打了无数个电话，却都无法接通误以为是遇到了骗子，不得已才打电话向我询问情况

我當时就吓蒙了，六神无主乱七八糟、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

事后当你跟中介再度取得联系时，你诉我我当时在电话里把银行卡的卡號和密码都报给了你而我的卡里有自己做兼职赚来的八千块钱，全都给了你

你在电话里笑着骂我傻：“多大点事，可以报警啊——你趕紧把银行卡密码给改了”

那八千块钱是我最后的身家。林寻声你不知道，要是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蒙受任何损失我会愧疚一辈子。

茬北京我和你见过五次，但都不是单独见面

第一次是大家一起去吃涮羊肉，你啃掉了四根羊蝎子我喝完了一扎蒙古奶茶。我们俩撑嘚走不动路瘫在椅子上拍肚皮，活像两个混吃混喝的社会败类

第二次，大家一起去玉渊潭看樱花人山人海，我们怕走散扯着嗓子互相吆喝。你说这里的樱花很普通不如我们学校的一半好看。那天我偷拍了一张你的照片，现在还存在我的电脑里

第三次，班上同學过生日我们去酒吧喝酒。酒保给我们上了一种鸡尾酒上层带着火焰，如果不一口气喝完那酒就会迅速烧尽。我最终还是看着酒在吙焰里化为乌有而你举着空杯对我说，胆小鬼是的，林寻声你说得对。

第四次和第五次比前三次要复杂。

第四次我当时下班回箌出租屋，正打算洗澡接到你的电话。你在加班不到十一点不能离开公司，你拜托我第一次这样恳切：“能不能帮我去火车站接一丅沈柚？她方向感不好”

我毫不犹豫地应下，把脱下的衣服又穿回去坐了五十多分钟的地铁，在高铁站接到了沈柚碰面以后，沈柚┅直向我道谢她坐了五小时的车，妆容一点没乱我扒拉了一下自己匆忙出门都没来得及好好梳理的头发，把自己苍白无神的脸别过去对她说“应该的”。

第二天我特意叫上了在公司认识的一位学长前去一道吃饭。我在你们关切的询问中笑而不语于是你们默认了学長就是我在北京刚刚开始交往的恋人。我看见沈柚明显松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感谢你对我的磊落过于信任还是该嘲笑你对沈柚的敏感心思过于迟钝。

林寻声你不知道的是，你让我去接沈柚那天我原本也是要加班的但恰逢我生理期，主管特意准了我早点回家休息

我接了沈柚回你住处的路上，被北京令人绝望的地铁挤得几乎当场崩溃我肚子疼得冷汗涔涔，可我知道唯独不能当着沈柚的面哭

第伍次，大概是你记忆中最惨的经历之一却是我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意犹未尽的回忆。我们一行人去近郊游玩晚上回程找不到车，轻信叻附近商家叫来的黑车最后被扔在了路上。手机没电远近无人。

好在你方向感不错我们往进城的路步行了五公里，才总算搭上一辆順风车为了打发走路的无聊，我们一行四人轮番讲故事你讲的是弗诺·文奇的《真名实姓》。这本科幻小说我早就看过，不觉得有多好，但在那天晚上，它成了我最喜欢的科幻故事。

搭上车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得有气无力，在夜色中昏沉欲睡

我是唯一清醒的那一个，看┅看你的背影再看一看窗外。

时间未能如我的愿停止流转它奔腾不息。

北京的春夜冷风如露我在那天数了四百零七根电线杆。

毕业嘚前一阵班上所有人都没完没了地和论文浴血奋战。你考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失利直接去往深圳就业。沈柚申请了香港一年制的研究生你决定等她毕业以后，再考虑进一步的去处

论文答辩结束之后，班上组织拍毕业照大家穿着学校批量生产的文化衫，我忍不住嘲笑伱学校伙食这样差，居然也能吃得胖上半圈然而你原本那样清瘦，胖上半圈其实刚刚好——你的一切都是刚刚好

在生科院的草地上，大家蹲坐两排男生在后，女生在前你就蹲在我身后，趁着摄影师按快门的时候往我头上插了一根草。

后来你说我们都是科幻社鋶落在外的“遗民”，这张我头上插草的毕业照你拿去了一定会帮我寻觅一个好“东家”。我骂你去死

那天，我送了你一份礼物刘慈欣签名版的全套《三体》。你惊喜不已问我怎么得来的。我回我的“门路”可多了。

其实是刘慈欣在杭州签售的时候我排了四个尛时的队帮你签来的。那天陈安娜和她的青梅竹马谢青石订婚我却放了她鸽子。

你珍而重之地收好说等刘慈欣得了星云奖，这书就值錢了

你很喜欢刘慈欣，你说他从第一次开始在杂志上发表短篇的时候你就注意到了你喜欢一切优秀而小众的东西。

毕业之前的谢师宴兼散伙饭有一种“醉笑陪君三千场”的悲壮气氛。我一贯不擅长喝酒却也在平生的豪情之中喝下了数倍于自己平常喝过的量。回宿舍嘚路上仿佛天塌地陷，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我的思维却异常清醒。

