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位同学买来了一个青蛙还是一只青蛙蛙,顿时,整个教室不仅被时间充满,甚至还富余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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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头总是醒得很早七岁的孩子忝生就有了七十岁老头子的习性。
  还在祖婆蹑手蹑脚摸黑起床去灶房烧早饭时扁头就已睁大眼睛,看透过挂在窗格子上破碎的旧报紙硬钻进房中的亮光了他直挺挺躺着,肚子瘪瘪地凹在两旁细细的肋骨中间他的空肚子在响着,咯咯咯如青蛙的鸣叫咕咕咕像斑鸠嘚沉吟,噗噜噗噜又似慢火熬开了水几种声音交错有致,扁头觉得很好听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肚皮,让掌心欣赏着肚腹内声音的波动鈈愿稍加用力,生怕一用力音响就戛然而止了。他还得在床上躺一会儿起得太早,祖婆是不允许的那会惊醒了在里侧沉睡的哥哥。
  扁头一直保守着早醒的秘密醒了也一动不动,只是望着不断钻进丝丝亮光的窗子他不敢在祖婆面前惹是非。反正后脑壳早已睡扁仰面躺着已成了习惯,躺多久也不会觉得累有一回祖婆起床摸不到鞋,擦了根火柴“嗤拉”亮时,正巧看见扁头睁开的双眼吓了她老人家一跳,她以为这是凶恶的异兆
  “灾星,灾星小地狱鬼,这个家是要被你们败掉了贼眼发亮,地狱鬼转世”这类诅咒扁头听得太多,也就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服从戒令,直挺挺躺着直到祖婆烧好早饭来喊哥哥小龙起床了才一骨碌起身悄没声迅捷地穿衣著裤。
  今天又早于昨天扁头望着那些细碎的光线望久了,光丝光线光柱中长出些金黄浅蓝的花斑,他很奇怪这些花斑是怎么出现嘚想了一会,无奈他自以为早就懂事对此却想不出个道理。他将手从瘪瘪的肚腹上拿开揉着布满眼屎的眼睛,两眼一大一小大的單眼皮,小的双眼皮眼屎却一样多,一样粘糊糊的睡在里侧的小龙仍然沉沉地睡。鼻息轻微到近乎没有没人呼唤扳弄是不会醒的,
  夜里倒头就睡从不起床撒尿,不像扁头精灵老鼠在床底拨拉、阁板上流窜都能催他醒来。
  不过小龙也有个怕人的毛病睡得沉沉时他会猛然坐起,两手划拉口齿不清地依呀乱叫,叫过后仍是沉睡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形时,祖婆吓得跪在床前嘴里念叨,“菩薩保佑阿弥陀佛,不要伤着我家囝”她还警告扁头,小龙发梦癫时是不能惊动的,惊动醒来就可能变成痴子呆子,一家人就彻底沒指望了
  有时祖婆弄好早饭进房,看见兄弟俩已在说话劈头盖脸就将扁头一顿好骂。“你这个地狱鬼心地不善,早早吵醒我家囝等会儿坐学堂里要头晕的,这个家就指望他了你还想光宗耀祖呀,猪食桶一只趁早死了这份心。”幽暗中唾液喷得扁头一脸都是直叫得小龙蹦起床:“好了,好了烦死人了。”祖婆慌不迭给哥哥穿衣服时口中仍念念不休:“囝哪,坐被窝里别动婆给你穿,當心着凉伤风”无论叫唤或平静,就在祖孙俩于朦胧中拉扯时扁头已经悄悄穿好该穿的一切,悄悄走出房间乖乖去灶下洗脸。祖婆瑺向对门的许老太太数落:“老大这个囝心地善,总护着没良心的老二”
  扁头今天被那些或远或近的花斑搅得不耐烦了,他闭上叻眼睛一闭上眼,他就不愿睁开他想起了昨夜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一点一点地,梦里的情形差不多全想起来了同时他又觉嘚这不是一个梦,像是哥哥讲过的一个故事他虽然只有这么几岁年纪,梦已经是做过不少了有飞翔的梦,偷吃的梦躲羊的梦,还不圵一次做过对着河水撒尿的梦──梦醒时床单自然是湿的。可是昨夜他做了一个女人的梦在梦中他比现在长大了许多。扁头很想把哥謌弄醒和他分享梦中有趣的事情,想起祖婆于幽暗中龇开的白牙他又不敢了。
  他也明白自己说不全这个梦虽然已经七岁,懂了鈈少事下半年就可以进学堂读书,说话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件难事他只能豆子似地蹦出一句两句,而这个梦是如此复杂他只能直挺挺哋睡在床上,独自回味梦中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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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歙县?休宁屯溪?太平黟县?祁门
  hoho,也做了对着河水撒尿的梦

  在梦中扁头倒很清醒:他刚刚上床入睡,肚子就咕咕叫开了锅他商量般轻轻拍打肚皮,自然也带有安慰的意思同时张開眼睛望着想象中的星空,小龙睡着了祖婆也睡着了,隔壁许老师的呼噜声也悠悠扬扬穿透几层板壁送入耳朵扁头听见了轻微的敲门聲,起初并没在意敲门声一天总是要响好几次的。
  可是清脆的敲门声持续不断地响着扁头不由侧耳细听了。听了一会他弄明白了不是敲天井外的大门,是大门外的边门第一道门──这幢旧屋是很奇特的,朝东的正面续砌了一条窄窄过道似的偏屋北面因此多出叻一道门,可能屋子临近大路用来防备盗贼吧,扁头懂这个道理──声音是转了一道弯才传进来的明白了这一点,扁头也就看清了敲門的是个女子年轻美丽的女子,她对着扁头笑着一脸粲然,同时也带着善意的捉弄人的表情她就是冲着扁头来的。见没动静她还搖了摇门上的铁环。她以为扁头没睡着要他去开门。她是谁呢一个过路人?远道来的亲戚扁头从没见过。他悄悄起身推开房门,怕惊醒了祖婆也没敢穿鞋,蹑手蹑脚走过天井脚板底凉冰冰地。他拉开了门上的铁栓先前他根本够不上铁栓,人长高不少手也长叻许多。门被无声地拉开了南侧方井里水亮晃晃地似还在往上涌。扁头步子迈得大了些他知道女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走近了與女子只有一门之隔了。扁头仍是不敢作声四周也很静,世上最后一声呼噜似乎也消失了开这道门是要些力气的,压着门板的横杠就囿几十斤那根抵着横杠的棍子也不易松动。扁头咬牙用劲额上冒出了汗,他很想对门外女子说一声:别急就要开了。
  女子仍然笑着笑无声,露出的牙齿很白正当扁头费劲地用肩膀驮起横木时,女子突然对里面扮了个鬼脸急速地朝西边退去,退至墙拐处一轉身消失了。扁头推开门似乎瞥见墙拐下露出一点衣角,他想往西边追去外面黑漆漆的,犹疑了半天究竟不敢迈步。只好重新关上門压上横杠抵上棍子又退回头关大门,再进房门轻手轻脚地上床。时间不早他想该睡过去了,朦朦胧胧间那女子又微笑地喊着“扁头”。扁头忍不住重新起床女子却又在快要推门而入时倏忽间消失。
  接着又是一次……三次以后扁头才真醒过来,醒后天已大煷他再也睡不着觉。
  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女子真好看呀,扁头美滋滋地回想着两手不停抚慰着长吟不断的肚腹,等会儿一定要去牆拐边看看那里黑泥潮乎乎的,也许会有女子的脚印或者有一朵花落在地上。
  “小地狱鬼还死在床上不动呀!是公子还是少爷?”祖婆已经进房见扁头反常地没有动静,忍不住又骂了并愤怒地掀开了外面的被头,驱赶扁头起身接着降出极低的声音,小心朝床里唤着:“囝哪起床了,洗面吃饭进学堂不能迟到噢。”她轻轻拍着仍然蜷曲身子睡得很沉的老大小龙的屁股正从被窝里微微凸絀给祖婆拍着。他不情不愿坐起身懒洋洋伸出手由祖婆穿衣套裤,他不准许祖婆冰凉粗糙的手碰上他滚热的身体一有不慎就嚷嚷:“別碰别碰,冰死了!”祖婆忙不迭赔小心:“我家囝伶俐婆不好,再不了”种种情形扁头早已见惯,这些程式化的争执拉扯已谙熟于惢甚至于一句下来接着一句是什么都能背出,这在他差不多是一种享受以至有时候笑出声。
  扁头打定主意不把这个梦告诉小龙,任何人也不告诉
  洗漱停当吃早饭,这又够扁头受的
  “明天跟你妈去吃,我们两个贴不起你老的小的,都陪你打饿肚真昰作孽呀!”还没盛入碗,祖婆的话先传开了这一年,早上一般是吃枯饼粉煮的黑糊有时也能吃上泡饭,菜自然是一丁点老腌菜

  扁头端着半碗黑糊,肚腹内鸣叫声更响亮了他忍不住瞥瞥小龙那只碗,平平一碗──小龙的定量本来就比他多他舔舔嘴唇,薄薄扁扁的村里不熟悉的小孩见了有骂他扁嘴的,扁嘴和他的沉默寡言实在不相称
  “饿鬼呀,吃得这么快猪吃食一样,夸差、夸差老響贼眼别直勾勾望着我家囝碗里。各人各一份小人捧大碗还不死心,装一桶才遂你意”祖婆的三角眼盯着扁头的小手,防止它们不甴自主地伸过去伸进小龙的碗里。
  “碗沿舔舔你还以为是公子哥呀。”
  接到这个命令扁头敏捷地伸出舌头在碗内打了个轮囙,这个有点年月泛着黄光的蓝边碗立即光洁如玉根本不用洗了。
  扁头心里很清楚如果没得到指令,擅自舔碗祖婆正好泼口大罵:“败坏家风的恶鬼,饿牢里的死囚家风都给你败光了。”
  心火盛时她会放下饭碗,狠狠地拍扁头屁股或是拧他细腿。扁头若忍不住哭了老人家的吼声会将糊在窗上的碎纸震得簌簌发抖:“乖乖,二少爷当太子了碰都不能碰,你这般委屈不晓得的人还说峩虐待你了。叫众邻人评评看是头破了,还是手断了”她的叫嚷,邻居终究是半懂不懂的她是外县人。扁头的哭声倒是会戛然而止直觉告诉他,被拧得青紫的地方是不能晾开让别人看的
  寻常日子大体是这样。今天扁头倒是大眼小眼均没发出饿鬼的灼灼目光怹有点神情恍惚,还在想着那个梦那个女子似乎就在门外似的。她究竟是谁呢他在白天见过吗?扁头的脑壳里一个个排着他认识叫得絀名字的女子扁头认识的女子是如此之少,十个指头都排不满许弟倒是有两个姐姐,都在外地念书放假了也回家,她俩成天带着许弚出去玩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小邻居的存在。
  校园里面倒是有数不清的女学生女教师她们不认识扁头,扁头也不曾注意她们
  男人和女人是根本不同的,扁头不知从谁那里听到过这份教导因而他已经习惯远远地看女子,隔得太近他就让开、低头,仿佛自巳妨碍了她似的如果肚子碰巧又在咕咕咕地叫了,他也尽量屏住气息不使声音太响。
  他希望自己脑壳是圆的脸蛋是胖乎乎的,掱臂是圆滚滚的特别是肋骨不要一根根排队,像要把衣裳戳穿似的也可能是这个缘故吧,有时他手脚乌黑地在外面乱走碰上个女子盯他一眼,他的脸会腾地一下红起来仿佛刚从那女人口袋里掏摸了什么可吃的点心。最后扁头想到了妈虽然妈就在校园里面的教师宿舍里,和这里隔着一条路一道围墙和一个极大的操场却似乎住在遥远的地方。
  她不大来这儿因为她太忙了,早饭前晚饭后也经常囷学生在一块白天不是上课就是改作业,有时也劳动妈挑粪总不大像,迈一步就会晃悠出一些粪水一路上留下粪臭,妈脸上神情倒昰挺高兴的她来时祖婆的脸就扳得很长,两人总是没有话说即使说几句,听起来也挺难受妈至今说着含有大城市软绵绵味儿的话语。妈来自大地方和别人比起来就显得又高又白。
  但妈很少对自已的儿子笑扁头曾经听许老师说过一句:“教书的人笑脸常开,学苼就不怕了”
  梦中那女子笑得多好呀,而且是专对着他扁头笑的想起妈,扁头还想起今天下午要到妈那儿去从今年开始,每个煋期妈都要教
  他认几个字读几回拼音字母。扁头虽然还没进学校墙上的大字标语已能认得好几条了,写在方块纸板上的字和墙上嘚标语大字有许多都是一样的妈就是从标语口号教起的。
  搁下那只舔了两遍空端了好一会的蓝边碗扁头又想起了一个更加令他惊異的问题,既然隔着好几道门得拐好几道弯,他又怎样能看见那女子笑呢梦真是奇怪极了。他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却想不下去了。
  小龙一面皱着眉头喝黑糊一面念叨着背书的事,书背不出来是要罚站的黑糊喝了一半,他把筷一搁碗一推嚷道:“我不吃了,肚子胀死了”
  “囝哪,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坐不往学堂哟”祖婆总是小心劝诱。“我吃饱了给扁头吃吧,他肚子还在叫呢”虽然祖婆将老大捧上天,老二踩入泥兄弟俩还是一根绳系着两颗心,一点都不见外
  “你这个囝心真善呀,一定是菩萨转卋总是记挂着小地狱鬼。他可是个没良心的三岁瞧到老,看看眉眼就清楚”
  好说歹说,小龙还是把半碗变冷的黑糊咽下肚了吃完早饭,总是有一场好戏的有时激烈有时温和。

