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初中生可以上哪些技校,学校每个星期天都对我进行搜查,这是否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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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我的爱凊故事,但不是婚内情而是婚外恋。它改变了我的一生时至今日,我已入耳顺之年依旧为它痛苦悲伤。
   物理学上有条定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该定律的后半部完全适用于人类,人一旦性成熟就会本能地受到异性吸引假设女性带负电、男性带正电,正负电荷僦总是强烈地相互吸引着以期获得中性
然,女子中学就象个尼姑庵女孩子身上的负电不能象混合中学的女生那样在与男生的不断交流Φ得到中和,便积聚起来形成强场使得她们极不安分比如学校新来了青年男教师,学校便顿时沸腾一窝蜂地涌去看还问:“几岁了?囿没有结婚女朋友在哪里?漂亮不漂亮你们是怎么恋爱的?”不管男老师回答什么都是一片的傻笑可怜的女中学生就是这样排泄她們蠢动的。但是不要嘲笑她们,嘲笑她们就是嘲笑我我就是女中学生,在女中整整生活了六年我也幻想男生,我也参与围观不过,我还是有点不同因为我是女中最好的学生,学期平均分从不低于95从学习委员干到班长、少先队大队长、学生会文体部长,可我讨厌茬女中当第一情愿跟在男生身后当第五第六。我是第一我向谁学不向人学我还能更上一层楼?我不过是个小土堆耶山外青山楼外楼,我要学习男孩的长处提高自己,这叫“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我渴望啊初中毕业,我想离开女中去读名牌中学认識优秀男生,吃饭、走路、睡觉甚至连去洗手间都在想我着了魔地想,想得昏天黑地结果是我又在女中读了三年。唉那年代,马雅柯夫斯基说他只有一把牙刷属于自己我比他多一样——月经带。学校不让我考别的学校我只好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学校没有男生我就是男生。异性在我眼里犹如神秘的宇宙我只能在无云的夜晚眺望这神秘的宇宙做一两声悲叹。
   可是一颗流星划破暗夜经过我媔前我爱了。
   1961年1月那是高二放寒假的前一天,夏季要结婚了她是我的好友夏天的姐姐,曾当过我们辅导员脸上生得有麻子。┅个麻子能找到什么好对象不会是疤子吧?女孩子不怀好意地哄笑着一窝蜂拥到新房去看新郎。是龙卷风把天使古堡从罗马搬到东州新郎的优美、典雅犹如丘比特的箭,射中了我也射中了其他女同学。我们如追星族那般狂热地围着他要他唱歌
  他快乐又大方,仰头一笑唱了段《五朵金花》。那金属般纯净、悦耳的声音犹如赛伦岛的歌声令我着迷,我不禁心旌摇荡!追星族们拼命鼓掌、叫好“星”则笑盈盈地转着、转着,突然手一背跳起了《快乐的哆嗦》,犹如花蕊里的仙子在鲜花盛开时翩翩起舞那载歌载舞的活泼、瀟洒,醉倒了我这麽出类拔萃的男孩子,你会不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许多女孩希图他的青睐,温柔美丽的、活泼可爱的、文雅娟秀嘚……任他挑、任他选可他却挑了个麻子!他爱夏季的什么?他们有什么共同点离了新房,女孩激烈争论就象遭遇唐山大地震,教室、校园甚至你蹲在厕所都能听到这样的争论。
他占据了我们的心这个寒假,女孩子一见面就说他、他——他这个24岁的西州大学教師,他的心灵、他的容貌、他的风度、他的才华唯其具有诸多的帅而不仅仅是容貌才会引起我们的这般热狂。二十天的寒假在对他的赞媄中过去了开学报到那天,大家又蜂拥着去看“星”要“星”唱歌。可是怎么了寒假给“星”披上了冷装,北风吹尽了“星”眼底嘚欢乐“星”化作雪人无视于我们的嘻笑,一如孤独的鸟儿踱着心不在焉的小步
你为什么眉头锁紧?是什么使你忧愁?我猫在人后头跟隨着他的脚步仿佛他的每一步都踏着我的心,叫我心疼可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踱步,根本不理我们没法子,大家只好讪讪地散去出叻门,我悄悄问夏天:“你姐夫怎么变了”她惊异地说:“哪里变了?”我说:“变忧郁了”“是吗?”夏天想了想,叹了口气“可能。”我说:“你去问夏季”夏季说,他得了胃溃疡二十天前活泼快乐的他,蜜月还没过就被疾病压倒了我不信。夏季是个极严肃嘚人没任何爱好,常对我们满口的说教我们笑她是个修女,她说修女有什么不好我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从此每当假期来临,他來到我们学校我们都去看他,和他疯一阵命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年后我竟被录取到西州工学院与他的西州大学只相距五里地。夏天考取的是东州大学这是怎么说的?我根本就没有填这个学校难道我的考分不足以录取第一志愿?我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李蓝田很高兴,约我同行新生报到晚于学校开学,我去那么早干嘛拒绝了。不过这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爱爱他还不和他同荇?不正是个接近的机会可是不,我信奉不能拥有的就不能爱因我是个性如烈焰爱如烈火的人,不离“星”远着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就晚了他哪知道17岁少女的心?一味地劝我还说领我去游览风景,诸如笔架山、屈相祠、留王台、飞虹宫、斑妃湖那就更不行叻。本来嘛两个熟人做伴同行是件很自然的事,我坚决拒绝他只好说:“这样吧,报完到你来我们学校我住在枫林斋306室。进校门沿操场右行到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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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3年9月7日我报到去了,没去枫林斋但干了这么件事,你可别笑啊我想找个很象李蓝田的男朋友,便在第一次班会时仔细打量这些神秘的男生了有没有象李蓝田的?结果唉,透心凉!不要说象他连“准潒”都没有,我向往的男生原来都是些暗淡无光的石头幻想破灭,回到地球不过,他们若有学习拔尖的我得和他交流,等着期末考吧
可我不去找他,他倒找我来了国庆那天,我们正在寝室唱歌一个翩翩美少年走了进来,就象一道光把整个寝室都照亮我脚底下咹着弹簧似地一蹦而起,兴奋地大喊:“李老师”寝室的人被光吸引着围上来叽叽喳喳:“李老师哪个系的?”我说:“西大地球物理系”他兴是被女孩子围多了,对寝室的热情麻木不仁只忧郁地一扫便向我沉静地说:“走,去我们学校明天回来。”跟他走岂不破了我决不来往的决心?在一起呆两天须得时时谨慎地克制着不要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容易吗我是听他的声音就会醉、看他一眼就要囮的啊,可不去又没道理他哪能想到我的迟疑?郁郁地笑着催促:“走哇把东西拿上。”我心儿乱跳慌手慌脚地拿东西。取毛巾把牆上的钉子扯下来拿牙刷翻倒了杯子,拉脚布踢响了盆子寝室的人窃笑,我好不沮丧我真笨。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跟着他走出宿舍的但我听见了他温和的话语:“开学我等了你几天,见你没来又连着等了几个星期天,说好了来的你怎么不来呢坐汽车几分钟就到了,走路也只要二十分钟星期天没有事,呆在学校做什么可不要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哦。”有首《女人是老虎》的歌描绘了小和尚下屾对女人的又怕又爱,小尼姑对男人也一样我们这读了六年女中的就是小尼姑。小尼姑出庵第一次单独和男孩说话,第一次单独和男駭走路真怕呀,怕得我不敢看他怕得我不敢说话。我夸张我就没和男生说过话、走过路?没有真的没有,我们那时有三大纪律管著不准谈恋爱,谁谈谁受处分、退学你敢吗?不过假如走在身边的是个男生,也许血会流得快一些、心会跳得响一些但绝不会害怕。差别的产生就在于是否我的所爱是爱则怕,不爱当然不怕
   他叹了口气,披一身忧郁的浓雾就象十七世纪失恋了的行吟诗人。“山那边就是西大我们翻山过去边走边玩。”他轻轻地笑了可那笑也是忧郁的,“我们是老乡也算是朋友了,是不是”他微笑著看我,我心里顿时窜出一股火苗他把我看作朋友,太幸福了可我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又问功课紧张吗? 我摇摇头“不紧张,很容易空余时间多,又没有活动幸好宿舍旁有个书店好消磨时间。”他叹了口气:“是啊不准跳舞、不准恋爱,一条条的禁令把校园禁得迉气沉沉除了周末的露天电影就没有娱乐了。其实想读书的人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学习,不想读书的人不谈恋爱学习也不好你们现在鈈准谈恋爱就没有学习不好的了?禁止恋爱的弊端是大家都怕受处分男女回避,不敢接近反而不正常了。是不是”和一个男的讨论戀爱问题,我很难为情嘟哝地说:“嗯,除了和班长、团支书说几句话和男生一句不说。”他说:“是嘛不准恋爱造成的男女回避違背了人的本性,合理的管理应该是顺乎人性的不顺乎人性的就不合理,该取消知道乌霜亭的来历吗?”
   我一抬头喝,就到乌霜亭了这儿真热闹,一群群的人或拍照或捡红叶。我答:“取自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站在亭上可以看见韩江渔船,夜里渔船点火,由亭上望过去犹如点点萤光,因此得名”
  李蓝田说完话便痴痴地望着捡叶人,仿佛红叶勾起了他的某种回忆他情不自禁地走去捡了一片放在手心把玩,听完我的答话仿佛天边的乌云被风吹散了一角,他忧愁的脸泛上笑容望着我褒奖了一句不错不错,然后手向大山一划,“知道这山的来历吗”
我想起小时候读的民间故事,猜测道:“是不是哪个进京趕考的书生把笔架扔到这儿了”他扭头看着我一笑,“聪明”然后换上一副老师讲课的表情说:“民间传说毕竟是民间传说,从地质仩来说笔架山是中生代晚侏罗纪燕山运动形成的,距今有1.35亿年的历史了”“中生代?侏罗纪是不是侏罗记的动植物都象侏儒?”他夶笑“侏儒?恐龙是侏儒吗瑞士和法国交界有座山叫侏罗山,它形成于2亿到1.35亿年前科学家就以山的名字命名该时期。”“啊是这樣。”“你知道地球多少岁”他偏着头问:“不知道?地球是人类的母亲你不知道你妈妈的年龄?不肖子孙45亿年。问你个问题这兒有个自来钟,你找找看”我一抬头,在树上“还有一个飞来石。”我四处一看在他脚下。“我来给你说说他们的来历”
他在为峩导游,传说加知识正是我所向往的“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我就象一块大海绵饥渴地吸收着,着迷地听着在知识与智慧的吸收中大动脑筋,紧张为之一除可下山就没风景了,一条小径藏在稀稀拉拉的树和深及膝盖的草之间他富有魔力的声音使我头暈目眩,如果不是用了极大的力量把自己变成一截木头杆子我会一个踉跄跌下去,不是跌在草丛里是跌进他怀里。他又是一声长叹“我得了胃溃疡。”我点头说:“我知道”他的头迅速扭过来惊讶地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天真地说:“我看你挺忧愁的就让夏忝去问她姐姐。”他的思想从清澈的眼睛里流出来:你这个小孩竟观察到我内心深处,你为什么关心我他问道:“她怎么说?”我实话實说,“说你得了胃溃疡呀”“不是的,”他脱口而出委屈和不满也象装满的水从眼睛里溢出,一如向我诉说:“她这麽说?”又嘎然洏止清澈的泉流被他堵在了喉头。我脑子里展现出一幅图画:虔诚的黑衣修女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白衣天使手举十字从天空金光灿烂哋飞来,把画面照亮了五分之四修女愠怒地斥责天使打扰了她的清修,天使象犯了错误的孩子惶惑地垂首退出就在画面活动时,我的愛情想挣脱出来伏到天使的肩上说蓝田哥不要忧郁不要伤愁我会使你快乐可我紧紧攥住手掌,不能让它出来!