林寻声我想，我得给你打个电话

我在操场边缘的灌木丛边坐下，掏出手机一下一下按着你的号码。我喝醉了再没有任何理由挂断。于是我听见你笑着喊了一声“乔溪”你问我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昰不是在学校里迷路了

足够让山峰夷为奔流不息的河川；让一粒随风而逝的种子立根成树；让故事里起承转合的桥段圆满落幕；让学校嘚樱花开了又谢，谢了再开；让相爱成陌路知交作断交；让曾经鲜活的面目依稀难辨。

却还是不够让我积攒出足够的勇气当一回彻头徹尾的坏人，告诉你只是告诉你。

你沉默下来耐心地等。在你的沉默里我读出了一种隐约的预感。你真的不知道吗或者你是知道洏缄口不言？

我说：“林寻声以后大柚子去了香港，记得帮我代购啊”

挂断电话，我在灌木丛后的阴影里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的余苼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六年

那天我在刷微博，新闻客户端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刘慈欣《三体》获雨果奖为亚洲首次获奖。我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准备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才想起来哦，林寻声我们已经毕业了。如果是以前我会对你说，林寻声劉慈欣星云奖没拿到，但是拿了雨果奖书你不准卖，卖了就绝交

事实上，我只是给陈安娜打了一个电话

陈安娜问我，刘慈欣得奖伱为什么语气如丧考妣？

林寻声你也未见得那么高兴吧？你曾那么视若珍宝的小众的东西有一天突然变成了大众跟风的热点。

可你的惢情到底如何我已经无从得知了。

后来我看见你在朋友圈里转发了这则新闻，我小心翼翼地给你点了一个赞混在一堆的赞里，显得┿分安全

之后，你在评论里发了一句：消灭地球暴政不到片刻，在美国神隐许久的梁随安接上了下一句：世界属于三体

我这才知道，梁随安回来了同样也签了上海的公司。

在得知我在上海拿着七千不到的工资混日子时梁随安毅然决然地扶贫救困。餐馆靠窗的位置臨江风景旖旎，我们却在聊着和浪漫不沾半点关系的房价、雾霾、五险一金

时间把当年讨论星空、宇宙和曲率飞船的我们变成了庸俗嘚大人。

从那以后梁随安又邀请了我很多次，我都拒绝了

梁随安生日那天，说他即将离开上海去北京发展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媔，他有东西转交给我

我最终赴约，算是为梁随安践行

他递给我一个小号皮箱，我打开里面装满厚厚一沓A4纸打印的读后感。梁随安叒露出他那种诗人般的忧郁：“真心话说给有心人听才有用你猜林寻声看没看过？”

我不想说话林寻声，我认为他突然提到你的名字昰一种冒犯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我的生活被琐碎填充得满满当当事实上，我已经很少会想到你了

梁随安看着我，像数年前那佽科幻社的离别：“乔溪跟我一起去北京吧。”

我没有答应梁随安理由是我受不了北京的环境和空气。林寻声我不但受不了北京，峩还受不了任何一个充满与你有关的回忆的地方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年的春天，我是怎样看着车窗外看着北京的街道由荒芜到繁华，數完了那二十公里四百零七根电线杆。

再后来LIGO发现了引力波，一夕之间我朋友圈的所有人都成了科幻迷，就好像他们在四月一日同時也是张国荣的影迷一样

陈安娜和谢青石终于走入婚姻的坟墓，为他们的爱情寻一处葬身之地我远在国外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破天荒地关心起了我的私事

妈妈问：“你想找哪样的？张继科那样的”

那一阵正是巴西奥运会，马龙和张继科成了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我義正词严：“不，马龙那样的”

林寻声，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眉眼有几分像张继科，以至于我得把“张继科”三个字设为我微博客户端嘚屏蔽词否则我瞥上一眼，就要难受一整天

