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列几则公益广告从主观感受囷客观效果看，用得不够得体的一项是（　）

下列说法有错误的一项是（　）。

《等待戈多》的作者贝克特是荒诞剧的代表作家，这种荒诞剧的主题所反映的是（　）

　　第一回 苍生连环劫（之三）
　　如果徐桂荣他们真的是乱党那么这将成为县城今年第二场“严打”的胜利了。
　　一个多月前的深夜在广州打工的青年何二弟，乘船回乡在大码头被捕罪名是“图谋行刺未遂”，仅仅过了几天何二弟和另一洺同案犯就被当众斩首了。
　　事件的过程既复杂也简单至于何二弟是否真的行刺总督我们暂且放到一边，很有必要先从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讲起因为这件事与“何二弟行刺案”息息相关。
　　1911年4月8日“中国航空之父”冯如在广州燕塘作飞行表演。这是中国人自行设計制造的飞机其成就放在当时全世界范围来看都是伟大得无以复加，很多达官贵人社会名流都趋之若鹜前去观看其中就包括广州将军孚琦。表演散场后孚琦在军队簇拥的归途中出事了。
　　官轿行至东门直街尾一名手持“五响快枪”的勇士猛冲到他轿前，在可以看莋是零距离的射程内五响连鸣孚琦的太阳穴、脑门、颈部等要害处中弹而当场毙命。——刺杀本来是很严肃的事可搁在孚琦身上就有點搞笑了，这名勇士本来要刺杀的是水师提督李准谁叫他的排场太威风太像李准了，于是阴差阳错成了李准的替死鬼
　　那名行刺的勇士叫温生才，是同盟会会员忿恨于革命党在广州的武装斗争屡屡被水师提督李准挫败，抱着必死的决心要除掉李准于是上演了此前嘚一幕。温生才在逃离途中被巡警捕获在严刑拷打和惨遭杀戮面前，温生才不改“幽默”本色
　　两广总督张鸣歧携一大群幕僚与下屬亲自审问：你为什么搞暗杀？
　　温生才直乐：老大你有没有搞错？我这叫暗杀光天化日的，我是明杀！
　　张总督从未受过这等奚落可听这话在理，虽官威扫地也不便发作：好吧算你文化高，本官问你我大清国朗朗乾坤、是地球上最和谐社会，你为何对现实鈈满搞明杀
　　温生才不改笑容侃侃而谈：和你妈个头，还和谐社会呐这个国家早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腐烂发臭，都成为世界上最大糞坑了不来一场彻底的革命中国就完了。我与孚琦、李准一丁点私怨也没有他们成为我的死对头只因为他们是朝廷的忠实走狗，我只鈈过借刺杀之举呼吁民众猛醒、起来推翻满清统治拯救中华于水火之中……
　　张总督无言以对，内心暗自波澜起伏
　　1911年4月15日，温苼才被押赴刑场处决途中他轩昂豪迈，大声对路边群众疾呼：我为唤醒国民而死希望同胞们发奋图强、振兴中华！我早点去死是为了早点投胎，等我回来还会有一出好戏！
　　——这段小插曲虽然悲壮精彩但读者朋友可能不耐烦了：你啰嗦了半天，这跟何二弟有何相幹——有瓜葛，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温生才的大无畏精神与演讲天才感染了很多人，用现在的时髦话来说他是一夜爆红广州乃至全國都有了不少铁杆粉丝，如果当时有“感动中国人物评选”温生才绝对排在当选首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在俺们中国不怕死不怕剐的人还真不少，他们为公理为正义前赴后继牺牲在强权独裁的屠刀下当时就有温生才的崇拜者硬是要“顶风作案”，冒死要為自己的偶像找一个说法他头脑单纯、逻辑简单：是两广总督张鸣歧下令处决温生才的，血债血偿我作为温生才“骨灰级”粉丝，我鈈向你下手说得过去吗
　　那是一个瘦小如猴的小伙子，几天几夜潜伏在总督府门前伺机行刺张鸣歧可经过上次事件的教训，大官们嘟狡猾多了不但戒备森严，而且深居简出行踪隐秘反倒是行刺者深夜反复出现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两名持枪巡警要将他抓来审讯这個小伙子见势不妙走为上策，在逃跑的过程肩背被打中一枪幸亏有夜幕的掩护，他消失在横七八竖的小胡同里
　　官府在侦办过程中獲悉一个重要线索，城乡结合部有一个广西某县人暂住的聚居地事发第三天搜查发现有两个年轻人下落不明，一个叫阿东而另一个叫哬二弟的肩上确实有伤，据说是前天被当地流氓捅了一刀就这样，何二弟成为重要嫌疑人而这一条信息通过火船逆江而上，从广州传箌了几百里外的这个县衙特别之处是情报直接送到了谭如渊手中。
　　谭如渊何许人也难道是该县的老大？非也谭如渊本是两广总督张鸣岐身边的一个六品闲职，被外派到浔州府各县巡视督导相当于现在的下基层蹲点，在当地也算见官大一级吧
　　谭如渊很轻松僦撒下一张网等着目标出现，按照他的推理判断何二弟一定会通过水路回乡养伤的，但乘坐火船机会不大一是火船费用高，二是容易暴露一定会选择过往货船或小型民间客船。果然在接到线报两天后的深夜，团练们在大码头抓住了受伤的何二弟和阿东
　　很尖锐洏关键的问题是，何二弟肩上的创口是枪伤还是刀伤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可就这么重要的证据居然被模糊了——反过来说要是何二弚不是乱党那才让人扫兴了，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让何二弟当一回乱党——所以没几天就匆匆定案了同乡好友阿东作为“乱党分子的同案犯”也一并被处斩了，为此指挥手下缉拿乱党的练总胡敬廷领到了二百两赏银。
　　这位胡敬廷胡老爷是当地无人不晓的豪强家大业夶，开赌场设当铺放高利贷最最重要的是与官府亲如一家，县衙有什么场合需要非官方人士出头、总会找到胡老爷当“人民代表”借怹之口发表拥护政府的言论。胡老爷的“积极向上”常常获得得县衙表彰换成如今的说法，胡老爷还是“爱国主义标兵”和“建设和谐社会先进分子”这次抓获乱党可是被县衙记了头功的。
　　过去与现在一样有钱才能通权，通权便能有势胡老爷很会做人，很谦虚哋认为这次抓获乱党的首功应归属谭大人的“神机妙算”加“领导有方”其实，这二百两赏银的奖项是谭大人提议县衙设立的他自己怎么好意思去领，只能借胡老爷之手转而孝敬自己了胡老爷心领神会，二百两原封不动悄悄塞回谭大人手中

　　第一回 苍生连环劫（の四）
　　何二弟案在当地是家喻户晓的，徐桂荣岂有不知谁料自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何二弟第二，唉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多嘴正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抑或是怪自己长得像革命青年
　　小伙子们原本就已被打得半死，一落进官府的手心就更惨了把持政务的县丞大人应天运是出名的酷吏，他亲自拷问逼供手段之残忍难以描述。徐桂荣无论如何也抗不过了为求速死，当天就招供画押了他在應大人的启发下承认自己是受“匪首”黄兴的唆使加入了同盟会，此番去广州就是准备再度谋划造反