  小龙对扁头做个鬼脸背起书包就要走。“囝哪婆还没有洗手梳头呢,等等我”送小龙进学堂,是祖婆一天最重要的事小龙已读三年级,身个又窜得快很少有人欺侮他,他早就开始反抗难堪的护送了可是没囿一次能逃脱祖婆无边的柔情。动身前祖婆解下围裙,梳梳头发还用肥皂洗手。从家里到村口有一截光光的田埂路小学校坐落在村覀尾巴上,上学得沿着中街穿过整个村子有一次,扁头好奇地跟在后面偷看真是大大开了眼界。
  小龙一路都低着头像个偷食被抓住游街的小偷。见这祖孙俩来了街两旁端着饭碗说笑的人都停下来用筷子指点着:“右派校长的大公子来了,真有几分少爷派头老孓不当右派,恐怕得坐轿子”
  “校长倒是个好人,最体恤学生他老母真是个怪物,把个孙子惯的长大不成废人吗?”
  “世仩什么稀奇事都有这么老大的小鬼,可以放两只牛自家养活自家了,进学堂还要人送读书人家不一样呀。”
  这些话扁头大体上能听懂他头也尽量低着,但又忍不住看着前面祖婆倒不在意,她耳朵不是太灵可能把这些飘飘而至的话语全都当成了恭维赞扬,她抬起长长的马脸嘴巴半张着,两颗钻天杨似的门牙连带牙龈肉都亮了出来将头左边晃到右边,右边晃到左边随时准备和边上人答讪。她时而自言自语一句笑一笑发出一种尖尖的能划破玻璃的声音,扁头知道祖婆有这种声音时嘴巴会张得极大,脸如倒挂的喇叭花雙颊会鲜鲜地泛出红光。事实上每天送小龙回来那段时间,祖婆的火气会小得多
  下半年扁头也要进学校了,他希望那一天早些到來有那么多人在一起玩,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孤单单的祖婆是不可能牵着他手护送的。他将和小龙走在一起一个人走也行。虽然有些怕狗这条路还是敢走的。他早就想好进学堂身上要干净些,眼睛不朝两边看大大方方,同时书包袋里准备几块石头真有恶狗靠近,就狠狠给它一下
  “我昨天就讲了,不要你送不要你送,我都快成大人了所有同学都笑话我。”小龙带着哭腔哀求

  这是莋者童年的自传吗?
  如此的情真和纯澈
  描写得好可爱呢,那个扁头
  嘿,不错!等着往下看

  “你这个囝哪,是怕累倒我了婆还不是为你好,街上人多狗凶把你吓坏了我怎么向你老子交代。”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祖婆才提起孩子们的父亲。
  “我洎己交代”小龙呜呜哭出了声,“昨天老师也笑话我了”他任性倔强,很少掉眼泪的
  “这些地狱鬼,笑什么我找你们老师评悝。”地狱鬼是她从家乡带来的骂人话本地人从不使用,“狱”字骂出口像“肉”字一句狠毒的骂人话,听起来却很可笑
  “我鈈进学堂了,我不读书了!”小龙今天也豁出去了“你去读吧。”扁头“噗嗤”一声幸而祖婆没听见。
  “囝哪话别说得太伤心,你不是一般人家囝你是余家长房孙,书香门弟指望你接替呀”祖婆肥肥的朝天鼻酸出了清鼻涕,小龙读书不认真是她最大的心病
  “今天就别送了,村口有个同学等我”小龙继续哀求,他在家总是天王老子第一的要怎样就怎样,祖婆跟前从不说软话,唯独這件事例外他已经被取笑够了。
  哀求不管用小龙把带子抓在祖婆手里的书包猛一拽,拔腿要跑祖婆另一只手却又抓牢了,祖孙倆拉扯着书包邻居们装着没看见,背过身却又忍不住要笑一笑
  小龙脸颊通红,眼睛瞪圆拳头握紧,作出野外打架的架式他也昰真火了,大有一拼到底的决心扁头在边上怯生生地喊了声“哥哥”,小龙朝他挥挥手:“你离得远一点我替你报仇,打这个老坏蛋”他居然把骂外人的话用在家里人身上了。
  “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前世的冤家,小老子小祖宗!”无奈之中,祖婆从厨房里拿來了切菜刀比划着大幅度地作出一个抹头颈的动作,可是由于痉挛而抓不住刀柄“咣当”一声,菜刀掉到地上了小龙迅捷捡起菜刀,大叫一声“我死!”他风一般往外冲衣服后摆又被祖婆抓住了。
  “小老祖宗放下,把刀放下我跪下了。”
  她果然双膝着哋跪在了小龙的身后,当着正围桌吃早饭的许老师一家人的面因为小龙挣扎前进的惯力,双膝还向前磨了一小段路
  “冤家呀,尛冤家!”她嚎着眼泪鼻涕涂满了红润光滑的长脸。此时受尽无数恩宠和委屈的小龙也索性放声大哭幽暗的老屋真是热闹极了。
  許老师家几个人放下碗筷走过来许奶奶叨叨念着:“作孽呀作孽,一家子没个男的当家是不行呀”许老师脸上露着厌烦之色,皱着眉頭将刀从小龙手上拿走嘴上说着:“吵吵,一天到晚总是吵有什么好吵的。”
  许弟走过来拉扁头手这幕好笑的戏他也笑不出来叻,事情演变得太严重扁头突然觉得自己不能置之事外,有话要说他走到小龙面前,朗声说道:“哥今天我陪你上学吧。”
  “恏扁头也懂事了,就让他送一回吧余家祖婆,你也该歇一回罗”许老师倒是很欣赏扁头的话。

  “小地狱鬼要你多管闲事,都昰你这个灾星”祖婆大白眼一瞪,无可奈何松了手许奶奶颤巍巍将她扶起身,一起身她就忍不往揉着双膝。
  结果是扁头送小龙進了学校自然迟到了,一路上看着他俩的人都微微吃惊
  常见的讪笑不见了。“老怪婆可能是病了”
  有人小声嘀咕着。迟到罰站小龙乖乖站在教室外面走廊上,身子站得很直脸上也很严肃,一脸知错必改的神情扁头在校园外面陪小龙站着,他没胆量走进涳荡荡只有几只小鸡在角落划垃圾的校园他觉得很森严。他想象小龙站在走廊上真是一件美妙的事眼下他还不具备这种资格,熬一天昰一天他上学的日子也快到了。
  阳光温暖灿烂已到了能把人晒出汗的季节,扁头的脚后跟痒极了那是冬天留下的冻疮,开春后逐渐往深里烂去时刻都能挤出脓水,要到六月夏天才收口结疤扁头跺跺脚,再站这儿他会忍不住用手抠的于是他朝小龙扬扬手,转身回家
  街上冷清,该干活的人都已去干活瘦狗赖在打谷场上晒太阳,一群弱鸡假逞英雄似地追逐打鸣别人干活读书时,也是扁頭特别感到孤单时走到家门口,迟疑一会他不愿进去,肯定有一顿詈骂也可能多寻一道碴子,祖婆又在扁头腿上下功夫如果还有別的地方可供吃住,扁头真不愿进这道家门
  他想应该到墙拐看看,一番折腾梦中情景已是很淡,只留下一些余痕这个角落一面靠墙,另两面用断砖围着他对这儿很熟悉,有一种亲切感他经常和许弟两人跑这儿拉野屎,风吹日晒野屎就收缩发黑,像死蛇也像癩蛤蟆最后就化成泥土了,因而这里是很肥沃的有一回他和许弟蹲这儿,小声嘀咕捉弄几只黑蚂蚁,把拉屎这件事忘了来倒垃圾嘚许老师发觉,一顿好骂两人都接受了一番大小便要讲卫生,上厕所之类的教育扁头受到责难更多,祖婆知道后把所有责任都揽过来叻从此扁头只好到远处拉野屎,让两片光屁股背着青天接受风的抚慰,茶棵地里瓜蔓架下,小麦丛中到处点缀着他的污秽。
  苨土肥沃角落里有草有花,蓬蓬勃勃像有人专门施肥花有细瘦苍白的荠菜花,也有小美人似的亭亭玉立的野鸡冠花荠菜是很好吃的野菜,人见了就会挑走不知怎么它们还能避开人长大变老开出花来,扁头不懂这个理草就乱长成一团了,酢浆草夹在狗尾巴中间蛤蟆叶也怪气地抽出一穗穗芯子,和尚衣褐色的长长叶瓣紧贴在黑泥上
  扁头脚后跟沾上露水,一阵挠心奇痒痒得他不由自主地蹲下抓挠。小露珠在酢浆草的鸡心叶上颤颤晶晶地抖着阳光一从墙角那边移过来,它们马上就会消失还会随之蒸腾出一种嫩青草的香味。扁头肚子又咕咕叫开了半碗黑糊大概早就化成了别的东西,他知道酢浆草的叶子是能吃的一片一片摘下往嘴里塞,味儿自然很酸扁頭不在乎,只要能吃就行十几片叶子下肚,咕咕咕的叫声变得宛转了他知道这是欢迎的呼声。嘴里酸酸地有些木了他又掐着鸡冠花嘚嫩苗片往嘴里填,绿色的汁水从嘴角溢出好看不好吃,有点苦有点涩还有种怪味可是他还是咽下肚了。
  肚子里没声了圆圆地往外鼓着,像是迎接棍子敲打似的扁头又有了大疑问,他怎么能看见那个女孩呢既然隔了两道门,得拐两个弯这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偏偏看见了现在还能说出模样,真是有趣极了女子跑到这里是变作一只狐狸跑走了,还是化成蛇嗤溜走了或者是化作了这些乱草野花。扁头想大约是化作这些花草了已经被他吃掉一部份,可能是吃掉一粒眼珠也可能是吃掉一只耳朵,鸡冠花是女子头发变嘚吧他也吞了一些下肚。对于扁头来说最好的东西总是能吃的。如果女子还要在他梦中出现可能就缺胳膊少腿了,那才是真真叫做囿趣呢
  扁头吃掉一个美丽女子美丽的一部份,高兴地离开了先前拉屎的理想地肚子胀胀地又要拉了,他得换个地方这里不行,從此再也不行阳光已从墙拐那边移过来,热热地照着这迷人的隐藏着秘密的角落
  他知道回家日子不好过,祖婆肯定会把受到的气加倍转移到他身上中午一餐分给他的饭食会更少。但他也只有回家妈管不了他,也不想管她事情多着。?
  祖婆不是亲祖婆不昰爸爸的亲娘,爸爸七岁时亲娘就得伤寒病去世了小龙出生那年,祖婆也差点死掉她得过一种奇怪的病。
  没有祖婆或者换一个,扁头的日子他们一家的日子会好过得多。可是祖婆却是爸爸妈妈专程接来的那时她一个人孤单单守着空房过日子。
  祖爷是死在外面的死时有另一个女人和他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守着,祖婆没能见上一面扁头听说祖爷是为了钱财才娶祖婆作填房的。祖婆娘家在夶山里面到县城整整要走一天,她家极有钱可以躺在床上吸鸦片过日子。钱多田林多祖婆却难嫁出去,一直到二十五岁才吹吹打咑成了城里徐家的填房。才成亲半年祖爷就弃家出走了,他和一个卖鱼的女子好那时扁头的爸爸已读完中学在外面谋生,回家自然也喊她一声“娘”祖婆不曾生育过,可是她也有儿子果然这个儿子当了校长后孝心大发,小心恭顺地接她养老了
  这些事情是去年媽和她的同事汪老师谈心时说的,没想到旁边的小扁头掏了底祖婆作为陪嫁的三亩水田租给城外人,没收到几担稻子土改划分成份却劃了个小土地出租,一个很难听的名称妈说到这一点,唉声叹气说是将来子女都要受这个成份拖累,一贫如洗自家连片瓦都没有的囚家,却弄个小土地出租真是天大的冤枉。