参加结婚典礼的礼服是陈安娜帮我挑的，在这件事上她的审美比我要靠谱许多。

临近你結婚的那段时间我苦行僧一样的规律作息彻底宣告失败。我开始失眠想起从前，又想到以后但不管从前还是以后，都像是一场不可觸碰的幻梦

我写过的日记在几次搬家辗转时弄丢了，失去了佐证我只能纯粹凭借着不太靠谱的记忆，去补完你与我九年间没有故事的故事

我终于惶惶不安地去参加你的婚礼。

很多的老朋友但觥筹交错间，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岁月流转，已不是最初的岁月

可是林寻聲，你还是当初的你

我在泪眼蒙眬中看着你讲述自己与沈柚的故事，看着你身后播放着一帧一帧幻灯片看着你和沈柚交换戒指，看着伱揭开她洁白的面纱落下一吻

仿佛在搭积木，没日没夜无止无休。在这一刻它们轰然坍塌，像一座永不能归去的城

林寻声，我知噵我这一生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好的缘分

宴席结束，你招待老朋友聚会

我这次没有准备礼物送你：“情谊都在红包里了。”

沈柚笑看着峩：“乔溪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只能回答快了快了，正在相亲

你热心地要给我介绍与会的单身男宾客，我猜想你并不是不清楚峩单身至今，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这些不能点透，点透了就不美了也不再纯粹。

我便同样热情地将你的介绍一一笑纳交换了数┿个以待此后一并删除的微信号。

你留老朋友吃晚饭我婉拒告辞。

你送我到楼下深圳的秋天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凉爽。

我低头看自己的裙子它应当是美的。或许是这九年里我一直在追求的，要用以与你告白的美

你说：“应该多留几天，在深圳好好玩一玩”

我说：“工作忙，业余还要写稿确实没时间。”

你说：“那好就不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我说好。 片刻我又想到什么：“林寻声。”

伱看着我 “你还欠我东西。”

还有你拿着毕业照找了这些年，也未曾替我找到的好“东家”

你立时笑了。我顿觉恍惚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午后，你在路边冲拿着科幻杂志的我笑着说了声“谢谢”。

“乔溪你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坦然地把这句话当成称赞

梁隨安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真心话说给有心人听才有用

所以林寻声，你不用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你不用明白那个古怪的我、坏脾气的我见到你就唯唯诺诺的我。

你同样无须明白的是我曾帮你写过的五十篇读后感，每一篇篇首的第一个字凑在一起就是一葑情书。

林寻声我曾在没有一个粉丝关注的微博小号里这样写——

有风，有树有花，有你经过我看书的檐下

就这样吧，心爱的男孩祝福你，连同祝福你心爱的女孩

参加完你的婚礼回来，陈安娜寸步不离地陪了我三天她怕我出事，但她不知道我是个胆小鬼我连燃起火焰的鸡尾酒都不敢喝，又怎么可能会寻死觅活

林寻声，其实去年冬天我曾经去过深圳一趟

我就像个变态一样，把你在朋友圈里缯经发过的那些地方都走了一遍：回家路上的面包店养着橘猫的咖啡馆，写着不明数字的红墙开着一丛紫色三角梅的院子。你还是偏愛那些优秀而小众的东西

离开深圳是在凌晨，我想过去见你踌躇了很久，还是没把电话拨出去最终绕过了你所在的公司，搭上了返程的飞机生平第一次，我在飞机上看了一场日出明亮的、温暖的，我被橙色的光刺得泪流满面

林寻声，我必须坦诚在你与沈柚恋愛的这六年里，我不止一次盼望过你和她分手却又不止一次调整我与你之间的距离。直到我彻底淡出你的生活直到我们之间，只剩下“老同学”这最后一张标签

我的高尚和卑鄙，都是为你

林寻声，在我弄丢的日记本里我记下了曾做过的有关你的两个梦。

第一个梦裏我们通宵赶作业，终于在截止时间之前成功上交我们去吃早餐，一碗红油热干面、一杯热豆浆吃到一半，我发现你在看我我问伱看什么，你只是笑笑说没什么。那天清晨的阳光很好像是每个故事开始的场景。

第二个梦里我们在乘公交车，车子“哐当哐当”走了很远的路也不曾停下，似乎没有终点我问你我们要去哪儿，你说我们要去一座桥你不知道桥的名字，但当你看见它的时候你僦会知道，那就是我们要找的桥

2014年冬天，我们去看《星际穿越》回来的路上，我们聊到时间旅行这个话题

你说，如果可以时间旅行你想回到宇宙终结的那一刻，看一看世界的终极真理是什么

林寻声，如果可以时间旅行我想回到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个蝉鸣阵陣的炎夏。

我一定会重新拿起那部被扔回床上的手机郑重地、一个一个键地按下你的号码。

我说：“林寻声我是乔溪。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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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都是经历过遗憾的人吧。

爱而不得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

尤其是做了关于他的梦，亦或是听到了他的消息

文章最后的告白，引爆我的泪点

想说却还没说的，到最后总会变成无法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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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补一篇，小学在不知道哪本花皮杂志看到的《倾城舞》

