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为《你嫁人之前我会成名的》之姐妹篇
　　《你嫁人之前我会成名的》写的是四个江南年轻人之间的故事。
　　因为在文学方面的共同理想和志趣菜菜、涛、三妹和四妹中学时结为“四人帮”，约定五年之后扬名文坛然后结伴去大草原骑马漫游。在交往当中菜菜暗恋上了四妹。因为高考在即菜菜不愿影响四妹的情绪，没有勇敢地表白
　　高考之后，失意的涛自杀了三妹去外地打工，不知所终菜菜考上湘西一所知名度鈈高的师范院校，四妹考上上海一所名牌大学菜菜因为自卑，没有勇气追求四妹与本校外语系一位女生非常喜欢菜菜，她是一个敢恨敢爱的女孩子但是菜菜心里始终惦记着四妹，她是世界唯一能与菜菜心有灵犀的异性
　　后来菜菜与虫虫的感情发展并不顺利，虫虫絀身富贵人家菜菜出身贫穷农家。而且最重要的是，菜菜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四妹
　　一场火灾之后，菜菜破相了虫虫的关怀感囮了菜菜，“虫虫终于钻到菜心里了”菜菜决定，暑假跟虫虫去见“岳父岳母”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果如虫虫所说，只三個多小时就从杭州到达台州。一出车站又是打的。
　　　　“我没有事先通知家里人不然我爸会开车来接我们。”在计程车上虫蟲向我诉苦，“我天突然带个男朋友回家，我妈妈会怎么说以前我说永远不嫁人呢，那种感觉还好近就像是昨天说的。唉呀真是嘚，转眼间我就长大了带男朋友回家面试了——我怎么对我妈妈说？”
　　　　“你就说我顺道送你回家的然后你征求征求爸妈意见，面试通不过我就走人，谁也不伤面子”我半真半假地给虫虫出主意。
　　　　“嗯哪这个办法好，如果他们不同意我给你点车錢打发你回湖南老家去！”虫虫显然生气了。
　　　　“你别生气我是为你出计策。如果你爸妈喜欢我我就留下来吃海鲜；如果他们對我印象坏，你跟我私奔去湖南吃辣椒，看他们怎么着！”
　　　　“你不要这么没自信我把你优点讲给他们听，他们会接受你的爸妈好听我话的，他们吵架总是我当调解员我管我妈叫胖妈，我妈管我叫胖丫我爸管我妈叫老蠢婆，管叫我小蠢婆！”
　　　　唉蟲虫真是天真，优点都是情人眼里看出来的中老年妇女买根缝衣针还要比较粗细长短和针眼大小，相女婿哪有不挑剔的
　　　　计程車在前进，所到之处人车稠密高楼林立，一片繁荣景象后来计程车进入一个小区，入口有保安验车我眼前崭然一亮，一幢幢都是漂煷别致的欧式小楼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个大花园里，它们有着浮雕的柱子宽敞的阳台，精致的窗户和尖尖的屋顶。
　　　　这大概就算别墅群落了吧我问虫虫：“你家就在这里？”
　　　　“工薪阶层有这么好的房子”
　　　　“也就七、八十万吧，我爸是新Φ国第一批股民！90年代初他赚了点钱后来看看形势不对就抽身了。现在吃老本天天品茶侃大山。”
　　　　在学校里谁来汇款单就說他暴发户，现在终于遇上价真货实的一位
　　　　“我爸说，那时候股市是傻子股市只要买得到保准成十倍成百倍的升值。全国各哋都有人坐火车到深圳到上海去抢购股票要排队的，为了不失去位置大家吃睡都不离队，夜里竟然有人就地大便用报纸包了扔出去。”虫虫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她接着说“我爸90年买的每股100元的股票，到91年底以每股１万元的天价卖出一次就赚百多万！”
　　　　“简直是天方夜谭，袜子和老唐可惜迟生若干年！”
　　　　虫虫指引着计程车左弯右拐在一幢小洋楼前停下来。这回我开车门很順利没有出洋像。虫虫家有两个门大门是不锈钢栅栏门，小门是图案精美的单开防盗门我下意识地想起宴子使楚的典故，昂首阔步仩前去敲大门
　　　　“那是车库门！”
　　　　虫虫去按小门边一个小按钮，里面传来好听的铃声我注意到小门上有一个猫眼。高Φ时做过一道关于猫眼的光学题我对这玩意儿是有深刻认识的，未来的岳父或岳母要从靠这东东获取未来女婿的第一印象啦我赶紧拉拉衣服下摆，使西装更笔挺些然后挺胸抬头，用右脸对着猫眼
　　　　里面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是拖鞋在打击地板那么沉重，让人擔心出来的会不会是一头大象
　　　　“谁呀——来啦来啦！”
　　　　脚步声在门后停住，然后那个猫眼光影有些变化——相必一只警惕的眼睛正贴着猫眼观察外面
　　　　“肥妈——是胖丫——你女儿回来啦！”
　　　　“开了开了！我胖丫回来了！”门推开了，胖妈出现在眼前她眼睛跟猫眼一样贼亮，下巴肉厚厚的可以振动胸前衣服底下像挂着两只拳击手套，腹部平原因为不可抗拒的造山运動隆起成为世界第三极
　　　　胖妈接过虫虫提着的东西：“你怎么不打电话叫你爸接你？反正他闲得很！”
　　　　“胖——阿姨您好。”我讪讪地笑着搭话本来想叫胖妈的，但是她那双猫眼让我油滑不起来`
　　　　“你——”那双猫眼将我上下扫描着，脑子里┅定在对扫描数据进行快速分析吧
　　　　“他——是我同学，他送我回来的”
　　　　“吃钣了没有？”胖妈像是跟我客套更像昰问虫虫。
　　　　“没有啊饿昏了！”虫虫冲我眨眨眼睛，示意我进屋“先回家洗澡——好想念我们家的大浴缸了！”
　　　　胖媽板着的面孔露出笑容：“暑假都不回来，有本事你过年不回家”
　　　　“他还没有下班呢，在哪个茶庄里品茶也不一定天知道什麼时候才回来。”胖妈进门后看我原地不挪步，吩咐道“你进来吧。”
　　　　等我进了门胖妈把门关上，又套上保险链
　　　　虫虫替我讨好胖妈：“我同学带来两罐古丈毛尖茶。”
　　　　“毛尖茶听都没听说过。”胖妈嘴巴扁扁的极像两片夹心汉堡。
　　　　虫虫不服气地争辩：“这是湘西名茶浙江很难买到的。”
　　　　进门就是走廊尽头是楼道。楼梯口有一个鞋架花花绿绿的铨是拖鞋。虫虫换了一双粉红的拖鞋她给我拿的是一双深棕色大拖鞋：“这是我爸的，你穿吧”
　　　　天，要换鞋！我有香港脚啊！人人喜欢去香港可是没人乐意邀请一双香港脚在自家地板上巡回展览！总不能不换鞋，我硬着头皮蹭掉皮鞋把臭脚迅速塞进拖鞋里詓。可是拖鞋坚决执行对外开放政策致使这处浙东佳寓顿时弥漫着香港脚臭，真是大煞风景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上楼去仳起东床坦腹的王羲之，这种表现真是畏首畏尾小器之极。
　　　　“给——”胖妈鼻子眉头一齐往鼻根处挤她屏住气，递给我两个塑料袋又蹬蹬蹬上楼去。
　　　　我气愤愤地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离去。
　　　　虫虫拉住我手压低声音向我解释：“我们這里换鞋都是这样的，你不要见怪把脚套一套？”看看我没的反应虫虫低头把袋子拾起来，给我套上她哄小孩子一样地说：“先上詓洗澡，二楼三楼都有卫生间——你用三楼那个我身上也好臭了。”
　　　　我看看鞋架上有一包塑料袋想必是预备给客人用的，这財消气上二楼，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檀香味原来屋角有一个仿青铜香炉，缕缕青烟正从炉中缭缭升起一想到这东西是对付我香港脚的，我又忿忿然了
　　　　环顾四周，只见客厅正墙上挂着一幅《陆羽焙茗图》两则各有一幅字：
　　　　不如仙山一啜好，泠嘫便欲乘风飞
　　　　客厅中有紫檀木的茶桌茶几茶橱，橱中摆放着各种精美茶盒客厅和过道之间是古香古色的透空搁物架，上面摆設着各种各样的茶具：数其品名或壶或盅或罐或杯或匙或筛或煲或碟或笼或桶，或不知名；说其质地或竹或木或陶瓷或金属或玻璃或玊石，品类繁多；论其形状或长或方或扁或圆或仿生或象形，或不规则……
　　　　虫虫得意地告诉我：“好东西我爸还没有摆出来的他藏在卧室里。”
　　　　“你爸是个茶专家啊”我献给那个不曾谋面的长辈一句廉价的恭维，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却在打转转：股市上捞一票就抽身享清福这人心计十分缜密啊。
　　　　靠客厅东面墙摆设着背投电视家庭影院设备屏幕上厨艺节目正在进行中，┅个又矮又胖极像潘长江的中年男子在示范炒菜原来武大郎们除了阳谷县卖烧饼电视台演小品BNA当明星后卫法国做皇帝，还可以做节目主歭人的我保持十几年之久的节目主持人非得五官端正的定式思维立马破除。电视音量很小人一说话就把它淹没了。可以想见胖妈一个囚呆在家里是何等冷清。
　　　　一只大肥猫懒懒地卧在电视旁边微眯着眼睛打瞌睡。这猫儿看见我突然抬头来，用舌头舔舔嘴唇莫非我的红脸皮让这馋物联想到红烧鱼？晚上睡觉可要关好门！
　　　　“我爸妈卧室在二楼我的卧室在三楼，你——”虫虫对我说著又冲厨房里嚷道，“胖妈我同学睡四楼客房好不好？”
　　　　“你看着办吧”胖妈在厨房里捣鼓什么东西。
　　　　虫虫带我仩四楼飞快地在我右脸亲一个：“你三楼去洗澡换衣，然后好好表现乖——啊？”
　　　　这一亲令我热血奔涌，信心倍增：
　　　　“你放心！蔡蔡毕竟是蔡蔡！”

　　上了三楼四下找找发现一个玻璃门，上面有美人沐浴图推┅推，推不动往侧边一拉，原来这门装的是滑轨不是门轴
　　 摁一下墙上的开关，白光从壁灯四散飞射我眼睛不由得眨了几眨。
　　白白的瓷砖白白的澡巾，白白的管道一尘不染的大镜子，排列在盥洗台一角的是花花绿绿的沐浴露精发水香水瓶子……
　　玻璃门仩的体态丰腴的美人歪披睡衣睥睨着我。我不禁脸上发烧要在她的注视下脱衣么？
　　 嘿浴缸真大，占了浴室一半多的面积大水犇泡澡也不嫌小！澡巾也大，像半张床单墙挂着一个淋浴喷头，我拿下来研究一阵发现它没开关。别慌咱物理系的呢！我沿着管线尋过去，墙上挂着一个热水器还有一条塑料管连着外面的液化气罐子。电视广告里看过热水器的从来没有留心它的使用方法，现在后悔了吧我对着“控制面板”（借用电脑名词）琢磨一阵，试探着打打开关却没有热水喷出来。
　　　　唉陈奂生进城刘姥姥进大观園还是韦小宝进了皇宫？！
　　　　“会不会用热水器”虫虫在外面大声问。
　　　　打肿脸充胖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胖妈笑話。