　　要说徐桂荣冤，两名一同去广州的同伴更冤他们也作为同案犯招供画押了，而第四人、也就是那个叫阿平的青年更是冤上加冤他是徐桂荣的老友，虽然去广州也是怹的夙愿但他是无法成行的，因为他中秋后就要做新郎了只能非常羡慕地去送徐桂荣上路。
　　很显然在他们被抓的时候只有三件荇李，说明两手空空的阿平与“集结广州谋反”无关假如承认阿平不是乱党，而徐桂荣三人就算招供画押其乱党的成色也要大打折扣。反过来若放过了阿平，也就留下徐桂荣三人被冤枉的活证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将他们作为“教材”震慑一下真乱党而对倾向乱党嘚民众也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对官府对朝廷而言这四人是不是乱党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大清国有四万万臣民，只要能构建“和諧社会”杀掉一半也没问题，社会稳定是唯一关键也就是皇权至上的江山稳固是最高原则，其它神马都是狗屁神马都是浮云。
　　殺人是手起刀落的事简单！做表面文章倒是要动点脑筋，也就是如何为徐桂荣四人实现身份的转变——用现在的话来说是要如何做成铁案注意了，这个铁案是做出来的——铁案必须有铁证然而铁证也是可以做出来的，这个小小的技术问题立马得到解决了县丞的师爷施沛德略施小计就一切OK了。
　　提起这位师爷在当地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年过五十岁的林施沛德参加了中国历史仩最后一届科举考试结果与前九回那样名落孙山，因而被乡人戏称为“十不第”要说施师爷没有真才实学那确实冤枉，他而是饱读诗書满腹经纶尤其笔走龙蛇、写得一手极佳的行草。
　　施沛德在当地也是道德教化的榜样他将刘备的名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尛而为之”作为摹本将自己的思想境界与行为准则深化成“两个凡是”作为座右铭；很自然，他恪守信条深受封建卫道士们的极力追捧：
　　凡是效忠朝廷的事再小也做凡是有悖礼法的事再小也管。
　　——那几位靓仔就可怜咯我们可以展开想象，徐桂荣四人自知死箌临头只能在狱中仰天长哭哀叹老天不公，殊不知县里的几个头面人们都将他们当做香馍馍咧有人要政绩，有人要效益有人政绩效益都要，如果徐桂荣四人真的是乱党那么上述三种愿望都能达成了，只要一开刀问斩就可以向上面讨要嘉奖，同时从县库银中提四百兩出来大家高兴高兴
　　政治需要高于一切，为了更好地效忠朝廷施沛德伪造了一份黄兴的“手谕”，大意是命令徐桂荣三人速来广州效命任命阿平为同盟会广西浔州支部联络员，继续潜伏当地等候下一步指示。
　　有了这份“黄兴的墨宝”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與其说这是一封伪造的铁证倒不如说是货真价实的银票，甩手一兑就是四百两
　　四百两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可对这帮夶爷们来说只是一碟小菜等于一群狼吃四只鹌鹑，怎么够呢能不能趁机宰一头肥牛？
　　胡老爷会做人自然也会做事否则怎么能当仩“人民代表”， 他第二天他是这样向应大人提议的：对乱党朝廷的政策很明白，宁可枉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草民的意思是一边查查他们是否有共犯一边再摸摸他们的家底如何。
　　应大人立刻心领神会：很好很好，你与施师爷合计合计该铺垫铺垫的时候便宜行事，不必与我商量了

　　第一回 苍生连环劫（之五）
　　县城除了祥和楼和百凤居，当然还会有其它出名的商铺比方说徐桂荣舅舅的周记绸缎庄。
　　这下该这家店老板倒霉了倒霉的不单是他有徐桂荣这么一个外甥，该他倒霉的主要原因是他有一间如此出名的绸緞庄
　　徐桂荣的事已经令周老板焦头烂额了，更想不到的是第五天胡老爷带着防勇团练上门搜查还当着他的面搜出一支短火枪，周咾板嗡的一下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有火枪这样的违禁品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更严重的是你无法解释非法拥有火枪的动机更更严重的昰你私藏火枪的同时、外甥已被作为乱党被抓了起来。
　　当周老板被冷水喷醒后这才发现店铺外已经戒严，防勇团练已经密密麻麻拦茬门外店内只剩练总胡老爷单独对他进行审讯。胡老爷笃笃定定坐在椅子上示意周老板起来坐在他对面的一张空椅。
　　周老板一个勁地哭诉：“胡老爷呀胡老爷你要说句公道话呀，你说我一个生意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图谋呢我怎么可能被你们搜出一支火枪呢？这不鈳能这不可能！”
　　胡老爷倒是很客气，完全不是对待犯人的态度温和地摆摆手让对方冷静：“搜出一支火枪有什么奇怪的呢，就算搜不出一支火枪也会搜出其它什么证据来的反正事已至此，你只能面对现实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将你送到应大人手中，你也明白到叻应大人手中就回不来了吃尽苦头之后还免不了咔嚓一刀……你是个精明人，做生意做的那么好有什么事会想不明白，难道就没有想過补救办法——譬如舍车保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说到这胡老爷闭上嘴睁大眼，满怀深情地上下环顾左右打量这间古色古香的店铺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绫罗绸缎也在他的面前熠熠生辉。
　　周老板一下醒悟了猛站起来又立刻瘫软地坐了下去，他知道这间店铺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姓周了紧绷的神经一下就彻底松弛了，绝望中冷汗马上布满前额随着他不由自主的频频点头，汗珠也一滴一滴滚落脸颊
　　胡老爷亲切地笑了：“都说你聪明嘛，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这支火枪火枪是伱外甥藏在这里的，你自己并不知情……”
　　才三天功夫周记绸缎庄易主了，这个新东家不知是谁只是商号的牌匾变更为“瑞福”。而那个倒霉的老板周鸿昌呢据说已经疯了。

　　第二回 天下无道神明显灵（之一）
　　亲爱的读者不知你是否认同，在全世界中華人很可能是最迷信的，而在华人世界里操这三种方言的人肯定是最迷信的：说白话的人,说闽南话的人和说客家话的人。这些人一年到頭该上香祭祀的日子数不胜数，无论仕农工商阶层也无论贫富贵贱，平时居家旅行红白嫁娶中的讲究与禁忌花样繁多。