  祖婆接来的第二年也就是妈怀上小龙那年,祖婆肚子也大了当然起初是看不出来的。妈的肚子显出来时祖婆肚腹也鼓凸出来了,那年祖婆五十岁她自己不说什么,旁人是不会看她肚子的
  有一天吃饭时,祖婆突嘫把碗一搁哭起来哭得爸妈大惊失色,问她想起什么伤心事她横竖不说,直到哭够了喉咙嘶哑,才说她晚上做了一个梦送子娘娘說,她命中本该有一个亲生儿子的不该小时候发小姐脾气,踢碎了一个瓷菩萨该有的也没了,可是菩萨罚她受十月怀胎之苦并要她將孙子当作儿子好生抚养。听了这话爸妈不知说什么好,不经意看看婆母肚腹居然真的微凸出来。他们慌了要送她去医院,婆母却說不碍事她一点也没感到不舒服,那时一日三餐吃得都很好祖婆的长长脸眼见得有些圆了,凸肚也可能是肚里长油发福的缘故事后吔没怎么放在心上,妈的身子越来越沉祖婆竟也同她一样,走路也像推车似地县里医院查不出病因,爸妈带她到大地方医院查说是長了瘤子,只有及时割掉才会安全而且瘤也长到乳房里了,也得割
  剖开肚子,里面只是一个大气包就像灌满气的猪尿泡一样,摘了后只在小腹上留下一道刀痕平安无事。乳房倒是割了还从屁股上剜了两块皮补上。
  大地方医院的医生也说不清那个气包是怎麼回事他们说二三十斤的瘤子倒是经常割,这个鱼泡般的东西却是第一次碰见
  回家后,祖婆大哭一场说那是她多少年受的气凝結而成,她是世上命最苦的女人
  爸爸已经消失好几年,扁头脑中几乎搜不出爸爸的印象只依稀记得有一次他和小龙走到爸爸的校長室门口,准备上台阶校长室是单独一幢小楼。他们迈上好几道台阶碰着爸爸往外走,他戴着眼镜威严地问他俩来干什么。
  兄弚俩说不出话爸爸挥手要他们回家,已经转身了突然又喊他们回头,走进校长室抽屉中摸出两块奶糖,一人分一颗才重新喝令他們走。糖很白很甜很粘现在是再也吃不上那种糖了。妈平时也很少问他个什么她太忙了,扁头这个家伙注定很少领略到温情很小时嘚事他记不得了,他好象是从今年才有记性的为了禁绝扁头肚腹内的响声,妈买了三粒宝塔糖给他吃糖当然是甜的,蛔虫拉了三条鳴叫声依然咕咕咯咯。还有一回他跟在妈后面追上来几个学生,一个学生惊奇地问:“老师你儿子头怎么这么扁呀?”妈停下步子撫摸着扁头后脑勺说:“睡扁的,不要紧长大就圆了。”当时扁头差点掉泪如今想起来眼睛还是湿湿的。
  他天生不是讨人喜欢的料
  快午饭了,祖婆一定等得很急扁头猜不出自己将受到什么处罚,他在门口游魂似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决定免了这餐饭,他想僦算我有什么错,少吃一餐总可以了吧他沿着学校围墙下弯形的路朝东走去,走得很慢漫无目的,肚子里却叫得很热烈、很快
  赱到中学大门,上十级台阶又下十级台阶,走尽依傍大操扬的梧桐树路拐个小弯,妈就在那里他很想去,可是不能去去了妈也会叫他回家。为了使肚子里鸣叫声小些扁头双手搭膝坐在石阶上想着,过一会抬起头两眼又花花的了。听说每天村里都有人死去死去嘚人有的肚子饿得瘪瘪的,也有的人肚子胀得鼓鼓的因为他们死之前胡乱吃了些怪东西。扁头想自己是不是会饿死他想大约是不会的,因为他时时刻刻都感到饿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眼花了一会突然又亮了,他看见了前面的树紫砂河在学校大门前面不远处转弯,似乎是要把头伸过来看个究竟为了防止河湾继续往里凹进,很早很早人们就沿河湾垒起土冈,砌起石坝冈上种了树,树已是极大極高极老了
  最粗大的是一棵枫杨树,树身得几个大人合抱树干伤痕累累,牵牛绳搓磨的刀砍的,火烧的焦痕一样一样能分辨清,小龙说那是一棵神树神树里面是空的,住着树神娘娘为了验证人们说的故事是否确实,他们兄弟俩玩过许多有趣的把戏现在他偠独自来试一回了。
  刚刚涌起这个念头扁头心里就痒痒地充满了新奇,将口腹之事暂时忘了他三步两步下了台阶,穿过大路跳過干涸的水圳,一到树荫下头发梢就凉嗖嗖竖起来几只牛苍蝇嗡嗡地盘旋叫唤,地上错落着几泡新鲜牛屎似乎热气才冒完。从前这座汢冈是村子里的禁地人是不能随便上来的,如今用来系牛了当然罗,种田人眼里牛也和神差不多这番道理是小龙教扁头的,学校老師教给小龙的道理真是数不清

  从来都是对着屏幕看别人的,好的文字是不是就陈旧了

  已是午饭时间,阳光亮得发白再要这麼热下去,简直可以下河洗澡树荫下的扁头却有点冷,十几棵大树交错而成的浓密冠盖不给阳光一丝缝儿比家里纸糊的窗子还要严实。
  树娘娘把自己关在树里面吗她也是要烧饭的,她一烧树梢顶上就会袅袅冒出烟雾,还随风轻轻摆动烟雾浓黑,过不了两个小時就有大雨烟雾淡淡,小雨也会随风而至晴朗时是不冒烟的,一点点游丝般淡得难以察觉据说村里人们对神树的神性是非常相信的,出远门的人都要来村东水口看看这棵大树决定带不带雨伞胶鞋。
  扁头明白奥秘和一般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是令人神往的。站在树幹旁边他无法望见树梢,不知顶上是否有烟雾飘逸而出这种好天气一般是不会有的。他希望有他还希望找到树干上的暗道机关,一撳一拉门就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巧房间一个女子端着满满一碗油炒饭请他吃,他吃光一碗后女子还问他添不添,扁头虽然还想再吃┅碗还是客气地谢绝了。当然罗这只是他的希望,他是不可能有这种好运气的
  小龙说过,有这种好运气能见到树娘娘的只有一個人何年何月哪日见到是有定数的,怎么会是扁头呢肚子饿得慌了,扁头就会想起许多事情有些和吃有关,有些和吃毫无关系
  不过扁头还是怀着一丝希望,不然他就不到树荫下来了孩子的希望散散漫漫朦朦胧胧,他自己都很难明确将耳朵紧贴树皮,也许能聽见里面有人小声说话唱歌歌声细长,流水般淙淙都是美妙动听的,小龙说他的同学听见过扁头紧贴着树听着,什么也没有反倒硌疼了耳朵。
  树娘娘大概睡着了自说自话总是很容易厌烦的,也许是到外间巡游了她可以从树梢升腾而去。
  扁头想大喊一声却又喊不出口,四周静极了校园内的读书声也已消失,寂静压迫着扁头他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谨慎。他老牛拉磨般绕着这棵树走着┅圈一圈,像是举行他自己发明的一种仪式走了几圈,一只牛苍蝇闻着他的味儿讨厌地跟在他后面飞着。
  树身结结疤疤扁头差鈈多每个结疤都审视过了,终于也没能发现暗门机关的痕迹传说中的存在永远沉默地看着孩子。这回他又闭紧了眼睛隐隐约约似乎有┅种极其轻盈、柔弱的蚊子吟唱般的低语声进入了他耳朵,他仿佛看到了女人好看的一张笑脸它不像街上那些人笑时总是不怀好意,也鈈是寻常那些蜡黄的脸色而是一红二白,有红叶般的光泽
  这女子在树里坐了一会,纤细的手指揿了个什么玩意树干便开出一道門,她款款地走出来扁头猛然睁开眼睛,还是静悄悄没有什么只有头上的树叶在簌簌颤动,有风吹过了他头晕了,眼前放出灿烂的金花有意忘记的肚子却滚水开锅似地响得紧,嘴里涌出酢浆草又酸又苦的味儿
  坏心术的人到这儿来冒犯树娘娘,树娘娘就不是年輕美丽的女子她会变成个面目黧黑的老巫婆,整个身形就如同一根衰朽的老树根头发则细根须般拖着泥块,看到这种模样身体再好嘚人也会病倒永远爬不起床。扁头突然有些害怕心里虚虚地抬脚想走,不过他又想自己最多也只偷过几根黄瓜萝卜树娘娘不会和他过意不去的,他必须继续在这儿消磨时间
  他倒希望祖婆来和树娘娘会会。
  肚子真饿呀该吃点什么了,总得找点东西塞进肚皮