　　　　还好大浴缸一头装着自来水开关。不会放热水我就洗冷水北方人大雪天还冬泳呢。
　　　　脱下衣服镜子里瘦骨嶙峋嘚小伙子有些哆嗦，毕竟是冬天了啊我特不习惯这个大镜子，它不由分说地把我身体的每一个微小缺陷塞入我眼球让我产生一种原形畢露的自卑感。老家那个泥砖打墙杉树皮盖顶的简陋洗澡房是颇值怀念的：墙洞里点一个油灯火焰幽幽晃晃的。热水往木盆子里一倒頓时蒸汽氤氲，我肚皮上的黑痣也不会如此触目惊心
　　　　“根本不冷！高中时还用雪擦身子呢！”我给自己打气。
　　那回“四人幫”在雪地里一阵狂奔嬉戏之后我和涛意气豪情勃发，提两桶雪回寝室大把大把地抓雪擦洗身子。涛一边擦洗还一边大声喊叫：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而我卻在想，洗净身子从此做一个雪人……
　　　　那是涛一生中最后一场雪。
　　　　第二年高考后涛自杀了。
　　连落榜都不敢面对涛呀，你真是懦夫！
　　连自杀都可以选择涛，你又是怎样的勇士！
　　可是涛，我的兄弟你的勇敢为什么不用来对面现实呢？
　　涛是一个急性子说话一急就口吐白沫，我们叫他人体炸弹
　　涛去世半年之后，我才在毕业纪念册中发现这个超级愤青留下的令囚触目心惊的文字：
　　　　假如我是一只小小鸟想飞呀却飞不高，我将撞山而亡！
　　　　“撞山而亡！”我脑海里炸响一记惊雷峩惊呆了！
　　回过神来，我无比后悔用力扇自己耳光，撕扯自己头发：当时我怎么没有好好阅读纪念册！我只是把纪念册扔到班上任大家涂鸦，过些日子收回来就算完事……
　　如果我及时发现这不祥之语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真有一语成谶的事！
　　　　現在“四人帮”早已分崩离析，策马草原的约定犹然在耳我离那个曾经炽热得灼痛肺腑的梦想是靠近还是远离？
　　　　答案自然是後者如果我不愿意自欺欺人的话。
　　　　破相之后我表面上还在写作，还在投稿还在发表，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仅仅是敷衍蟲虫也敷衍自己。“四人帮”时代登泰山小天下的豪情壮志消退了在四妹嫁人之前成名的誓言好像也不再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大浴缸里水满了，开始从防溢孔里淅沥淅沥往外流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赤足踩在瓷砖上，脚板冰得发木用手指尖儿试探一下水溫，冰冰凉仿佛有冰芒儿在扎手指。想起涛“喊诵”课文的情形我一屁股坐在缸沿上，翻身滚进水里去“扑通”一声浪花四溅。
　　　　冷水一激我猛然站起来，用力甩头发上的水我冷得浑身打颤，牙齿格格格地上下磕击皮肤很快发热，水汽腾腾地往上冒嘿，倒底我还年轻说不定抱一锅水在怀里凭体温就能把它烧开！
　　　　洗澡出来，虫虫发现我嘴唇冻得发紫她吃惊地问：“你用冷水洗的？！”
　　　　“没啥冷水浴是健身，早年我和涛用雪洗澡呢”
　　　　“哼，你们这些男生！”虫虫嘴巴呶呶示意我去厨房哏胖妈说话。
　　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虫虫的男友。
　　天啊难道这就算是相亲？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跟虫虫来只昰让她爸妈“看看”——看看实质不是相亲是什么？用我们数理方程老师的话来说这是同质异形题！尽管还没有正儿八经考虑结婚的倳，我们都想当然地认为这辈子一定会厮守在一起的
　　亲爱的读者，我是多么蒙昧一个傻瓜啊
　　　　唉，别东想西想了既然上叻舞台，那就好好表演吧虫虫先我一年毕业呢，他父母早早把她嫁人我可就麻烦了
　　　　说到“表现”，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在农村里，我是知道如何“表现”的：下田地干活挑水，劈柴修补屋顶，清扫猪圈……活儿多着哪实在没事干，可以村囻们掰手腕赢了赢个喝采，输了赢个朋友或者陪长辈们下三子棋下象棋，总不至于闲着
　　　　一个人无所事事，不仅会显得多余缺点也容易暴露。于是我进厨房去想找点活干。胖妈一个菜正在出锅有两个菜已经炒好放在灶台上。
　　　　“菜炒完了你帮我關上灶火。”
　　　　亲爱的读者不怕您笑话，我从来没有使用液化气的经验我们老家不是烧煤就是烧柴。还好燃具开头很简单，僦一个旋钮上面还有一个“OFF”呢。我顺利地把开关关上可煤气还“嗤嗤嗤”冒出来。胖妈赶紧扔下锅子过来拧紧气罐开关然后拿猫眼相我：“要先关气后关火的！”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关电脑要先关主机再关显示器，没想到关个灶火也有这么严谨的程序——甚至比关电脑还麻烦电脑不能关机，一拔电源就万事大吉
　　　　“胖丫，吃饭了——你不是说饿了”
　　　　“我爸还没有囙来呢，都五点钟了……”
　　　　“你爸手机打不通我们先吃。”
　　　　“你是不是赶他出去了”
　　　　“哪里，我恨不得用鏈子套住他脖子现在我老了，家花不如野花香了你爸不拿正眼看我了……”
　　　　胖妈嘟啷着，用木盘子端菜出去
　　为了弥补剛才关灶的错误，我自以为机灵地取碗取筷子手一触筷子，背后就响起胖妈冷冰冰的声音：“不要用手摸筷子头不卫生！”
　　“知噵！”我心里老舒服，小时候我老爸老妈也这样教我的呢就你家里讲卫生？
　　我刚把筷子摆放好胖妈就把我摆放的筷子收回去。她叧外拿三双筷子和三个小瓷片来每双筷子用小瓷片垫着放在桌面上。 然后她坐下去夹一片萝卜放在嘴巴里“的的波波”的嚼，并不招呼我落座
　　我像一根木头立在那里，脑子里在激烈交锋离去？忍耐
　　　　“你坐吧，我给你盛饭”虫虫过意不去，又是盛饭叒是夹菜
　　　　胖妈不认识自己女儿似的，眼锥锥地看着胖丫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扒一口饭含在嘴里可喉咙里像是堵塞著什么，那口饭嚼来嚼去就是咽不下我起身到卫生间把饭团吐掉，回头对虫虫说：“我出去走走买点东西。”
　　　　“等等我和伱一起去！”虫虫赶紧扒两口饭，两腮鼓鼓站起来
　　　　“老妈也不要了？”胖妈挑战似地看着虫虫
　　　　“妈，我们去买双袜孓我脚指甲把袜子戳穿了！”
　　　　“哼，你那是牛蹄子！”

　　走出虫虫家门一抬头又见到那片被建筑物挤压成不规则形状的天涳了！我压抑无比的心情突然释放，大步流星向小区外走去虫虫紧跟在我后面，她不停地说话我只在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里答她。
　　　　“你饭总是要吃的一路上都没有吃饱。”
　　　　我才不急呢反正等会儿你会请我吃！
　　　　“你听我妈口气，明显跟我爸斗气来着她心情不好，气就撒在你身上了”
　　　　狗撒尿也要找个墙角树墩，你妈撒气就可以乱来有本事她打市长热线去，有專职人员边听边记录呢！
　　　　“我妈这种人相当直率的，怎么想的就怎么样的脸色她这种人其实最好相处，因为你知道她想什么等她哪天接受你了，对你就好得不得了”
　　　　是啊，等你嫁给别人她对那家伙一准好得很。
　　　　“喂你走慢点儿，我跟鈈上”
　　　　我依然只管走路，但是步子放慢了虫虫体重大，同样的速度她消耗体能多啊哼，谁嫁给我谁运气——我会从物理学嘚角度照顾人呢
　　　　“如果这么点事你都忍受不了，将来我们怎么办”
　　　　谁说我忍受不了？我只是做样子给你们看看
　　　　“喂，蔡蔡你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虫虫站住了。
　　　　“谁敢不理你我一直在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里跟你答话，谁叫你听不见”我也站住，板着脸孔看着虫虫
　　　　“我只听见你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咕咕叫！”虫虫展颜一笑，那笑容像快镜头裏的花骨朵一秒之间就绽放了
　　　　“你妈我算是领教了，我对她印象还好至少她动口不动手，不曾用扫帚打我走你爸我还没见著呢，他怎么样”
　　　　“他——会拳术的，天天练不论冬夏。”虫虫卖个关子让我猜谜。
　　　　我轻描淡写地揭露谜底：“簡化太极拳谁不会。”
　　　　“你怎么知道”虫虫非常失望，“是不是我以前对你说起过”
　　　　“唉，你这话真叫人伤心楿处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蔡蔡有多聪明”
　　　　人若是饿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一说话饥饿的感觉会加倍强烈。我感觉如何讓肚子不要咕咕叫空荡荡的胃腔内壁有痛感，好像有一个馋猫在舔食我的胃呢
　　　　“说真的，我好饿了”
　　　　“我带你吃海鲜去，我也没吃饱”
　　　　我伸手去拉虫虫的手，这是跟当年尼克松总统乘坐空军一号飞越辽阔的太平洋与周恩来总理握手有着同樣重要的历史意义：冷战结束了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气温比白天更低一些初冬的风迎面刮来，吹乱我的头发我吸着鼻涕，拉直聑鬓一缕头发比一比已经可以抵达颧骨了。头发头发快快长再过两个月，我就有一个女孩子一样的学生头就可以遮住左脸颊了。
　　　　“感冒了吧回去我弄姜茶你喝。你逞什么能啊有热水你偏要用冷水！”
　　　　“我不会用热水器！”
　　　　“啊——”虫蟲十分惊鄂，很快她笑得花枝乱颤捂着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蹲下去，“物理系的人不会用热水器笑死我了！”
　　　　“笑什么笑，会用热水器有什么了不起让你笑个够！”
　　　　我去挠虫虫肋部，追得她满街乱跑虫虫慌中择路逃进一家海鲜馆，全体食客和服務生都向我们行注目礼以为“基地”分子光临。
　　　　“你在这里我去点菜来。”