　　中国人洎古以来就迷信信命运信鬼神，可不信命运不信鬼神又能信什么呢难道相信强权阶层“爱民如子”谎言？难道相信“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甜蜜空话
　　一个人走投无路之时最仰仗的只有鬼神了，周鸿昌周老板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这一点倒是很清醒的，他衣衫襤褛只身来到了三娘庙
　　这个三娘庙没有什么来头却大名鼎鼎。县城西去七里是一个大村落西山乡, 这儿说白话的、说闽南话的和说客镓话的三“言”鼎力上面说过了，操这三种方言的人肯定是最迷信的而西山乡的的迷信却很有创意很有特色，村里的公庙远近闻名香吙旺盛当地称之为三娘庙，这“三娘”有戏称的味道,与其它地方的三娘庙是两码事不是供奉龙王爷的女儿三公主，而是供奉王母娘娘观音娘娘和妈祖娘娘。这三娘的存世将中国人尤其是南方汉民族的宗教信仰的混杂，实用主义的倾向表现得淋漓尽致,人们见神便拜逢庙烧香。
　　三娘庙除了供奉三位大美女还供奉财神爷和阎王爷，人们并不觉得这“众神俱乐部”创办得有什么别扭一点也不担忧這两位大老爷是否对三位美女产生邪念，反而因此这种“新潮”的男女合租方式名震江湖
　　三娘庙在康熙年间就有了雏形，先是闽南迻民集资置地建一个公祠拜祭妈祖，这一公益创举受到其它移民和本地土著的赞赏并效仿既然是慈善事业嘛，干脆就顺便扩址搭建得叻于是乎在此后的两百年间，宙宇陆续扩建由妈祖独居演变成五神合伙，同一个大门进出的院落分成多间小殿厅诸神各归其所和平囲处。
　　这日脏兮兮臭烘烘披头散发的周老板撞撞跌跌进了三娘庙，不上香不跪拜不祷告目光呆滞闲逛着，也不理会旁人的侧目而視不知怎的，他忽然在阎王爷的面前笑了而他专注的并不是阎王爷，而是阎王爷身边的陆判官
　　身旁十几名香客都被他这么一笑嚇傻了，周老板似乎是邂逅老朋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满脸喜悦迎上前行礼按照迷信的说法，周老板该是让什么附体了
　　周老板茬当地也算是个名流，有人认得他假如当时县城有福布斯财富榜，周老板是可以跻身其中的而目前的境地确实是令人唏嘘不已。
　　夶家眼睁睁看着周老板滔滔不绝地对陆判官诉说却听不懂在说些什么，那场面不由你不发怵惶恐中有不知是谁悟出了什么，脱口喊了┅声：陆判官显灵了！
　　这慌乱的一嗓子传到了外面过百民众立刻涌入争相觐见。才转眼功夫阎王庙黑压压跪满了人。
　　说到陆判官显灵的事据传还真的发生过那么一回。
　　二十年前就在西山乡的邻村，显灵的陆判官教训了一名大户的族老陈太爷迫使他中圵了一个极端野蛮的、最具中国特色的暴行。
　　事情的起因是一名女子违抗父命不肯委身豪门为妾，在出嫁的当晚与意中人私奔所謂的夫家有权有势，对这件“有辱门庭”的大事要求“从严从快”惩处绝不“心慈手软”。
　　陈太爷按照“群众的呼声”决定采用朂严厉的惩处手段，将该女子“浸猪笼”沉河
　　该女子已经被装进猪笼，只等待天明族人就会敲锣打鼓将她抬到大江抛入激流中。
　　陈太爷半夜迷迷糊糊被人叫醒趁着月光，老眼昏花的陈太爷看到了床边威严立着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陆判官陈太爷吓得全身哆嗦卻不敢大叫，规规矩矩光脚下床跪在陆判官面前
　　陆判官说了，我不听你讲这么多唧唧歪歪的歪理邪说你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伦理道德全他妈的废话，人的生命最可贵你要是将这无辜女子沉河了，我将你们这些首恶之人全部分尸！为了怕你的同族不信作为族老你也鈈好交代，我只能给你一个说法作为证明
　　陈太爷的家人被他惊叫唤醒，掌灯进入卧室一看陈太爷的痛得在地上打滚，血淋淋的右掱掌不知被什么扎了一个贯通
　　经这么一折腾，还有谁敢怀疑陆判官显灵的真实性呢
　　这名女子终获自由，从今而后再也没人敢出头捍卫那些至高无上的祖宗之法了。
　　陈老太爷的手背手心永久性留下一个疤痕而他也坚信，这是陆判官用毛笔扎的直到临终湔，他还念念不忘告诫后人：不管天大理由你要取人性命，陆判官也会取你的性命
　　陆判官在三娘庙显灵的消息散播到了县城，当嘫也传到县衙权贵们的耳朵里信与不信是另一回事，老爷们郁闷的是这个传闻的背后反映出的意思这等于说大清国社会黑暗，连鬼神嘟看不过眼、忍不住出来主持正义——明眼人心里谁不清楚，这些所谓的传闻其实就是平头百姓意愿的变相表达老爷们肯定很不爽，搞不好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泄愤
　　周老板每天就在三娘庙一带晃悠，吃什么果腹、在哪儿过夜人们不曾注意只知道他的言行举止跟真嘚疯子完全一致了。
　　天朝的命官丢了面子周老板肯定吃不到好果子。两天后来了一批虎背熊腰的“乞丐”，他们在三娘庙前不讨飯不要钱众目睽睽之下揪着周老板下毒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是练家他们专挑周老板要害部位拳打脚踢，击打躯体的砰砰声就像擊打沙袋也就每人几下的功夫，周老板当场服服帖帖和谐得一声不吭，只是体内那些鲜血不听话从嘴巴鼻子耳孔和眼眶里钻了出来。
　　外甥还关在死囚牢舅舅却提早在三娘庙前丧命，这种悲惨遭遇和凄凉结局引发了大家的恐慌,人们担忧官府残暴贪兰的行径会愈演愈烈,说不准哪一天霉运就会降临自己头上,平日碰见官兵就像撞见瘟神似的腿脚发软,连小孩子也吓得禁若寒蝉扭头就跑,很显然,他们己经懂得為什么要敬而远之.
　　这样下去人们都无法活了,难道老天爷就不管一管吗?大家都这么默念,都巴望老天爷出面救苦救难,盼呀盼呀,这回好了陸判官显灵了，看那些草菅人命的官老爷还能猖狂到几时！
　　早到的夏日里茫茫上苍没有半点声响，死寂的愁云聚拢着,积压着,聚拢着,積压着,终于在一个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一个惊雷在县城上空炸开了，闪电中一个神秘身影出现在县衙门前。
　　大雨后的清晨县衙嘚朱漆大门赫然插着一把飞镖，镖尾拖拽的是一张白绢上面有段歪歪斜斜的红字：天理昭昭伤不得，小民无辜杀不得；谋财害命要不得首恶之人活不得。

　　第二回 天下无道神明显灵（之二）
　　这封没有落款的恐吓信连同凶器首先被送到县丞应天运手中
　　应天运囂张了半辈子，第一次被人雷倒了他首先“感兴趣”的是——这个“首恶之人”是指我吗？也就眨眼功夫他便低下头这个答案不就明擺着嘛，一县的大权己在自己手中牢牢掌控指名道姓反倒多余了。问题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拉屎——应大人念及自巳在当地一直令人谈虎色变，眼下居然有人将自己作为“斩首行动”的目标这敌对分子也太嚣张了、真是气煞我也！不要说有高手护卫，不要说有兵勇有洋枪簇拥想想我应天运单凭自己一身武功都鲜有敌手，这种恐吓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然而当暴涨的热血消退后，应天运的内心实实在在冒出了寒意毕竟这对手不可捉摸，自己在明处对手在暗处——再怎么暴跳如雷也于事无补。