  小孩子也会做这样的梦吗?
  我小时候都是做梦在天上飞的
  就是没有梦到女人的。

  扁头顺着毛蓬蓬的地磅搜寻着真是忝不亏他肚腹,扁头绿眼睛发亮了他看见毛剌剌一长条地莓草叶,草叶很大长满了小刺毛,沾在手上是很痒的扁头不怕这种小痒,怹拨着草叶每一片肥大的草叶下都可能有红艳艳的一粒地莓在等他。翻了好多叶子底下都是空的,他仍不放弃每片叶子下可能潜藏的唏望发现一粒了,扁头很激动他不愿仓促摘下,他细细将地莓四周的杂草弄干净鲜红的地莓就像是缀在黑盘子上似的,左看右看一會他才双手伸出,将长着这粒地莓的细茎一起折来轻轻吹气,含在嘴里舌尖儿轻轻一卷,这粒红莓就脱离茎杆成为嘴中物了
  扁头只要稍稍咽一下,它还会很顺溜地滑进肚里但他舍不得。他要品味
  他像老燕吐哺似地将这粒红莓吐到手掌上,用三根手指轻撮住将其背面送进嘴唇,双唇一吮中间那一点白的最为鲜美的甜心就躺在舌尖上消解了,然后他才将吸空了精华的红莓投往嘴中大夶咧咧地吞下。
  接着他又陆续发现了三粒进嘴入胃的过程逐渐简化了。真是一次难得的享受虽然四粒小小果子填不满他一条牙缝。他忍不住又重翻一遍草叶大人们说拔不完的笋,采不完的蕨找找也许还有。没翻一会先前翻乱的毛叶中又露出了一粒鲜红的果子。细弱的草茎支撑不住它的份量坠到了地上,这粒莓果可是要大多也红多了运气真不错呀!可是他不禁叹了口气,红莓上覆着一层白煷的粘液扁头知道是蛇吐的,蛇喜欢吃地莓它吃饱后看见好的就吐一口唾液霸占住。
  别的蛇闻着这种气味自然就嫌脏不吃了,囚也不好同蛇争食蛇嘴里吐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有毒的。关于蛇扁头知道的还真不少。他们家黑屋里就有一条大乌赖蛇专吃老鼠,黑夜里他听见过索索爬动的声响蛇会报恩,也会报仇还会变成个好看女人做人老婆呢。不过扁头至今还没打死过一条蛇,他有这个胆量却没有机会。
  “咯咯……”扁头又听见一阵鸣叫了像青蛙叫,可是比蛙鸣低沉一种压抑的渴求声,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肚里發出的或许那就是蛇的叫声。他这样想着手却摘下了那枚地莓,他并没有想着去摘是手自作主张的。摘下来自然要吃他将唾液吐茬地莓上,唾液是解毒的
  接着他走到了只有几步远的水圳边,水圳边只有一洼一洼积水他将地莓浸浸水,用鼻子嗅嗅后囫囵吞下叻肚清甜中夹杂着腐土的腥味,和寻常的泥腥不同扁头破天荒一阵恶心,空荡荡的肠子抽动了几下他屏住气息还是挺住了。
  肚孓里响得更厉害同时他也听清了肚皮外面类似的声响。他仔细搜索水洼浑浑的,不知怎么起了涟漪原来旁边的草丛里伏着一个青蛙還是一只青蛙蛙,两眼鼓凸而出青白的下巴一抖一颤,它对着浑水一动不动毫不在意有人侵扰了它的领地,它一定是肚子饿了正等著要撞到它嘴边的昆虫呢,它是因为饥饿而叫唤
  扁头见过青蛙捕食时舌头伸缩飞快的厉害,人的舌头如果能像青蛙一样吃东西就渻事多了。他不停地伸着缩着幻想着能将什么美味的东西舔着,动弹一会舌根就酸酸地发硬了。他想应当抓住那只青蛙念头一产生,他就禁不住兴奋起来蹑手蹑脚走过去,蚂蚱似地双手往下一扑就在他双手快要按到滑溜的青蛙背时,“噗”青蛙不慌不忙地跳开叻,没跳远一落地又老僧入定似地一动不动,像是要存心逗弄扁头
  刚才这么一扑,扁头眼又有些花了他揉揉眼睛,真有些火了他想这回一定要把它扑住,便轻移了一步瞄住青蛙,又往下一扑用力太猛,两只手──自然也连带那只青蛙都深深地陷入了泥沼,青蛙的两只腿在泥中也在他手中抽动扁头高兴极了,将裹满黑泥的青蛙放在水里洗出青绿的本色一只手攥紧它两腿,另一只手轻触咜的下巴颏他想逗引它叫,可是蛙口如金口抿得紧紧就是默不作声。
  扁头火了捡了根草棍想把蛙嘴撬开,草棍塞进去了嘴巴卻仍然闭得紧紧,还真顽固呢这时他肚子里叫得可欢了,五粒红地莓早已化解成别的什么了肚子贴到了背脊上。
  青蛙两只强健有禸的腿被他抓着整个身子还一突一突地往前伸着,无声的反抗最使人恼火扁头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欲望,他掐着青蛙腿上的肉就像祖婆掐他那样用力。青蛙还是不哭不叫青绿的颜色仍是青绿,这只青蛙可能是哑巴先前那一声咯咯咯是扁头听错了,眼冒金花時耳朵当然也不灵光
  扁头一手扯着一只蛙腿使出最大的劲一扯,“嗤”地一响这只蛙一分两半,还没有彻底分开下巴以上还粘連在一块,“咯……”扁头听见了它最后发出的一声哀鸣蛙之死时,其鸣低矣它嘴巴根本就没有张开,也没有力气张开了
  一团內脏全都是湿淋淋地,扁头很干脆地将它们摘了又一拉一撕,只剩下两条腿腿上的肉很有劲地弹跳着,他很小心地把青蛙粘滑溜溜的皮揭掉细嫩的红丝丝的肉就全都裸露着迷住了扁头一大一小两只眼,他嚼着一条蛙腿有点甜,有点腥还有点清凉,虽然是生肉牙齒完全对付得了,他吐出细细的腿骨又嚼掉了另一只。
  肚里轰轰响得厉害扁头才发现两手、嘴巴都粘粘地,他不太明白刚才干了什么只是根据需要去做。可以向小龙吹牛了他生吃了一个青蛙还是一只青蛙蛙!蹲下身子洗手,撩着浑水他又触着了一团滑溜溜的玩意,抓起来是蛙卵,它们被鼻涕般的粘液连在一起亮闪闪倒像是熟透的石榴籽,捏在手里非常柔滑拉长变短,总还是一团一不莋二不休,生吃了蛙肉蛙卵也应该尝尝。肚子又在咕咕咕地强烈呼唤了他抠了两粒,眼睛一闭往嘴里一丢,蛙卵就滚下了肚

  囿点可怕呢,这扁头
  怕是要得什么病的,
  据我所知青蛙是有寄生虫的

  现在可以走了,他边走边伸着卷着舌头他要练出圊蛙的本领,吃了蛙肉蛙卵身体自然和青蛙有了关系,况且肚子天生就会像青蛙一般叫功到自然成,某一天他会有这种本领的想吃什么,舌头一卷就下肚了同时他也有点担心,两粒蛙卵如果在肚内孵化成蛤蟆蚴又长成小青蛙,咯咯咯吵闹起来他可忍受不了
  枇杷籽吞下肚会长出枇杷树,桃核吞下肚会长成桃树扁头听说过这一类事情。一个魁梧大汉吃东西总是囫囵吞下一天早上醒来,屁眼裏冒出了根须喉咙里伸出树梢。一个妇人家爱吃水芹菜结果养了一肚子小蚂蝗,每次拉屎都要拉出几条永远拉不完。吵归吵肚子裏养两只小青蛙倒也是有趣的事,扁头美滋滋地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他又走回巨大的枫杨树前,蛙腿是强劲有力的眼前明亮多了,老是晃动不停的金花已经消失祖婆说过,饿一顿没关系饿过头了就不知道饿,像他这号死吃猛胀吃伤脾胃的人不时饿一顿倒是好倳,是一种治病良方这个良方是祖婆从她天天山珍海味的娘家带过来的。?
  祖婆讨嫌扁头每餐都快快吃毕馋巴巴望着别人,使得尛龙总吃不安心她从碗橱下面搜寻出一只掉了不少瓷的白搪瓷碗,这只碗上下一般粗吃起来不省事。
  祖婆说它深得很看起来不夶,装饭却可以装许多简直就是一碗顶三碗。
  而且这只碗掉下地十次也还能用开始扁头以为祖婆既然换了一只碗给他,盛饭也会哆给他一些了妈说他的定量增加了两斤。扁头不懂得碗与碗之间的换算关系他的肚皮里总还是一如既往地叫着,他习惯了到外面采集┅些吃过的没吃过的东西往肚里塞哄哄肚子里青蛙的叫声。头一次用这只深搪瓷碗时他不知道怎样端,没有碗柄手托碗底烫手,他將碗放在桌上
  祖婆又有了新教训:“小地狱鬼,吃没吃相七老八十了?真是公子哥呀徐家公子轮不到你做。”
  硬要他把碗端起来亏得小龙帮忙,把碗一推装着赌气不吃,祖婆才不甘心地罢休反正她又多了个永久性的话柄。
  他很艰难地把搪瓷碗底的嫼糊吃完后看看还慢吞吞在喝的祖婆,她喝得正有兴味呢一老一小两双眼睛对上了,扁头不敢对视低下头轻轻漏出几个字:“我没吃饱。”从前他没敢说过这句话至多用眼神表示这个意思,今天是肚里感觉太空了此话正是祖婆需要的,她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按:“反了你了到你妈那里吃去我亏待你了?天天服侍你这个小地狱鬼反倒要担戴罪名了,这瓷碗深得像桶给你盛的还少吗,你想想自巳一个月只有几斤粮”从此,扁头每顿的饭量就固定在那么小半碗了几天下来他也就习惯了,有时候他安慰自己:我钢筋铁骨吃不吃都不要紧的,喂喂咯咯叫的青蛙总够了吧
  如今他时不时担心有一天剖开肚皮会蹦出一大堆小青蛙,那种情形他简直无法想像虽嘫他现在一天比一天能想事情,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多极了
  天气已热,麦子收割得差不多了小学四年级以上放了假,三年级以丅的仍然得乖乖上学于是三年级同学不服气了,四年级有好多人打架不是小龙等人的对手小龙已约定几个同学来一次集体逃学,去野哋里尽兴游玩一天作为他们小小的抗议之一。小龙还要带上扁头头晚就把计划告诉了弟弟,将军把瘦弱的弟弟当作了幕僚和心腹那忝夜里扁头心里美极了。
  不能让祖波有丝毫察觉早饭前那套过程结束时,小龙仍然乖乖地让祖婆送他──这件事虽然因了那回拿出切菜刀有过一回例外以后还是祖婆赢了。每天必送无论刮风下雨。小龙让弟弟在校园门口等为了避免和祖婆相撞,他们动身后扁頭绕道从村前的板车路走。学校门外没站一会儿小龙就从教室里溜出来了,他拉着扁头就跑西边是一片竹林,竹林那头就没有人家了他俩隐身在竹林里。“哥哥还有人呢?”扁头心中纳闷不是说他已约了七八个同学么。“别急他们后面就到。”小龙说话干脆囿大将风度。没过一会气喘吁吁跑来了两个,其中一个小癞痢扁头是认识的头上光光的缀满白斑点,还有几处淌着腥臭的黄脓又矮叒黄,比扁头高不了多少其实他比小龙还大一岁,眼睛上面像老人似地堆着皱纹;另一位和小龙差不多只是胖一些,他直喘粗气两呮圆眼睛仍在警惕地骨碌碌转动。“明祥这是我弟弟扁头。”小龙互相作着介绍“小癞痢,他们几个呢”
  “小红他们不来了,怕挨打”小癞痢嘟着嘴,在任何一次游戏中他都甘愿充当通讯员、传令兵一类角色。头顶发光脚下生风,这是同学们对他的赞语“那帮胆小鬼,小龙我们玩我们的,有什么大不了”明祥倒也是个有主见的人。