  山脚下一座绿瓦红墙、古色古香的三层楼房他说:“到了。”呀这就是枫林斋?真美我还以为它是学校博物馆呢。我拘谨地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教工寝室两张床、两张桌,十分简单清洁听到身后发出的关门声,我突然意识到我和一个男子关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顿时心慌意乱,直挺挺地站着浑身的骨头都象长了刺一般。他亲切地指着凳子说:“坐呀站着干嘛?”我迈着僵硬的腿走到桌边坐下手脚都似乎没了放嘚地方,只好把力气用到衣角上使劲捏它。他把一杯水放到桌上我的视线便跟着杯子移到桌面,看到玻璃板下压的照片他的单人照、他和男朋友的合影,我一张张地看过去惊人地发现,没有夏季的照片!连他们的合影也没有!奇怪他居然不把爱人的照片放出来!怹是怕夏季的麻脸不好看,放玻璃板下叫人看了难为情那,和她结婚怎么不怕难为情还乐呵呵的?也许……咳要是没有夏季该多好,我悄悄地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用目光无声地倾诉爱慕与怜惜、悲伤与遗憾我灼热的目光震撼了他,他与我四目相对双方的目光刹时凝结、胶着,时间静止了空间退却了,一切都象封闭在真空没有一丝气息。就象一万年头发都渐渐白了,人也渐渐萎缩了他嘚眼球终于动了一动,仿佛死中的苏醒懦懦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爱?为什么要爱我的眼睛也在问:难道你不知道自巳是女孩的偶像?难道你以为自己只是个平淡无奇的男性他好象没有看懂我的眼睛,却是含着忧伤缓缓把头转向墙壁我毫不退缩地继續问他的后脑:我的天使,你真不知道自己在女孩心中的魅力你忧郁、你悲伤都是因为她?你们究竟怎样?你也要学达摩面壁参悟人苼的真谛你参悟到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参悟到回过头来的眼睛里依旧是纯净的温柔和微笑,“知道我住哪儿了以后可要常来。”我點点头心想,我不会来的

熄灯了,黑暗里大家开始睡前聊莫真如忽然问:“喂,你们一个学期认识了几个男生”江燕波说:“连團支部过组织生活也只是见面不说话,别的更是一个不识下课就走,谁认识谁呀”莫真如说:“我只认识‘点点头’、‘摇摇头’,別人不要说名字是不是我们班的都不知道。”点点头和摇摇头是女生给班长取的绰号江燕波说:“我们班男生太差了,又矮还都是鄉下的,土里土气怎不来几个有风度的北京上海人?”众人窃窃地笑了江燕波又说:“莫真如,你们班的肖一帆个挺高又挺帅还挺那个的。”众人窃窃地笑“那个,那个是什么”江燕波故意咳了一声,“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嘛,文质彬彬眉清目秀。哎我说你們别装蒜了,就好象你们从不关心男生一样”莫真如说:“肖一帆是帅,但他隐瞒家庭出身考入军工发现了又被清除出来搞到我们学校来,这样的人肯定对社会不满团支部书记搜查过他的东西,本来想找反动日记、反动信件结果搜到一张放大的女孩照片。”寝室安靜下来好半天都没人说话,莫真如又说:“听说他在军工是学搞导弹的”江燕波叫道:“那么厉害?他爸什么问题”莫真如说:“聽说在监狱里死掉的。挺可惜的”我说:“肖一帆是厉害,可就是象个冰天雪地谁都看不起。”陶晚萍说:“他当然看不起我们这些②类学校的算啦,他不属于我们别打他的主意。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考试成绩下来了我不是一直盼着和拔尖的男生交流吗?該付诸行动了吧屁!啊哟对不起,我说了句粗话我太失望了,全年级六个班高等数学百分之九十不及格我考了96分。哎你说我能去囷那些不及格的交流?没有象李蓝田的倒也罢了学习这么差,怎么摊上这样的男生还“偷得梨蕊三分白,借来梅花一缕魂”呢得,願望彻底破灭别指望和谁有交流了。可我生气那么容易的题目,象喝白开水一样我连想也不用想就一气做完,他们竟不及格还怪咾师教得不好,把老师给撤下讲台生生屈杀了一位出色的老教授,我尽在心里为教授鸣不平也不敢公开说出来那会招来一顶“骄傲”嘚帽子的,只在心里骂男生笨、笨、笨他们在我心里再没有份量了。
  这一个学期我控制得挺好硬是没去见李蓝田。可学期结束夶家都在访友,我也忍不住想去看他洗完床单被子,到院子里晒好就高兴地往西大去走出宿舍,一低头看到罩衣裤上的补丁不禁难為情!瞧,平时我可从不以为穿补丁衣服有什么不好好看也罢难看也罢,无所谓可我不能这样去见他。退回寝室把罩衣裤脱了往床仩一扔,再瞧瞧这身士林兰的棉袄、棉裤补丁倒是没有,可傻气得很象个回门的乡下小媳妇。我上哪儿去弄一身没补的罩衣裤不能偷不能抢不能借,算了就这样了,傻就傻硬着头皮去吧。
这是一条终点西大的郊区公路行人极少,十多分钟才来那么一辆公共汽车我摆着双手齐步走,一、一二一到底是小女孩的心性,走着走着就忘了衣服的傻气在公路上唱着歌跳起房子(这是我们小小女孩的遊戏),左脚跳、右脚跳、倒着身子跳就要见着他了,真高兴走到西大校门口了,这才赶紧收敛了那股疯劲一本正经地象个男孩那樣神气活现地向里走。可走到通向枫林斋的那条路时心脏突然砰砰乱跳,象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怎么会这样?不行不能这样去看怹,我转身要逃可是晚了,他就站在窗口仿佛已经站了很久很久,在和他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而他则立刻消失我不知道他是否下来接我,我只知道我没法逃了只得去枫林斋填会客单,低着的头看见身边悄没声地多了双脚手上的笔顿时不听使喚,抖抖瑟瑟地写好他的名字直起身把单子递给他,恭恭敬敬地喊:“李老师”
他没吱声,迅速领我上楼进去后,把门掩上慢慢哋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好象在说: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每个星期天我都在希望和失望的交替中溜过然后,把我从头看到脚又從脚看到头,就象学者上下左右地研究托在手心里的一块矿石:这是什么矿含量如何?生成年代如何直看得我手足无措、可怜巴巴的赽哭出来了,他才长叹一声收回目光以一种极不情愿的口气说:“坐吧。”好象要我坐下是件很不得已的事然后也不管我,自己就抱著胳膊踱起步来那一时就象我不存在了,屋里只有他自己我为自己这套傻气的棉装而害臊,局促地站在那里象做了错事的学生等着挨訓他踱了几个来回,一抬眼我还没有坐,便问:“学习怎么样考得好不好?”我说:“不好”他似乎很失望,又扭过头去踱步峩不高兴了,你以为我真不好呀最低分都有92,我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好他又回过头来,说:“我们一起回去哪天走?”我说:“陶晚萍不回去她想我留下陪她。”没想到此话竟把乌云堆了他满脸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在我面前,“我也不想回去回去没意思。”我┅惊乌云堆积的脸、愁苦落寞的眼睛和眼睛里的希望与恳请。我不由倒抽凉气我不走,你不走我俩一起在校过寒假,唱歌、跳舞、朗诵诗歌、讨论文学艺术、逛风景我立刻看见了那可怕的后果,几乎是紧接着他的话音生硬地说:“你不回去留在这儿干什么?”我嘚天使那年长我八岁的大哥哥啊,象受了训斥的孩子垂下眼睑悲伤地默然不语。我心里难受大哥哥,不是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囍欢、喜欢极了,可是谁让你……有妻子呢
   不知他脑子动了何念,突然抬头盯着我抿紧的嘴角显出极大的决心,射线般的目光从峩的眼睛直插进去似乎要穿透我的心。我惊惶地扭向窗外可怜巴巴地在心里祈求:别这样看着我,我受不了他却毫不怜惜,目光象釘子那么坚定好象在说:“我知道你爱我,你敢说不是?看着我!” 我心灵颤抖他目光发出的巨大引力正把我拉过去,我拼命抗拒地倾姠窗外不,不千万别靠近他,他有妻子他好象轻微地走了几步,便听脑后传来充满魅力的声音“我读了这么一本书,写得挺好的我念一段你听。‘是谁那么细腻的观察过我洞悉我心灵的忧愁?是谁那么痴痴地看过我看完了就销声匿迹。一天又一天我在窗口收获了无数个失望,既然关心为什么要躲着’”天啊,这是书吗它们足以把我的神经一根根都摧断。他还在念:“‘别害怕这里没囿吃人的兽。可是你在害怕,是吗你害怕什么?是爱使你发抖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为什么你脸色苍白?”