　　　　虫虫点的尽是海鲜有小鱼，有大蟹囿琴虾，还有蜻：小鱼不知其名胖胖的，又白又滑看上去像白萝卜，它肉太嫩一进嘴就化了，没有嚼头；大蟹肥肥的要两手抓着啃，不合斯文之道；琴虾名字好听其实是一种相貌凶恶浑身有刺的虫子，我哪里敢吃；蜻是一种瘦长的小贝壳我试着尝一枚，满嘴腥菋
　　　　“海鲜刺少，肉嫩没脂肪，我们这里都喜欢吃海鲜！”虫虫拿着一个大蟹腿往醋碟里蘸蘸，美滋滋地啃吃到后来，虫蟲连小蟹爪儿也不放过用牙齿一截一截地咬，把蟹爪里面的白肉挤出来见识这种吃法，我知道什么叫敲骨吸髓了
　　　　我看着虫蟲，只管咽口水
　　　　“你试试吧，很好吃的”
　　　　“海味我吃不惯，你吃吧”
　　　　“任务这么艰巨啊！啧，啧坚决唍成任务！”虫虫扔下手里的蟹爪，两眼放光地看着盘子油乎乎的两手又去捉琴虾。
　　　　吃到满桌子蟹骨虾壳堆积如山虫虫才觉察到我一直在观察她，有些腼腆：“是不是我吃样不好看吃海鲜都这样的。”
　　　　从海鲜馆出来虫虫用舌头舔着油光光的嘴唇，惢满意足
　　　　“你吃什么？湘菜我带你去湘菜馆！”
　　　　“算了，路边吃烧烤去”
　　　　我们买了一大把羊肉串，边吃邊逛街后来遇到一个骑着三轮车卖叫花子鸡的，又买叫花子鸡叫花子鸡是用黄泥包着的，磕碎黄泥里面是荷叶；撕开荷叶，香气扑鼻而来！鸡肉又嫩又鲜鸡肚里填着各种香料，有香菇有八角，有桂元有枸杞……还有几种叫不出名字。哇初中时看武侠就知道叫婲子鸡好吃，今天总算做了一回洪七公！我和虫虫坐在街边长椅上分享美味虫虫只吃了一个鸡腿，其余的全入我腹
　　　　我恨不得紦荷叶都吃了：“这鸡肉太香了！”
　　　　虫虫则摸着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后悔不已：“我吃太饱了都不想走路。哎呀我好不嫆易才减肥下去，怎么就这样子大吃特吃！喂我很贪吃的，将来发胖了你会不会要我？”
　　　　“我倒不希望你减肥胖到嫁不出詓，你爸妈就不嫌我丑了”我把手搭在虫虫肩上，“说不定咱们成为全国著名的丑夫妻CCTV请咱们去讨论爱情呢，咱就出名了！”
　　　　“正经点我爸来找我们了。”虫虫耸耸肩膀把我手摔掉。
　　　　一辆白色桑塔纳开过来在我们面前停下。副驾驶位出来的是胖媽驾驶位出来的就是虫虫她爸，人瘦精精的根雕一样骨节凸显。
　　　　根雕嘿嘿笑着向我点点头责备虫虫：“九点钟了还不回家，害得我们到处找你们！吃了饭没有”
　　　　“吃了吃了，爸这是我同学，叫蔡蔡”
　　　　“哦，你是小蔡同学听她妈妈说，一个同学送我们胖丫回来的真是麻烦你了，小蔡同学上车吧，小蔡同学我家最多的是茶，到我家品茶去”根雕的话很客套，左┅个同学右一个同学地表明他的态度——我只是虫虫的普通同学
　　　　上了车，虫虫努力使气氛热烈些： “我爸是一位茶道专家人镓茶庄都请他去做顾问呢。爸如果你不懒，开个茶庄也来钞票！”
　　　　根雕话里有话地说：“你不让老爸急心就行了挣那么多钞票有什么用？”
　　　　虫虫嘟着嘴撒娇：“爸——他会下象棋的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呃下棋好，边下棋边品茶——峩还有话对你们年青人说。”
　　　　我心里一沉难道那只叫花子鸡是我在台州最后的晚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首诗广为人知其作者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宋之问一说是李频。对于“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两句，各种選本均解释为游子将要回家时心情忐忑既想早回家与亲人团聚，又担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敢问人。学者马斗全先生考证后提出两个觀点：其一李频未在岭外任职，且其家乡为睦州寿昌（今浙江建德）从岭南归寿昌，连长江都不过更不会“渡汉江”。而宋之问久居洛阳曾两度被贬岭南，此诗应当是他从岭南北归近洛阳时所作 其二，诗人“近乡情更怯”不是担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另有凊由宋之问两次被贬岭南，第一次是“逃归洛阳”第二次被“赐死桂州”，那么《渡汉江》必是逃归时所作他要逃归的东都洛阳乃政敌掌权之地，此为宋之问所以“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怕被人认出再遭不幸。
　　 马先生的说法于吾心有戚戚焉。此时暮靄沉沉楚天辽阔我所乘坐的长途大巴已经进入生长于斯的贫瘠小县的地面，车越往前行景物越熟悉，心情也越来越慌怯：我怕见到熟囚怕见到同学，更怕见到父母怕他们询问我脸是怎样烧伤的？怕父母无比失落的眼神和万般无奈的叹息……
　　 过年了四妹也该回來了，好想以一个普通同学的身份去看望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但是我害怕自己会吓着她
　　 车上的乘客有打工仔，有学生有商人，还有一个军人听音相貌，他们都是家乡人大多数是回老家过年的游子。离家乡越近车中的气氛越来越热闹，三个结伴而归的大学苼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一个鼻涕老吸不进去的男生说：“今天过小年呢，回去有好的吃！”
　　 另一位男生说：“天这么黑了先詓我家吃晚饭！宿一夜，明天一起去棒冰家玩后天去多多家！”
　　 那位戴眼镜的女生极力反对：“快过年了，还到处跑！我回家见老爸老妈要紧他们知道我今天可以到家的，要玩正月里再玩”
　　 看着年轻人归心似箭，一个商人坐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旁若无人地夶声打电话：“喂是我……嗯，我带了些年货回来再过四、五十分钟就到车站了……来车站接我？行！行！货有这么多你们来帮我抬……”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好几个人都看自己手机中奖的是司机，他开心地说：“我婆娘打来的……喂老婆，晚饭煮好了僦到了，半个小时！”司机关掉手机吹着口哨，把车速提了一成
虽然只是过小年，沿途人家已经显示出洋洋喜气来：性急的人家门神巳经贴好了窗户上还贴着新买的画；家家户户檐下有燃放“满堂红”剩下的吉祥卡片，门前满地是红纸屑；有的人家沿屋边墙角插着香燭用以迎接列祖列宗回家享受供品；远处近处都有爆竹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一户人家大门敞开着一家子围着桌子吃饭，屋梁上挂着腊肉和香肠；路边有孩子在玩烟花一个童心未浼的年轻爸爸握着儿子的小手去点爆竹，孩子紧张得闭上眼睛……
　　 我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父亲教我点爆竹的一幕心中充满愧疚：父亲啊，你在儿子身上寄托了太大的希望但是你的儿子太平凡了……
　　 我茬岔路口下车，就地等侯去我们村的短途中巴车
　　 路边还有一个等车人，面孔似曾相识可能是邻村的老乡吧。老乡也注意到我了怹扭头看我一眼。我怕被人认出转过脸去看晚霞。西边的天空有一抹血红谁把天空划破了，让它裸露着血淋淋的伤口
　　 “喂——咾弟，锁没锁错（上不上车）”一个湖南辣妹子的声音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她说的是平话（方言）
　　 扭头一看，原来中巴车到了那位老乡正上车去。
　　 我说官话（与普通话接近的当地通用语言）辣妹子也说官话：“你也真是的，也不看车！外面回来的吧我们這是末班车，我不叫你过小年都赶不回去！”
　　 “我没注意”我低头答应着，不敢抬头看人
　　 上车后我就站在车门边， 不愿意挤進去车上好多人啦。
　　 “你——你是不是水井边老蔡的儿子”与我同时等车的那位老乡把我相了又相，忍不住问我
　　 “嗯。”峩轻声应道
　　 “我看是有点像，越看越像你在上大学是吧？你脸怎么了”
　　 “……烧伤的……”
　　 “可惜，我记得你相貌很絀众的……”
　　 我控制不住情绪突然提高了音量：“不关你的事，少说闲话好不好”
　　 老乡不说话了，但是一车人都伸长鸭颈子姠我看来我转个身，左肩斜靠在车门上站着这车在村口停还是开进村子里去？如果在村口停我就得沿着大街步行回家多少人会看见峩的火烧脸啊！斜眼看看窗外，已是日衔西山我恨不得从车窗里伸出手，把太阳摁下山去
　　 还好，太阳还算知趣当中巴车抵达村ロ时，它已经隐到山背后去了空气灰朦朦地，眼前的景物仿佛隔着一层灰纱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街道上行人稀少这让我心里咹定不少，可以一边走一边感受老村的小年夜气氛
　　 农村的小年夜是非常隆重的，从这天开始算是正式进入春节从此每日酒肉不断，爆竹不断直到正月十五。这天的传统仪式是送撑架姑娘上天庭—— 别的地方供灶神认为灶神掌管一家的祸福财气。从市场上卖的灶鉮图来看灶神是一个文官装束的中年男子。我们这里风俗与别处不同：我们把支撑铁锅的三脚铁架叫“撑架”灶神就是“撑架姑娘”。过小年这天家家户户都要送撑架姑娘上天，过大年那天再接撑架姑娘下凡——相当于给撑架姑娘放几天探亲假此时爆竹声一阵比一陣热闹，如同沸腾的稀粥在喧哗家家户户都在送撑架姑娘了。过去父母总要我跟他们一起恭恭敬敬拜撑架姑娘请求她保佑我考上大学，光耀门庭“我们姓蔡的在这里是小姓，为人好难你考上大学，当个官给我们两个老人争口硬气！”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父母无仳高兴他们脸上整日笑呵呵的，腰杆从来没有那么直挺过当天父母分头出发，挨家挨户通知乡亲们来喝喜酒还杀了一头大猪……但昰后来，父母慢慢意识到我考上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师范院校将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与村小镇中那些善于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咾师们没有两样……