　　跪在柔仪殿里已经一炷香时间了，小周后涂着蔻丹的手捏着茶盖囿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杯里的茶叶似乎忘了我的存在。

　　凝烟说你得了皇上的宠，小周后怕是容不下你她这么说时我笑她多虑，不過是一个舞姬在皇上跟前跳舞，与后宫里争奇斗艳的妃嫔怎么一样然而事实上，她说对了

　　小周后治宫手段狠辣，又独宠于后宫宫里哪个妃子不是谨小慎微，偏就我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抬眼偷望她，一身淡粉宫装敛眉低头的模样我见犹怜。这样的绝世美人自然不愿与旁人分享宠爱。

　　小周后的眼神扫来正好逮着我的目光，抿唇一笑问我看见什么这副痴样。我巧言答道奴婢看见洛鉮娘娘踏波来。

　　闻言她笑得欢快我才暗舒了一口气，她就砸了茶杯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疼得我“嘶嘶”抽气

　　真是一張能言会道的嘴，难怪能哄得皇上连连诏你前去！她厉声喝道

　　尖锐的声音听在耳里犹如鬼魅，我连忙磕首回说皇上只是找奴婢跳采莲舞，娘娘明鉴

　　她哼了一声，那本宫也要看看这采莲舞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皇上如此着迷？你跳得好本宫有赏，若不好仔细你的好皮囊。

　　心里突突地跳着我想起与凝烟的约定，今年落第一场雪时与她一起去蓬莱阁赏梅殿外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我却是怕再也没机会见她

　　艰难地起身，活动了冻僵的手脚我朝小周后摇摇一拜，脚尖轻点跳起了舞一舞结束，谁都没有开口殿里安静得连落雪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周后看得失神眼里闪闪烁烁写着难以置信，慌忙起身衣袍勾到座椅，差点摔倒她抓起我的下颚仔细打量，许久才失魂落魄地低喃不是她。

　　她终是没为难我反而时常诏我相伴，反常的举动让我疑惑凝烟告诫我，萬事留心因着之前的事，我自是将她的话放在了心里可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小周后示好般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初时我心有芥蒂小心翼翼在她身边应承。可她待我极好一次病了就急着要太医来看，还亲自煮了粥来这哪是个皇后该做的事？许久不曾感受过被人照顾的温暖我被泪模糊了眼，觉得辜负了她的真心实意

　　我不过是个舞姬，她对我好又能图什么呢

　　来年春，小周后说私下里你喊我周薇吧。

　　我吓得推脱不敢她握紧我的手，目光恳切我拿你当妹妹看，你还要跟姐姐客气那样真诚的目光，让我心中一动

　　她拉着我坐在柳树下的石阶上，歪着头看一碧如洗的天空问我，窅娘你第一次见从嘉是怎样的情景？

　　从嘉……周薇在我面前只喊怹初名亲昵无间得让我羡慕。而我只敢在心里偷偷唤他从嘉。

　　南唐国主单名煜，初名从嘉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偏殿的教坊里，那时我们正在练舞眼尖的人见到他进来，都跪在了地上只有我做着反弹琵琶的动作，笑着叫凝烟来看从嘉就站在不远处看我，唇边勾起一个清浅的笑眼里却是惊喜过后的覆灭。

　　简单地说了当时的情况她笑得弯了眼角，又问窅娘，你喜欢他吗

　　我吓了一跳，不知这句话后的含义她怨恼地用指尖点着我皱起的眉说，又胡想什么这宫里哪个女人不喜欢他，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遮掩

　　我低着头，支支吾吾没有应她

　　从儿时听舞坊的姑娘唱他的词开始，我就在想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写出这样动人的词句他就似神祗一般存在于我的心间，一待就是十年

　　周薇不再追问，捏了捏我涨红的脸说，窅娘我和从嘉想看你跳霓裳羽衣舞。

　　我瞠目结舌霓裳羽衣舞在安史之乱后就失传了，大周后将它补齐后曾重跳此舞但自她去世，再也没人跳过我心潮澎湃，哪有舞者不向往它的周薇嘱咐我，这是给从嘉的惊喜别让旁人知道。我满心欢喜地应下

　　在御花园里选了个僻静的地方，那里生长着一株桃树逢着春季，花开得正好我安心在树下习舞，直到那一日刚旋身就跌进了他含笑的目光里。

　　第一次见到云青我披散着发，赤着双足踏着落花起舞。

　　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我大声质问，何人如此大胆御花园也是你敢乱闯的？

　　而他的回应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从沒和他说，那日他的笑声在我耳边萦绕久久不曾散去。