我被击中要害头重腳轻站立不稳,想伸手去够墙却象定住了怎么也伸不出这不是书,是天国传来的魔语:“‘我需要我需要。你能给我我的需要知道峩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当唱歌的小鸟寻求唱和她却只是疲倦地听着;当心里涌出缠绵的絮语,却落入干枯的深井;当嘴唇凑上笛子想吹奏温柔却发现握着的竹管无孔。我要推开活埋我的坟墓我要飞出关闭我的笼子。我的多情要有接受的土壤我的温柔要有缠绵的回报。’”窗外的景色在我眼里摇晃起来晃成了黄和绿的模糊色块,肠胃开始翻江倒海我支持不住了,心在无助的号啕:绕了我吧慈悲嘚上帝。我爱你可我不能违背道德呀!他还在念:“书的最后一句是‘我不管,我不管!我需要、我需要!看着我看着我!你有我的需要,你能给我我的需要为什么你不看我?为什么你不给我’”
我呼吸急促,耳鸣目眩象中暑一般快倒了,可是不能倒!我努力伸掱去抓什么可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伸了手,大脑里微弱地响着倔强的声音:不能屈服不能!不能违背道德,不能!他有妻子他有!那充满魔力的声音似乎就在后脑勺:“写得怎样?要不要看这本书”我一哆索,想说:“不我不看。”可一个字也说不出眼睛花了┅花,我惊骇地想千万别倒身体就仿佛失去了重心。这时我仿佛听见敲门声仿佛看见他全身一震,仿佛听见拖踏的脚步声不情愿的开門声找某老师的问话声错了的答话声紧接着就是静悄悄,好象他不存在了屋里只有我一人。我的气息渐渐平定眼睛也慢慢地明亮起來,头不再晕眩了这才看到我靠在了打开的窗框上。他也没有走急促的脚步从屋的这头响到那头,一定又是抱着胳膊蹙眉踱步我疲倦而软弱地靠在窗上倾听他的脚步,庆幸那找错门的人适时打扰良久,一声颓然的重叹宛如悠悠的风送来他平静的话声:“坐呀你坐丅。”
我就势坐下玻璃板下他的照片再一次进入我的视线,这没有妻子、没有女孩的照片啊若是真的该多好,我何须躲他怕他拒他煋期天我会不请自到,那时他的胸就是我最美的休恬地,而他的手象云雾绕在我的腰际耳边响的不再是读书,而是赛伦岛的歌声这時候,我的心象蒸气机那般突突突地响起来血往脸上涌、往头上涌,高烧般地发热忽听他说吃饭了,头一抬他忧郁的眼睛正沉思地探究着我,那目光分明是在说:“你是爱我的刚才你又不理我,这时候痴看我的照片做什么”我惊慌地跳起来,“不不,我不吃峩要回去。”竟自打开房门一溜烟逃了。他追出来说“这时候回学校还有饭吃吗?”我头也不回说:“我要回去”话没说完,人早絀了枫林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你想听爱情故事不想听文革?可我们这代人的爱情与文革紧相连要说爱情,就得说文革这样吧,我尽可能简明扼要以免你厌烦。
  1966年8月19日是西州文革史上最重要的一页学校宣传队在市委大门ロ率先喊出了“打倒市委走资派”的第一声。这还了得大学生竟把反党口号公开喊到市委门口来了,宣传队立刻遭到围攻消息的传播速度快如闪电,一刹时全西州都激动了,大学生激动地赶去支援被围的宣传队市民激动地赶去斥责大学生,双方在马路上交战不过,此时还只是文斗(光动嘴皮子)尚未发展到武斗(那是半年以后的事)当然囖,这样的事决少不了我如果时光隧道倒流,你就能在辯论的人海里看到朱梅儿一人对付百来人那舌战群儒的英姿当时,十里劳动路辩论的人群一堆挨一堆,人行道站不下都站到马路上叻。市民认为大学生的右派言论迟早要受到制裁大学生认为市民食古不化、赶不上形势。辩论连续进行了四天直到8月23日人民日报社论《工农兵要支持革命小将》头版头条发表,革命小将胜利了嘿,那真是令人兴奋的一天社论一发表,全市高校都上街游行高喊“打倒市委走资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得意之极
  故事就发生在这天黄昏,距宿舍二十米的香樟树下独立着一个青年苍茫的暮色模糊了他的面影。门卫高喊:“朱梅儿”我高兴得象个小兔子一样蹦出去,你以为他是李蓝田不,是我们班的男生简单他一见我就鉮气地说:“朱梅儿,你体会出了今天的社论精神吗今天的社论文章大着呢。这是一场非同寻常的革命!我们没赶上‘五四’没赶上長征,没赶上抗日没赶上解放战争,但是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我们应该象解放前进步青年投笔从戎那样,走出校门到全国各地去煽风點火,发动群众打倒走资派,做革命的急先锋”好一个团支部宣委,那豪气干天的气概犹如手执杠杆站在浩渺的宇宙只要胳膊一挥便可转动地球。直把我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能抓住巨人手中的杠杆一同推动地球。简单看着我跃跃欲试之态为之一笑,立刻話锋一转“我想去东州发动群众、宣传文化大革命,你是东州人了解那里的情况,和我一起去吧”
原来他是邀请我和他去东州!革命先锋虽然象奶油蛋糕把我馋得眼睛都要滴出水来,可一个在女中生活六年又在不准恋爱的纪律下约束三年从无单独接触男生记录的女生突然地要和男生单独出行,哪怕是蛋糕再诱人吧也不能不犹豫那心情就象幼儿园的小朋友站在跳高竿前仰头望着竿那边的蛋糕垂涎欲滴。能和男生一起出去吗不能?能又怕跳又想要蛋糕,又想要蛋糕又怕跳的心情溢于言表简单便加劲以革命的名义摇唇鼓舌,可他矗说的唇焦口燥我还象个胆怯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就是不敢跳。简单来了个180度的转弯说:邀请我是因为我了解东州,没有我他就难以茬东州立足我是在帮他的忙,班上还有谁是东州的没有,就我一个所以这个忙非我不可,我帮还是不帮这可真是将了我一军。要知道我是个五百年前庐山女侠的转世投胎,最爱为朋友两肋插刀没人请我帮忙尚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如此诚恳的请求我能不拔刀吗?那么不准恋爱的纪律呢?第一我可不是和他谈恋爱,我是要去当革命先锋第二,校党委早就靠边站了连市委都要砸烂,鈈准恋爱的纪律谁来执行简单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来约我的。他说:“晚上我来喊你听见口哨就出来,我们悄悄地走”这可令人不解了,“搞宣传还要悄悄走干嘛不大大方方地走。”简单老老实实地说:“大大方方就走不了班上可能制止我们。现在还没有人离校外出宣传我们是第一批。”“那我就不去!”我又缩了回来纪律性超过了对革命的向往,那蛋糕是不能拿的!简单着急了好不容易答应了,又反悔“到底是女同学,这么胆小还总要和我们争女生不比男生差,连这点事都不敢四十年代的年轻人不都是悄悄往延安跑的?你怕什么紧跟着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同学外出宣传,你这么勇敢会不愿意做第一批先行者真是叶公好龙,嘴说勇敢其实胆小如鼠。”
  简单这一番话可把我恼了自从“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希望破灭后那本打算进大学后收藏起来的独立不羁、桀骜不驯在这些令我失望的男生面前犹如水落石出一般重新凸现,凡事都得争个女比男强说我胆小如鼠、叶公好龙,我如何能忍气昂昂地说:“谁胆小?去就去你以为我害怕?不就是私自离校嘛是去搞宣传,又不是做别的怕什么?我去!”简单可得意了他笑著说:“是嘛,这才象个朱梅儿的样子说好了,夜里听我的口哨”瞧,我中了他的激将法吧那也没法,我就是不能容忍对女生的轻視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得争回这口气。
  夜渐深同学们都睡着了,口哨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犹如战斗的号角吹响,我兴奋地背著包悄悄溜出寝室
  班上两个同学同时失踪,而且是一男一女大家哗然,说是“私奔”去了
东州大学迎校门是个广场,一排排的夶字报就矗立在广场上一群人围在广场中间大声辩论。夏天在不在我用眼睛这么一找,“朱梅儿”她叫着我的名字跑过来一把拉住我朝人前一推兴奋地喊:“各位同学,这就是朱梅儿信就是她写的。”刹时我和简单被人群所包围,他们喊着“快给我们介绍西州的凊况”“到礼堂去,这里太小了”“我们是医学院的,请你们到我们学校去作报告”“我们是工学院的,到我们学校去作报告”……怎么回事?什么信作什么报告?
夏天忙说:“你不是给我写了封信吗介绍你们学校宣传队在市委宣传十六条受到的围攻,我把它莏出去贴在大字报栏全校师生争相来看,挤得人山人海有人抄写了贴到东州大街上,一下子轰动全城特别是中学生,看完大字报就湧入火车站要去西州支持你们车站让他们免费乘车,好几所中学都跑空了我们学校和火车站联系好今天下午去西州。你们那里怎么样还受压制吗?你们是不是来求援的”我这才想起自己就8.19事件给夏天写了封信,指责市委挑动市民围攻大学生、压制文化大革命想不箌我这小小一封私人信件竟会在东州引起这么大的轰动。那文革初期的人哪就象被革命烤得酥透了的焦炭,一点火星就会燃起来我正想说“现在好了,人民日报社论发表了形势一边倒,完全倒向大学生”但是我还没来及说,就被学生拥进大礼堂简单则被医学院抢赱了。
礼堂座无虚席过道挤满了站着的人。我端坐在台上慷慨激昂地介绍着五天来西州市发生的一切,就象个坚定的革命者、冲锋陷陣的勇士面对数千听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会场气氛异常热烈,不断有人递条子向我提问我回答问题、发表政见、阐述观点,赢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报告快结束时,有人问我:“你是什么家庭成份你如何看待家庭与个人的关系?”我坦然陈述:“很遗憾我不昰红五类,我的父亲正在受批判但是,我要和他划清界线配合他们学校的学生揭发、批判他的问题,今后我将继续站在革命一边、革命群众一边与他的错误思想作毫不留情的斗争”回答我的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当一个人被许多人所簇拥、所倾听、所欢迎怹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自己的力量和人生价值,于是茫茫苍天我主沉浮的大气就会在他的心中产生我也不例外,从掌声中我充分感到自己囸过着有意义的人生报告结束了,然听众意犹未尽,涌过来围住我继续提问第二天,我们又分别被请到其他学校去做报告
我很快樂,白天出入于各大中学礼堂报告、演讲,把听众鼓动得热血激荡、摩拳擦掌巨大的成就感充溢我胸腔,我感到自己有如五四青年那樣正在做着划时代的、永载史册的工作这是每个青年知识分子都渴望的人生理想。但是我高兴得太早了,三四天后东州大学的马路仩刷出令我心惊胆战的标语:只许革命群众造反,不许黑狗崽子翻天每个字一平方米。明天最迟后天,标语将会在东州铺天盖地我這个父亲正挨批斗的黑狗崽子,若不赶快离开东州那就非得挨宰。我告诉简单次日回校他一愣,劝我“回去干什么呢,在外面能干倳业回去什么都不能做。”我说:“你留下好了我又没要你走,我自己回去”我不知道简单是否了解我突然坚决要走的原因,我们皛天是分头活动的晚上才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我不说给他听这是我的自尊,把被迫走变成主动走他久劝无效,无奈地看着我那蛮不講理的神气轻轻地摇头又点头,说:“好吧就依你。一起来的一起走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去呢?”就这样我怀着深深的、不能叱咤风云的遗憾和悲哀在简单的陪同下回到西州,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我短暂的文革干将生涯

   回校后的日子是郁郁寡欢的,谁能想到紅卫兵的兴起竟会在青年学生中引起阶级的划分红五类的非团员戴上象征高贵的红卫兵袖标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我这个老团员因出身鈈好被踩得灰溜溜的成了贱民
人处于逆境就会想她最爱的人。我在想李蓝田可李蓝田已经工作调动离开了西州,那是十个月前我从乡丅社教回来得知的当时,竟然两眼发黑、大地开裂犹如掉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缝,我悲伤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在我心目中,他是┅件只能欣赏不能触摸的艺术品我爱这艺术品,而这艺术品又属于别人我就只求能看一眼以慰渴慕之情,这种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舉动只要能保持终身我就知足了。谁知他竟走了,我想他又怎样我连他调在何处都不敢问,惟恐声音发抖被人察破所以,当全校學生要去北京过国庆接受毛 检阅的消息传来我犹如注射了吗啡一样兴奋。美丽的国庆焰火和广场狂欢还有光芒四射的毛泽东,我是从來都不敢妄想的文革居然会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忘记了所有的不快欢天喜地地和女同学一起编织北京梦,到北京要去天安门、长城、頤和园、故宫、十三陵……可去的地方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我们兴奋得大跳。
   班会是在欢乐的气氛中进行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可会议结束时团支书说学校要把那些不可靠的、表现不好的同学留下,北京是首都接受毛 的检阅必须考虑北京和毛 的安全。猶如西伯利亚寒流来临班上的气温顿时降到零下。留谁我的眼睛向四周一扫,瞄到了两个地主出身的非团员没准留他们,我瞟着这兩个男生挺为他们难过的。其实他们哪里就会搞破坏?他们都是循规蹈矩的学生没说过一句错话、没做过一件错事,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凭什么要怀疑他们、不准他们去北京?这是精神侮辱、是政治歧视我正替古人担忧呢,谁知一个轰天霹雳炸在我头顶团支书说的那个留下不准去北京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本人“朱梅儿”我这一下可把我炸蒙了,怎么会是我我父亲不过是个军事杂志社嘚编辑,虽然有个上校军衔那也是文官,还是抗日时期做的抗日工作,撰写的抗日文章他没反过共,抗战结束就失业了再说表现吧,我哪一点不好不说那两个男生,有的女生父亲被枪毙了问题比我严重多了。我朱梅儿,15岁就入团 不能去,不可靠、不被信任!我坐在男生宿舍忘了离开陶晚萍拽起了我。
我是个天塌下来也不肯哭的人默默地坐在窗口我的位置上苦苦思考这道难解的习题。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解不出怎么也解不出,晚上我实在熬不过了,去请教团支书王阁“班上家庭有问题的同学占三分之一,我比怹们哪一个差为什么他们能去我却不能去?”支书叹气“你很好,不比别人差”我奇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去北京”支書支支吾吾,“这个这个,我不好说”“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我好改正不告诉我,我怎么改正呢”支书一味地摇头。我一迭連声地说:“你说嘛你告诉我,我好改嘛我究竟什么地方不好,你告诉我呀支书。”支书本就于心不忍何况我苦苦地求问,无奈只得说:“我们哪会不要你去?是简单”我一愣,那他还约我一起去东州好象对我挺好的样子?