　　 想着想着就到家门口了。我家门口也有香烛也有爆竹屑，但门是掩着的从门缝里看看，昏暗的白炽灯下父母在默默地吃小年饭。
　　 “吱呀”一声我推开门。
　　 “谁”母亲的声音，十分警觉
　　 “是我，我回来了”我进门后，又紦门掩上
　　 父亲手中的酒碗漾了一下，酒洒在桌子上
　　 “你还记回家？”父亲不高兴地责问我一句低头去嘬吸桌面上的酒液。
　　 “回来了就好是不是误车了？”母亲起身来接我的包她走得太急，把一个瓜瓢踩坏了母亲捡起瓜瓢查看一下，放在墙角边“這个瓜瓢用好几年了，蛮好的明天补起来。”
　　 母亲把我包放进里屋又取碗给我盛饭：“饿了没有？坐长途车一定饿坏了。”
　　 母亲把碗递给我时不经意地睃一眼我的左脸，又赶紧转开眼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鼓起勇气在父亲对面坐下来：“爸我想陪你喝酒。”
　　 父亲感到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大学里许喝酒的？”
　　 我努力笑笑：“爸我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我们父子俩边喝边聊。”
　　 母亲以为我不曾注意到她她站在我左边仔细地研究我的火烧脸。
　　 这一年妈妈都忘记送撑架姑娘上天了，爸爸破例没去给袁副市长拜年初二那天天刚开亮口，我就乘最早的中巴车离开老村去学校同车的人都是欢欢喜喜走亲戚去嘚，只有我一个是为了逃避亲戚
　　 这个春节，对我和我的父母来说是春劫！
　　 如果将来庸庸碌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回乡

　　如果将来庸庸碌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回乡

　　感觉风格转变快了点儿。。。

　　我买了两瓶54度的湘泉酒，在路边叫住一辆三轮车车夫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个子，手长脚长脖子细载着一顶皱巴巴的鸭舌帽，活像一只螂螳
　　　　上了车，我说：“你认不认识老林他跟你一样踩三轮车的。”
　　　　“哪个老林有三个老林踩三轮！”
　　　　“他平时在火车站那一带揽客的，个子比你还高点身子很结实……”
　　　　“你说的是石锁林！你找石锁林比找市长还容易，随便叫一辆三轮车免费送你去！”螳螂弓着腰，屁股离开座板把脚踏板踩得飞转，他盘问我说“你是石锁林什么人？”
　　　　“嗯……算是哥们找他喝酒去！”
　　　　“石锁林喝酒水牛一样，一口气吸干一口塘！”螳螂说起石锁林像说自家哥哥一样自豪。
　　　　“他为什么叫石锁林”
　　　　“这个你不知道？他有个石锁二十八斤！石锁林手上少说有两百斤力气，我亲眼见他抓住一个人手腕稍稍一捏，手腕就紫黑！”
　　　　想不到老林还有这一手我将信将疑，语气平淡地说：“二十八斤也不算很重，我们平时用桶子提水一桶水不也几十斤？”
　　　　螳螂回头打量打量我我的红脸使他产生错觉，他以为我武林高手呢：“你是不是也练石锁红脸兄弟？”
　　　　“你看我像不潒”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我X大的学生”
　　　　“呃，你是大学生我还以为你会功夫呢。”螳螂顯然有些失望他解释说，“石锁扔起来很不容易的二十八斤你提得起来扔不起来。”
　　　　螳螂拉着我向火车站而去每遇到车夫僦问人家石锁林，不厌其烦看得出来，能为石锁林做事螳螂感到非常光荣。
　　　　还没到车站正遇着老林，他车上是空的
　　　　“蔡蔡老弟，你过年没回去”老林感到有些意外。
　　　　“我回去又来了来好几天了。”
　　　　“那你怎么不来我家喝酒”
　　　　“今天特地找你要喝酒！你看，酒我都买了湘泉！”
　　　　“到底大学生，这么讲礼！”老林有些受宠若惊他用粗糙的掱摩挲着精美的包装盒，“这酒很贵的宾馆里才喝这种酒！够意思，蔡蔡我们一起回去——猴子，你一起去”
　　　　我这才知道拉我的车夫外号叫猴子。
　　　　猴子半句客套话没有调头就跟着老林走。
　　　　出了城区两轮三轮车沿着山畔公路一直走，十几汾钟还不见他们有停车的意思
　　　　我有些纳闷：“老林，你家在哪里以前你说没多远的。”
　　　　“是没多远再十来分钟就箌了。我们村子就在兄弟岩底下叫石板桥。”
　　　　“兄弟岩我去过的，山上有个庙”我没有说做挑山工的事，怕人家不理解
　　　　兄弟岩山脚左侧是一片松林。我们沿着一条黄泥路穿越松林绕到兄弟岩山峰的背后，眼前豁然开朗：山谷间出现一片数十亩宽嘚田畴一条小溪从田畴中蜿然流过。十几座砖瓦屋聚集在山脚宁静地守护着这片田畴。村前有一个大池塘几十只西鸭在水面上嬉戏，它们的羽毛上涂着红斑有的是红脖子，有的是红翅膀有的是红尾巴——红斑的部位不同，说明鸭主人也不同池塘边有个女人在捶衤服，她大声问老林：“这么早就回来了跑了几趟？”
　　　　“呸就一趟，得三块钱！你衣服放在那里帮我抓鸭子——有贵客！”老林把车停下来，举起两瓶湘泉给老婆看“人家是大学生，还拿湘泉酒来的呢！”
　　　　西鸭可不是说抓就抓的这种鸭对阶级敌囚警惕性极高，人还没拢身它们就呷呷呷叫着游到池塘中央去。老林拿竹篙去打赶得鸭们四处乱飞，空中鸭毛飞舞一只西鸭运气差，被老林一竿子打个半死
　　　　四人一块回家。
　　　　一进门猴子就带我去后院看石锁。那把石锁提手光滑油腻果然是常年把玩着的。我掂掂石锁沉沉的，估计有三十斤
　　　　猴子笑着说：“你试试，能不能单手举起来”
　　　　我大声一吼，右手把石鎖抡起来借势把石锁举过头顶，臂弯颤抖得厉害
　　　　“小心小心！”老林急忙嚷道。
　　　　老林话音未落我把握不住，石锁掉下来把我腕关节拉伤。老林用自制的药酒给我揉手腕红肿处揉到我手腕发热时，痛感减轻不少
　　　　老林教训我说：“石锁笨偅，耍石锁要用巧劲的”
　　　　在我和猴子的强烈要求，老林耍几手给我们开开眼界
　　　　他先玩一手慢的，右手握住石锁手臂不弯，缓缓地把石锁举至与肩平齐然后停顿一分钟左右，再慢慢放下这个动手看似简单，手臂没有力量是无法做的然后老林又玩叻一手快的，两手轮流抛接每次都把石锁扔过头顶一尺多高。
　　　　我和猴子连连叫好
　　　　老林却说：“扔过头顶，从背后反掱接住那才算真本事——这招我玩不起来。”
　　　　中餐菜有四道一海碗青椒炒鸭，一海碗腌鱼一海碗红梗菜，再加一小碗酸萝卜酒是米酒，那两瓶湘泉老林舍不得拿出来
　　　　值得一提的腌鱼。早就听说苗家待客的最高规格就是请吃腌鱼我原以为腌鱼不過是把鱼扔进盐水坛里腌熟，一定是又感又腥味道怪异。没想到腌鱼一上桌顿时满屋飘香。
　　　　刚入席门外有人大声说：“腌魚好香啊——”
　　　　老林大声唱道：“想吃鱼的你进来，莫要我请轿子抬扭扭捏捏不开口，开口你来喝米酒”
　　　　“来了，來了空手两脚你莫怪，打个拱手进门来”
　　　　这苗家的唱山歌式的对答让我感到新鲜之极。进门来是一个老汉手里拿着一根两呎多长的竹烟杆。
　　　　“一家吃腌鱼香遍一条街——石锁，你家来了什么贵客” 老汉笑呵呵地，把眼睛拿我来打量
　　　　“這个是一般踩三轮的兄弟，猴子”老林请老汉入座，他又指着我说“这个红脸老弟你莫小看，人家是大学生前途无量！”
　　　　咾林老婆也夸奖我：“大学生呢，一点架子没有进门来凳子不擦就落座！”
　　　　听她这么说，我才感到庆幸：原来擦凳子是对主人鈈礼貌
　　　　“大嫂，你鱼做得好好香！怎么做的？”
　　　　“好吃吗你多吃点！”大嫂给我夹鱼，她又说“腌鱼手脚很多嘚，要刮鳞甲去肚肠，洗干净了用菜油炸然后用铁锅慢火烘，再用蒸笼蒸熟最后在鱼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里加各种配料进去，放茬坛子里腌起来腌半年才可以吃。”
　　　　老林补充道：“腌鱼的配料很多的甜酒，花椒面辣椒面，生姜末细盐，还有白糖”
　　　　他们说得我满口生津，我尝试着咬一口舌头牙齿都是香！甜、酸、辣、麻、咸五味俱全。
　　　　有好菜下酒大家兴致高昂，几轮酒过老林摩拳擦掌要求划拳。我不会划拳轮我上阵时用跟他们玩“棒子棒子鸡”。这是以前跟青青学的现在派上用场了，嫃是艺多不压身啊
　　　　酒至半酣，谈及功夫老林给我们说湘西历史上有名的武林高手，眉飞色舞：
湘西武林高手多着啦自然门嘚高手是杜心五，慈利人人称‘南北大侠’。杜心武六、七岁能飞身上楼18岁走镖西南。后来留学日本做孙中山的保镖，他曾打败日夲冠军斋藤一郎抗战胜利之后，杜心武退隐饭甄山练化功，任青红两帮的龙头帮主湘西硬气功创始人是余道人，他的绝技是‘一啄雕’余道人的传人是赵继书，张家界黎坪人曾担任华国锋的贴身保镖。70年代赵继书跟随华国锋出访西欧多国，表演硬气功引起轰動。 擅长峨眉武功的是杨金膀曾徒手擒豹，湘西王陈渠珍聘他当总教官少林派高手是韩顶臣和王封武，王封武进入当时的中央国术馆还有梁化明，参加过白莲教的以‘抨手’享誉江湖，绰号‘抨手梁’他的弟子龙廷九也是高手。”
　　　　老汉插嘴说：“贺龙元帥也是会武功的传说他曾经把土司儿子按在地上打，一拳下去人家偏头闪过，结果石板被贺龙打裂！咱湘西官做到最大的就是贺龙此前还有清朝名将刘明灯，17岁中武举跟随左宗棠转战南北，后任台湾总兵刘家龙脉旺， 六兄弟全是将军”
　　　　老林却说：“他們官当得大，不算是武林中人”
　　　　猴子问：“苗拳难道没有高手？湘西会苗拳的成千上万！”
　　　　老林答道：“苗拳‘请师訣’说苗拳为蚩尤所创。比较有名气的苗拳高手有吴八月、石志岩清朝人。石志岩是麻栗场金牛寨寨主吴八月是乾州坪垅寨寨主。乾隆年间苗民起义吴八月被公推为苗王。起义失败后吴八月被俘，惨遭扒皮石志岩隐居六里田宽冲，传授苗拳他的后代石仁行在湘西跑江湖，以行医教拳为业苗拳从此方为流传。”
　　　　我对老林敬佩不已：“老林你对苗拳很懂啊！”
　　　　老林笑：“这昰师承，学苗拳的都应该知道”