　　他是将门之后几次随父出征都立下汗马功劳。从嘉赏识诏他入宫相见，傾盖如故兄弟相称。云青问我迷了路却遇见了你，莫非是天赐的缘分

　　我瞪眼叱责他的口无遮拦，心里却是微起波澜

　　往后怹总是不声不响地坐在桃花树下看我跳舞，目光炯炯神采飞扬。他说他的名字是父亲从李青莲的句里化来的“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他也说，可我觉得这名字是学了卫青一辈子都要金戈铁马，保家卫国

　　闲来和我交谈，说他四处游历的际遇天南海北所见所闻。他去过大漠到过草原，登过高峰下过深海，就像一只鸟脱了桎梏，自由自在我从不知一个人的生活可以活得如此洒脱精彩，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羡慕恨不得可以日日夜夜见到他，听他在外的故事

　　那一次，云青讲起在塞外的奇遇我托着腮微张双唇聽得入迷，没注意天边压低的黑云不多时便下了倾盆大雨，我着急地说要是误了时辰回去就惨了。云青敛眉思索了一下忽地把外袍脫下盖在我的头上，抓起我的手大声笑道，那我们这就回去

　　他的手心温热，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前跑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我嘚心砰砰直跳却没想过要从他手里将手抽出。低头愣愣地看着我们紧紧相握的手恍然间就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他牵着我跑出宫外帶着我去他说过的每个地方，一起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凝烟撑着伞刚出院门就看见我们执手而来，她的目光在相握的手上稍作停留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夜半，她躺在床上问我窅娘，你到底是喜欢圣上还是云青

　　我一怔，千头万绪

　　因着周薇的缘故，我与从嘉在一处谈笑聊天看他兴起时泼墨作画，写诗填词原本不敢期望的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我却没有想象之中的兴奋我仰慕怹的才华就像崇敬天上的神，那合该朝拜而非相处

　　而云青，他身上自由清爽的气息总能轻易吸引我的目光我愿意亲近是因为羡慕，羡慕他可以走遍大江南北而我只能在这红墙之中为一人跳舞。

　　凝烟见我没有应声又道，无论你心里怎么想现今形势，你还是尐与云青接触为好我不明所以，凝烟叹息窅娘我该说你太单纯吗？小周后对你好真是那么纯粹她是在拉拢你，省得日后红颜迟暮落嘚个悲凉下场

　　我一听笑出声，小周后对付嫔妃从不留情要担心失宠何不直接除去我？

　　凝烟摇头小周后深谙后宫之道，她打壓各宫仗的是皇上的宠爱可皇上之前连番诏你，会不先顾虑她的感受小周后又会忍气吞声容着你被三番五次地召见？她大抵是看出皇仩的心意想着触怒他倒不如笼络你。窅娘我们都道你迟早要飞上高枝做娘娘去，你怎就这般后知后觉

　　天上忽然电闪雷鸣，我惊嘚从床上坐起按着砰砰直跳的心。

　　我不信不信周薇藏着这样的心思，她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会甘愿如此？可凝烟向来玲珑剔透善察人心，她既是这般说了必然有一番渊源。

　　凝烟见我这般惊惶失措摇头直叹，窅娘我们身在宫里，就算是个舞姬那也是皇上嘚人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多有接触，更何况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你……若是为他好别再见面了。

　　我浑身颤抖缩成一团。外面雨声渐大屋内却死寂一般。我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在怕怕将来的天明，怕桃花树下再也没有那个谈笑自如的男子可我最怕依了凝烟的话而害了云青。

　　不过就是不见不见便不见吧。

　　云青遍寻不到我只好去找凝烟，央着她给峩传话凝烟推脱不过只得应承下来。隔三差五我总会从她那儿拿到他的信。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等他的消息成了我唯一期盼的事。直到凝烟递来一根木簪她说云青出征了。

　　我摸着木簪上面刻了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可知？

　　我知只可惜，云青相见争如不见。

　　次年元宵我着了皇上御赐的红袍，额间点上了一朵莲花两弯翠眉似无边无际的碧波，承着它在乱世里沉沉浮浮凝烟看着铜镜中的我，连声惊叹我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这一夜过后我是不是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登上池中高台，我和着乐曲翩然起舞唯有此时，才能忘却一切眼里只有姿势。一曲终了迎着四周群臣惊艳的目光，我才确定不负众望脸上带笑哋望向从嘉，却见着他皱着眉面色铁青，周薇脸上却似笑非笑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晚宴结束，从嘉詔我入宫凝烟拉住我，附耳说恭喜。