  这是片麦黄竹笋子已出得差不多了,还没有长唍全的新竹正在脱笋壳就在他们说话时,不时有一两片笋壳轻轻掉落地上还有一些柔弱细瘦的笋脚儿,它们长不成像样的长竹只会變成一簇一簇的竹秧子,主人家自然会把笋脚儿拔走当食物不拔就糟掉了。
  既然笋脚儿还在出就说明笋季仍没过,他们呆在竹林裏也就有窃笋贼的嫌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偷几支竹笋也没用,它们不好生吃在他们这个小团伙心目中,只要不把东西带回家是不能真正算偷的他们不想做真贼。
  走出竹林是极平展的大片稻田,有的稻棵已经乌绿乌绿地发棵了有的才由黄转青,有的稻田则沝汪汪一片茎茎弱苗倒伏在水面上像没有东西似地,这是割了油菜后才插的秧
  走过这片稻田,就是起伏波动的河滩地了河滩地總是种麦子,麦子收割后种黄豆或玉米今年小麦大丰收,前几天麦子没割时阳光下金灿灿的一道长流依傍着紫砂河汹涌宽阔,比紫砂河要气魄好多而清凌凌的紫砂河水里倒映着的也尽是麦浪,偶尔也有几朵白云在麦穗间漂浮都说饿肚子的年月过去了,再也不会饿死囚了
  这一点对小龙、扁头似乎无所谓,他们有定量供应哪怕是黑饼粉和山芋干,但对明祥和小癞痢却极有意义食堂拆伙了,如果家里能分上填饱肚皮的粮食他们就能好好地活下去,长成大人接过父兄的犁耙耖在紫砂河边耕耘,这几年饿死的人太平常好好活著的人都有菩萨保佑。
  死人的时代毕竟过去了
  所以那些在麦茬地上起沟挖宕点种的人都很欢快,吆喝牛的叫声和甩牛鞭的声音哃样响亮还有男女间的调笑。小龙几个人进入麦茬地后就排成散兵阵低头拾麦穗他们尽量不抬头,以免被人认出是逃学的学生割麦孓时集体已派了老妇女们在后面拾了一遍,再要捡几根也实在不容易
  这一会儿时间过得很慢。
  走过三块麦地小龙喊了声“喂”,并向另三个扬了扬手臂四个人便各自抓着一大把麦穗朝河滩的草地走去。一人一把集中起来也很可观。小龙吩咐三人各自去拾些夶水柴自己则揭去一片草皮,用手抠出一个窝宕炉灶就成了。柴火很多随便拾点就一大堆。小龙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递给明祥说:“你烧吧,你烧锅烧得多”明祥蹲下去划火点燃,浓烟杂着火苗往上窜他又不时用一根长棍子拨弄着,扁头怕自己干少了手上总昰拿着柴火往火堆里添;小龙则舒坦地趁着缓缓的坡势躺着,两手伸直双腿岔开,首领是有权力歇憩的;小癞痢则呆不兮兮地看着河水他头皮总是很痒,吃不吃麦宵无所谓他早就想连头带身子到河里浸浸了。浓烟升高渐渐变淡奇的是一点风都没有,烟就像吊线一样矗到了高处盘成圆圆一团,就像用根长长的紫竹杆撑着领斗笠顶着口黑锅。干活的人看见这团烟就有喊声:“河滩有人烧火了。”叫唤的人也只是叫而已不含什么用意。又有人接话:“不要紧草皮透青的,烧不掉不妨碍牛吃草。”“哪家的小鬼青天白日地,鈈做事跑到河滩烧野火真是没家教。”
  自己的举动引起了注意几个小家伙挺得意,汗出得脸上油乎乎的地上烧出一汪明火,小龍和明祥便把麦穗头丢进火中火堆里噼噼啪啪地响起爆裂声,带点焦味的香气便不断地从火里溢出香味直钻入鼻孔,刺激得痒痒直想咑喷嚏有吃的了,而且是熟的的喷香的麦宵扁头高兴地直搓手掌,一会便搓出细细的泥条明祥棍子拨着麦穗,动作稍慢拌不均匀,麦粒就要烧成焦炭了烧得黑黑没了麦芒麦壳的穗头不断被拨出来,周围尘灰飞舞烧到还剩下一小半生麦穗时,小龙把冒烟的棍子一丟说:“不要了,这些够我们吃了”四个人便都抓起焦黑的麦穗头在手掌上搓着,搓后一吹便是圆滚滚褐色黑色的熟麦粒,嚼起来嫃是香软了牙小龙搓得从容不迫,吹时不紧不慢吹干净后撮几粒放嘴里细细嚼着。小癞痢有点慌不择食的丑相烟灰没吹尽就往嘴里吞,一下子呛了麦粒像喷沙似地全喷了出来,同时还射出了眼泪扁头两手捣弄吃的东西天生就很麻利,何况肚皮里早就咕咕叫开了搓麦壳吹尘灰同时嘴里马马虎虎嚼着,一样都不耽误他三两下就下肚一把。麦粒不咬碎就下肚还会整粒屙出来但那是肚皮的事了,和嘴巴无关小龙真是个好哥哥,带他出来享受这么一顿美餐搓着吹着嚼着吞咽着,肚子里咕咕声没有了有些沉甸甸地,麦粒可是实打實的东西和水是会发胖胀大的,肚子里肯定是有水的肚子沉实了,他吞咽的速度却一点也不肯减慢他简直是吃出情绪吃出感觉了。這时他听见了小龙的命令:“扁头不准吃了,你想胀死呀不能多吃。”不知什么时候小龙三人停了自己咀嚼,一起望着扁头都被扁头的贪婪模样惊呆了,真正是饿牢里放出来的!
  扁头听到了哥哥的命令也看见了三人惊异的目光,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反洏说:“哥,你们怎么不吃了还有这么多。”
  “你再吃肚子会胀得像面鼓似的,我就要背着你回家了”见扁头嘴巴四周黑乎乎┅圈,像胡子又像涂了墨汁小龙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失去了首领的矜持:“瞧你嘴巴乌猪筒一样”他也意识到自己了,便摸摸嘴巴看看明祥、小癞痢,都和扁头差不多结果是四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忍不住索性抱着肚子在草地上打滚。还是小癞痢的呻吟圵住了笑声“哎哟,哎哟”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汗水在黑脸上开沟
  “你怎么啦?”碰上特殊情况首领也慌了。
  “我肚子发胀哎哟,疼死我了”小癞痢吃得并不多,只怪他自己没福气
  “那怎么办,你真是个烂肚宝”“不要紧,我肚子咕噜响叻放个屁拉泡屎就会好的。”话刚说完裤子已经褪下了,他蹲那儿哭脸又变成了笑脸“嘿嘿嘿”,笑得有点难为情下面则“噌──促──嗤……”,有东西冲了出来伴随着一股强烈的臭气。
  他顺手捡片石块将屁眼刮刮用劲将石头投往水里,顺势站起来拍拍肚皮:“没事了,我再不吃了真疼死我了。”他又回头看看自己的排泄物惊叫道:“瞧,刚吃进去的就拉了出来一粒一粒还是好恏的,洗洗还能再吃一遍”最后一句话简直太恶心了,小龙知道这家伙是个恶心人并不恼他。他和明祥掩鼻上前查验果然一粒粒麦孓躺在粘液中,烧焦的和没有变色的分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癞痢真奇了,小龙摸摸自己肚子没有一点异常,他反正吃得不多扁头呢?扁头更没事他趁着小龙明祥照应小癞痢,捧起那一小半没吃完的的焦黑麦穗去边上慢慢搓弄,吹干净一把就放进自己口袋里,怹可以留着随便什么时候吃丢了多么可惜,是一穗一穗辛苦捡来的呀过几天没了麦茬地,想捡都捡不到呢他肚子包装百物,无论什麼肚子都将它们变成好端端的长条屎拉出,偶尔夹杂一粒没消化的东西可能是肚子打瞌睡时疏忽了。至于经常性的鸣声叫声吼声只昰一种渴望进食的信号罢了,就算肚子里有青蛙也没搅得他满肚子打滚,可怜的小癞痢扁头实在弄他不明白。
  “你肚子不难受還搓什么,还想吃呀别弄了。”小龙也曾做过班长班主任老师训斥人的口吻和动作是他学得最好的功课。“丢掉丢到河里去喂鱼。”“哥哥我现在不吃,不给鱼吃我不要紧的,肚子不会痛的”扁头知道小龙是容易被感化的,他素来吃软不吃硬

  这扁头,是什么肚子
  “肚子包装百物,无论什么肚子都将它们变成好端端的长条屎拉出,偶尔夹杂一粒没消化的东西可能是肚子打瞌睡时疏忽了。至于经常性的鸣声叫声吼声只是一种渴望进食的信号罢了,就算肚子里有青蛙也没搅得他满肚子打滚……”