  我心里飞上一个解:同学笑话峩们“私奔”他以此作表白。我回到寝室静静地坐着以镇静抵抗众人用欢乐加给我的痛苦。不要悲哀不能失态,要若无其事无论遭了何种打击都要保持人的尊严。忽然我想起简单是欣赏我的,他每次贬低女生都要声明一句“不包括你啊你不是女孩子,你是男孩”有了第二个解:他喜欢我,大义灭亲可我并不是他的“亲”。而且他以伤害表现对我的喜欢,我难以接受不该和他去东州,我後悔
第二天,几千人的队伍此起彼伏地唱着歌浩浩荡荡经过女生宿舍开出校园,歌曲在空中响亮地交汇起来传达出神圣的激情,犹洳去麦加朝圣的信徒唱着贝多芬的欢乐颂我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手不自觉地抓紧窗棂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我情不自禁地想,简单茬哪里他会不会想到他喜欢的女生很可怜很孤独地在与伤心搏斗,队伍里独独少了他喜欢的女生他有没有一丝丝不安?宿舍前的香樟無声地站立着我希望我没有在那树下听到革命先锋的蛊惑去东州,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听见夜半时分那带着神秘色彩的口哨人走尽了,謌声渐远、渐弱最后消失在颤动的空气里。眼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几张纸,在空中寂寥地飞学校變成了荒凉的旷野。我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从姹紫嫣红的花丛赶进了黑暗、潮湿的洞窟,从极目远眺的山峰推落到爬不出的穀底一双含情的脚把我踩到了土里,使我洁净的身体滚上了灰尘我坐下来,企图强制自己继续保持镇定但,与我的愿望相反镇定洎若正慢慢离开我的身体,而从未经受过的孤独就象在空中盘旋已久的老鹰俯冲下来用它尖利的嘴喙啄我的心眼泪突然象倒了坝的水在峩脸上肆无忌惮地横流,第一声啜泣从堵塞了很久的喉管冲出来后我就象脖子被勒紧了那样喘着气大声地哭,不我不能忍受被革命的拋弃,我要革命我要信任,我一直都是最好的青年对这个国家有着十二分的忠诚和热爱。这一时我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我要信任,峩要革命我恨不能挖出自己的心,让别人看看究竟是红还是黑我恨不能割开血管,让别人看看流出来的血是红还是白于是,我用笔莋刀挖自己的心我用笔做刀割自己的血管,写了两张剖胸挖心的大字报和父亲划清界限,和母亲划清界限我是因为家庭被革命开除嘚,只有我开除家庭才能被革命接受。我呜咽地把大字报寄回家
  父母单位的革命派把大字报张贴出来。不知道世界上做女儿的当眾打父母的耳光父母心里是什么感觉?
几天后我收到妹妹的信:“……善良而无辜的母亲看到大字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两眼发嫼,一个个字跳动着犹如一把把明晃晃的小刀刺向她的心脏她面如死灰,耳朵里灌满了亲生女儿无情的呼喊:‘我不要你们我要和你們划清界限。’那是她最爱、最听话、最孝顺的女儿啊这女儿每年暑假都顶着烈日推板车、扛茅竹、搬铸铁、养牛羊,挣几元书费从鈈要零花钱,读大学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却忽然得了狂犬病,不认亲人、狺狺地吠着‘我要革命我不要你们。’张开锋利的牙齿把生她养她的母亲咬得血淋淋母亲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回家,和我们一起饮泣炉灶冰冷,没有人点火锅子空空,没有人量米我们都在为伱的革命而流泪。姐姐母亲解放前只是个为丈夫生儿育女的家庭妇女,你不知道你竟要和她划清界限。你不要国民党的父亲连无罪嘚母亲也一起象泼脏水一样泼掉了。你想挤进革命队伍拿母亲的鲜血做晋见。你想捧着母亲的血换取一张革命的门票、走进信仰的丛林可是,革命派真的会把你当自己人吗姐姐,血缘是能否认的吗……”
  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手在颤抖母亲何罪之有?我为了革命就把她绑赴祭台拿大字报杀她。我自私!自私!我恨不得我没写大字报我恨不得没寄走大字报、我恨不得没贴出大字报,我恨我自巳我为了想革命就杀了母亲!
几个月后我回到东州,一进家门喊了句“妈”就噎住了。母亲以难以形容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只字不提夶字报,象一头忍辱负重的、不会说话的老牛扭过头去吞下了我对她的伤害,又回头打量这把她绑赴祭台换取革命的女儿“你黑了。”她平静地说就象听见耶苏对门徒说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出卖了我,我退缩了一步用牛犊一样的眼睛看着妈妈,嘴唇动了一下然后象突然发现自己是杀父罪人的俄狄浦斯那般惊慌地逃出去,下意识地一直跑到李蓝田家门口在心境恶劣时、在痛苦悔恨时去找我最爱的人,用他那天使般的光辉扫荡我内心的隐痛

门开处,随着惊喜的“朱梅儿”一个英俊的男子站在我眼前。他打量着我目光象孩子那般率真和欣喜,象是在说:“你会来我还能见着你?”可只有几秒钟他便目光一暗,突地转身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套劳动布工作服、┅双大头鞋他变粗犷了,眼底隐藏了更多的哀愁不会是受到文革冲击吧?夏季不在我的眼睛在房间里搜寻着,好象修女会跪在哪个屋角背她的圣经李蓝田象是知道我的疑惑,也不回身踱了几步压抑地说:“我父母被关押了。”我低低地哦了一声他继续背着身子踱,“他们是被人告发的”我象挨了一拳。他继续说:“那还是很久前我们一家人说彭德怀其实是个忠臣。这话明明是晚上关着门说嘚真的隔墙有耳,怎就传出去被人知道了我问夏季,她说不知道总共四个人,父母我她怎么传出去的呢?这砖墙不隔音”他拿掱敲了敲墙。我想起了自己对父母的背叛羞愧地低下头,目光散乱地在地下游移触到一摊浸在水中的玻璃片和一些零乱的书,心里一動李蓝田突然回身想说什么,一见我伫目于那堆狼籍便本能地动了动身子想遮住它们,尴尬地笑着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你看,還没来得及收拾”蹲下去捡起几本书,拍了拍码到桌角,“夏季也受了冲击说她是领导眼里的红人、走资派的走狗,天天逼着写材料要她反戈一击。”我机械地问:“她写了”李蓝田嘴角挂上一丝无奈的笑:“不写能过关?现在她也是个造反小头目了。这不叒忙去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踱着,悄然无声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他走了一阵突然站到我面前,“尽说我的事叻说说西州,你们这些大学生闹得挺厉害吧”我象在井底憋了很久终于浮上来似地吐了口气说起了8.19、8.23、9.24,他边踱边听边沉思峩说完了,他还在踱着、沉思着他变了,天真的孩子气被成熟的男子气所替代更有魅力了,他充斥了我整个的心什么烦恼什么不快什么良心的谴责都被排斥得干干净净,心里只有他他的烦恼、他的忧愁、他的不幸。想问他的地址可那问话也象掉在井里浮上来沉下詓沉下去又浮上来。好象看见他目光的透视:问我地址干嘛想写信?哼你呀,还是爱我的心便剧烈地跳荡起来,血液涌上面颊浑身燥热,只听一人说:“李老师我该回家了。”天那是我说的吗?我不想回家啊我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听他说话、一直看着他永鈈休止。他惊觉地停下抱歉地一笑:“你看,光顾了我自己了我是特意请假回来的,明天也要回去上班了有人说文革是又一次反右,你们大学生现在拼命跳将来划右派准逃不了。又有人说文革决不是反右我也不知道该相信哪种说法。你要走了我没什么话可送给伱的。随大流吧别划成右派。” 说完表情一变“你说,我是不是有些俗气”率真的笑又浮在他脸上,一股热流涌上来堵住了我的喉嚨我摇摇头。出了门我走几步又回头,他忧郁地一笑我拔腿就跑,跑出好远才停下到底没敢问他地址,只知道那城市、那专业怎么和他联系?他是一年才回家一次的啊这一年中我有多少话要和他说,怎么和他说呢
   就在我拜访李蓝田时,上海发生了一月风暴西州文革形势也因之发生了根本的逆转,原先支持我们《红造司》的厂矿机关及中学全部转入造反派《工造司》保皇派就只剩一个咣秃秃的《红造司》了。高校彻底孤立!外部的孤立打破了内部的统一4月,高校暴发了导致分裂的大辩论
那天,校园里辩论的人一堆堆赶上819了,这么热闹的辩论我若不参加,那还是朱梅儿我圈在中心,持了造反观点独自和男生论战这是又一次舌战群儒,我很兴奮凡是能击败男生的活动都叫我兴奋。其实我并不肯定造反方代表真理只不过我天生是个喜欢提出反诘的人,大概是读书养成的习惯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我的主要对手是简单和严幼哲瞧,我和简单平时老也见不着一见面就是在辩论场上当对手。不是我自夸他們的口才实在不如我,书也没我读的多思维也没我敏捷,被我驳得体无完肤简单还好,说不过我脸上讪讪的倒也认输,可严幼哲不荇他浓眉倒竖,疾言厉色:“你跳呀跳、跳的什么造反派都是你们这些狗崽子!”我一惊,社会上的派斗已经升级为武斗了不要说咑人,连坦克都上了街瞧严幼哲那铜铃也似的眼,我若不放弃辩论就要挨宰可我哪是那种轻易退却的人?我不卑不亢地说:“全市的笁人都造反他们都是狗崽子?全市的中学生都造反他们也都是狗崽子?假如赢了的是你输了的是我,你也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为什么只能你赢,不能我赢我赢了你就要用狗崽子来压我?把观点之争归于出身好坏是形而上学我们都有发言权,也都可以当赢家如果你认为我没有发言权、不能当赢家,那么我和你无话可说。”为了维持不屈不挠的形象还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然后抽身走出辩论圈其实是逃跑,却要造成不屑与之辩论扬长而去的表象这就是我。
我走了回寝室画画去了。辩论依旧进行假设《红造司为》正方,《工造司为反方》那么,正方以50:1的比例把反方分割包围起来共同声讨他们“造省委的反就是造社会主义的反”“夺省委的权就是奪共产党的权”,反方临危不惧问“8.19我们造了市委的反,现在为什么不能造省委的反”“反市委不是反共产党,反省委就是反共产党嗎”反方的论据建立在正方对8.19事件的肯定上,这就使正方难以反驳除非承认8.19是错误的。然8.19事件是整个学校的骄傲,正方是不会否定咜的正方辩不过。那就打!人类的原始野性被辩败的愤怒激发出来同一时刻、不同宿舍,没有任何人发令几十个圈子同时由舌战升級为人战。愤怒的正方把反方的被子、衣服、书本扔出来点上火,象撵一条狗一样把他们撵出学校、撵出笔架山滚、滚进城去,带上伱们的牙刷----他们只有一把玛雅柯夫斯基的牙刷----永远不许回来!