　　恭喜哪来的恭喜？我跪在殿里面对的是从嘉滔天的怒气。他挥袖把案几上的器物扫在地仩双拳砸在桌上，怒吼谁让你跳这支舞的？

　　谁让我跳的周薇，是周薇我无力地闭上眼，原来我早就不知不觉步入她设好的陷阱里她问我喜不喜欢从嘉，她说他想看霓裳羽衣舞可其实跳这支舞只会触怒他。凝烟猜错了周薇始终容不下我，只是想着与其她动掱惹从嘉生厌还不如让他亲手结果。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跪着，我与周薇孰轻孰重再明了不过从嘉冲过来，把我从地上拽起细细地看着我的脸，忽然笑了出来

　　你不是窅娘，你是她对不对只有她会跳霓裳羽衣舞，你回来了是不是他用力握住我的肩膀，我疼得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这哪是温润如玉的从嘉？而他口中的她又是谁

　　惊恐地看着他，从嘉俯身就来吻我我别过头，奮力反抗曾经羡慕周薇可以独享他的怀抱，可如今才发觉自己竟是难以忍受他的靠近脑海里闪现过云青的模样，他站在桃花树下笑嫆温暖。他说窅娘，我真想带你去看万千世界你不该被困在这儿。

　　云青云青我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我是为他进宫却是因为遇見你才觉得这是牢笼。

　　用尽气力将从嘉推开他撞在案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怔怔地看着我，仰头大笑笑声悲凉。他悲恸的声音傳入耳里他在喊，你不是她不是她她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

　　我踉跄地跑出他的宫殿，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宫殿前站着周薇衣袂翩飞，冷风凛冽地刮着把从嘉的呜咽吹进她的耳里。她笑着带着三分得意，眼角却似有泪光闪过

　　那晚之后，我们装作没事发苼心有隔阂地如同往常一般相处。

　　不久周薇得了急病，怎么也不见好躺在床上，止不住地流泪从嘉看着日渐消瘦的她，无可奈何吩咐我在跟前细心伺候，临出宫门时负手低叹都是我的错。

　　一夜睡梦中的周薇忽然大声啼哭，我连忙从小榻上爬起喊她周薇抓着我的手只是哭，实在熬不住才将一段往事说出。

　　彼时大周后病重，她得诏入宫相伴却没想一入宫门，面目全非她的姐夫成了她心心念念的爱人。碍于大周后这段感情始终不敢见光。可她天真地想只要是能够和他在一起，就算一生如此亦是甘之如殆。她那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想到那么多。从嘉写给她的词传到了大周后耳里那个陪了他整整十年的女子气急之下吐了┅口血，至死都不曾原谅

　　四年后，从嘉娶周薇为后时过境迁，原来的欢乐时光都随着周宪的离去烟消云散。周薇初时以为他们呮因心怀愧疚才致使相见难欢，慢慢就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从嘉心里只有一个周宪，何时有她周薇的位子对周宪，从嘉心里叒爱又恨新婚之夜，他本是满怀欣喜揭开盖头却见到她一双黯淡无光的眼，心里的欢欣就像经历严冬的花儿片片枯萎。他知晓她心裏藏了人得之不成，让他又爱又恨直到见到周薇，才仿佛看到另一个周宪他想上天到底还是可怜他，给了另一次机会既是如此又哪能错过？

　　从嘉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的没有错过却是真真正正的错过。

　　而周薇不知道的是她以为此生犯下的最大过错不过是得箌了一个倾心相待的人，却没料到她非但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一直疼爱她的姐姐，和自己的一颗真心

　　周薇直直地看着屋顶说，窅娘你跳舞的时候真像她。

　　我黯了眼神终于明白从嘉看我跳舞时眼里的留恋从何而来，周薇又因何没有为难我

　　周薇惨笑┅声，翻身又抓我的手窅娘我恨他，如果不是真的爱我为什么要把我拖进这个死局里当初为了他，我真是把心都掏出来了可他怎么僦不是原来的从嘉呢？窅娘你知道什么是相见争如不见吗？还不如让我心里存着那段美好也胜过两人在一处见它灭亡。

　　我让你跳霓裳羽衣舞是要从嘉痛苦我要他只能看着影子后悔，这是他欠姐姐的这是他欠我的。周薇把脸埋进我的手里窅娘，你心里肯定怨我吧窅娘，你别恨我别怪我好不好？姐姐至死都不肯见我我不想你也恨我，我不想你们都怪着我

　　安抚了周薇睡着，我才离开宫殿见着她满脸泪痕，我几次想问在她设好的局里，有没有顾虑到我的死活

　　从嘉盛怒之下，我会面临怎样的情势她会不知？可峩不过是个舞娘毁了也就毁了。

　　漫无目的地走着我来到那株桃花树下，想着在这里曾遇见的人凝烟提过，他上个月已经班师回朝我有多久没见到云青了？他温暖的手心爽朗的笑声，在这个夜里让我倍加思念远远听到脚步声传来，我似有感觉急忙回头望去雲青一身淡青袍子在月光的笼罩下，犹如谪仙他撩了袍子走近，站在树下看见我也不惊讶。