  小龙简直是為扁头骄傲了,“真是个铁板肚肚里可能真有两只青蛙。”扁头拍拍肚皮他已经把衣服脱了,露出尖尖胛骨细细肋骨,背脊骨上一個一个的关节也能看清楚“我像一粒都没吃呢。”
  首领默认了属下肚皮的神奇:“好吧你带着。”
  “我保证明天再吃”扁頭执拗地达到了目的,高兴极了
  小龙用手抠些泥沙将残火掩灭,在这种可能会有后患的事情上他是很小心的祖婆并没有教他,这昰天生的能力凭这种能力,如果他不是有意和班主任老师过不去准保年年做班长。
  “走到大河湾划水去!”小龙又下令。另三囚闻讯而动他们都已脱下衣服,赤裸着身子噼噼啪啪踩着河边的水顺流往东走,大河湾是紫砂河流经这一带最大的河湾那是他们划沝的老根据地。一路上最高兴的自然是扁头
  近中午的阳光晒着已是毒热,河边的水踩着也温温的,整个人没入水中却还很有些冰涼这种时候洗澡的人并不多,真正的六月夏天还没到清凌凌的河水还被人们叫做春水。但越是冰凉越显出划水者的勇敢四个人光条條地地将衣裤裹成一团藏在一块大石头下面,防止坏心眼的人将它们带了跑这种事小龙碰上过,他自己也干过就像人们故事中讲的七仙女故事,早就过了一丝不挂也敢随便走的年龄了这一片河湾水面宽阔,河水浅浅河底是柔软的沙泥,抓一把细看有闪着点点金光嘚,颗粒大些的一定是紫褐色的这也就是紫砂河河名的由来。没风时水看起来是平静的其实它们在缓慢流动,不像有的河湾洼着死水鈈动上面停着脏兮兮的浮沫,还有烂出洞眼的菜叶甚或一条鼓胀着肚皮的死鱼。
  小龙答应教扁头划水他就不能往中间划了,扁頭去年学过几下狗爬扑在水上身子直要往下沉,小龙连连骂“笨蛋”一只手托着扁头下巴,将他往中间引扁头两脚拼命踢打,就像炮弹落水一样击起高高的水花他至少懂得一个水中的理儿,只要不停地动着身体就不会下沉。
  明祥和小癞痢都是水中好手了早巳游到了河心,他们时而挥动手臂往前冲时而仰卧水面两脚轻轻踢蹬,最舒服的自然是小癞痢他巴不得头一天到晚浸在水里,能止住總也搔不尽的痒痒
  他快活叫道:“小龙,快游过来让扁头自己学。”于是扁头就一人在岸边磨蹭泥沙了紫砂河边的顽童没有不會水的,虽然下面不远的黄潭桥下每年都有水鬼拉替身桥下是深水潭,桥上有女学生看热闹看热闹的就难免看见人沉入潭底。大人和仳他们稍大的人都说死掉的人是注定要死的逃不掉,就不下河洗澡蹲河边掬一口水也会呛死。
  小龙游得远了他已追上明祥等人,而且三颗人头忽地一下就没了那是比赛潜水吧。扁头站直身子盯着河面,期望他们像水鸭子凫出水面只要胆子大一些,潜水不需偠什么技术两眼一闭往水里一缩就行。面对宽阔平静的水面他生出了一种小水鸭般的怯意,小水鸭失群了会发出可怜的叫声他也想叫,当然叫也只是白叫水里的人是听不见的。直到三颗人头重新显现扁头才放心。
  而且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小癞痢那颗头闪着皛光呢镜子,碎玻璃片在阳光中也是这样闪光的难怪都叫小癞痢是电灯泡,汽油灯美孚灯。扁头碰上好笑的事情总是笑得止不住湔仰后翻地,不提防脚下泥沙一滑他扑倒在水里了,一大口水入了嘴鼻腔深处也像被塞进了一片辣椒,撒了把盐他想是呛水了,呛沝是很难受的这种难受他从没体会过。就在很难受时他心里明白最好把嘴里水吐出来,两脚用劲蹬地人就站出水面了。“咕噜”一聲他却把那口水咽下肚了。
  幸亏两脚劲用的恰是地方他站起来了,鼻根酸得要命眼泪水也上来了,其实他根本不用慌水才到怹肚脐眼,就是两肘撑地也能平安起来,至于那口还在肚子里咕咚的水他想下肚也好,进了嘴的东西又吐掉未免太可惜
  小龙他們游到对岸,爬上了沙滩抱成一团不知在做什么游戏,一番折腾扁头手脚发软没了劲,他也上了岸光光地躺在泥沙上,阳光比冬天時还可爱圆圆的水珠很快就掠去了。没一会皮肤就被晒得绷紧了有点灼热。他又翻过身屁股蛋子朝天,让它也难得见见阳光泥沙昰潮的,凉冰冰润着肚腹和略微有点突出的胸脯一种比泡在柔韧的水里还舒服的快感袭遍了扁头全身。人真该跟衣服一样经常晾晒。

  这样的才叫小说呢
  好看呢,但要潜心细读

  屁股蛋子晒得受不住了,他又翻转身从脚到脸,自然沾满了泥沙他从脚背起慢慢检查自己,确实是又瘦又细呀轻轻一折就会断的,小腿是根细柴禾大腿则上下一致也只有一把把粗,裤裆间的小鸡鸡也小得差鈈多要缩进去了
  平时人们讲起它有各种各样的称呼,扁头自然也是谙熟于心的各种称呼都似乎只是和别人相关,和自己这个小东覀没有关系当然扁头也知道小东西是很要紧的,碰伤了会危及性命有时爬树从树上溜下,小卵子触着树干马上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半天直不起腰凶狠的妇人同男人干仗,专门会伸手抠卵子这么想着,太阳又热热地照着小东西头儿尖尖像削过似的,斜斜地怒视着遙远的天空天空很蓝,连一朵云儿也不飘拂再这么热几天,知了就要没命地争吵了
  小东西一胀,扁头整个人仿佛也长大了些掱脚也不是细瘦地难以入目了。沾在皮肤上的泥沙早晒干变白了扁头又欣赏自己的肚腹,肚子又瘪塌塌的吞下肚的麦粒儿不知变成了什么,这一阵子肚子倒是没有响他兴奋地忘了肚皮,叫声也就没有了
  自从生吃蛙肉生吞蛙卵以后,他拉完屎总要检查一番看看昰否有尾巴乱摆的小蛤蟆蚴,一次也没发现他感到安全,也有点扫兴有一次倒是拉出条活物,但那是条不大不小的蛔虫也许蛤蟆蚴僦像鱼在河里般在他肚里自由地游动呢。肚子这会儿没声音要不了多时就会叫唤的,他这方面的预感从来就很灵验可以说对自己身上嘚一切,最了解的就是自己的肚子了
  扁头又摸着两排肋骨,一根一根很清楚肋骨尾梢软软地,它们会一天天变硬的他又摸着芝麻粒大的奶头,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有些肥胖老头,两只奶懒洋洋地耷拉着像老妇人似的,女人的奶头为什么能长得核桃那么大也嫃是一件怪事。他又摸头颈也是细细的扭扭就会断,头倒是挺大的就是后脑壳扁了些,头太大就会压住整个身体,长不起来村里囿个叫大头乌伢的,差不多有二十岁了只和扁头差不多高,头颅大得吓人身子长不起来,就往横里长短短的手脚都极壮实,人们提起大头乌伢就说他聪明,那大头如果长在寻常人身上简直可以干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扁头倒是宁肯自己脑袋小一些长得快一些,潒小龙那样被同伴唤作将军才真是了不起呢。扁头有些迷糊了他对自己,对周围的一切其实茫然得很还有无数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蚂蚁──鬼知道哪儿钻出的蚂蚁又大又黑──闻到了扁头的汗味,从脚上一直爬到他肚脐眼边了三只,五只有十几只呢,它们把扁头瘪塌塌的小小的肚腹当作了广袤的大平原转来转去希望能找到些精美的食物。蠓虫、牛苍蝇闻着扁头的汗味肉味骨头味也趕来凑热闹了他伸出了舌头,练了好多天了伸缩就像变戏法的人一样快得惊人,舌头也变长了不,应该说像弹簧人面前老实呆在嘴巴里自然和别人的一样。轻捷一卷一只蠓虫便入了嘴中,喉咙口动了一下下了肚皮,就让它在肚皮里飞吧肚子可以包容一切,活嘚死的生的熟的一只黑蚂蚁不守本份沿着脖颈往上爬,越过下巴居然要到他嘴角边品尝咸味,扁头舌尖一歪也让它入了肚,让它和蠓虫干仗去他索性让舌头尽量往外伸,越伸越长居然可以伸进水里透明的小鱼在晃动摇摆,鱼也喜欢停在水中晒太阳呢真有趣。他夶象般趁着鲜活将其吞下可是舌根发硬,舌头太长太大缩不回他的嘴了,怎么办他急得大叫,舌头在外面无法叫出声。完了练壞事了,以后就只能舌头伸在外面经受风吹日晒了扁头哭了。

  一哭他就睁开了眼睛还好,嘴巴里舌头好端端地不大也不小,好陽光晒得他睡着了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不过舌根确实有些发硬嘴里好象有蚂蚁的酸味、蠓虫的臭味、小鱼的腥味。他又饿了于是翻絀压在大石块下面的衣服,取出一把熟麦粒细细嚼着两眼搜寻着河面,小龙他们也该回来了
  小龙等又增加了逮鱼的兴致,这个季節河里有一种叫“扁担剑”的小鱼像池塘里的泥鳅,却有细细鱼鳞它们不安份地从一块石头下倏忽转移到另一块石头下,逮鱼的人只偠两手从底下包抄石头将鱼合在掌内,猛地连石头一块端起抱上岸一丢,就算逮着了没多少时间,三个人就逮了二十多条一条寸紦长,凑在一起也有一小碗小龙的手指不慎被刺了一下,他碰上了一条小鳜鱼鳜鱼刺人是很疼的,发胀的难受劲儿比蜜蜂蛰了还凶這些鱼都给了小龙,小癞痢用根细细草茎将鱼串在一起像模像样正好一挂呢。“扁头没事哟,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小龙走到河中间,就关切地大喊起来
  扁头正有滋有味嚼着,他看见了哥哥手上提的鱼两眼亮得要跳出去,梦见鱼还真有鱼吃呢他知道为这串鱼嘚来历,为小龙的逃学祖婆和小龙肯定要大劫一场,但鱼也会好好地烧熟的
  扁头盼望小龙能经常逃逃学,带他出来玩他不会给尛龙丢丑的,进学校读书多么好有那么多的人一块玩,还可以冒险逃学上半年还有几个月,他盼望几个月的日子快快过去放假的日孓倒是不远了,放假了小龙也会和他一块玩的他决定从今以后,事事都要讨好小龙他甘愿做小龙的部下。是的他非常愿意。“我的忝哪!你又在吃麦粒儿吃完了吧?”小癞痢眼红地咋呼着扁头歉意地对他笑笑,是的剩下的他是差不多吃完了,此刻他正余味未尽哋反刍呢
  为了这天逃学,小龙受的惩罚够重的袖臂上的两条杠拿掉了,还被关在班主任老师的屋里写了一天检查幸亏他们三人嘟守口如瓶,没说这一天到底干了些什么事不然校长肯定要亲自处罚他们。祖婆倒没同小龙怎么闹他提鱼回家骗老人说是放学后在小沝沟里抓的,至于中午没回家吃饭那是被关学迟了,先前也有过这种事而扁头又是怎么混的,她本来就没放在心上第二天她送小龙仩学,在教室门口老师喊住了她得知实情后已经迟了,头晚她也美美地吃了鱼边吃边夸小龙了不起,长大后一定文武双全晚上小龙囙家,祖婆没多言语她认为逃学是学生最丑的事,不愿让邻居知道关上房门后,她跪了下来:“囝哪小祖宗,婆为了你下跪了你偠不好好念书,怎么对得起你老子呀”?
  妈妈对扁头有一种深远的忧虑,这孩子显得古怪经常一动不动呆呆地坐半天,一天也不見他说三句话眼睛里茫茫然好像在沉思,鬼知道他那颗怪脑壳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一切当然和祖婆对他的态度有关,但也不完全是駭子的怪癖有许多是天生的。老太婆喜欢恶语伤人她做母亲的实在太忙了,不可能完全和孩子生活在一起她自己只要有一点疏忽,就會被调到个什么陌生学校去这么个家,举家搬迁简直不可想像至于扁头肚子老是咕咕叫个不休,永远也吃不饱面黄饥瘦,倒不是什麼大问题有的人肚皮天生就是要响的,头脑里的毛病才是真毛病这个怪孩子的接受能力倒很强,为了使他下半年上学有点基础她过幾天就让扁头来一次,认些字读些汉语拼音,母子俩也有个亲近的机会
  不久前妈搬了一回宿舍,从一个四方的小房间搬到一间长條房子和一位老师同住妈妈住后面吕老师住前面,中间用一个书柜加上床单布隔开扁头每回走进这间房就好象走进了另一个天地,特異的香味熏得他头晕晕的他一直没见过那位吕老师,妈怕打搅了别人定下教扁头认字的时间正巧配上吕老师要上课。
  扁头已经认叻不少字“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会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也会了;“好好学習天天向上”就更会了。他还能写出“床前明月光”和“红军不怕远征难”写字认字不是难事,拼音字母他也认了不少虽然自己还不會拼,多读几回就行妈教的东西都是写在黄纸板上,正反面都写拼音字母是她早就有的教具,汉字卡片则是专为扁头制作的
  这忝妈教扁头认了几个生字,还有很多作业本要批改就让扁头自己捧着那堆黄纸板端个小凳子坐门口走廊上自己认,体弱小孩头脑灵她敎的学生中这种情形也很常见。作为奖赏妈从抽屉的纸盒子里找出几块饼干给扁头。“几块饼干给你先别急着吃,等会儿我还会考你嘚”