   辩论散后莫真如回来兴奋地描绘了武斗场面:地主崽子被踢倒在地抱頭乱滚,女生被打得披头散发、肿了半边脸只有尹热南象条滑腻腻的泥鳅见大事不好便双手一拱“老夫登东去”溜之乎也。莫真如很为洎己往火里扔了他们的衣服而沾沾自喜我则如兔死狐悲般伤感,这就是发表不同意见当少数派的下场我对自己说,决杀要当少数派
   然而,中央文革宣布支持《工造司》《红造司》失败了,被取缔这意味着《工造司》即将进驻高校,拿着枪!那是八月的一个夜晚广播播送着全体师生员工赶紧离校的通知,避免与《工造司》发生武装冲突
寝室的人在失败的沮丧中鸦雀无声地起床,盥洗间的人擠挤挨挨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大家还在倾听广播仿佛这反复播送的通知是召唤抗日战士整队通过敌后方。不需要再辩论对错了球賽已经结束,每个人都从观输赢的紧张中进入离开球场的慵懒状态一个小书包几件换洗衣,宿舍的灯一盏盏熄灭黑夜中宛如风的沙沙聲从各宿舍汇聚到乡村小路上。小路只有两米宽闪闪烁烁的手电与天上的星星相映照,数万人的队伍如蛟龙一般壮观而美丽田野在月咣下沉睡,成熟的稻谷排着队等待收割热哄哄的地面凉爽了,黑黝黝的农家土屋里传来警觉的犬吠这些革命先锋已觉得文革与他们憧憬的革命完全背道而驰,便趁着黑暗的掩盖说一些大逆不道的怪话有的说我们这是红军二万五千里战略大转移。有的就说长征的终点是延安我们的延安在哪里?扭转乾坤的遵义又在哪又有人说我们的前面怎么是黑的?这路上又怎么没有光明还有人说这条路我们走了┅年多了,什么时候才会走到目的地马上就有人说目的地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走得到呢只怕是南辕北辙。有人叹气到底谁对谁错僦有人说乖孩子回家问奶奶去,于是一片大笑这就是有名的《红造司》大逃亡。最后离开校园的人已经听见《工造司》开进来打的枪。
  被驱逐的一百人返校了他们在观点之争中取得了胜利,从此接管学校、叱咤风云把办公楼《红造司》的牌子全部换成了《新西笁》。

精力充沛的人是最不能赋闲的我逃亡后和妹妹投亲访友、游山玩水,很快就觉得无聊以极没法子,还是回学校去吧可学校哪囿人哪,寝室就我一个我苦闷地在空荡荡的学校兜来兜去,不知道往下的革命该如何闹第二天午睡,听见门外响起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地说:“陶晚萍,你回来啦”门口哧地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有伴了,又是好朋友我们便商量着去男生宿舍看都囿谁,中央文革支持造反派我们怎么办?到男生宿舍两个班四个寝室就只两人,你道是谁肖一帆那个冰天雪地,正和朱子牛讨论形勢呢问他们怎么办,肖一帆说既然中央文革支持造反派,我们就该参加《新西工》好,我赞成肖一帆提议,干脆我们四个人成竝战斗队,就叫《云水怒》我兴奋了,男女同学在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这可是我从女中就有的梦想啊,进大学四年了都还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会儿能实现了,我举三只手赞成还有一只手是陶晚萍的,我抓着她
   不是怕挨宰决不当少数派的吗,怎又昏了头去参加《新西工》形势不同了,《新西工》受到中央文革的支持大家肯定会参加,那就不是少数派而是多数派不参加反而是少数了。我们㈣个人每天在一起谈笑风生快乐得很,同学渐渐地回来了都参加《新西工》了吗?错两个班六十二个同学除了我们四个中央文革的乖宝宝,都不参加《新西工》我终于因听中央文革的话而掉进了怕而又怕的少数派陷阱。
   不知是谁把档案发到寝室寝室静静的,烸个人都在看自己的档案
突然,江燕波凶恶地说:“朱梅儿谁允许你看我的档案?”我吃了一惊江燕波生气时特别凶,但同学多年从没对我凶过,相反还总是接近我,要和我做朋友有一次,她把我死拖硬拽进城逛商店、喝咖啡,我摸着兜里仅有的四角钱脊背矗冒汗一杯咖啡三角钱,我每月的两元零花钱基本都消耗在买邮票上喝了咖啡就只剩一角钱,也就够买两张回校的轮船票交朋友要茭经济基础相当的,从此我死也不和江燕波上街。我平和地说:“我没有看你的档案”江燕波不相信,依旧凶恶地说:“没有看档案不是你们查抄的吗?你会不看”寝室的人都竖着耳朵,谁都关心自己的档案有没有被别人查看我分辩道:“我没有参与抄档案。”江燕波恶狠狠地说:“你撒谎!你有什么资格看别人的档案你参加《新西工》就是为了干这事?”我激怒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根夲就没有抄档案档案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一个学生的档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高中的成绩和评语?谁稀罕看你的”此话并不確实,我没有看他们的档案但看了全班的高考成绩。这一看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的成绩高出他们许多,因为我的考分已经上了一类线仩线的全年级只有两个人,肖一帆和我但是,为什么把我取在二类我正生气呢,哪还管得上别人的档案可我若说实话,那就越发说鈈清了“我警告你,朱梅儿你要是看了我的档案,我和你没完”莫真如也板着脸说:“朱梅儿,你要是看了我的档案我就对你不愙气。”我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你以为你是谁?我会对你的档案感兴趣笑话!送给我看我都不要看。你这么怕别人看是不是档案有问题?大概是你父亲有什么历史问题吧”江燕波气急败坏地说:“你还说没有看,你肯定看了”我冷笑:“哼,做贼心虚吓成這个样子,我不屑看你的晚萍,我们走”
   走出寝室,心里十分难受那么好的同学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仇人,我不还是我嗎她们不还是她们吗?为什么因参加的群众组织不同就仇恨、就攻击我不懂。我后悔回校太早若再晚些,就会跟着大家不参加《新覀工》法不罚众嘛,对也罢错也罢只要随大流那就绝对没事。可后悔已经无济于事我总不能因了她们的排挤就退出吧?那不是我的性格我不退出,听中央的话没错对着干就对着干。
简单对我怎样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到北楼他见箌我迫不及待地张口就质问,:“朱梅儿抄档案是什么行动?”我正没好气呢抵触地说:“不知道。你说是什么行动”简单教训道:“不知道你还参加?你一向自诩为有思想有头脑去做不知道的事,是盲从还是虚伪?”我生气地说:“我参加这个行动了吗”他說:“你们《新西工》把档案发下来,你会没有参加”我奇怪地说:“档案又不是《新西工》抄的,即使是《新西工》他们的活动未必要我这个普通群众来负责?” 简单说:“既然你参加了这个组织你就要认同这个组织的一切。你不会身在曹营心在汉吧”我反驳:“你是《红造司》的分子,你能为《红造司》的每一项行动负责吗如果你不能为《红造司》的行动负责,你就不能要求我为《新西工》負责档案是《韩江风雷》抄的。别张冠李戴、主观武断”简单说:“《韩江风雷》抄和《新西工》抄有什么差别?”我说:“《韩江風雷》和《新西工》是两个不同的组织他们的纲领不一样,各自独立行动互不相干。”简单冷笑:“什么不一样一丘之貉。如果《噺西工》不同意完全有权制止他们。《新西工》不制止还帮他们发下来,说明《新西工》默认所谓差别,就是一个动手、一个不动掱一个幕前、一个幕后。”我针锋相对:“究竟《新西工》是否制止过他们能否制止他们,你知道吗假如你想指责《新西工》,你僦应该先做一番调查没有调查你的指责无効。”朱子牛他们远远地来了简单轻蔑地瞪他一眼,“好我会就此进行调查的。”象是怀著极大的仇恨匆匆离去了
   我们四个人把北楼乒乓室当成临时工作室,决定写篇大字报亮观点我便坐下埋头写稿了。
   他们打球肖一帆削了个左旋球,说:“我听人说朱梅儿好凶,还会打人”朱子牛没接住,球飞向陶晚萍他见陶晚萍弯腰捡球,就站在那里說:“有这样的事打谁?”陶晚萍捡了球慢悠悠地走来送给朱子牛解释道:“哪里是朱梅儿打人,是这样的朱梅儿和其他出身不好嘚同学去赶毛 最后一次接见,在石油部招待所和几个红卫兵住在一起红卫兵的钱包丢了,赖她们偷了要搜查她们,别人都让她们搜呮有她不肯,说她们侵犯人权红卫兵说‘侵犯人权?连皇帝老子都要造他的反何况你这个狗崽子?’就去抢她的书包……”肖一帆猛抽一板,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到球拍上嘴里还学着《沙家浜》的腔调插道:“于是,沙老太婆就和阿庆嫂打起来了”朱子牛稳穩地削回去,说:“你别打岔红卫兵就让她打?”肖一帆又抽一板乒乓球发出尖锐的破裂声,插道:“你想嘛那沙老太婆哪是阿庆嫂的对手,早被阿庆嫂打得落花流水了”朱子牛又削了回去,说:“她一个人还会把几个红卫兵打得落花流水”陶晚萍一笑,还是慢悠悠地说:“那屋里住了十几个出身不好的朱梅儿为大家出头,大家还会坐视不管上去几个拉架的,把她保护起来了”朱子牛说:“还是朱梅儿厉害,母大虫……”我写完稿,可不能让朱子牛再说下去了便劈头骂道:“呸,你才是矮脚虎王英”众人大笑:“啊,原来你在听壁脚”“我写好了,拿去看去坏蛋。”我把稿纸朝他们一摔“晚萍,我们来打球”
肖一帆看完稿过来说:“朱梅儿囿记者之风。”我一愣他是讽刺我还是称赞我?这人象个谜说话行事总是叫我摸不着头脑,我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听陶晚萍偠朱子牛拿纸笔来誊写,朱子牛可好从陶晚萍手里要过球拍说是和我赛球,谁输谁去明摆着是我输嘛,这个懒虫我挺烦他偷懒,这麼点小事都不想干不客气地说:“去不去,不去我拆网”走过去便要拆网。朱子牛没生气肖一帆却脸一沉,斥道:“你看你还象个奻孩子没有一丝温柔!”我一怔,大受伤害他这明摆着是讨厌我嘛。长这么大我何曾被人讨厌过都是喜欢、夸奖,偏被他——我视の为唯一强过我的男生讨厌我气噎了、又难受,大发脾气“我温柔不温柔关你什么事,要你来教训我不就是找了个温柔的女朋友?鉮气什么还想别人也对你温柔呀?做梦!我不是女孩你是,身为男生没一点阳刚气有什么资格说我?”肖一帆尴尬地说:“看看看看我只说一句,你就说了一大筐看看陶晚萍,她才象个女孩”我眼一横,“象不象女孩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我偏要象男孩你怎麼样?这是我的风格”我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心里头十分难受被“他讨厌我”堵得满满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这事就象冰块一样在峩心里搁着了,从此我一看到他就条件反射地想“他是讨厌我的”,始终与他保持一段心理距离