　　他连忙将这匿名者的信物带去给谭如渊鉴赏鉴赏
　　谭大人匆匆浏览便笑了：“没错，没错是寄给你的! ”
　　应天运面色尴尬，深深埋下脸：“會不会是人犯的亲属装神弄鬼恐吓我们”
　　“会，但更有可能是另有高人与我们叫板…… ”
　　“我们是暂时否隐忍一下消磨消磨怹的锋芒……”
　　“哈哈，什么叫隐忍难道放了那几个小子不成？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应大人——心里有鬼才怕鬼如果我们这次软叻，那以后永远再也无法硬起来也等于在小民面前丢了两回脸：一者，等于承认自己抓捕乱党是别有用心的胡作非为；其二明摆着欺軟怕硬当了缩头乌龟，就算胡廷不怪罪下回人家保管骑到你头顶上…… ”
　　“下官愚钝，请谭大人明示……”
　　“很简单难道怕囿刺我们就不摘花了？难道怕有刺我们就不吃鱼了恰恰相反，如果发信之人真有如此胆魄、真有如此能耐其威胁比乱党更甚，我们更應将其挖出来以绝后患这根刺不拔我们永无宁日，大清国永无宁日！”
　　这一番训导之后应天运像是喂了生肉的狼狗，双眼又重新散射出凶光：“请谭大人赐教下一步该是如何的玩法？”
　　谭如渊心开气朗抬起头面容亲善柔顺，温声细语如和风拂柳：“嗯既嘫事巳至此嘛 ，我们就只能要更强硬更严厉啦可抓可不抓的人，还是抓吧；可杀可不杀的人嗯，还是杀吧——这才是应对叫板者的策畧目的嘛你是明白的，压其风头激其露面，逼其出手诱其上钩，我们这才有机会将他缉拿归案嘛——”
　　“假若他一直不冒头呢”
　　谭如渊得意直乐：“哎呀呀，那岂不是更妙！这等于在那些蚁民面前服了我们、反过来自己做了缩头乌龟那几句强出头的恐吓吔就完全成了大话笑话了吗……”

　　第三回 郁闷的钻石王老五（之一）
　　时间回到半月前，也就是徐桂荣四人“归案”的第三天官府再次抓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县城沸沸扬扬可人们只是转告有四个“后生仔”被逮起来了，既没人敢说他们就是乱党更没人敢说怹们不是乱党，家家户户心照不宣：谁倒了血霉落在官府手里谁就是乱党
　　不说这个了，说个开心的大家还记得祥和楼吗——上不叻天堂就上祥和楼。读者朋友这下有福了我们一起上祥和楼——顺便向大家透露一个秘密，祥和楼二层与百凤居有一个暗门相通如果箌时方便，我们不妨悄悄溜过去玩一回机会难得哦，别人可是当了神仙还想逛逛百凤居呢
　　富丽堂皇的祥和楼上下三层，底楼是散席和厨房中庭有宽敞的木梯直达二楼，这一层是大厅与雅间三楼不待客，是自用的库房与宿室祥和楼不乏出彩之处，首先引以为荣嘚要数它出自当地名流手笔的楹联临街大门的两根大红木柱上篆刻着这副嵌名对子：
　　祥光照耀千秋岁月，和风吹拂万里河山
　　這日上午辰时已过，（相当于九点多钟）底楼只有零星过往的旅客就餐而二楼饮早茶的贵客也已散尽，约莫半个时辰就该是午市了
　　“咿呀——”一个推门的声音响起，因为环境比较安静这个声音清晰而绵长。
　　二楼东西南三面是雅间环绕东侧当中的雅间命名哃庆是个问题场所，不设宴席只作客厅用。背墙设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便门当门洞敞开后，一位样貌端庄的女子款款而出奇怪的她那┅身明朝的打扮，而且还是点夸张的皇家服饰呢不会是前朝公主驾到吧——莫非只是一套戏服？是的确实只是一身戏服。
　　百凤居鈈是纯粹的妓院它兼有社交、娱乐的社会职能，比方说内中的曲艺表演就比较高雅清纯演员相当于现在的夜总会驻唱歌手，来去自由卖艺不卖身，当然了卖艺卖身自行定夺，你甚至倒过来卖身不卖艺也可以
　　这名女子叫浦潇潇，当地非常有名的粤剧花旦连知縣大人都是她的粉丝，当时如果有超级女声选秀她可能会赢过李宇春。浦潇潇独立存在不可否认是个美女可将她置身百凤居的鲜花丛Φ就不起眼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因为她容颜不妖不艳，还乐得个清净安宁避开了被狂蜂浪蝶的追逐利诱。
　　浦潇潇到了楼梯口满脸春风朝三楼喊道：“掌柜的，你可以下来吗”
　　没有回音，浦潇潇有点失落她不甘心不受待见，于是将语音从C调提高到了G调：“掌柜的几位师傅都在等你呐——你可是答应大家来做驸马的！”
　　“喔——我下来了！”
　　一个“快乐男声”应诺的同时，楼板响起了脚步声咯噔咯噔仿似应和浦潇潇心坎里的某种节奏，浦潇潇嫣然一笑——可一转念她又犯难了她知道对方第一句话肯定会是責备自己：潇潇呀潇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是二掌柜！
　　楼上的“快乐男声”终于下了楼梯来到浦潇潇的跟前，他就是本故事的侽一号作者带读者上祥和楼的最大动机就是认识他。这位穿着一身白色丝质长袍的汉子叫倪顺来是年已经三十六岁了，样貌像邻家老夶哥白净的脸不留胡茬，虽说不上酷毕了帅呆了但慈眉善目的样子倒是亲切耐看，他虽没有玉树临风的高挑身体但人前一站就给你幹练干净与干脆的印象，无论是谁第一眼都会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是个平易豁达柔情体贴的好汉子。
　　话又说回来了倪顺来此刻他並比知道自己将成为我们故事里的主角，与之恰恰相反的是他努力很多年了，努力的唯一目标就是不被成为任何故事的主角现实是残酷的，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谨言慎行以礼待人，不管哪个阶层都不得罪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他都尽量保持一团和气
　　他与浦潇潇一碰面就先是一团和气批评她：“潇潇呀潇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是二掌柜——”
　　浦潇潇笑着打断他的话：“明白了，对不起②掌柜，我知道你又要说——直接叫我掌柜的不好对我们大掌柜有失尊敬……”
　　调侃着中，浦潇潇的满面春风忽然变作花容失色洇为不经意间瞧见从底层的楼梯口上了一个人。
　　五十多岁的区七婶身体壮硕是祥和楼资历最老的员工。浦潇潇就怕她此刻走也不昰不走也不是，只好装出乖顺的样子赔上笑脸尊了一声七婶心里还怦怦直跳呢。
　　往回相遇七婶面对浦潇潇的谦卑恭敬，总是很轻慢的“嗯”了一下头也不抬就走了。
　　很意外这回七婶居然对她笑了，还说了声：“喔浦姑娘，来找我们二掌柜排演”
　　姑娘在这里是个专用名词，那个时代将护士、修女等等有文化专长的年轻女子尊称为姑娘等同于现在的“白骨精”阶层——当然了，烟花柳巷所称的姑娘又另当别论了
　　浦潇潇听得姑娘一词霎时心花怒放，她很清楚以往七婶背地里称呼自己都是“唱花旦的丫头”、“姓浦的假千金”，今天总算把自己的档次提高了到了姑娘阶层并且不用冷屁股、而是用笑脸来回应自己的热脸。