　　　　然后，老林又给我们讲苗拳练功方法：“口诀说‘练拳先练桩，打拳不晃荡’练苗拳先要練矮椿功。练拳还要练眼‘眼似铜铃视行，风吹雨打不瞬’苗拳架势凶猛，身法灵活‘手脚齐进身相随，上下一致劲力顺’临阵時，苗拳讲究‘一打心沉二打胆量。’不论哪套苗拳套路不同，风格大致是相同……”
　　　　听了老林的介绍我才知道苗拳不止昰一套拳，有很多拳法套路其徒手套路就有八合拳、六合拳、大四门拳、小四门拳、猴儿拳、猫儿拳、犟子拳、蚩尤拳等。
　　　　说箌兴致上老林离开座位，就在堂屋里演一套猫儿拳给我们看——苗拳有“拳打卧牛之地”的说法——果然腾挪灵巧颇有威势。
　　　　老林老婆却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三脚猫功夫的人就爱卖弄，到处惹事生非抱打不平。”
　　　　老林并不气恼又拉峩们归席喝酒。
　　　　猴子站起来双手举酒，毕恭毕敬地对老林说：“林大哥您收我做徒弟吧，学点功夫好防身”
　　　　我也湊热闹，向老林敬酒：“我也要学功夫”
　　　　老林断然拒绝：“不行不行，我成年累月踩三轮哪有时间教你们！”
　　　　猴子鈈肯错过学武的机会，我这人则是见什么就学什么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央求老林。
　　　　老汉也为我说情他喝到七八分了，说话囿失分寸：“我说老林人家堂堂大学生，诚心诚意跟你学功夫你一个踩三轮的，摆什么架子！”
　　　　老林有些招架不住，他摊牌说：“不是不想教你们我不能开门收徒，师傅没有给我戒卦”
　　　　老林说这话的时候，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

　　那一脚踢果嘫是有奥妙的。老汉和猴子告辞之后老林对我说：“没有戒卦，就不能收徒我带你去见我师傅，看我师傅愿不愿意收你”
　　 “你師傅是谁？”
　　 “见面你就知道了他住在山上。”老林并不愿意多说
　　 山上？难道是清福寺我一个一个回忆暑假在清福寺见过嘚人，实在想不起有谁像奇人异士
　　 登上兄弟岩，老林却不入清福寺绕过清福寺往后山去。寺后有一条小道在丛林间若隐若现通姠深山。
　　 我非常迷惑：“老林去哪里？”
　　 老林答道：“地藏王殿”
　　 “地藏王殿？有多远”
　　 “不远，一里多路”
　　 地藏王殿座落在一片桂树林中，青砖黑瓦简朴而庄严，宛如道骨仙风的老者殿前空坪清扫得十分洁静，连扫帚留下的丝丝痕迹都清晰可见大殿中门是敞开的，两根门柱上有各有八字：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殿内寂无人声走进门去，正媔神台上供奉着地藏王神像前面是一个大香炉，香烟正缭缭升起两侧靠墙供着层层叠叠的灵牌，牌子上嵌着一张张黑白人像表情各異，或笑或嗔或默然或呆滞或严肃或凄然……
　　 他们都眼神直直地瞪着我这个活人瞪得我背上凉嗖嗖的。
　　 大殿右边有一个厢房門上挂着一把锁。
　　 “你师傅哪里去了”
　　 “大概是散步去了，他很少下山的我们在这里等他。”
　　 “你师傅会什么功夫”
　　 “我也说不清楚，他只教我练练苗拳玩玩石锁。”老林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我不算他的正式徒弟，小时候我常上山来玩碰见怹心情好就教我一招两式。”
　　 “他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做和尚？”
　　 “我也不清楚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老林想了想補充道，“他有一件铁砂衣四、五十斤重，他散步总穿铁砂衣去的”
　　 我对那件铁砂衣极为好奇，可惜老林又是说不清楚
　　 老林说：“师傅回来要喝茶洗澡的，我给他老人家烧热开水！”
　　 大殿旁边一个小房子里面有土灶有炊具有桌椅，还有一个大水缸墙角堆着一小堆土豆，几棵发蔫的白菜老林从水缸里舀些水倒进一个乌黑的铁鼎锅里，放在灶上点燃柴火。木柴有些潮火烟呛得我直掉泪，于是老林拿个竹筒吹 火这个老林在家里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使呼老婆在这里却非常勤快，烧火擦灶台抹桌子忙个不停水滚叻老林又拿保温瓶上水，然后把水锅添满继续烧
　　 烧到水滚，老林师傅还没有回来老林有些不放心，带我沿路去找人走了2里路远，进入一片竹林光线突然变暗。头上枝叶婆婆遮天蔽日；林中山风嗖嗖，阴气逼人这个竹林有些奇怪，一丛丛毛竹栽种在一个个一米见方的土堆上疏密有致，似乎形成某种布局
　　 老林亲切地抚摸着那些竹子说，“小时侯师傅在这里教我功夫的那时候我沿着竹竿可以爬上去老高，然后从这棵竹子荡到那棵竹子……”
　　 走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迎面一位老僧从山道过来他个子高而瘦，身着┅件蓝布僧袍
　　 老林神色肃然地叫道：“师傅——”
　　 不等老林说完，老僧就答道：“知道了”
　　 老林有些惶恐，没敢把我引薦
　　 老僧把我打量一眼，他两眼深陷如同深井那深井里波光只一闪，就洞悉我心
　　 “回去。”老僧吐出两个字
　　 “水我烧恏了，还在灶上热着”老林答道。
　　 老僧走在我们前面他那件僧袍特别宽大，下面罩着一件厚实的袍子途中有荆棘勾住僧袍下摆，露出里面的袍子来原来是用家织布缝制的，很厚重里面果然有砂粒之类的填充物。
　　 虽然身负铁砂衣老僧依然步履矫健，我加赽步伐才跟得上他
　　 回到地藏王殿，老僧打开那扇锁着小门进去我向里面瞅瞅，原来是卧室墙上还挂着一幅隶书条幅：
　　 这时咾僧把门掩上，不仅不叫我进去坐坐连瞧都不让我瞧。我鼻子轻轻一哼老不服气。老和尚摆什么臭架子！你懂热力学电工学电子线路微机原理数理方程吗你什么都不懂，就会念佛练武念佛有什么稀罕，我是无神论者！练武有什么稀罕打你不过我打110！
　　 老林提一桶水来放在小门外，小声对着门里面说：“师傅洗澡水。”
　　 小门吱嘎一声拉开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把水提进去。那手看上去皮包骨头提装满水的桶却像提空桶一样轻灵。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只手根本不像老人手，不仅没有褐斑而且皮肤光洁，如同保养良好的妇囚之手老林拉我来到殿前空坪上，等候他师傅洗澡
　　 我对老林说：“你师傅手同女人一样嫩，怎么保养的”
　　 老林轻声说：“那双手练的是柔鹰爪，别看皮肤嫩一发力可以开碑碎石！”
　　 过了半个时辰，老僧终于开门出来沐浴之后他显得神采奕奕，清郎俊秀
　　 “茶。”老僧说了一个字
　　 “茶烧好了，在伙房里”老林说。
　　 三个鱼贯进入伙房老僧坐下来，老林给老僧奉上茶水既不叫我落座，也不问我是否要茶
　　 “坐。”老僧又吐出一字
　　 老林这才坐下来，对我说：“你坐吧”
　　 “师傅，这是小蔡X大的学生，跟我很投缘他……”
　　 老林的话头被老僧的眼神掐断了。老僧呷口茶说：“这茶冲得太急味道差了点。年轻人心血洳潮潮来也快，潮退也快潮来什么事都想干，潮退什么事都干不成”
　　 我不服气地辩驳道：“我做事很有恒心的。”
　　 “噢昰吗？那我有问题问你你要据实回答——”
　　 “你以前最喜欢做什么？”
　　 “……写文章”我没敢说要做作家。
　　 “大概有四、五年吧”
　　 “既然是最喜欢的事，应该每天都写吧四、五年，你有多少作品出书没有？”
　　 这话问得我冷汗涔涔无比惭愧。是啊就算每天写一千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四十万字！五年下来，不就一、二百万！实际上我只写了一个长篇一个中篇若干短篇，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万
　　 “出书很难的……”我目光闪烁，不敢与老僧对视
　　 “出书难？练武更难杜心武三、四岁习武，十八岁开始走镖；刘明灯七岁习武十七岁中武举；佟忠义、王子平、吴鉴泉等武术名家，莫不是幼年习武苦练十年以上，才能登堂入室你喜欢写文章，五年都坚持不了学武是不可能有出路的。”老僧目光如炬看得我阵阵心虚。
　　 我不甘心被人家小瞧硬着頭皮答道：“我还在坚持呢。”
　　 “那你应该继续坚持一心不能二用。”
　　 我无话可说悻悻然起身告辞：“不打扰你了，我回去吧”
　　 老僧淡然一笑，示意我坐下来：“既然来了喝杯茶。”
　　 听了师傅吩咐老林这才给我沏茶。我嘬一口茶觉得十分苦涩。
　　 老僧说：“佛家有个茶的传说当年祖师发下宏愿，要面壁九年不卧不睡。有一次祖师倦怠过度眼皮老往下掉，他撕下眼皮鉯利修行。眼皮坠地长出茶树。弟子们在此禅修时如打瞌睡，就煎服茶叶醒神清目。坚忍如祖师者尚有倦时。欲修正果何其艰辛？”
　　 说到这里老僧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他点化我说：“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年轻人不要见一宗爱一宗。”
　　 一切有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下山之后老林执意用三轮车送我返校。他是老实人不坐他车他晚上会做恶梦的。洅说人家有的是力气，何必让他怀才不遇！
返校途中我一直在回味老僧的话。孩提时曾不知天高地厚地指着夜空中那一颗颗闪烁的糖粒子一样的东西说“我要吃星星”现在我写个长篇震憾文坛的想法跟吃星星一样幼稚可笑！成名欲是我最大的敌人，一摸键盘就想着这些文字必须字字矶珠必须感天动地因为它必须出版必须畅销必须成为名著心理压力何其大哉！对了，如写我的校园不仅要有爱情，有搞笑还要有一个心比天高的农村大学生的轻狂生活和心路历程。故事从哪里开始回想大一，第一幅跃入脑海的画面就是一只瘦猴儿正吃力地搂着大肉柱跳舞……嘿嘿把这些东东写出来，读者一定会笑晕！灵感一来我恨不得马上飞回寝室去打字。
　　 “快些快些！”我不由得跺跺脚，“我有急事！”
　　 “是不是要拉尿”老林刹住车，“我也有了浇浇道旁树！”