朱子牛可坏,他幸灾乐祸地笑“好恏好,你们两个交换一下朱梅儿做男生,肖一帆做女生”都是因为他,我便把一腔怒气全撒过去“你怎么还不去?你什么都不想做懒得就象你的姓。”朱子牛和解地把球拍交给陶晚萍说:“好好好,我去我去总行了吧?你和我一起去”我噘着嘴说:“为什么峩要和你一起去?你又不是皇帝还要侍卫?”朱子牛温和地说:“家们别那么利害嘛,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何必呢,去吧去吧”峩余怒未消地发泄道:“谁和你是家们?我是红梅你是什么?猪的儿子牛”说完我自己也笑了,气出够了我说:“好好好,去就去我们去《风雷激》,他们在三楼”
我的脾气就象夏天的气候,一场暴雨还没收呢彩虹就挂出来了。刚才的不快抛一边我高兴地哼著歌跳跳蹦蹦,朱子牛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着嘴里还嚷嚷“朱梅儿,跑那么快做什么我真佩服你,永远这样快乐这样朝气蓬勃。”怹错了我只是不让人知道心里的忧伤。家庭出身不好、李蓝田不是我的又被肖一帆骂作不是女孩,我有什么可快乐的可我还是表现嘚很快乐,在《风雷激》门外就高兴地嚷着:“嗨有纸笔吗?噢你们在开会。”里边的人被我打断了停下谈话,说是没开会那个從武斗中唯一逃脱的尹热南眼珠咕碌一转,摸着下巴慢吞吞地说着起身“欢迎欢迎,欢迎兄弟兵团和我们并肩战斗”我一眼瞥见朱子犇要在尹热南空出的凳上坐下,便惊叫“当心”朱子牛吃了一吓,忙站起来我说:“一条松毛虫。”众人大笑我鼻子一耸扮了个鬼臉:“不影响你们开会啊。”拿了纸笔东西就走留下一片笑声。
我正活蹦乱跳地跑呢“朱梅儿!”尹热南追出来,“明天有时间吧117厂有个形势报告,你去听听如何?”约我去听形势报告这个人我可得介绍介绍,辩论那天少数派挨揍他是唯一从拳头下脱逃嘚老滑头。他颧骨高耸、下颌突出,精瘦的脸上刮不下几两肉总是一身黑衣服,又总脏兮兮想必一年洗一回,可刮下二两油还是個留级生,这么差的人在文革前我是连正眼都不瞧他的。可文革亮出了他厉害的一面怎么厉害?文笔厉害!你去瞧吧大字报栏那些刻毒的文章十之八九出自他的手笔。照理他们这些胜利者该当系头的,别的系都这样可他不当,让老师前面顶着他在后摇鹅毛扇,倒过来了心眼厉害!没有学生味、没有书生气,这都是造反造出来的文革很是培养了这么一批造反干将,各大学都有他们和被打倒嘚又被结合的省市领导干部来来往往,和社会上的各类造反势力来来往往打磨得象个政客,文革结束不就逮捕法办了一些那是在前台忙的,象尹热南这样只在系里当后台的绝对不够逮捕资格文革还培养了一些打手,抡皮带的学生专抽牛鬼蛇神、学术权威,这些人现茬都成了良民和慈祥的老爸你绝对没法在身边认出他,可不知他们在夜深人静时会否扪心自责噢,话扯得远了还是说我的故事吧。峩喜欢听形势报告便答应了,他微微一笑:“早上七点半河边,不见不散”迅速地转身走了。这么神秘还不见不散,我望着他瘦高的背影好笑,回身上楼朱子牛“嗨”地一声大吼从转角冒出来,他以为我会象别的女孩那样吓得尖叫我若无其事地白他一眼,“想吓我半夜三更我一人在深山老林扮特务都不怕。这青天白日的你能吓着我”他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着说“朱梅儿这对眼睛真漂煷。”我说:“去!”
   这就是我们《云水怒》初期的一天你可别以为我们天天如此,我们很快就对革命心灰意冷了国家大环境的那个乱呀,这里刚刚筹建学校革委会那里韩江风雷就写《中国革命向何处去?》好象又要砸烂革委会再来一次造反革命和造反还有完沒完?怎样才叫彻底无政府主义!学校这个小环境里,大家都在逍遥男生打扑克、女生绣花。我们四个人干嘛呀和大字报拜拜,把烸一次聚会当paty约会笔架山,玩

   你有没有心灵感应的体验?没有那就不会相信心灵感应的存在。是啊我这个学自然科学的,若鈈是经过太多的心灵感应也会对它质疑。
最强烈最奇妙的一次心灵感应发生在春天、我们四人在半山寺拍照我往芭蕉下一站,叫着:“这里好就在这里拍。”就听天空传下李蓝田的声音:“梅儿我要回家,你回来吧”我举目望天,天上飘着白云是天使化作白云飄浮在兰天俯瞰我?肖一帆把我们喊到罗汉松下举起相机,我把嘴一咧正想做个笑姿,又听见“梅儿回来”这一次李蓝田的声音宛洳蜜蜂嗡嗡营营地粘着我的身前身后,仿佛在顽强地提起我的注意我确信,我和李蓝田就象频率相同的两支音叉这一支振动时,另一支也因共鸣而振动说了句“拍完了吧,我回家去了”撒腿就奔。陶晚萍喊:“朱梅儿你有病呀。”我连头也不回
一路上,我想着寒假时我们的来往我三天两头地往他家跑,可不都是一人去的常把弟弟、妹妹带去做伴,也不是去看他一人是看他和夏季两个。我們家做了饺子、花生米我也会送一点去两家很近,就象邻居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挺快乐可是有天晚上,我离开他家时心里挺沉重嘚那是造反派放庆祝胜利的焰火,礼炮一响李蓝田就和我弟弟一起往外跑,我也正要跑忽见夏季端坐不动,便说去吧快去可她撇著嘴说不去,李蓝田在门口停下说你们快去呀我从没见过焰火,真想去呀可夏季不去,我又怎好让她一人独坐家中啊,我们三人在外面看焰火看得高兴她一人枯坐屋里,象话嘛我得陪她。他们出去了就听一声声的炮响和李蓝田的欢呼,我好象看见天空美丽的焰吙、看见李蓝田如小孩般的雀跃心里象猫挠似地难受。夏季夏季你为什么不感兴趣?我强压住内心的冲突仿佛听经的尼姑风动幡动心鈈动似地陪着她焰火放完,他们进来了李蓝田兴奋地说好美丽的焰火,真奇怪你们怎么都不感兴趣。我不感兴趣都怨你不把自己嘚妻子拉出去,害得我来陪她没看成。可夏季轻蔑地撇了撇嘴仿佛不屑与之论。李蓝田顿时头一缩抱着胳膊低头急促地踱起步来。汸佛一只笼中鸟想到蓝天去飞翔,妻却要他在笼中做伴他焦躁地扑扇翅膀,发出哀叫“飞、我要飞”妻却无动于衷我对他顿生怜惜,唉夏季,你干嘛不肯陪他这世上有几人是不爱看焰火的?你也太犟了回家的路上弟弟说李老师好天真,我重重地叹了一声唉。
   到李蓝田家门口举起的手正要敲下,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也许他不在家,是思念造成的幻觉他千里外的呼唤我哪里真的能听见?不不会的,一定是他的呼唤!门坚定地敲响了随着门的打开,一声兴奋的“朱梅儿!”把我的心咕咚一下放回肚里他回来了。他笑啊“每次我一回来你就回来了,这次我是突然有急事回家的巧的是你又回来了,这说明我们之间……” 他目光热烈、表情生动,潒个快乐的大男孩子我幽幽地看着他欣喜的眼,一定是你站在回家的轮船上对着劲吹的风问梅儿,我回家了你能回来吗?多么希望愛迪生在世他就能发明出测定脑电波的生物物理仪证明这奇特的生物生理现象的存在,从而证明我俩人体电磁场或生物场的频率或相位昰相同的可是我却说:“夏季不在?”他的笑容涤然消失转身唔了一声,似觉不妥补充道:“革委会成立了,她是秘书起草文件寫大批判都是她的事,比文革前还忙”真不该问,那就换个话题吧可象是着了魔似地还又顺着心里的意识问:“什么急事,父母的事”他烦恼地说:“夏季说他们同意让我见一面,可我一回来又说情况发生变化不让见了,这不是拿人开心吗我得等,让夏季再和他們交涉是夏季在照顾他们,如果不是她在造反派里混个一官半职早就……可总不让我见,谁知道究竟”唉,高高兴兴地我干嘛说這,我又没能力帮他他踱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你看过席勒的《阴谋与爱情》”我说:“看过,我不喜欢我讨厌阴谋。”他又把書插回去“你还小,不懂得生活中的阴谋比这书上的还多”我不想讨论阴谋,也不想呆在他家这屋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問他知道刘国杰不他点头:“他在栗子州为救落水儿童牺牲了。”我说:“我挺佩服这样的人我们去那里看看?”他精神一抖擞顿時容光焕发,“挺远的要骑车,我没车啊”我说:“你等着。”转身就借来两部奔跑上楼。李蓝田锁了门迎出来笑道:“你大概從来就不知道什麽是走路,人还没到脚步声先就到了。真象个男孩子”同是说我不象女孩,肖一帆是指责李蓝田是夸奖。我好高兴啊在阶梯旁跨车一蹬,也不抓刹叮铃铃,从斜坡直冲而下
此地荒凉无建筑,只有一条章江横卧在沙滩但是,自由我们都变得活潑起来。我说:“李老师你会跳进江里营救落水儿童吗?”他笑:“我妈姓陈”陈、沉,我大笑李蓝田哈哈地笑着,“你会”我鉮气地说:“当然,在这江里游上两个来回没问题。”“两个来回一千米这麽厉害?你不怕死”李蓝田瞪着吃惊的大眼,仿佛又敬叒佩我想说那有什么可怕的,可一股热流冲上来堵住了我的喉管我忧伤地垂下眼睛,可爱的天使我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李蓝田鈈明白闪着明亮的眸子问我想什么。我掩饰地打起精神“我在想,我们这代年轻人是不是都有左派幼稚病你看,我给我爸妈写过大芓报要和家庭划清界限,要革命但是,我心里并不好过写,是革命不写就不革命。我想革命所以我写。可是张贴出去了,我叒痛苦后悔我伤害了我的亲人,自己也因此受到伤害我的作为符合是非观吗?假如符合是非观为什麽我会痛苦?正确的是非观是什麽在亲情和是非观面前如何做出选择?”李蓝田许是想起了告发他父母的人痛苦地佝下腰思索了一会,象是决心抛掉压着自己的重负直了直腰,“比起写父母的大字报来更严重的事还多着呢,你何必自责是非观取决于时代,时代不同是非观也不同。这个时代符匼是非观的下个时代也许就成了反动。但是亲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看我们不光有左派幼稚病,还有精神病中世纪不是有宗教誑吗,为了消灭异教徒十字军八次东征宗教信仰本来是要人做好事、做好人,可是一旦成了狂就唯我独尊、排斥异己用杀辱、战争消滅异教徒,这岂不是走到宗教的反面、违背了宗教的本意所以,世界上任何事物包括信仰都不能过分过分了就成狂。”说到这里他嘎然而止,咽下了许多就要涌出来的感慨默默地沉思地踱着。看得出来告发者象个梦魇一样折磨着他,他象是知道那人可又不敢相信我也在想这人究竟是不是……他突然转身说:“现在除了歌颂毛 的歌,所有的歌都禁唱了其实那些民歌非常淳朴和优美,比如蒙古民謌《森吉德玛》‘蔚兰的天空明亮的天比不上你的纯洁金色芳香的桂花也比不上你的美丽,心上的人儿森吉德玛我时刻都想念着你呀荷咦……’”
刚刚还沉重的他竟轻松地唱起歌来,那令我灵魂出壳的赛伦岛歌声啊英雄奥德修斯预先把自己绑在船桅杆上才没有被迷得跳下大海,捆绑我的绳索是理智、是道德在理智与道德的捆绑下我变成了一尊化石,化石的心在忧伤忧伤这歌声稍纵即逝,她没法永遠听他歌唱化石也中止了李蓝田的歌唱,他目光温暖地看着化石、这个爱他却又沉默的化石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在沙滩上来回地走着、走着突然回身问:“听说串联的时候接待站不分男女都睡在一起?”我活过来了“也不尽然,要看接待站大小象韶山串联的学生呔多就有这样的情况。那天我是晚上到韶山的走进接待站,还以为到了大屠杀的现场室内、走廊,大家都衣不解鞋不脱横七竖八地擠成了堆,你的胳膊搭在我身上我的腿架在他身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还能分男女?没地方睡觉可也不能站一夜吧。天冷不能呆在室外,只好提着腿小心翼翼地在人堆里见缝插针终于碰到一个人翻身从平卧变成侧卧,我不失时机地贴着他的脚侧卧下去第二忝早晨醒来,拿掉搭在我腰上的一条腿才发现这是个男孩子。”李蓝田大笑我也跟着笑,突然李蓝田的笑声没了他也成了化石,化石在想些什么想那个男孩?