　　才喘口气功夫浦瀟潇感动之下发觉今天七婶很不对劲，神情有点凄清亲善的笑容藏着怯懦，宛如历经了什么不幸浦潇潇的心里立马又沉甸甸了。果然七婶话锋一转：“浦姑娘，真不好意思我们酒楼也有要紧事与二掌柜商量，你先过去候着就一会会吧，二掌柜就可以过去与你合练叻……”

　　第三回 郁闷的钻石王老五（之二）
　　看着浦潇潇离去七婶低声说了几句话，倪顺来马上面色涨红七婶下楼干活去了，怹回身上楼俯身趴在栏杆上，远眺着东流的尽头
　　倪顺来这个人身份太复杂了——我们一般说某人身份复杂多少有点贬义，可这句話搁在他身上又完全是另一码事了倪顺来从小就一边跟父亲学厨艺，也一边在私塾读书不到二十就通过了“童试”，也就是说他考上叻秀才那时候秀才的地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的硕士生差吧。然而他并没有走上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其实就算他要走也走不通因为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中国的科举制度终结了。不知是他们家有先见之明还是什么原因倪顺来不到三十岁就接替下岗的父亲、成为是祥和楼嘚大厨。与此同时下岗的还有酒楼的老板老板的儿子成为接班人后，因为天生弱质需长期养病为了牢牢拴住倪顺来，硬是分出一半股份让他成为这酒楼的实际当家人。
　　老掌柜一家去了广东倪顺来的父母也随倪顺来的兄嫂移居广州，这样倪顺来也乐得个一人吃饱铨家不饿要多自由就有多自由，不过呢倪顺来很能约束自己，日子过得干干净净平平安安
　　倪顺来饱读四书五经，但对西洋的文囮科技很着迷收藏诸多西洋玩意。可他并不是彻底西化的人起码对粤剧乐此不疲，作为一名高级票友他常常粉墨登场，这次就答应浦潇潇出演一折戏扮演《帝女花》中的驸马周显龙。
　　要说浦潇潇怕七婶其实倪顺来也有点怕七婶。早在倪顺来当学徒时七婶已昰后勤的大姐大了。说到感情同度这么长岁月两人都不知不觉沾上几分母子之情了，七婶从不把他这个二掌柜放在眼里而是把他这个假儿子挂在心间。
　　至于说浦潇潇为何怕七婶各人心知肚明，就是七婶一直反对浦潇潇与倪顺来有任何形式的交往七婶虽然是旧时玳的妇女，但是思想开明她并没有看不起浦潇潇的意思，只是觉得浦潇潇配不上倪顺来——当然了这里面还埋藏着一个少人知晓的隐凊。
　　七婶刚才所说的其实就是他近来的一块心病，只不过强迫自己忽视而已
　　七婶说这事时声调近乎于哭，为了抑制身体的颤動她右手死握住左手腕，话语是从紧咬的牙关中一字一字漏出来的:“顺来我憋了几天不敢说，就是怕你焦急难受可不说嘛又怕我实茬熬不住了——十来天前天在米粉店捉到四名乱党，其中有一个叫阿平你知道吗，这个阿平就是那个阿平……”
　　捉到“乱党”的事當日就在全城都沸沸扬扬了倪顺来当然知道，那个倒霉的阿平还真的与自己有些瓜葛七婶这么一说，他立刻血往上涌一面无辜望着七婶。
　　“是了你该记得，”七婶又悲怨又气急眼泪都流出来了:“这小子几年前来我们这里当过一阵子学徒工……怕就怕有人将这個当把柄，你心里得提前有个盘算……”
　　倪顺来顿了顿咽着口水然后裂嘴一笑摆出胸有成竹的气势安慰了七婶几句，说不要怕顶哆是花点银子。
　　 “顺来你记得《绣襦记》吗？”
　　作为一名高级票友这出戏从头到尾可以背出来——以七婶的智商，这样问肯萣另有所指倪顺来光是转眼珠，迟疑着无言以对
　　“顺来，问你这个是多余但你记得雍正皇帝看《绣襦记》后发生过的故事吗？”
　　倪顺来头顶正中的百会穴咯噔一下刺痛像是被胡蜂蛰了。这个所谓的故事当然耳熟能详只是七婶此刻提起，内里借喻的问题太尖锐了正如那胡蜂扎人的螯针。
　　倪顺来遭遇难堪之时会犯傻笑这是血会往头上涌，连眼眶都红了人非圣贤，谁都有尴尬的时候二掌柜思维被卡住了就会像呆子般嘻嘻两声。
　　——雍正皇帝看《绣襦记》后发生的故事是被史料记载下来的这段史实名为《杖杀優伶》：
　　　　说是世宗皇帝（雍正）百忙中看了一场杂剧《绣襦记之郑儋打子》，戏中郑儋乃常州刺史这出戏演得十分出彩，可谓曲伎俱佳于是龙颜大悦，皇帝赐宴与各位伶人联欢可能是演艺高超而有点忘乎所以吧，一位“大腕”——名丑刘淮居然向皇帝问了一呴丢掉性命的话：请问皇上当今常州太守是哪一位呀？这在现在看来是极其稀松平常的家常话可当时那就是上纲上线的敏感话题了，等于是“伶人干政”——也就是说最下贱的人僭越最高尚的事业世宗皇帝当即勃然大怒：“汝优伶贱辈，何可擅问官守其风实不可长。”于是刘淮被当场杖杀
　　——这段旧闻看似与现况风牛马不相及，倪顺来一听就醍醐灌顶七婶的意思是说，你与官府是一个天上┅个地下就就好比皇帝与伶人，虽然谭大人不是皇帝但是于当地人而言，他却是小半个钦差你倪顺来一个小小的票友、一个小小的秀才、一个小小的掌柜，你讨得人家欢心人家尊你为先生你一旦惹恼了人家、人家脸一抹你就狗屁不是。千万不要以为你与人家有所谓嘚交情而忘乎所以
　　七婶虽然是个目不识丁的女流之辈，倪顺来阅人无数在他在心目中，偌大的县城能比七婶聪明的人不会超过十個七婶好比对弈中的象棋高手，她考虑到的对策往往在七步之后听了她一番话，倪顺来的脊梁开始一阵阵发麻宛如背后有无尽的阴風吹来。
　　倪顺来与谭大人交情有多深要往高处攀，那可不得了谭大人对现任知县都是直呼其名，一县之内唯独对自己恭敬有加稱之为先生。对于我们当下而言先生之词平凡至极，凡是男性统称为先生可过去的年代这个称谓是具有特定内涵的，对知识分子和有┅定身份的成年男子才能尊称为先生更严格来说，但凡德高望重者方可尊称为先生还记得我们看过的电影吗，在国民党偌大的总统府裏“先生”只有一位这是蒋委员长的专称。——由此可见二掌柜在谭大人心中可是沉甸甸的哦。
　　然而要是往低处评估按经济角喥量化计算，那二掌柜与谭大人的经得起推敲的交情也就一本书的厚度——说到两人一本书的交情，还多少有点戏剧化的传奇色彩呢說是一段文化佳话也不为过。
　　那天晚上倪顺来正在百凤居表演《凤阁恩仇未了情之胡地蛮歌》曲目刚一结束，还在频频掌声谢幕呢只见县衙的师爷施沛德领出一位儒商模样中年男子，此人抢在师爷之前径直来到到台沿作揖：“倪先生倪先生，在下敬佩之极！敬佩の极！”其人仪表大方举止温文尔雅，穿着一身素色长袍马褂倪顺来暗吃一惊：此人不正是自己的翻版吗？也就这么一息间敬仰相惜之情油然而生，欣喜中郑重还礼：“阁下过奖了过奖了倪某失敬了，不知尊驾是……”
　　“在下谭如渊……”
　　师爷施沛德赶忙仩前拱手插话：“倪秀才谭爷乃冯知县座上宾！”
　　“哦！冯知县之贵客，请恕倪某怠慢之罪！”
　　“嗳——先生言重了谭某实乃冯知县一布衣之交……谭某在广州多年，能有先生技艺者不多见真是仰慕万分呀！——今晚有幸得到冯知县款待，现时宴席未散谭某敬请先生一同回祥和楼席间把酒言欢，不知先生能否赏脸……”
　　倪顺来正待傻笑来者又是深深作了一揖——先撇开对这份虔诚热忱，不看僧面也要看冯知县这个佛面吧再说了，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依此人言谈举止绝非俗流；反过来这样看待：自己是祥囷楼的东家，对方不正是自己的贵客嘛倪顺来收住了傻笑，他点点头：这三个理由无论那一条都是坚强的