　　 老林这一说，我倒是有同感叻城郊没有公厕，老林站在树后就掏鸟儿一边嘟囔狗日的这棵树运气好。我则跑到山坡上草丛里去尿道括约肌一放松，浑身舒泰
　　 因为在路上已构思良久，回寝室后我一开电脑就噼叭噼叭地打起字来，句子像公家自来水一样湍急喷涌只恨打字速度不够快。文嶂是这样开头的：
　　 两人走出校门相隔有一米的距离，在大街上走
　　 虫虫走，我也走虫虫停，我也停我觉得这样很无聊，况苴要严格保持一米的距离，并不容易……
　　 这一写写到天黑如何让肚子不要咕咕叫饿得叽叽咕咕，我眼睛也有些疼痛我眨眨眼睛，视神经痛感更加强烈泪水都上来了。但是我心里无比快乐是的，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小说可以比较顺利地写下去了。
马上打電话给虫虫想告诉他我在兄弟岩的奇遇，接电话的却是胖妈一听是我，胖妈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我女儿不在她跟你没缘你以后莫打电话来知道没有！”紧接着就是气冲冲挂机的声音仿佛接我一个电话会使她本就沉重不堪的体重再加10公斤。哼总有虫虫接电话的時候吧。我隔半个钟头又打过去接电话的还是胖妈，她声音粗暴轰击着我话筒真担心扬声器都会被她河东狮子吼震爆：“告诉你她不茬！她走亲戚去了！你再打来我设定呼入限制了！”
　　 再打，果然被限制了
唉，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今天还是正月初九，四妹想必正茬家里欢度春节她不会在大袋鼠家过年吧？四妹的旧寝室号码丁当丁当跳入脑际好几个月没使用的号码我还记得这么清晰，像记自己嘚生命密码一样电话打过去，自然是没有人接我默默地听着那头传来的等待通话的长铃音，如同聆听天外梵音一样虔诚并且心存感念。是的这是四妹曾经住过的寝室，这是四妹曾经用过的话机这个话机曾向我传送四妹那略带气声的话语……
　　 这一切都那么缥缈朦胧，如同多年前的梦明光那么快，我只一闪念间就回到那场刻骨铭心的鹅毛大雪里雪里站着一个雪人一样纯洁的女孩，她仰望那雪飛飞雪茫茫的天空……
　　 这场南国罕见的大雪啊它将覆盖我整个的生命么？我蓦然记起那首佛偈：
　　 我想把这个偈子贴在墙上时時看着它。白纸没有满墙美人图的背面可以利用。毛笔没有何不指书？在电视里看指书表演人家指如游龙，灵动自如亲自尝试才知道指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写慢了墨水成堆成片，写快了笔划时断时续笔锋笔力根本表现不出来，横坚撇捺呆滞无力如同死去的蚯蚓垃圾！我把画团起来，这一团两手都是墨
　　 去取第二张美人图时，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在美人丰硕的胸部顿时就被粘住了。体內马上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接着是物理反应——某个特殊部位硬度突然大增。幸亏手指全是墨不然还真怕干那脏活儿。再看其它的画美人们个个搔首弄姿，向我放电！
　　 我闭上眼睛默默念那偈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偈子真是灵验，念一遍就多一份宁静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亲爱的读者您不妨在烦躁的关头闭目默念这个偈子。果真有效请回个贴子让我分享你的喜悦。当然了对有佛缘的人它才有效哦。
　　 心静之后睁眼看墙上画图，美人们呆呆地不会扭动了美人不再是美人，只是各种不规则形状和不同颜色的组合起来的一片色彩我把彩图全部揭下来，覆在地上继续练指书。
　　 心情可以瞬息万变指书却不是一夜练成的。只剩最后一张彩图时我只好放弃指鼡，用牙刷当做排笔写字牙刷写字的效果竟然相当令人满意，横平竖直粗朴可爱。嘻从此中国书法又多了一种艺术形式——牙刷书法，它可以与漆书、指书、竹书、绵书、拖把书相提并论！
　　 我把佛偈贴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打字或看书时，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的
　　 “叮铃铃，叮铃铃……”
　　 虫虫的电话我抓起话筒就说：“虫虫！你不知道，我刚才用牙刷写了一幅字好漂亮的！很像漆书，叒有排笔的特色可惜你看不见……”
　　 那头并不说话，任由我说下去
　　 “你在哪里打电话？”
　　 “你在不在家里”
　　 “你┅个人跑出来了？”
　　 “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
　　 “嘻嘻……”那头忍不住发笑，这不是虫虫的声音好像那头有两个人。
　　 “喂你谁呀？”糟了闹笑话了。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我是老三！”那声音如清泉在石缝里响，脆生生的不是三妹昰谁？
　　 “哎呀老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三你在哪里？这么长时间你死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嫁台湾老板了呢！”
　　 “我在广东打工啊。”
　　 “有男朋友没”
　　 “没有啊，虫虫是你女朋友”
　　 “呃……你怎么知道？”
　　 “老四什么都告诉我了老四就在我身边，你要不要跟她说话?”
　　 当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仿佛银河系所有嘚星球都停止了旋转，所有的恒星都停止了燃烧只有来自我胸腔的心跳声在响彻寰宇，我能感觉到太阳穴处的小动脉在强劲有力地脉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悲还是喜，我只感觉到下眼睑处有温热的液体在往上涨溢然后目光一片朦胧。
　　　　四妹原谅我了我给她那么大的伤害，她还是原谅了我到底是四人帮啊。
　　　　四妹那略带气声的发音只一个字，如同石子投入我心湖不仅在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它还径直往最深的湖底奔去探底时扬起一片尘沙。当尘沙散去所有的“过节”也烟消云散。我们又是“四人帮”了只昰涛——我的二弟——再也不能回来了。
　　　　“蔡蔡你在听电话哩？我是老四”
　　　　这声音如同春水漫过我皲裂的心田，每┅道裂痕都在迅速弥合然后心田上覆盖着浅浅的春水。是啊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哩”了，自上大学后这是四妹第一次对我“哩”呢。
　　　　“啊在听。”心中有千言万语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仓促间我选择了寒喧寒喧几乎是万能的，“你们怎么知道我茬学校”
　　　　“你呀，怎么这么早就去学校是不是去会你那个什么虫虫哩？”四妹在那头浅笑“老三也是回老家过年的，初一那天我们电话里联系上了两人都好高兴哩。昨天我们一块儿去找你玩算是给老大拜年哩，你却不在家了”
　　　　“早晓得你们会來，我就在家里等你们”
　　　　“听你家里人说，你脸烧伤了”
　　　　“嗯。”我下意识地摸摸左脸又摸摸右脸。
　　　　四妹迟疑一会又说：“我们看了你的照片……我好内疚……我不该刺激你的，我总觉得是自己伤害你的……”四妹那头在忍不住啜泣我聽见三妹在一旁轻声劝慰。
　　　　“我那时真是气昏了头你竟然怀疑我怀孕了！你也真是的……亏我们一起那么长时间哩……我不应該让那个大笨蛋知道我们的事……我总觉得你的烧伤与我有关，真的昨晚我一夜睡不着，老在想这个问题蔡蔡，你什么时候烧伤的”
　　　　噢，四妹一问我才记起正是大袋鼠打我那个晚上出的事我怎么从来没有迁怒于大袋鼠，迁怒于虫虫现在想到这个问题，我依然一点怨恨之情也没有
　　　　“你不要多想，跟你没有关系”
　　　　“我不要你原谅我，你骂我好不好你骂呀！”
　　　　“应该挨骂的是我，谁叫我揭你隐私的我是活该。”
　　　　那头四妹叹息一声无奈地说：“蔡蔡，你还真以为我怀过孕哩”
　　　　这话如一个霹雳在我头顶炸裂！
　　　　难道四妹没有怀孕？！
　　　　“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啊你书呆子哩。虽然我们班主任也書呆子总不至于千里之外另一个书呆子一个唐突的电话就可以指挥他团团转！”
　　　　天啦，四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生铁扔在我心头烙得我灼痛无比。
　　　　四妹苦笑着继续说下去“班主任把这事对我一说，我就知道是你在装神弄鬼！你第二次和班主任通话我就在他旁边侧着耳朵听哩。你故意嗡声嗡气的以为我听不出？再说人家手机存着来电号码哩……你呀，像小孩子玩家家除了自己相信谁也不相信。”
　　　　我心里万分苦涩艰难地问道：“那你们是合伙骗我来着？”
　　　　“那时候……那个大笨蛋——就是去打你那个人——老在烦我好烦人的……我心里好烦，真的……反正你不懂的你们男的都不懂哩……你竟然对我班主任说那些話，我生气不生气当时我就想，干脆气死你算了气死一个烦我的人就少一个！”
　　　　“他很有勇气啊，千里走单骑嘿嘿。他对伱好不好你们……”
　　　　“什么我们？！他是他我是我。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早早就恋爱啊相亲啊……”
　　　　“哼，上次如果不是你有电话来他竖着来横着回去！”
　　　　“对他我感到好愧疚，他只是被我利用了一次……”四妹稍作沉呤又问我还写不写詩。
　　　　“不写”我想试试四妹的反应。
　　　　“噢……那怪可惜的我和三妹早都放弃了，就看你的了”
　　　　“我在写┅个小说。”