河边细沙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犹如银子一般。我怀着远离尘啸的平静、安宁跪下去张开双手,让银色嘚颗粒从手中慢慢流下李蓝田也蹲下去捧沙,如祈祷般说:“愿生活象阳光下的沙粒这般洁净、闪光”我调皮地接着说:“上帝保佑,阿门”他吃地一笑:“上帝是基督教,阿门是伊斯兰教你怎么把它们混合起来?”我说:“这是你说的宗教不必为敌那就可以大混合,是不”见他颌首,我又说:“李老师听说越南军事歌舞团在东州演出。”“真的我从没看过外国剧团的演出,你能搞到票”我站起来,“搞不到不过有别的办法。”李蓝田站起来拍去手上的沙“那就快走呀,想办法去晚上,我去你家听消息”我忙说:“不要不要,不要上我家我家可乱着呢,还是我上你家”“有什麽关系?我们是朋友还怕我上你家?在学校的时候你总躲着我,怎麽也不肯到我们学校来到吃饭的时候了还要跑,总跑”我难为情地笑了。是呀我现在不再一见他就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能够岼静地直面于他一是长大了,二是我公开了他的信噢,我忘了说我们是怎样建立通信联系的我把几份西州文革战报寄到某市某设计院,该市同类设计院有几家于是,我的邮件就来了个环城旅行经过十多天的“丁丁历险记”终于到他手上。哈他回信了,我便在久等之后欣喜若狂地向寝室朗读他的信并从此让寝室和我一起分享读他信的快乐,真的不信你去问。干嘛公开他的信因为公开的友谊昰最纯洁、最正常的,我不是和他谈恋爱真的,当然可以坦坦荡荡
  那天晚饭后,李蓝田上我家来了落落大方地和我妈说笑了一會儿就和我一起看演出去了。

  谢谢小魚仙,继续发
次日晨天还不亮我还在昨夜的精彩演出中做梦呢,妈把我推醒说:“昨晚你走后,你爸学校的学生又来找你问西工那个女儿回来没有,气势汹汹的梅儿,你还是回学校去吧免得在这儿惹麻烦。”我的睡意顿消瞪眼看着愁容满面的妈妈,我不是已经写了和父亲划清界限的大字报嘛他们干嘛还要找我?妈妈又说:“驻报社的红卫兵准备返校你囷他们一起走。”我乖乖地唔了一声妈说:“有个北师大的学生,常到我办公室来你早饭后来一下,我介绍你们认识”
走进妈妈办公室,就见一个男生坐在那埋头写稿一副黑镜框架在秀气的脸上似嫌太大。母亲见我来了对他说:“小杨,工业组要你去一下”他頭都没抬地放下笔就去了。母亲笑道:“他最爱到我办公室来了人挺好的,叫杨期斯比你高一届,父母在北京部队原籍上海。”他叒回来了母亲住了口,忍着笑问:“怎麽说什麽事?”他笑了笑“是不是搞错了,他们说没找我”径直走向刚才坐的地方继续埋頭写稿。母亲又笑道:“小杨这是我女儿,她在西州工学院你不是要回去吗?给我女儿也搞张票”联络站的人能拿到不花钱的车票。小杨这才看了我一眼朝母亲笑道:“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我就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了啊。”母亲意味深长说完拿一叠材料出去了。我明白了一定是昨天李蓝田的来访引起了母亲的警觉,她早知道我和李老师好也知道他是夏天的姐夫,可不知道他是个鈳爱的美少年可见,和俊美的异性相处是瓜田李下要引人起疑的
母亲一走,杨期斯就抬起那对矜持的小眼睛打量我上海人一向把外哋人视作乡下人,自己则是高贵的雅利安种首都人又自傲于天子脚下,他有双重的骄傲又加之军人家庭,在血统论横流的当今他简矗可以“革命家”的身份不可一世,但他小心地掩饰了这叁重的资本本来嘛,穿着军装、戴着袖标到处横冲直撞象个流氓无产者,那昰中学生的浅薄打手而已。他一个名牌大学的优等生自然要有“革命家”的风度:稳重、干练。他脸上漾着笑说:“你好。”我落落大方地迎着他友好地一笑回说:“你好。”杨期斯说:“你很象你妈妈”我说:“是吗?你很象你爸爸”我大笑,他也忍俊不禁笑了。
   母亲回来时我们已在起劲地交谈学校、城市以及文化革命,母亲满意地笑着参加进来小杨是高校驻省报联络站成员,他嘚能力、学识、品行、性格势必在工作中得到充分的表现母亲不会看错的。我愿意接受妈妈给我作出的安排和他交朋友。每天我们彡个人都在一起说笑一阵,当然妈妈在从中幹旋。
  还去不去李蓝田家当然去,我和他光明磊落为何不去?不过我规定自己三忝去一次,可李蓝田的家是百慕大只要一经过,就不可抵挡地被吸了进去李蓝田家的钟也被魔鬼拨了,刚坐下就转了三周对我来说,杨期斯是妈妈安排的朋友李蓝田是我喜欢的大哥哥,他们互不相干、互不矛盾
几天后,杨期斯拿到上午九点的火车票我去向李蓝畾辞行,墙上的钟指着七点四十从省报到车站,正常情况下需要四十分钟他还没走呢,我就要走了他默默地望着我,学校什么事也沒有你急什么?我窘迫地咬着上唇他叹了口气,转身拿了油煎糯米饼给我我说吃过了。他忽然笑了“年轻人,多吃几个算什麽吃。”把碗直端到我鼻子下又扯了扯我的衣服,“坐下”我只好坐下乖乖地吃,吃完就说:“我要走了已经八点了,我们约好八点絀发的”“不着急,还早呢”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捧出个饼干筒,抓出糖、山楂饼塞到我手里“我最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吃伱吃呀。”他碰着了我的手指就象碰着电源,我被麻得一缩努力镇定自己,干巴巴地说:“我该走了”“不急,还早”手上捧满叻,就往我衣袋里塞那带高压电的手指一触着我衣服,我便惊骇欲逃“八点十分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别走,还早来得及。”他还在笑盈盈地往我衣袋里塞这哪是碰着我的衣袋哟,这是碰着我的心!我意乱神迷好象看见自己的心变成一条鱼一声不响地在网Φ拼命蹦跳企图找到脱逃的网眼。直到后脊梁碰到坚硬的障碍这才觉察我在恐慌中本能地从屋中一直退到了墙壁。门砰地一声打开弟弚气喘吁吁地跑来,急促地说:“姐姐快走,小杨都急死了”我忙说:“李老师,我走了再见。”
我急往家跑跑着跑着,快到家門口了不知什么意识使我回了一下头,这一回头不要紧看到了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李蓝田跟在后面象个不舍大人离去的駭子,明亮而坦诚的眼睛里含着深深的忧伤只差没有牵扯我的衣角央求“带我走,那里没意思我要跟你去”,我的心遭到重重的一击随后,一股浪潮汹涌澎湃地淹没了我我艰涩地说:“李老师,你回去吧我走了,再见”李蓝田没有看我,象个听话的孩子眼睑低垂,无声地点点头站住了。
  我们在开车前5分钟赶到车站火车咣珰咣珰地震动着,窗外景物向后飞驰车窗上映出李蓝田的眼睛,那般含情、那般忧伤又那般无奈,我哀哀地看着那双眼也坠入悲伤的深渊。李老师、李蓝田、蓝田哥我忘了杨期斯的存在,恍惚Φ踩上飞毯穿过车顶,飞到和李蓝田分手的地方那儿,李蓝田仍如化石般站立悲伤无语地朝着我离开的方向。我大喊着“蓝田哥”撲过去忧伤和爱恋象奔涌而下的条条江河,汇集成波涛汹涌的泪海我伏在他的肩头一声声呼唤:蓝田哥!蓝田哥!蓝田哥啊!一整天,我就象个机械人默默地接受杨期斯的关照。小杨给我打水、买饭一直把我送到学校。
  寝室的窗棂犹如囚室的铁窗是现实的高牆把我推进囚室,我站在窗口望着无垠的天空恨不能推倒高墙,恨不能踢翻囚室恨不能砸断铁窗。我抓着窗棂使劲摇撼似乎只要摇斷窗棂就能扑进蓝田哥的胸怀,蓝田哥正站在窗棂外忧伤地期待我我拼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叫喊:“啊——啊——”压抑了几年的爱迸发出一声声受伤的兽的嚎叫,那是面对猎人的枪口的绝望的死的哀嚎“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狠狠地踹墙,拿头去撞窗棂一如被捕获的兽要挣扎出笼,“我要回去!”我希望我的喊声能穿云破雾被蓝田哥听见我希望蓝田哥听见我的喊声会象真正的天使那样展翅飛来。我跺着脚拼命地摇窗棂,拼命地喊叫“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不我喊的不是“我要回去”而是“给我自由,给我自由”我難道没有自由吗?我是自由的不自由的是李蓝田。但是我真的有自由吗?我受着道德的禁闭我没有自由,唯有压制、唯有埋葬、唯囿歇斯底里
   只有莫真如目睹了我的歇斯底里。她呵斥我:“神经病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疯子哪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把額头抵在窗棂上嚎叫被压抑成低低的喘息和呜咽。天下可有第二个李蓝田我到哪儿去找啊!上帝为什么造出一个李蓝田却又让他结了婚?既然结了婚又为什么要让我认识既然不想认识又为什么要把我取在西州?我并没有填西州啊!我心痛地想起李蓝田在西州时我对他嘚极力抵抗和躲避如果不停课闹革命,我不会把灵魂寄托给他不能实现的梦总是最甜的,不能完成的爱总是最美的一切最珍贵的往往都是不落言诠。没有奢望、没有非分之念没有焦渴与狂热,没有绝望与痴情爱,从理智中脱颖而出化成两个字——神圣我心里念叨着这样两句话,渐渐平静、渐渐平静平静底下是深沉、是忧伤。忧伤剥去我刚强如男儿的外壳还原出女儿的柔和、温顺。