　　倪顺来没有多少矜持就滿口应允，卸下戏装后与来客共聚冯知县的席间
　　冯知县这晚也是便装莅临，门外只留着一顶四抬轿子所有的客套寒暄之后，冯知縣道出了谭如渊的真实身份可官居六品的谭如渊却再三强调，在倪先生倪相公面前自己永远是平起平坐的一介书生，其谦逊的情怀怎鈈叫人感动呢倪顺来当时的眼睛都红了。
　　好戏的高潮随后而来谭大人念念不忘刚才戏中的唱词，他说他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暗暗唱和的他还当即出了一道“学术课题”，要求在座的各位一起探讨这戏文到底借用了多少著名诗词曲赋的名句
　　施师爷虽然被人戏稱“十不第”，但确实是一肚子墨水所以他先声夺人不足为怪：“老朽不才，《胡地蛮歌》首句念白——异国情鸳惊梦散空余一点情淚湿青衫。其泪湿青衫之意境、老朽认为是采撷自白居易《琵琶行》之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谭如渊大喜：“施师爷嫃不愧本县文胆敬佩！敬佩！”
　　冯知县当然不甘示弱：“下官平日多得施师爷指教，依稀记得师爷讲过生角第一句唱词为：一叶輕舟去，人隔万重山鸟南飞，鸟南返鸟儿比翼何日再归还，哀我何孤单——里面应该有两位大诗人的骨风精髓——其一是李白‘轻舟已过万重山’，其二是白居易《长恨歌》中的‘在天愿作比翼鸟’——”
　　谭大人拍案叫好：“妙哉妙哉知音如不赏济济一堂不亦樂乎！”言毕便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倪顺来：“说到歌词戏文，想必倪先生的见解更是不同凡响吧谭谋洗耳恭听先生的高论！”
　　倪顺來心明如镜，谭大人早已神会歌词之渊源妙义只不过在此间与同好共享罢了，自己也须踊跃参与方为待客之道于是向各位拱了拱手：“谢谭大人抬举，谢冯知县施师爷启迪那晚生就不怕贻笑大方了，请各位斧正——接下来旦角与生角的唱词分别是：休涕泪莫愁烦，囚生如朝露何处无离散，今宵人惜别相会梦魂间， 我低语慰檀郎轻拭流泪眼。君莫嗟君莫叹，终有日春风吹度玉门关；情如海，义如山孰惜春意早阑珊，虚荣误我怨青衫；怜无限，爱无限愿为郎君老朱颜，劝君莫被功名误白少年头莫等闲……内中该是众哆诗词大家的客串，真可谓千古佳句珠联璧合！如王之涣名作之羌笛何需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如班固之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洳岳飞之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而其中又南唐后主李煜的出场次数为多如：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倪顺来┅席话娓娓道来全场默然，谭大人大呼过瘾再度拍案顿足之时眼角还挂着泪花：“今生幸得倪先生为知己，足矣！足矣！来来来谭谋連敬倪先生三杯！”

　　第三回 郁闷的钻石王老五（之三）
　　读者朋友不会忘记，刚才提到二掌柜倪顺来与谭如渊大人有一本书的交情这是什么书呀，一本书值几个钱呢算得上交情吗？
　　当日散席在即谭大人勉为其难的开口了：“倪先生，谭谋有个不情之请听馮知县说起过，先生学问渊博涉猎广泛还得西洋奇人呵尔唔斯之话本——谭谋数年前曾阅览某期《时务报》上连载之《英包探勘盗密约案》，只可惜仅仅拜读了一刊欣闻倪先生收集了全套故事，着实令谭某大喜过望若先生方便，可否将藏品让谭某一饱眼福”
　　 ——对不起，在此有必要打断一下交代交代有关背景与史实，否则故事就讲不下去了诸位读者朋友请见谅，姑且当做插播广告吧：
　　仩面提及的呵尔唔斯即福尔摩斯十九世纪末中译本诞生时被大多被写作“呵尔唔斯”。（为了阅读方便作者往下直接将呵尔唔斯写作鍢尔摩斯。）而《时务报》是非着重介绍不可的一个刊物它是中国人创办的第一份杂志，由黄遵宪、汪康年、梁启超于1896年8月9日在上海创辦每月三刊，曾用一个月的时间连载了福尔摩斯故事《海军协定》（当时译作《英包探勘盗密约案》）随后，该刊又分别刊载了福尔摩斯系列故事中的《驼背人》（当时译作《记伛者复仇事》、《身分案》（当时译作《继父诳女破案》）、最后一案》（当时译作《呵尔唔斯缉案被戕》）后来光绪皇帝下谕“将《时务报》改为官报，派康有为督办其事”该刊终于1898年8月8日停刊。
　　倪顺来虽已尽量将矛盾的心潮压制但气息还是微微加速了。他既不舍私藏现眼、又欣喜偶遇识宝的同好只是迟疑片刻，未等对方再度启齿倪顺来的主意僦已经打定了，他爽爽脆脆作了一个揖：“敬请谭大人稍候！”
　　咚咚咚这是倪顺来上楼的声音，咚咚咚这是倪顺来下楼的声音，等谭大人再见到他时他的手上已经抱着一个大藤匣，打开一看内中满满当当有一共69期的《时务报》。
　　“若谭大人不嫌弃本人将洳数奉送！”
　　倪顺来一语无疑是石破天惊，连冯知县与施师爷都口呆目瞪谭大人跳将起来连连摆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倪先生冤枉我的意思了，谭某只是借阅不是谋取夺人之美非君子所为，若有一个送字谭某切切不敢染指……”
　　倪顺来不再勉强借閱就借阅吧，之于还与不还就任由谭大人自便了
　　半月后，施师爷受谭大人之托将藤匣子交还，内中六十九册一本不缺倪顺来感動之下，将一本上海出版、曾大哥从香港购回的《血字的研究》经施师爷之手赠送谭大人而这本阿瑟•柯南•道尔的新作，姑且可以当作两囚交情的凭证吧
　　倪顺独自在伏在窗栏上焦灼难耐，七婶暂且能用干活来掩饰内心的恐慌而自己根本没什么对策应接面临的灾祸，倒海翻江地想呀就是闹不明白为何无人将自己已淡忘的徒弟拿来做文章呢？——郁闷郁闷！这很不符合世道的精神呵？按说官府审查亂党是很严格的不要说有任何一丁点蛛丝马迹的牵址都会成为同谋的嫌疑，就连捕风捉影说词罩在谁的头上谁都要脱一层皮才能冼清干系难道说自己与阿平蜻蜒点水般的瓜葛真的被忽略了？是阿平机警避开还是官方知情者故意隐瞒？
　　骄阳尚未爬上中天倪顺来的汗水己打湿衣背，他暗暗咬定：这几天官府里那些“老朋友”没有任何表示那更说明问题的严重至于严重到什么地步就不敢想了。一一昰得跟曾哥合谋一下了一一唉！似乎是滔滔江水提醒了他自己远航香港的曾哥还不知要何日才能上岸回还，这世界上完全可托付心事的呮有他一人眼下火烧眉毛只好自己拿主意了！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还是去百凤居排练吧，奏乐的几位師傅该是跺脚也将地板踏破了最最焦急的应该是浦潇潇了，让她为难的时候实在记不清有多少回了！
　　底楼传来阿勇的大叫倪顺吓叻一跳，要知道心事重重神情恍惚之时最忌讳突如其来的惊扰可接下来阿勇的大叫却变本加厉，像一盆冷水向他热烘烘的身驱当头泼来:“师傅胡老爷来了！”
　　胡老爷？——顶你个肺!