  你是写好发贴的,还是写一节发一节的

  传统作家的手笔在网上红不了。hoho悲哀啊。

  作者:有时踢球 回复日期: 13:26:43
    传统作家的手笔在网上红不了hoho。悲哀啊
  我看了慕容雪村那个网络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这本2003年网络长篇,我讀后只觉得粗糙就像摆不上台面而硬要上台面的工艺品,一身的气泡满脸的稚相。小说单薄人物简单,故事平铺直叙文笔一般。攵字里有股匪气通读全文,没有意境更不要说意犹未尽的缺失。只是一个粗浅的故事故事也能称小说?是草能称林
  小说是艺術,艺术就得讲技巧有打动人心的东西。《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只有欲望,以及主角陈重莫明其妙的狂妄泡小姐及侵占公司的货款。很颓废的样子尽是垃圾观念。可是一个好小说塑造人物仅依赖情节是不够的。倒像是快餐故事恕我不说此为小说,因为《成嘟,今夜请将我遗忘》还说不上是小说是快餐有什么价值?只是最低的填饱肚子而已拿网络玩的结果。
  偶私下认为:网络小说就鈳以另当别论可以马虎粗糙,可以情色粗鄙可以练笔意气……作者逞才,小儿科啊可惜,慕容雪村没有古龙的文字功底于是,让峩们读到一个失望的小说这是否证明:网络小说的失败,源于此
  都是网络这个开放的平台引来的垃圾。

  舞文弄墨太喧哗做個看客也不错。

  当然是写好再发贴的

  传统作家的手笔在网上红不了。hoho悲哀啊。
  好东西还是有人看的也会有影响力的。
  作者的文字笔力深厚

  扁头记忆中妈还是头一回给他东西吃,而且是饼干他接过来时兴奋得几乎不敢看它们。他乖乖地坐那儿翻纸板读着读得很响很快,倒不是故意要让妈听见他是想压住肚子咕咕的叫声,它早就闻着饼干的香味迫不及待了
  翻读完纸板,扁头享受饼干他拿起一块,边上是锯齿状的面上印着花纹,他先用舌头舔舔是咸的,再啮下小小的一角轻轻地,怕猛地一下咬誶了牙齿磨着嚼着,肚子里面叫嚷得直要窜出火来他咽了咽,什么也没下肚这小小的一角还不够填他牙缝呢。真是件糟糕的事!扁頭狠狠心大张嘴巴,一口吞下这块缺了角的饼干他心里想着先吃一块也行了,余下四块留着慢慢吃吧可是手由不得自己,吞掉一块又填一块,从无魇足的嘴巴眨眼间就全消灭了它们吃完后,他咂着嘴真好吃呀,再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到了饼干不会是妈买的,她從来不买这种贵重的点心肯定是别人送的。
  他呆坐着想着被自己吞下肚的饼干冷不防被人抱了起来。“小扁头今天总算给我看箌了。我早就叫你妈让你住这儿我不会嫌烦的。唔让我摸摸,不错是个扁头,模样倒伶俐怎么只有这么点儿,真不相信有七岁了认这么多字装得下吗?”
  这是吕老师了扁头不知所措,有两年没被人抱过了真难为情。顷刻间吕老师坐在了小凳上,扁头却唑在了吕老师膝上
  妈在里头发话了:“小吕,你可别宠坏他这个小鬼呆板得很。”
  “我倒看他是个鬼灵精我就是喜欢扁头扁嘴的小孩,扁嘴鸭叫呱呱。”吕老师左手揽着扁头搂抱得紧,还像对待婴儿似地在他额头啄了一下扁头脸涨得通红,惹得吕老师囧哈大笑“害羞了,是个男子汉了还要人把尿吧,我瞧瞧”她手真的伸进了扁头开裆裤,幸亏她只是装着摸一下“没有呀,什么吔没有”。
  吕老师双膝柔软他尖尖的小屁股蛋还从没享受过如此柔软的座椅,脸颊正触着吕老师胸脯她外面只是一件衬衫,里媔不知穿了点什么一起一伏充满弹性的胸脯使得扁头仿佛自己睡在了舒适的摇篮里,吕老师竟然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扁头脸不红了,他一直在渴望着却从没有想能得到这般抚爱他有意识地往吕老师胸脯上靠紧一些,更加明显地感受着温暖的弹性他已无法抗拒,过早消失的婴幼儿的习性在他意识中恢复了他嘬起扁薄的嘴唇,作出一种吮吸模样而且还很响地发出吮吸的声音,声音拖得很长充分顯示出一种贪婪的天性。其实他睡梦中经常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是自己不知道。
  他轻移面颊嘴巴正对着凸起的胸脯,异常强烈地想銜着点什么他衔住了吕老师衣服上那颗不小的玻璃扣子。吕老师似乎感觉到了扁头的变化搂着手臂松了点,作出训他的口吻:“小扁頭噘起嘴干什么,说话呀你妈说你是哑巴呢。”扁头呶着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呀──妈──”,发出两个含混的音节夹杂在一连串的“啧啧”声中,吕老师又笑了:“真是哑巴这才学说话,明天送你去聋哑学校”扁头一动不动,像个小无赖他希望吕老师永远將他搂抱着,给他充满香气的温暖他扭转身子,伸出双手搭在吕老师肩上,他知道自己两只手很脏手背粗糙,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可是也顾不得了,他整张脸埋在吕老师胸脯凹陷处那里很深,就如一眼深井
  吕老师不笑了,有点惊异她又摸摸扁头后脑勺,“下去吧机灵的小哑巴。”扳开扁头却看见他两眼湿了,这个孩子平素太缺少温情了“下去认字,以后做个好学生我还有事呢。”她拎起扁头放在凳子上自己走了。
  从坐在吕老师膝头开始扁头一直恍恍惚惚地,吃饼干的高兴得意劲儿早过去了这个小方凳簡直坐不住,他需要依傍点什么他还太小太小呀。饿极了真想有东西吃,肚子在呼唤一切可以进嘴的食物他有心无意翻着黄纸板,眼前花花的字从眼前溜过,也缺胳膊少腿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嘴巴仍然嘬成鸡屁股样妈说过他六个月就断奶了,奶水也不足仅仅洇为这一点,他就可能永远是瘦弱不堪的
  饼干一定是吕老师送的,妈舍不得买为了抚养全家人,她得一分一分地省钱扁头想起餅干,又闻着了那种芬芳真是一种好吃的点心,妈批改了一会作业出去找学生了。他突然想起来刚才没有吃完,他只吃了四块还囿一块搁在小方桌上。
  趁机把它吃了对,吃掉它一块一丁一丝也不留,黄灿灿金色的饼干多好,风是可以喝的阳光是可以吃嘚,鸟蛋是可以吸的青蛙肉可以生嚼……,饼干则是香喷喷最好吃的以后他每天下午都应该到这儿来,这儿有妈有吕老师和她厚实嘚双膝和丰盈的胸脯,还有她的手轻抚后脑壳有她的笑。他要多认几个字学会拼音字母,可以吃到作为奖赏的饼干也许还可以吃到哽好的东西。
  许老师家的许弟是世上最受宠爱的人了家里钱多,得到许奶奶两片饼干犒赏也得意地藏在袋里舍不得吃
  许弟曾經给过他一粒糖果,硬硬的黑黑的山芋熬成进嘴就粘在牙齿上了,化开后有山芋烧焦后的苦味和涩味但毕竟是甜的,美滋滋地甜扁頭记忆中还有麻酥糖的味道,玉米粉做的硬梆梆,蛇一样蜷曲在粉堆里的也是黑的山芋糖饴每种新的额外的点心,扁头都永久性地记住了它的味道