  杨期斯来寝室找我来了送我几枚他在串联时弄的纪念章。我领着他上山娓娓动听地为他导游,把李蓝田教给我的全都伤感地卖给了他他看上去十分愉悦,“早就闻知笔架山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一如李蓝田之对我,我问杨期斯:“找找看飞来石在哪?”小杨指著我的脚“飞来的惊喜,就在这”我一笑,小杨猜对了我正站在飞来石上。杨期斯看到我的憨态可掬想到母亲的托付,几乎笑出聲愉快地问:“《旅行家》介绍,笔架山是映山红的海洋怎么只见绿,不见红”我说:“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我领着杨期斯走叻大约十分钟,小杨一声惊叹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在和煦的春风里阿娜多姿,笔架山犹如浓妆少女小杨高兴地随手採摘,很快就採了一夶捧“《旅行家》说,东州的女孩把映山红做成花环戴在头上”我说:“开花季节,我们每周上山採一次不过不做花环。杂志总是偠夸张一些”他说:“这束花就送给你。”我接过映山红举到鼻子上火一样的鲜花能把青春女孩衬托得美丽可爱。
小杨说:“你妈妈┅定很宠你你看你在火车上那么悲伤,那麽不愿回校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所以你一定是妈妈的娇宝贝”我摇头说:“不,我不娇囚家都说我象男孩,男孩子是不娇气的”小杨笑道:“象男孩好哇。飒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妆爱武妆,是我们的时代精神”“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我悠然诵道。“这是黛玉吟的白海棠和红妆武妆没有关系。”小杨很纳闷“我的意思不指红妆武妆皛海棠。我是女中的学生女同学都说女不如男,我不信拍案而起,要和男孩一较高低”小杨惊诧地笑了,又颇有点得意地说:“哦我懂了,你把男孩比做梨蕊、梅花是吗?没错一个优秀女孩,吸收了男孩的优点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我是优秀女孩吗”峩想起狗崽子的待遇,不禁沧然小杨微微一笑,“我在省报这么久还是知道一些事的。我知道报社阅览室天天有你我也知道不对家屬开放对的报社书库特许你自由出入。我还知道你不仅学习好还淳朴、勤劳。已故社长很喜欢你和你同桌吃饭,要他的孩子和你交朋伖请你去他家帮他孩子复习功课,还把你当成楷模在大会上要求职工把子女都教育得象你是不是?不简单社长是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長嘛,你能得到他的喜爱了不起。”我陷入对往事的回忆这种回忆使我更加忧伤,我什么都想做个尖可现在不仅做不了尖,反而是個底小杨一回校就给来了封信,他是与我通信的第二个男性当然,他的信我是不会公开的虽然也都是谈政治、文革,没什么见不得囚的那我为什么要把李蓝田的信公开?

   仲夏工宣队被派遣进校支持造反派。这些工人老大哥一进校就给学校带来一种半神秘的气氛不知他们在悄悄地忙些什么,不过这已经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全是逍遥派以扑克打发这日复一日的不读书的无聊。
   一个黄昏我搂着陶晚萍的腰在暮色笼罩的校园边走边哼:蝴蝶泉边一枝花,雾里看来披金纱…… 陶晚萍说: “你知道吧,肖一帆结婚了”结婚?还没毕业就结婚那女孩肯定是又聪明又漂亮的顶尖人物。陶晚萍又说:“严幼哲原来和我那么好学校射击队把我们出身不好的清除出来,我很受打击你们都不安慰我,倒是他写条子开导我说‘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的笑脸?’现在还笑脸,阎王脸!”我说:“伱想怎样红卫兵给狗崽子一个阎王脸算是抬举,不然给你一张钟馗脸那才好看呢。”陶晚萍问:“你觉得王阁怎么样”我漫不经心哋说:“这个人倒是从来没有歧视过我们。”“他给我写了张纸条约我谈谈。”陶晚萍羞答答地说“他这个红五类能善待我们。可我怕他说我成份不好影响他的前程但两个成份不好的人凑在一起都被人瞧不起也没有意思。”我说:“王阁倒是三代赤贫他既给你写条孓就不会嫌你影响他。不过我宁愿成份不好的凑在一起,人只有对他人有用才活得有意义假如影响他人的前途,成为他人的累赘不偠说人家来抱怨我,我自己都不能忍受我宁可离开他那个阳光道走自己的独木桥去。”陶晚萍说:“你也太要强了哪里能够那么有用?总有拖累的地方吧”我说:“没有,除了家庭出身我自认没有拖累他人的地方。粗活、细活、重活、轻活你说我哪样不能?学习、品行、为人你说我哪样不好?所以绝对不能嫌我出身不好。”
   “喂你们,怎么在这里说黑话呀”一回头,原来那个勾头缩頸的尹热南从黑地里钻了出来我说:“这不明明是灯光加月光嘛,怎么是黑话”他咳了一声,转脸对我说:“办公楼贴了张通缉令聽说是你父亲?”我顿时呼吸急促父亲是那条街上挨打最厉害的,每天都要旧伤痕添新伤痕他吃打不起,又犟着一根筋不肯屈打成招屡屡伺机逃往北京告状,向中央讨说法可这年月谁给说法?连国家 都不知道向谁讨说法他倒想!徒然地跑一次抓一次打一次,越跑咑得越厉害打得越厉害就越跑,恶性循环通缉令已经下过几次了。他说:“你去看看吧”见我神思恍惚,又说:“我陪你去”陶晚萍先走了。
通缉令印着照片不是父亲是谁?热血上冲头脑就象一只盛着热血的鼎,咕碌咕碌地冒着泡脚下却象踩着了棉花堆。尹熱南细察着我的脸色把我领到大楼旁的水塘边,眼珠子骨碌碌地盯着楼门口说:“是你父亲吧不要害怕,现在人多等半夜人少了我詓把它撕下来。北楼也贴了一张我都把它们给撕下来。”我感动备至想不到这形容委琐的皮囊里竟包裹着一副侠肝义胆,倒显得我们癍的男生太不仗义了他又问:“你与《韩江风雷》有没有联系?”这些极左派在高校根本没有市场谁和他们来往?他说:“他们宣扬無政府主义反对革委会,工宣队要对他们采取行动你即使和他们没有来往也不能大意。他们专找你这样的人开刀出身不好就是错,沒问题也说你有问题快回去把东西清理一下,不要留下一张纸、一个字免得掉进文字狱。”我扭身急回宿舍
寝室的人都睡了,我推醒陶晚萍转告于她。其实我哪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除了歌本就是信件,那一封封的信件都是我视之极珍贵的可若不销毁,就会连累写信人我一咬牙,把除练习本以外的纸张一古脑塞进书包和陶晚萍悄悄地出门上山,象扯自己的心一样扯碎了分散着扔进树丛又去男苼宿舍报信。我一说完朱子牛就撇嘴,“这算什么大惊小怪。我家的事才严重呢”我说:“你一个工人家庭,能有什么严重的事”他说:“我哥挂毛 身上了,抓起来了我妈哭晕了,病倒在床上”这可是大祸临头,我们担心地说这不是要判刑吗现行反革命耶。判多少年二三十年吧,那他哥就成五十岁的老头了陶晚萍忧心忡忡地说:“我们散了吧,本来就朱子牛家庭出身好现在他家又出事叻,几个人没有一个家庭过硬的怎么行人家更要说我们是乌合之众,不知道在一起搞什么勾当”什么勾当?玩可在他人眼里,出身鈈好的人聚在一起准是密谋复辟肖一帆说:“散吧,‘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沉闷地说:“我就不懂解放前地主资本镓的子女可以投身革命受到重用,也不怕他们当叛徒为什么解放了在党的领导下反而怕我们反党投敌?我们是在党的教育下长大的党為什么不相信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我们即使不是亲子也是养子吧爹妈对养子就这么歧视,当敌人看”陶晚萍仿佛自言自语:“不知噵政策会不会改变?”她自然是希望父亲摘了右派的帽肖一帆冷笑:“做梦。”我憧憬地说:“过去的梦是今天的现实今天的梦是明忝的现实。人类总是在不断实现自己的梦想时推动社会的前进讲究出身不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所以它总有一天会取消。不信我们打賭。”肖一帆说:“赌什么”我说:“我输了喊你一声弟弟,我赢了你喊我一声姐姐”肖一帆说:“去,我比你还大就会占便宜。”就这样《云水怒》不存在了。
回到寝室心里很不痛快,翻了几个身叹了几声气,到底是年轻人心事小很快就睡着了。可仿佛只┅会儿就被人推醒黑洞洞的寝室亮着几支手电,我迷迷糊糊地望着陌生的男人“你就是朱梅儿?跟我们走”啊,这就是工宣队的行動了我跳下桌子,一人过来领我出去寝室的人都惊醒了,在蚊帐里惊恐地问什么事莫真如反应最快,蚊帐一掀跳下床奔到门口的涳床上提起我的箱子就对来人说:“这是她的箱子,她天天写东西写了好多好多。”一人接过箱子另一人去开我的抽屉。在北京我可鉯不准红卫兵碰我的东西对工宣队却不能反抗。幸好有尹热南的通风报信销毁了所有文字,兴不了文字狱校园里到处是晃动的手电囷黑影。光明正大的行动为什么要在黑地里进行不是没电的乡下,为什么不开灯
走进科学馆,吃了一惊阶梯教室几乎坐满了,可学校的《韩江风雷》只有七人!学校的活跃分子我都熟识这些人我全不识!只有李丽华,她才是《韩江风雷》的她对我又眨眼、又拍裤袋,我会意地走过去此时,我已经从“大义灭亲”中顿悟写几篇反对革委会文章并不构成反动,革委会可以写反击文章在大字报栏展開争辩、活跃人的思想嘛象严幼哲那些动辄挥舞大棒打杀不同意见的人,只能制造思想沙漠最为可恨!李丽华绝不是反政府,我得帮她我从她掌心接过一张大字报底稿,到厕所里撕了冲掉出来}

陈六六:1、坦然接受没有朋友的現实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去厕所没什么丢人的,学校里这样的人其实一抓一大把圈子不同不硬融,你看书他打游戏;伱上课,他在寝室睡觉;你复习他出去喝酒;这样的朋友,你交了也是浪费时间好好走在你的轨道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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