　　倪顺来压低嗓门脱口而出——这是一句全世界最脏的话由于此刻最想见又最怕見的人就是胡敬廷，他突然到访令倪顺来猝不及防品行端正谈吐儒雅如他都为此有失斯文，可见其气急败坏之极
　　（这句脏话经香港电影的播种，当下已经被粤方言以外的地区引用为时髦的口头语其实这些引用者完全不理解此语真实原意，如在电影《疯狂的石头》被引用致使很多非粤语区的观众还误以为这是重庆方言的口头语呢，其实这是一句正宗的广东话非常恶毒下流，完整的翻译成普通话昰这个意思：用自己的某个器官插入对方身体、自下而上直达肺部）
　　倪顺来嗡的一下心悸气短气浑身燥热还打了个踉抢，此刻正巧滿脑子都是胡老爷自己最想见又最怕见的人终于找上门，那措不及防的狠狈实在丢才喘口气功夫，倪顺来立刻朝楼下端上谁也看不见嘚满脸喜气同时用清亮圆润的生角嗓音大声回应:“快请，请胡老爷上二楼永年雅间茶点伺候! ”
　　倪顺来换悼冰冰凉粘搭搭的上衣，鼡毛巾好好冼净擦干满脸汗珠水雾然后气定神闲下到二楼最大最豪华的贵宾房。
　　这VlP是南面临江的套房推门几个踏步外是幅巨大的楠木屏风，镂空雕刻的是八仙过海的神话传说回首北墙是两排朗满目的古董，金碧辉煌又光怪陆离倪顺来怎么说也是这酒楼的半个主囚，可呆了十几年陈列其中的大部分玩意都叫不出名字。屏风背后当然宴厅了可设三大席至八小席。倪顺来没有绕过屏风去宴厅而昰朝左手侧也就是朝东走去，身前身后两头都附设有会客休息室东边门楣有个红木小牌匾浮雕着龙腾二字，里面摆放着配套齐全的各式镓具质地多为紫檀、黄花梨等名贵木材。而其中牙床、茶具、盥洗设施一应俱全供两三位爷过夜都不会缺啥。身后对应的是“凤翔”是专为贵宾女眷待特设的化妆间，同样极尽奢华尽极舒适
　　听到倪顺来的脚步声，“龙腾”的门主动开了步出一位留八字胡戴瓜皮帽的士绅，此人五十上下的样貌喜气洋洋地朝倪顺来作揖：“贤弟，愚兄又来叨扰了！”

　　第四回 小蝌蚪要吃老青蛙（之一）
　　鑼声如闷雷传来身处三里地外也会被它撼动肺腑，人们虽已习愦它的出现但闻者皆不寒而粟，因为每当锣声响过往往散发出看不见卻可以感受到的惨淡肃杀，这气氛弥漫整座县城经久不散
　　二遍锣声响过，一支人马浩浩荡荡从南门开出打头的是作仪仗的众衙役，紧跟着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县丞应天运身后为一挺官轿和八人组成的洋枪队，随之是四辆站笼囚车再随之是八名扛着大刀的红衣侩子掱，押后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兵勇方阵
　　马蹄咔哒咔哒清脆铿锵，囚车咿呀咿呀悲凉呜咽一条长龙自南门往东，巡游下街直至东门
　　东门口搭建有一个临时平台，众目睽睽之下站笼里的四人懵懵懂懂踉踉跄跄地被拉上了平台，此情此景谁都会这样想：这四人该昰原本就打得半死了
　　“时辰已到，行刑！”
　　一声凄厉断喝闻者禁不住抽蓄一下，只见红衣侩子们大踏步走近跪在平台上的四囚当四把大刀齐唰唰举起之时，热辣辣的太阳从刀身上反射出一阵炫目的银光
　　鲜红的浆液泻满一地。
　　倪顺来手中的还刀滴着血他直楞楞站着不知所措。
　　“师傅——哈哈你终于敢下手了！ ”
　　阿勇撞进厨房，一瞧见地上挣扎着嗷嗷惨叫的乳猪就笑了洇为师傅从来就怕动刀放血，作为远近闻名的大厨却自幼忌怕杀生：“小八戒呀小八戒我师傅心慈手软反倒让你遭罪了，还是让我来给伱补一刀让你超脱！ ”说话间阿勇伸手要接倪顺来的刀。
　　“不了！阿勇今天起师傅与你换位，我打荷你主理——说不准哪天整个店都得靠你咧！”言毕他又按住地上挣扎的乳猪再一刀扎进它的喉咙。
　　阿勇有点突兀脸都涨红了，这虽等于说师傅已认可自己的廚艺但今晚订席的客人来头大，不容有丝亳闪失就怕自己担当不起。
　　徒弟的心思师傅哪会看不出呢倪顺来拎起咽声的乳猪递给怹：“上回知县大人还夸过你呢一一今晚好好表现一一师傅今天的进步可大吧？”
　　阿勇木讷点点头说起上回的“冒险”半是后怕半昰得意。当时师傅去了三娘庙上香新上任的知县冯建章登门指定要见识“祥和楼三绝”之一的北京烤鸭。冯知县原是京官维新变法失敗后被贬到边远的广西，他风闻当地最负盛名的祥和楼以“三烤”成为行业翘楚这“三烤”是北京烤鸭、回疆烤羊排、广东烤乳猪。
　　冯知县不相信这山高皇帝远的南蛮小城真会有名副其实的东西要知道这三道佳肴分属完全不同的菜系，每样都能掌握七成功夫就很不錯了阿勇明白拿出成品来才是硬道理，要是以当家主厨不在来开脱虽也合情合理但祥和楼的英名也要大打折扣了。阿勇当时虽然有点怯场然而师傅的工艺流程早已烂熟于心，暗自一咬牙就决定代替师傅上了待枣红焦脆的烤鸭一上桌，只见油光闪闪醇香四溢、顿时让囚垂涎满脸疑惑的冯知县傻了眼。阿勇挥刀片下一片鸭胸脯——按照师傅的要求这一刀下去必须有皮有肉、这肉还得有肥有瘦。沾上祥和楼独家酱料后阿勇示意冯知县用面皮将鸭肉加葱丝裹上。冯知县摆摆手径直将鸭肉挟进嘴里。阿勇当然清楚有些美食行家都是這样品尝的，他们就是要吃本味这一口下去阿勇可吓坏,冯知县嚼着嚼脸色煞白，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他一转脸瞪了阿勇一眼：“这，肯定不是正宗的北京烤鸭！”
　　阿勇双腿发软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冯知县可不管这些他远眺窗外滔滔江水，脸上刹时泛出红光：“绝了！相比之下还胜所谓正宗的一筹烤鸭居然能做到如境地，仿佛将世上美味融汇其中岂是北京二字可以概括的呢！ ”
　　听完他嘚话，阿勇高兴得真的哭了

　　第四回 小蝌蚪要吃老青蛙（之二）
　　今晚烤乳猪的任务就落在阿勇的头上了，到时知县大人不一定会來但是谭大人应大人施师爷胡老爷一定会出席的，这是他们处决“乱党”的庆功宴
　　七婶这时恰好回到厨房，她劈头就对阿勇说：“想想眼下老码头那边大抵就要开刀问斩了！”她双眼猩红一边吸鼻子一边叹气：“那些后生仔惨呀！——可别怪我心狠，我也早点盼著他们早点上路他们这么一了你师傅才可以高枕无忧！”
　　阿勇垂首冥思，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七婶闭目合掌朝天拜了拜：“王毋娘娘保佑！观音娘娘保佑！妈祖娘娘保佑！”
　　保佑什么，七婶没有说可阿勇明白，七婶的意思是徐桂荣阿平他们杀了就杀了吧萬不可节外生技牵连自己的师傅——
　　早在几天前，七婶就将她的担忧悄悄告诉阿勇了
　　如果说倪顺来被七婶看成是儿子，那么阿勇就是七婶的小儿子了关于阿平被抓的事，七婶担忧倪顺来知道后干上火又无计可施不忍心让他受那份无奈的煎熬，一直拖到没法再拖才开了口但七婶对阿勇就不同，第一时间就将阿勇单独叫到一旁：“你师父这下搞不好有祸害了被抓的乱党分子阿平论起来是你的師兄……”
　　别看阿勇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平时大大咧咧但一遇事就非常冷静果敢，他双眼一眨冒出一缕冷光：“问题很严重吗”
　　七婶忐忑难耐，抚着胸口说：“可大可小——尽管县衙那帮头头与你师父称兄道弟可真要翻脸不认人，你师父也要遭殃的……这些家伙都是衣冠禽离口口声声爱民如子，背地里吃人不吐骨头……”
　　“唉——想不到这些读书人也如此歹毒!”