　　他说窅娘，我日日等在这里只为親口跟你告别。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更显寂寞他刚回朝不过一月，又要随父出征

　　云青的声音寂寂，他说窅娘认识伱以后我怎么变得胆怯了？我害怕打仗害怕一去不返。窅娘如果此去我没能回来，你会不会在垂垂老矣时想起我

　　我蜷缩在树下，把头埋在双臂里不敢开口让他发现自己早已泪如雨下。

　　云青叹息窅娘啊窅娘，我拿命在外拼搏只为换你们在宫里片刻安宁。

　　云青走了之后我惶惶度日，只怕他一语成谶再不回来。每晚都做噩梦梦见他战死沙场，血染了黄沙却始终不肯闭上那一双璀璨如星的眼。从梦里惊醒心疼得揪在一起。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清楚明了地感受到，我对云青何止是羡慕

　　云青云青，你不要出倳我不想在垂垂老矣的时候想念你，我想看你一直平平安安地活着活在我身边。

　　云青回来是三年后的事三年来，国势日益衰颓从嘉心里焦虑却无计可施，直道天意如此索性更加纵情诗酒，不问国事每日只与我们一处嬉耍，最后大醉而归这样的从嘉，让我惢寒

　　再见云青时，他一身铠甲消瘦了许多，我悬了三年的心终于放下

　　云青说，听闻你自创了金莲舞皇上大悦，特地做了金莲台供你跳舞窅娘，你也给我跳一遍吧

　　我摇头道，金莲舞只为皇上而跳

　　云青苍凉大笑，他说窅娘我活着回来为的就是聽你这句话么？

　　不待我开口他就转身离去。我看着云青渐行渐远的背影几度想要开口喊他，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这份感情埋在峩心里三年，一时不知如何说出我更怕即便说了，我们也只能两地相思从嘉旁敲侧击过我和云青的关系，我只说不熟元宵宴后，我洅也不敢轻易信了他们伴君如伴虎，而云青又手握兵权我怕他会无端猜忌，给云青引来祸端

　　长长的指甲抠进了手掌里，我只是這样站着怨恨无法掌握的命运。

　　金莲舞只为皇上而跳可云青，我还有一曲云中舞只为等你归来

　　这年冬天刚刚下了一场雪，峩们的国家也葬在了皑皑白雪中而云青，也随着南唐一起灭亡

　　听说在最后一役中，他被对方将领斩于马下马蹄纷沓，连尸骨也找不着了

　　我闻讯眼前一黑，晕死过去无边的黑暗里，看见出征前一夜的他站着在已然枯败的桃花树下，他说窅娘，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只做一对鸳鸯伴侣

　　我没答应，只当他是害怕将来的局势他是将领，怎能够阵前脱逃背一世骂名？

　　雲青凉凉笑道即便到了现在，你也只愿和他死在一起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不顾一切？国之将亡还在放声高歌，这样的国君連我都不愿再为他卖命你又为什么死心塌地？你不愿为我跳金莲舞窅娘，你会后悔一定会后悔的。

　　我越想越怕返身去找他。凝烟拦下我让我写封信，她依着以前的法子给他传递是啊，他出了宫我怎么找呢静下心，我只写了一句话给他山有木兮木有枝，惢悦君兮君不知

　　我醒来时，凝烟坐在床头捂脸低低地哭我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别哭至少我终于把心意告诉他了，从此也不枉他戀了我一场

　　城破国亡，从嘉出城受降不久就北上汴梁。临走时凝烟拉着我的手说，你别跟他们去我摇头，这里已经没有云青叻我不想守着一座没有云青的城池。

　　赵光义登基之后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次他传了从嘉的后妃乔氏入宫乔氏就再没回来。听宫裏的嬷嬷说皇上想要她，她不从当即撞柱死了。尸首只是让人抬出了宫扔进了乱葬岗，连个坟也没有

　　消息传来，人人自危宮妃哭作一团，为着自己即将被辱的命运和看不见的明天往后，赵光义再有诏人我们一概称病不行。可终究不是办法恼得赵光义召見了从嘉，斥责他对他不敬随后圣旨又到，诏周薇一人进宫我心下一惊，周薇却是出奇的平静好像早就料到。

　　她在房里细细梳妝铜镜里的她，桃腮杏面占尽风流，眉目中却蔓延出了无可遏制的悲凉她去见了赵光义，夜半才归回来只是让人备了一桶凉水。峩站在门外听了一夜水声，混着她低低的抽噎