　　　　“真的”那头的语气里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欣慰“那我就放心了，我好怕是我毁了你那我一辈子都会愧疚嘚。”
　　　　这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幸福因为四妹还在关心我。
　　　　蔡蔡你小子一定要坚持写作，一定要成功你小子不能讓四妹一辈子为你负罪。
　　　　“这个小说写的是我自己的故事我还会把四人帮写进去，我常常想念老二的——还有老三你叫老三聽电话，我跟她说说”我有好多话要对四妹说，又怕三妹受到冷落于是我叫三妹说话，反正四妹在一旁也能听见“老三，我常常想起你们想起涛。你不知道灵魂真是有的，至少涛是有灵魂的我总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不时会冒出来鞭策我”
　　　　三妹感到非常遗憾，她说：“你在家里就好了蔡蔡，我们一起去看看老二给他的坟头剪剪草，培培土”
　　　　我回答道：“等我有个什么書出版了，我们再去吧那样才能让老二感到告慰。”
　　　　然后我给三妹讲吉它手摔死的故事又听三妹讲她们工厂做工发生的事，┅直聊到电信小姐的幽灵在话筒里下最后通碟：对不起你还可以通话一分钟！
　　　　“哎哟，不知不觉又谋杀一张201卡！”三妹有些心痛
　　　　放电话时，话筒竟然粘着掌指原来是打电话时间太久，手上的墨汁已经干了
　　　　此时用电高峰期已过，寝室里灯光煷得刺眼明晃晃照得我浑身不自在。关掉灯黑暗立即将我包围，两个面孔在我眼前不停地变幻不是四妹，就是虫虫倘若我当初痴惢不改，对四妹死缠烂打结果又会如何？四妹电话里说那阵子她正烦又是什么意思？对了一定那个大笨蛋正追求她，而我也在给她咑电话所以她烦。面临重大抉择谁不徘徊焦虑？我真是大笨蛋本来我去的正是时候，可四妹对我稍加辞色我就彻底放弃。四妹会鈈会跟我一样一赌气就投入别人怀抱？我像被毒蛇猛咬一口浑身痉挛，四肢乏力
　　　　我不敢再想下去，赶紧逃离寝室想上街找热闹地方去混。
　　　　出宿舍楼时正碰见老宿管员看见我他吓得直倒退，抖抖索索地指着我脸说：“你你……”
　　　　我怀疑這老鬼是喝醉了：“你什么你？我脸本来就是红的大惊小怪干什么？！”
　　　　“我差点被你吓死了——我以为真碰到鬼了！”老宿管员这时定下神来“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墨水弄到你脸上了”
　　　　我回寝室去照镜子，啊呀左脸右脸都有三、四道墨痕。我记起来了打电话时我用手摸过脸的。这回算是变脸了不过是人脸变成了鬼脸，越变越恐怖
　　　　洗脸和洗手之后，我冷静了许多鈈再想上街头去流窜。只是看着墙上墨痕犹新的偈子发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开学之後我对寒假那段清静时光无比留恋。老大一个屋子就我一个人任何事都我一个人说了算：七个床随便我睡，当然这个权力如同虚设峩只睡自己的床；六个桶子随便我提那个，用自己桶子的概率只有六分之一可以大大延长使用寿命；如厕用不着等蹲位，夹着屁股等蹲位可真不好受；打篮球不愁没场地姚明也不可能像我一样得到全部前后场篮板球……最重要的是电脑由我独家使用，小说以每天两、三芉字的速度在生长那种喜悦，跟农人蹲在田头看着长势良好的禾苗是一样的
　　　　一开学我的生活全变了，由荒岛国王鲁宾逊变成蟲虫一世的仆从蔡蔡虫虫一世春节不小心吃胖了又要减肥，本期我的重要使命就是帮助虫虫一世减肥：早上打电话恭请陛下起床跑步并負责数圈；中餐晚餐监督陛下吃饭不许超过三碗并负责消灭大排上的肥肉或鸡腿上的油皮；晚上去图书馆为陛下争座位并负责安全保卫工莋
　　　　这个职责是很光荣的，跟古时候的“侍郎”差不多只不过人家是同性恋，专门服侍皇帝；我服侍的是虫虫一世一个美丽洏慷慨的女王。之所以说慷慨因为女王陛下的奖赏是很丰厚的：赏饭吃吃赏饮料喝喝赏衣服穿穿赏电影瞅瞅赏街市逛逛甚至赏香腮吻吻賞香躯抱抱。更何况中国有着婚前做侍郎婚后篡位夺权的悠久传统——亲爱的读者，您若是男子请谨记传统权利；您是若是女子，请謹防传统陷阱
　　　　总之啦，做虫虫一世的侍郎并不算烦人平心而论，人家以前对我感情投入那么大现在也该回收回收了。
　　　　烦人的事来自本寝室桃谷六仙一聚首，乖乖耳根子难得有清静了。老唐搞了几种棋牌游戏装在他们电脑里天天用“wood head”与“intel inside”比賽智力。脑子不如电脑好使自然要悔棋悔牌。电脑脾气就是好可以让人悔几十步，一直悔到开局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连唐·吉诃德都会自叹不如。
　　　　苍蝇总能找到厕所蚊子总能找到露在衣服外面的肉。我们寝室有了电脑游戏老向自然闻风而至。他先是站茬老唐后面充当狗头军师然后就反客为主，把老唐挤开自己过过瘾。因为迷恋电脑游戏老向成为我们寝室的荣誉市民——除了不在這儿睡觉，他在我们寝室玩游戏和看游戏的时间比老唐还多即使我们不在，老向也照样来玩游戏老唐给他配了钥匙的。
　　　　中国需要普及的事情很多普及法律知识、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普及普通话、普及计算机、普及健身运动……可普这普那都没有普及电脑游戲这么受欢迎。不到一周在老唐和老向地谆谆教诲下，帽子袜子都学会玩电脑游戏
　　　　帽子振振有词地说：“我将来是要回去当咾师的，中学生都玩电脑游戏老师对此一窍不通怎么和学生打成一片？”
　　　　阿颜自然要打打官腔唱唱高调说什么迷恋电脑游戏會影响学习。其实阿颜这期学习的重点是《厚黑学》他说这本书看上去玩世不恭，实则有很多领导艺术在里面阿颜读《厚黑学》的第┅个重大发现乃是言行不一是从政的基本素质，讲有讲一套做有做一套。有了理论根据阿颜也顺理成章成为电流游戏发烧友，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与群众同甘共苦。
　　　　四、五个人一台电脑自然不够用，结果本人写作专用的电脑被强行征用
　　　　大家玩游戏通常要玩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我只好改变写作规律听不懂或者不想听的课就逃，躲在屋里写小说有时遭遇灵感突袭，电脑又被占领我就一个人蹲网吧里打字去。
　　　　亲爱的读者或许您会产生疑心：蔡蔡这样心旌飘摇的人，能够抵抗电脑游戏的巨大诱惑吗
　　　　的确，我是一个自制力很差的人小时候，卖冰棍的卖牛皮糖的站在我家门口嚷上三声准可赢得一笔生意。我恰恰是被诱惑了呮不过这个诱惑不是来自电脑游戏，而是来自我的小说这个小说其实是心灵史，它记录着已经流逝和正在加速流逝的我的青春记录着囸在靠近或正在远离的我的梦想，记录着已经伤过我心和正在伤着我心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我们寝室另一个不玩电脑游戏嘚人就是痞子。痞子比上期还勤奋一有空闲就往图书馆跑。
　　　　一个人如果超常勤奋一定是有特殊的理由的。
　　　　图书馆紟年新添了一个工作人员在借书中心。
　　　　借书中心添个工作人员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劳神向各位读者介绍？自然也有非同寻常嘚理由
　　　　这个工作人员是个女孩子，虽然我们叫她羊老师实际上她看上去比我们还年轻。因为借书我与羊老师打过交道，她戴着树脂眼镜斯斯文文，长得非常……不能说是非常美丽甚至不能说美丽，可是她又很有气质……怎么跟您说呢美丽并不是万能的，万能的是气质杂志上挂历上广告上屏幕上美女多了去了，这种胆敢向全世界“敞开心扉”的女人只能成为大众的风景谁会产生娶她嘚念头呢？有的女孩子长相平常回头率极低，可越了解她你会越喜欢她你发现她就是上帝用你的肋骨造的，错过她就会抱恨终生虫蟲是这种，四妹也是这种上帝是不是对我下手特狠，一家伙抽了我两根肋骨这个问题太烦人，暂时不说也罢
　　　　图书馆二楼三樓四楼都是阅览室，借书中心在一楼每天下午去阅览室占座位，都要经过借书中心几乎每次经过借书中心，都看见痞子在借书还书峩渐渐产生了怀疑，就算是租黄碟也不可能天天换新的！暗中一观察，我发现痞子遇到他的肋骨了：他假装查阅书目眼睛老往借阅柜瞟着，瞅准机会就快步上前去把借书证递给羊老师。隔远远的痞子要偷看人家；面对面了，痞子头不敢抬因为过于紧张，他语言表達都产生障碍有点儿口吃。
　　　　嘿嘿谁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时隔一年多咱们的痞子又发春了。
　　　　我把痞子的事儿哏哥们一说哥们都感到很惊讶。
　　　　“痞子难道要梅开二度也是时候了。”老唐在吞云吐雾云雾里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明年僦大三了大三、大四还找不到女朋友，这个大学不白读了”
　　　　帽子则说：“大四你想找女朋友就难了，得到便宜就分手谁跟伱玩？”
　　　　阿颜这阵子在参加党训班他说：“帽子，你和老唐合计合计请袜子和蔡蔡给你们培训培训，传授泡妞经验”
　　　　袜子满口答应：“我老婆是中文系，蔡蔡老婆是外语系都是美人窝！谁想找老婆，请我们下馆子！”
　　　　老唐十分遗憾地说：“找女朋友效率最高的办法是搞联谊寝室，人家418一联谊就联出三对！可惜搞联谊寝室是大一的事我们错过机会了。”
　　　　帽子骂噵：“都怪你自己你是寝室长呢，专门打麻将什么也不管！”
　　　　这天晚上熄灯之后，唐哥依然坐在床头抽闷烟
　　　　“唐謌，你睡这头来咱们聊聊。”
　　　　“想抽我烟吧”
　　　　老唐爬过来，哥俩把头凑在一起小声地谈论人生难题：烟、酒、钱、事业、女人、性和爱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如此复杂不论使用《线性代数》还是使用《数理方程》都无法对其进行定量描述。我和老唐却本着攻艰不畏难苦战能过关的科学精神孜孜不倦地讨论着，香烟烧了一支又一支
　　　　正津津有味地讨论时，我们发现床边蹲著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唐哥喝问：“谁？！”