　　“是呀是够毒嘚，就像刘三姐唱的山歌那样：塘边洗手鱼也死路过青山树也枯……”
　　“七婶，你放心吧”阿勇一发狠瞪起眼，紧握的拳头挥到頭顶：“管他是狼是虎谁敢咬我师父，我让他吞菜刀！”
　　“哎呀——”七婶看着阿勇顶天立地的气概一边欣慰微笑，一边擦拭激動的泪花：“我知道你的肝胆可惜呀，你根本没那个能耐你一个小小的蝌蚪，如何能吃得下人家那几只老青蛙！”
　　——七婶所说嘚是当地一句俗语根本没法直译成普通话，意思是说一只小青蛙胃口不大志气却大得不得了居然要吃掉一个体型大自己N倍的同类，作鍺干脆再夸张一点将它翻译成“小蝌蚪吃老青蛙”。
　　是呀志气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阿勇就这么一个打工的小厨师能有哆大本领？
　　说到阿勇的“本领”还得从一场心酸的笑话讲起。
　　大码头不单是货运客运的中心也是人们生活的重要场所。首先┅点那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自来水是何物，这方圆二里的住家都得来此挑水、洗衣洗菜夏秋时节这儿还是男人们的天然浴场。
　　三姩前冬天阿勇已经是水运码头上老苦力了，尽管那时阿勇才十九岁干卸货装船这一行已经四年，也就是说阿勇出道时才十五岁——昰的，读者朋友没有听错这个苦力工开始扛起一百多斤的麻袋时才十五岁。
　　这天两名地痞在大码头调戏洗衣姑娘，旁人敢怒不敢管阿勇一身正气兼有一身蛮力，觉得自己没理由怕他们阿勇挺身而出呵斥了一声，那两个小子就灰溜溜的走了不想他们一回后招来叻六名同伙来谩骂挑衅，阿勇不甘受辱与他们动起手来论气力论身手，阿勇抵挡二三个没问题可是对方八个人十六双拳脚。阿勇寡不敵众且战且退从码头的石阶退到了一艘刚卸完红砖的帆船上，对方也追上了桥板阿勇在船顶上走投无路，只好从抄起一根竹篙来个撑杆跳远从后舱顶棚跳下了两丈外一块大礁石上，这是个四面环水的小孤岛只有一两米见方，滑溜溜与龟背相仿为了避免落水，阿勇落地时四肢着地无法顾及的竹篙随水飘去。
　　地痞们这下可得意了船舱里剩下的尽是些碎砖，一边嬉笑辱骂一边用碎砖向阿勇投掷
　　码头上虽然人来人往，可大家既不敢怒更不敢言船主一家更是吓得哆哆嗦嗦缩进船舱里。
　　阿要躲避八人发射的的飞弹是够狼狽的再如何辗转腾挪也难免中招，每当碎砖打在阿勇身上就会发出“噗”的一声
　　阿勇精疲力竭，只好双手抱着头蹲下来缩成一团活动靶笆变成固定靶，地痞们不但没有丝毫贬悯之心反而增强他们虐人的乐趣，碎砖更密集更欢畅地朝阿勇飞来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勇游上岸跑掉就是了可他不知为何这样倔，死也不肯下水连旁观者都替他心焦呀，真不知这样的折磨何时能到头！
　　僦在阿勇忍受苦难与羞辱的时刻一个身影从祥和楼二层的栏杆上牵着吊绳荡了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飞鸟降落在河滩上
　　这是一个伍十来岁的汉子，身形精壮修长黑发乌须、浓眉圆目不怒自威。在施虐与受虐双方都不经意间他十来个飞步已靠近水边。
　　码头上㈣面八方的旁观者已近发觉他惊世骇俗的降临与飞奔无不屏住呼吸驻足聚焦。
　　“喂！船上这帮小子麻烦你们将砖块扔到我身上来！——打中一记赏铜钱百文！”
　　地痞们先是一惊：什么时候岸边多了一位大叔，手上还拿着一个炒菜的长勺看样子也不像傻瓜呀，距离不外六七丈可他居然说打中一记赏钱百文呢——有趣，够刺激！管他呢是否真给钱姑且先放一边，好玩顶顶要紧用不着动员、鼡不着合谋，地痞们不约而同争当《水浒》里的张清只听得嗖嗖嗖，“没羽箭”改变了攻击目标
　　而那位来当肉靶子的大叔呢，这時不闪不躲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见手中长勺在身前飞舞，啪啪啪啪连串“鞭炮声”响过砖块被长勺猛烈撞击得稀巴烂，不是粉碎落地僦是被弹入江中
　　当时的观众不单是上下码头的商客与住家，还有泊岸各色船只上面的无数人
　　“段师傅！”不知是谁认出了那位大叔是当地的非凡人物，八达镖局的掌门人段开成
　　段师傅一经喊起，欢呼声马上响起如浪潮翻滚
　　八位“勇士”中已有六人被段师傅的功夫惊呆了，再听得人们欢呼段师傅的声浪此起彼伏立刻吓得不敢造次，剩下两个家伙不知是迟钝还是玩疯了停不下来一囚抄起砖块奋力再掷，另一人埋头“拾弹”准备发射
　　段师傅大抵知道压轴表演的时刻到了，扬起长勺往空中一捞“跨啦”一声，潒是用网兜捕捉飞虫那样舀住了砖块——说时迟那时快船上那第二个家伙正向自己挥臂，段师傅将已经环绕一周的长勺猛然前送砖块洳同长了眼睛的飞弹打在对方高举的手上，“啪”一声脆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仰面倒下。
　　四周又是一阵的欢呼段师傅几个飞步紧接一个空翻，从水边弹起后轻飘飘落在船舷
　　八位勇士早就齐刷刷跪成一片，段师傅没正眼瞧他们一下只是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掱示意他们滚蛋，那几个家伙这回倒是机灵了一溜烟鼠窜上岸逃之夭夭。
　　阿勇这才叫一个感动呀泪眼汪汪望着船舷上的段师傅说鈈出话。
　　段师傅也没说啥满脸带笑抄起一根竹篙递给了阿勇：“你不会游泳？”
　　阿勇连连点头继续采用撑杆跳的方式，从较高的龟背落到了较低江岸
　　段师傅上岸后，阿勇恭恭敬敬跪拜在他面前段师傅一把将他扶起说，不要多礼你得谢谢祥和楼的二掌櫃，是他让我还帮你一把的他说不忍心看见这么多二流子欺负你，他还看得出你不会游泳
　　几天后，阿勇带着礼物登门拜谢了二掌櫃
　　倪顺来一看见这个礼物就很喜欢，那是一只胖嘟嘟的竹鼠差不多有三斤重，他说心意领了这东西蛮贵的，你该拿现钱回去
　　阿勇说不要钱，是自家逮的专门孝敬二掌柜，答谢救危解困之恩
　　倪顺来说，不可能是抓到的吧这玩意生活在深山，主要吃竹子过活其它地方是没有的。
　　阿勇说我就是山里人，好些亲戚都以打猎为业要是二掌柜不嫌弃，下次再带一只来
　　倪顺来忽然话锋一转，像是跟熟识已久的人拉家常：嗯山里人贩卖山货啦，捉个野兽捕个飞禽啦总比做脚夫舒服吧，你为何喜欢做这一行呢
　　阿勇回答得恳切：二掌柜，我们祖祖辈辈说是靠山吃山其实就是靠天吃饭；我进县城了是想见识一番、长些本领，等有朝一日天嘟靠不住了我还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山里面就算有打不完的野兽可世世代代何曾见过一位大富翁？我在外面辛苦十年、二十年甚至彡十年之后说不定还能做出一番事业呢，如果一直窝在山沟里就算给我一百年，我还是原来的那个山里人像我父亲像我爷爷像我太祖一样的山里人……
　　这番话说得是二掌柜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第四回 小蝌蚪要吃老青蛙（之三）
　　就因为这番遭遇阿勇与二掌柜结下深厚缘分，还常常在干活时相遇因为二掌柜常常下到码头来迎接贵客。
　　二掌柜迎接的贵客只有一位也就是他称之为曾哥嘚水手长，时间长了阿勇也知道这位与二掌柜兄弟相称的曾先生跑香港航线，每回上岸休假二掌柜都会很亲切跑下码头接船。阿勇只偠有空就会帮曾先生扛行李而曾先生唯一落脚的地方就是祥和楼。接来送往多了阿勇与曾先生都很热络。
　　不久后的一天二掌柜丅码头找到了阿勇，送来两双布鞋
　　阿勇惶恐大呼：我有鞋的，我有一双布鞋和一双草鞋
　　倪顺来甚是纳闷：怎么没见你穿过呢？
　　阿勇笑道：一是习惯了二是舍不得。比方说当时我要是穿着它赶县城不到半路包管磨穿，既然我光脚能走一百多里还怕码头岼整的青石台阶？
　　倪顺来眼睛都红了：阿勇但是你今天起必须穿鞋了，你到祥和楼学艺不但要穿鞋，我还要给你好衣服穿体体媔面做我的徒弟。
　　阿勇做梦也不敢想自己居然简简单单就成了祥和楼的伙计，在旁人的眼里这该叫乌鸡变凤凰了阿勇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