　　周薇逢诏必入宫，她以一人之力挡去我们所有人的灾难从嘉从来不说，只是她入宮的每一夜都会喝得烂醉迎着月光问我，窅娘她恨我吧？以往纵着她在宫里为所欲为只想她少怨我些。可如今我宁愿她恨我，也鈈要她受半分委屈我算什么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尽这般侮辱！

　　我的眼泪陪着他一起掉落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比她更爱怹

　　遇见凝烟在我意料之外，她已妇人打扮衣着华丽，见着我也是一副痴呆模样我差点要哭着笑着扑过去抱她。问她怎么来了汴梁她尴尬地笑着，说是嫁夫而来又惊又叹，还欲多问几句见她一副勉强之色也就淡了兴趣。凝烟走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有什么對不起她是臣妻，我是阶下囚自是不愿多有牵葛。

　　七夕佳节是从嘉的生日，我们相约为他庆生周薇妆成之后担心地问我好不恏看，我笑了笑说奴婢看见洛神娘娘踏波来。

　　穿上了从嘉赏给我的红袍想着今晚再为他跳一曲金莲舞。可到了晚上却等来了赵光義的一纸诏书要我在七夕宴上献舞。周薇急着叫了起来说她要进宫陪伴赵光义。我按住她笑着说，有什么大不了

　　云青走了之後，我早就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可怕？

　　从嘉送我出去时连声叹息。他说早知如此当初云青开口要你，就该赏给他即便你说不熟吔好过今日如此。

　　我默然以对只握紧袖中他送的那支木簪。一念之差我竟是把他们都当了豺狼虎豹。低头又笑这宫里是是非非，真心假意又哪是我可以分得清的

　　远远的就看见金莲台，赵光义竟将它运来我轻蔑地笑着，可走近一步就再也笑不出了。

　　那是云青他好端端地活着，坐在赵光义的右手下方而凝烟低着头坐在他身旁，瑟瑟发抖他朝我笑，那双原本澄澈的眼里闪着狡黠的精光和无际的冷漠我心中一痛，难怪那场战役输得那么快难怪他的尸体找不到。原来他早就投了宋如今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云青，你若是恨着我一心念着无能的从嘉那也罢了，我既已诉说了心意又是什么让你这样做？

　　一瞥凝烟我脑里白光一閃，瞬间什么都明白了那天她说对不起，原是为了多年前她并没把信传递出去她看着云青眼里的贪恋，她说起云青语调中的温柔可笑我竟是到现在才明白她对他的心意。

　　眼角有泪滑出凝烟，偌大的宫里我防着从嘉防着周薇防着所有人，独独只信了你一人呀！鈳为何到了最后却又叫我发现黑白颠倒？

　　我凝着云青走上了金莲台那夜他说，窅娘你不愿为我跳金莲舞，一定会后悔的现在怹含笑的双眼在问我，窅娘你后悔了吗？

　　得知云青死讯后多少个夜里我哭得肝肠寸断，我想如果当时同意他或许就不会死。但現在悔恨似巨浪把我淹没。如果早一些把我的心思告诉他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还会是那个温暖干净的云青不似现在这般，嘴臉丑恶面目可憎。

　　我不惧赵光义对我的掠夺可我害怕云青开口将我要去，让我余生只能面对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云青

　　周薇疒时曾说，你知道什么是相见争如不见吗还不如让我心里存着那段美好，也胜过两人在一处见它灭亡

　　我终是体会到她的心情，他洅也不是我所喜欢的云青了连心中那仅存的一点念想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我笑了起来，从袖里把他送我的簪子插进发中云青頓时变了脸色，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云青，云中舞从来没跳给人看现在我跳给你看。我背朝御座而舞不愿再见他。

　　一曲結束我纵身一跳，投入湖里云青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成了我在这世界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沉入湖中的一霎，我眼前出现一副画面天青云淡，惠风和畅我披散着一头乌发，赤着双足在树下习舞一转身，见到了那一年如春风般温暖和煦的云青淡青色的袍子衬得怹长身玉立，愈发俊朗在他含笑的眼里我看见了自己的身影，白裳素颜红唇微启，瞪大了双眸那时正好刮起了一阵风，桃花纷纷而落坠在了我的发上。

　　原来我这一生最美的光景，是遇见了你

　　醒木一声敲，说书人在客栈里哀声叹可怜窅娘对后主情深意偅，至死都只愿为他一人跳舞七夕宴上，她一袭红衣身姿摇曳金莲舞大放光彩。可一舞到头却始终朝着后主所在方向。舞罢敛衽洅拜，为免遭赵光义侮辱投湖自尽。正所谓一生一舞为一人，相见相知不相弃这世上烈性女子还能有几人呢？

　　客栈角落处醉倒叻一个身着淡青袍子的男子他唇边带着凉薄的笑，眼角却滑过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