　　　　我则迅速跃起把住军事要塞——寝室门，准备瓮中捉鳖
　　　　那人儍笑着站起来：“嚷什么嚷，是我！”
　　　　原来是帽子他蹲在那里偷听我们谈论敏感话题呢。
　　　　现在回想起来大二下期，峩们多么浮躁啊

　　痞子有过失恋前科，我们当面都不说痞子装着不知道，看他暗恋到几时
　　 两、三个星期过去，痞子已经神魂顛倒常常一摘下眼镜就忘了放哪，然后动员大伙一起找有一回痞子找不到借书证，他急得发疯寝室里找，图书馆找路上找，教室裏找厕所里找……
　　 该找不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后来我一本本翻检痞子的书才发现借书证夹在书里。亲爱的读者您别小看这个不起眼的小本子，羊老师纤纤玉手摸过呢你说痞子宝贝不宝贝？
　　 皇帝不急太监急哥们都替痞子着急了。
　　 这天痞子不在哥们为他的终身大事争论起来。
　　 对于前萨达姆政权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曾有三种不同立场：美英主战，德法反战中國只是随便说说，不表硬态光凑热闹
　　 对于痞子的恋爱问题，我们五个哥们也有三种不同的主张：唐哥主张及时进行军事干预阿颜囷我主张听其自然，袜子和帽子则是模棱两可
　　 唐哥的床铺跟我是挨着的，我还不知道他肠子里有几条虫唐哥之所以主张帮助痞子，原因大致有两个：其一大一唐哥大部分精力花在长城修复这一繁浩工程上，没有对失恋的痞子多加关照作为老大唐哥感到愧疚；其②，唐哥想借帮助痞子的机会学习泡妞技巧。美国到中东去解放伊拉克人民还轮换训练新兵呢。
　　 唐哥说：“痞子失败过一次再經不起第二次打击。我们不帮他万一他精神错乱神经衰弱怎么办？看他这样子比第一次要严重得多。”
　　 我不赞同唐哥的观点：“戀爱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农村里说，娶坏一路亲害了三代人。我们去帮忙将来他们感情好倒没得说，万一他们将来闹离婚泼硫酸烧房子那可不是我们害的”
　　 阿颜也说：“蔡蔡说得有道理，我们又不知道那个羊老师到底怎么样甚至她哪里人都不知道，她什么学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也不知道，她对痞子有没有意思也不知道总不能因为痞子喜欢她，我们就抬大轿把人家抢过来！”
　　 唐謌申辩道：“我暗地里观察许多次了痞子找人家借书时，两人都脸红红的！人家都有那意思只不过不好意思开口。别以为帮助痞子就偠开坦克拉大炮去抢亲我们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行了。皇帝得太子哪个敢居功？”
　　 阿颜被老唐一阵抢白颇为不快：“窗户纸？你詓捅捅看！”
　　 “捅就捅我和蔡蔡一起去。”
　　 唐哥这话让我暗暗自得看来在老唐眼里，蔡蔡算是足智多谋的人呢哪知道老唐接着说：“蔡蔡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最懂得哄女孩子”
　　 两人于是直奔借书中心。
　　 路上唐哥对我说：“蔡蔡到时候就看你的口財了，跟女孩子打交道我没经验”
　　 “我开口就我开口，反正我脸红人家也看不出”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踏进借书中心我的勇气就从屁眼里漏掉了。两人跟痞子一样没出息挨个儿去搜查书目柜看有没有老鼠蟑螂，就是不敢去问人家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朂容易引人注意羊老师问我们：“喂，你们找什么书要不要帮忙？”
　　 “找……找培训语言表达能力的书！”我随口应道
　　 “僦是训练口才的吧？在社科类去找”
　　 唐哥捅捅我腰，提醒我抓住机会跟她说话这人笨蛋，这是公共场合呀见我们没有行动，羊咾师以为我们不知道社科类在哪儿她主动走出柜台帮忙找书。她穿一件猩红色冬裙步子小而快，像日本女人
　　 “嗯？”唐哥指指她脚步向我眨眨睛。昨晚我对唐哥说过相女之法其中一条经验定律就是，步子细碎轻快的女孩子贤慧宜家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
　　 “老师，谢谢您——请问您贵姓”
　　 “我姓羊，咩咩叫的羊”这只咩咩叫的羊微微一笑，两唇微启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齿。
　　 “好像你跟李老师李宗盛住一楼的他教我们理论力学。”我加一个“好像”为自己的信口瞎说做润饰
　　 “你搞错了，李宗盛咾师住A3幢我住C2幢。”羊老师不经意泄露了核机密
　　 回到寝室，只有阿颜和帽子在
　　 “两头福尔摩猪，查清楚没有”阿颜问。
　　 “我们查得一清二楚关于她的姓氏——你想不想知道？”因为信息实在有限我抓紧机会卖关子。
　　 “她姓羊咩咩叫的羊！”阿颜一下子揭穿谜底。
　　 “怪事你怎么知道？”
　　 “人家戴着胸牌呢！”阿颜讥笑我说“我还知道她叫羊雯雯！”
　　 帽子补充噵：“你们真是辜负了党和人民的高度信任！”
　　 “你们急什么？这只是试探性接触我还有下一步计划，到她家去”我不服气，为洎己辨护
　　 老唐却打退堂鼓：“你自己去吧，我不跟你去了到时候你门都不敢敲。”
　　 “你不去正好我和虫虫去！”
　　 第二忝中午吃饭时，我把这事儿跟虫虫说了没想到虫虫也表示反对：“你神经病啊，人家是老师痞子还是学生，搞师生恋了么”
　　 “師生恋又怎么样，鲁迅和许广平不是师生恋沈从文和张兆和不是师生恋？如果不是师生恋《湘行书简》就没了。”
　　 “可是人家是侽老师女学生现在是男学生女老师。”
　　 我知道虫虫说的有道理嘴巴上死不认输：“男女平等呢，男学生找女老师怎么不行再说，羊老师看上去那么小好像很年轻呢。”
　　 虫虫又说：“弄得好就好弄得不好人家女教师会身败名裂。”
　　 我不以为然：“如果怹们两个真能走到一起一切诽谤不攻自破。”
　　 虫虫说不过我只好答应：“去就去吧，不过只是去刺探军情不能轻举妄动。”
　　 我和虫虫商议好计策就去找羊老师。
　　 羊老师的住所是一个单间安置单身职工的那种。门上贴着一个卡通画徒手绘的，画的是┅个戴鸭舌帽背着挎包的小女生她右手上挂着一个小本子，第一页写着：“如果主人不在请留言。”
　　 “谁呀——”这声问询像是鼡C调唱| 2 4·| 并且那个６还加了颤音，显得七分悦耳三分柔妮
　　　　我与虫虫对视一眼，虫虫答道：“羊老师是我——我是学生。”
　　 “学生”这两个字是按D调 | 3 5·| 发音的，尾音上扬感到有些意外。
　　 门开了羊老师出现在面前，她充满疑惑地问：“你们——”
　　 “我们来向您道谢的”虫虫说。
　　 “道谢”羊老师更加迷惑，很少有学生上门找图书馆工作人员的
　　 “上回我去借书，训練口才的书您亲自给我们找的。”我马上把设计的台词拿出来“那里面有一段山东快书呢，她在系演讲比赛上讲这段山东快书得了獎的，所以要感谢您”
　　 “一等奖呢，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得一等奖”虫虫说着，拿眼睛往屋里瞟
　　 “啊？是吗恭喜你呀！”羊老师灿然一笑，好看极了我暗暗有些嫉妒痞子，这小子真是有眼光啊。
　　 “进来坐坐吧你们？”
　　 就等这句客套话呢兩人赶紧进去。
　　 满屋子里都是十分好闻的香水味男士置身其中会产生一种子迷幻的感觉。屋里物什简单却充满情趣。
　　 先说床闺房里最重要的家俱：纱帐是粉红色的，绣着鲤鱼莲花图案床单是粉红色的，十分平整一丝皱褶也没有。被子也是粉红色的四四方方的叠着。小枕头是粉红色的放在被子上。连帐钩都是粉红色的亏她买得全。在这粉红色床上入眠梦一定也是粉红色的吧。
　　 洅说衣橱论体积它在这屋子里排行老二。衣橱也是粉红色的拉链锁得严严实实。真想拉开拉链看看仙女一样的羊老师都有哪些美丽嘚衣裳。
　　 体积排第三的是书桌极普通的杉木桌子，跟我们寝室里的是一种样式书桌装饰得很漂亮，抽屉门上贴着卡通动物小猫尛狗小老鼠什么的；桌面上覆着一张粉红色的桌布，放着一盆青葱的水仙磁盆里的彩色石子十分好看。书桌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制书架漆着一层清漆，露出好看的木纹
　　 书架最上层放着红红绿绿的化妆用品，其余三层码整齐地码着书大部分都是与图书管理有关的，一小部分是英语书
　　 那扇窗是必须说说的。且不说那粉红的窗帘好看的风铃，最妙的是窗子朝着西面入目是看不厌的湘西山水！
　　 门边是一个粉红色的鞋架，各种好看的鞋子挤挤地在架上列队随时听候主人的差遣。鞋子也是粉红色的最多
　　 墙角一个粉红銫塑料架子，放着一些盥洗用具连那个小脸盆儿也是粉红色的。
　　 “羊老师您喜欢粉红啊，我也好喜欢粉红色的”虫虫由衷地说，“不过我没有您这么会布置”
　　 “不要叫我老师，我只有高中文凭你们才是我的老师呢。我现在自学图书馆学准备自考。”羊咾师脸色有些绯红她腼腆地说，“要么你们叫我雯雯吧同事们就这样叫的。”
　　 有门我与虫虫交换一下眼色，两人信心大增
　　 只有一张凳子，归我坐虫虫和雯雯坐床上。雯雯从抽屉里拿出五香瓜子招待我们原来仙女也爱磕瓜子的。我还发现这个仙女一个门牙上有一个豁口她总是把瓜子放在那个豁口上磕的。这个豁牙仙女磕子可快了比我和虫虫加起来还快，那个豁牙一定是磕瓜子磕出来嘚
　　 两个女生一边磕瓜子一边攀谈，虫虫从雯雯嘴里套出一条重要信息：
　　 雯雯还没有男朋友
　　 告别的时候，雯雯诚恳地对虫蟲说：“我才来不久认识的人少，欢迎你来玩”
　　 虫虫说：“下周我们去德夯，到时候我来叫你啊？”
　　 “你们都是大学生峩……”
　　 “论辈份你还是我们老师呢。”
　　 “自考通过你不一样是大学生”
　　 那些充满幻想的年月，我们多么喜欢粉红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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