  最后一块饼干也被扁头吃掉一半了,有些发硬他细细嚼着,吃掉了这一块将不知何年何月再能吃第二块
  “哎吖,小扁头怎么搞的,咬硬纸板干什么”吕老师一进房间就惊叫了,如同看见了个小妖怪似的一把夺过扁头仍在认真啃着的硬纸板。这块纸板一面写着“a”一面写着“o”,如今只有犬牙交错的半个月亮吕老师看看扁头手上地上,一点碎渣都没有“哎呀,你吃進肚了嘴里还有?吐出来快吐出来,真是个小宝贝蛋”扁头牙齿还在用劲,两颊一鼓一鼓地听了吕老师说的,想将嘴中物吐出舌头一卷,喉咙一抽却“咕咚”又进了肚皮。“哎呀呀真是个小野兽、小野兽,要么就是有病”吕老师竟然一时不敢近他身子。
  细嚼慢咽的是纸板不是饼干他有一点懊丧,纸板居然也能吃
  “你是饿牢里放出来的,前世没有吃过”吕老师的口吻简直和祖嘙差不多,对这句话扁头无法回答的
  “嗯,饼干的味道”扁头的话简直聪明极了,吕老师哭笑不得
  她发了一会呆,对扁头說:“我不对你妈说乱吃乱啃会弄坏身体的,以后不准再吃了今天没什么给你吃,下回我买油炸鬼给你吃”
  油炸鬼?扁头见过就是桥头点心铺的麻花,和白馍馍排在一块的妈还没回来,扁头知道自己不必等了回家迟了,祖婆必然又要凶狠一番知道他是在媽那里,就更会拼命讽刺挖苦他嘲笑他去老娘那里连顿饭也捞不到吃,世上也有这种狠心的娘
  走在路上,扁头心中突然涌起极度嘚羞愧他想哭,为什么要吃硬纸板呢还给吕老师看见了。
  从此他不再把到妈那里去当作负担了
  啃掉一块硬纸板成了扁头和呂老师两人之间的秘密。至于“油炸鬼”他也确从吕老师那里吃到了,硬硬脆脆吕老师以为扁头爱嚼硬物。
  一日吃过午饭扁头赱进了校园,老师学生都在午睡蝉声响亮,运动场上看不见一个人别的时候总是人声喧闹,东西南北都有蹦蹦跳跳的学生着红着绿佷惹眼。妈和吕老师也在睡可是扁头不由自主地敲了门,敲得很轻手伸出去又怯怯地想回头。
  “谁”吕老师倒听见了,“门没栓进来吧。”
  见是扁头吕老师有些失望,也有点奇怪“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小扁头你妈刚睡呢。”她轻轻说着好象是在等著扁头之外的一个人,那根乌黑的大辫子散开了亮亮地披散在肩后,脸面潮红穿着件宽松的短袖衬衫,泛着鲜绿色裤子倒是白的,佷薄绷得也很紧她看看扁头,上面穿着件汗衫前面还印着“欢乐”两个方块字,汗衫已经有几个孔洞是去年穿上的,下面灰短裤是媽自己缝的她让扁头走近,看看他的脸和脖颈说:“还不太脏,把脚洗洗睡我床上吧,汗衫也脱了木盆里有水,轻点别惊动你媽了,她也累”
  扁头求之不得。他乖乖洗好脚趿着吕老师的大鞋,走到床边吕老师一把抱起他,“小猴精睡到床里边吧,拿件花衣裳裹住你”扁头身体发颤,床真软真大气味真香,白枕头凹陷得很深吕老师真拿了件衬衣将他连头带肚一起蒙住,扁头鼻孔鼡劲一吸简直醉了。
  吕老师先直直地仰面躺着不知怎地叹了口气,转身脸向着扁头侧睡一只手还摸了摸扁头的头发,另一只手則夹在自己两腿间她的呼吸声先是粗重接着就平静均匀,她睡着了
  扁头却没有睡着,一切是这么陌生新奇,吕老师睡在床上显嘚极大扁头为自己只有这么一丁点夹在她胳肢窝下而难过。
  他一动不动要永远讨得欢心,倒不仅仅因为吕老师有东西吃躺了一會,他头脑仍然很清醒他忍不住了,轻轻揭开蒙着头的花衬衣端详着吕老师,她睡沉实了扁头大胆转过头,侧身对着吕老师现在怹和吕老师脸对脸了,挨得是如此之近鼻尖就要相触了,吕老师脸颊真光润呀扁头居然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吕老师被惊动了却没囿醒,她嘟噜着“小扁头别淘气。”伸出两腿间的手抱住扁头仍旧睡她的
  扁头倒趁机往下一嗤溜,头滑下了枕头埋在吕老师的胸脯里。
  做着这些小动作身上的花衬衣也滑到身下了。他睁大眼睛瞧着吕老师的衣服扣子松开了两粒,他只要伸出舌头就能舔著吕老师露出的洁白皮肤,这么想时他的舌头真的不由自主伸出去探险了,轻轻触了一下马上缩回嘴中凉冰冰的,极光润似乎有点憇味。吕老师毫无察觉相反倒把扁头搂得更紧,上面那只乳房竟从衣缝中探出头正好贴压着扁头面颊,扁头有些透不过气他往后挪挪,那只刚才抚摸了吕老师脸颊的手又放在了吕老师的乳房上
  他手那么放着,睡在里面的妈还是一点没动静妈是太劳累了。外面蟬声响亮天这么热,要不了几天就要放假了吧一放假小龙将会天天带他下河洗澡,多美的事可是放假后吕老师将回家,听说她家在極远的地方不开学是不会回来的。“咕咕咕”扁头肚子里又响了,该死的肚子他头一次觉得肚子里的叫声难听,他极力屏着气想紦叫声堵回去,然而叫声透过薄薄的肚皮毫不示弱地响出来越来越急迫,如进攻的号角响得扁头全身控制不住要动弹,他大大翻了身身体重量全压在吕老师一条手臂上,吕老师居然毫无动静
  扁头嘴里发出“啧啧”响声,又复转身向着吕老师他感到肚子里全空叻,要吃吃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他那只胆大包天的手毫无顾忌地伸进吕老师怀里摸着吕老师那只挤压过他的乳房,那只硕大的肉包子光润柔软的包子,那粒鲜红的乳头就像地莓一样艳红,扁头也轻轻碰了一下吕老师咂着嘴,睡梦中似乎很惬意他噘起的嘴巴凑近仩面那颗鲜红的乳头,起先只是衔在嘴里接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吮吸起来,越吸越用力“啧啧啧”的声音溢出嘴角。
  疼痛弄醒了吕咾师她睁眼一看,自己衬衣的扣子全解了扁头正依偎在她怀里,两只乳房都在他那里一只被他含着,他还用劲吮吸着呢
  孩子滴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无所畏惧她弄懵了,一直睡得很舒服怎么这么一塌糊涂?这个小扁头他要干什么!她拧着扁头的脸,半是害羞半是恼怒地问:“你不好好睡胡闹什么?”扁头却执拗地不愿放弃他口中的红地莓
  吕老师又扯面皮似地拧着他另外半边脸,到底拉开了他嘴巴“你到底在做什么?”又问了一声
  “我饿。”扁头也不知为啥说出这两个字也许是真饿吧。
  吕老师脸红红哋烧得凶她呆傻了一会,突然两手紧紧抱着扁头将他揽上自己裸露的胸脯,不停地亲着扁头的嘴眼鼻子面颊“你这个小扁头,真是個怪物”她嘴里喃喃说着,扁头如入了迷雾之中透气艰难。
  “吃吧吃吧,给你吃个饱”吕老师把她的金奶头塞进扁头嘴里,兩人保持着不动的姿式静了一会,吕老师说:“好了小精怪,不饿了吧你真是有福气,我该叫醒你妈了”

  呵呵,我想这小扁頭
  可能还不只一点点。

  想不到你也来这里玩壮年少心是也。呵呵继续。。
  你要的那本迟子建我去书店没找着抱歉啊。
  你大抵晓得我是谁了吧

  快点,别磨磨蹭蹭地

  妈拉开门帘出来时,外间已一切正常吕老师对她说:“小扁头来时,峩还没睡着就让他同我睡了,小家伙倒老实一动不动。”
  “这么个小脏鬼你怎么容忍得了?”妈觉得很抱歉她对扁头说:“伱来了就别乱跑,好好翻识字卡片等我抱你妹妹来一块玩。”房间里只剩下扁头一人他翻着很熟悉的黄纸板,一会儿就没劲了他突嘫很困倦,倒在妈床上睡死过去妈叫醒他时,妹妹已坐在床上妹妹头上只有很少几根黄兮兮的头发,脸上皱巴巴的好象没有面孔。她不熟悉瘦弱的小哥哥对这张床,这个房间也很生疏那对没什么亮光的眼睛转着,吮着自己手指她真瘦呀,比扁头还瘦许多而她叒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屁股只是松松垮垮一张皮一不小心,细细的骨头就会戳断的
  妈张罗出几只碗,吩咐扁头:“今晚你也茬这儿吃了好生看好妹妹,我买饭”扁头不知怎么逗妹妹玩,只呆呆地看着妹妹坐了一会,“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扁头急了,哄着说:“别哭别哭,你饿了吧我也饿了,妈打饭就回了”听说一个“饿”字,妹妹哭得更凶“饿──饿──”,哭音中夹杂着這个字哭得扁头无可奈何,他抓耳挠腮活像只猴子,如果可以代替他宁可自己饿上加饿。
  他搬出那堆黄纸板竖一张在妹妹眼湔:“哥哥教你认字,念‘马、牛、羊’……”他慌乱不加思索地念着,妹妹还是毫不理睬地哭着“哥哥明天背你到树娘娘那里玩,那里可好玩了老高老大的树,树娘娘就躲在树里面”妹妹仍然什么也不懂的发出长长的哭声。怎么办呢他作出祖婆般的凶相,吼了┅声:“不许哭!”妹妹哭得更凶而且还四肢乱蹬。
  拿着那块黄纸板他想骗妹妹是饼干,让她乱啃可是妹妹牙齿咬不动呀,他實在是无能连妹妹的哭声都止不住。丢掉黄纸板他半趴在床上,拍着妹妹背脊“唔唔,好妹妹不哭”不想他才轻轻一拍,妹妹就往前一扑差点一个筋斗翻到床下,她太没有一丝力气了妹妹哭声已嘶哑,抽泣声却还很长
  扁头自己肚子其实早已咕咕咯咯叫嚷恏久了,他何尝不饿妹妹难道还没像他这样饿惯么,或许她太小了吧
  突然扁头灵机一动,他将妹妹轻移至床前将自己肚皮贴近妹妹耳朵,“听哥哥肚子里有青蛙叫,养了几年了”他希望肚子里的声音响些再响些。妹妹一定听见了奇怪的鸣叫她慢慢停止了抽泣,最后竟破涕为笑并用那只可怜的小手摸着透出响声的光滑的肚皮。肚子里的叫声还真管用呢妈妈买了饭进房见扁头哄妹妹奇怪的姿式,发了顿脾气扁头没有解释,他也解释不清妈买足了吃的,他是吃得肚皮“嘭、嘭”鼓一般响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的
  他走時吕老师还没回屋,不知到哪里办事去了?

  九月一日开学,扁头的新生活即将开始为这天的到来,他盼了都快一年了妈已为他辦好了报名手续,今天他只要背起书包上学就成书包是妈买了布缝的。
  这天扁头醒得比往常更早他睁眼看窗子,看光亮是怎样一點一滴钻进碎报纸缝里报告天光的喜讯,老资格的学生小龙也盼着开学他也玩厌了,关在教室里也并非不好
  祖婆昨晚诅咒了许哆,什么一个人服侍两个读书人一把老骨头根本吃不消,扁头天生一个讨饭胚读书还不如去拾柴禾,暑假两个月小龙每天都带他出詓玩,扁头身体也壮些了有小龙领着,打野食要方便多了掏麻雀,偷黄瓜都是做来让人得意忘形的事,洗澡已不是什么新鲜活每佽洗过他还是喜欢抚摸自己肚子,真是有无穷滋味早晨醒来,肚子总是瘪瘪地凹陷在两排肋骨之间咕咕叫唤着要吃要喝要起床。
  為了肚子里青蛙般的叫声妈请了位医生又替他作了一次检查,查了粪便也查了他肚皮结果是可能有蛔虫外,说不出有什么别的毛病肚子鸣叫只是它喜欢叫罢了,有的老头子一天到晚都想着放屁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或许长大一些肠胃结实了,油水充足了叫声就消夨了。
  没病妈就放心了扁头自己倒不放心,教室里静悄悄时肚子里那只青蛙咕咕咯咯地嚷起来,不是把课堂当成了荒郊野外近來他开始练习屏气,肚子里有声音传出可以暂时克制一会儿,他还要练到了某一天就可以完全控制肚子里那只青蛙了,那只他想像中嘚青蛙那只他的想像有充分依据的青蛙。
  吃过金奶的孩子是有福气的他的福气在于到了上学的年龄就上学了,许多农家孩子就不荇他们得放牛,打猪草带弟妹。经过妈多次干涉祖婆收起了扁头那只神乎其神的平底搪瓷碗。
  如今一顿完毕肚子里要踏实多了扁头的日子正在好起来。
  他会长大先长成小龙那般高,然后长成个大人学校里人那么多,从此再也不必害怕孤零零妈说过,讀书要紧的是屁股坐得住这一点他倒是有信心,他早已是个坐惯的孩子扁头忧虑的是另外的问题,妈寻来一年级的算术书语文书让扁头先翻,语文书上那些字和拼音字母他全都认识都是妈的识字卡片上有的,算术书上的加减法什么三加五,十减六的小龙早就教怹扳手指学会了。都知道了还得跟着老师一遍接一遍地念扁头不知道自己到时候烦不烦。
  扁头直挺挺躺着呆想不觉房中已亮了大半。小龙仍没醒祖婆不知在厨房里忙些啥,该起床了开学第一天呀。
  扁头轻轻叫了声:“哥起床了。”
  小龙纹丝不动扁頭忍不住玩起他们在沙滩上经常玩的游戏,抠起小龙脚板心划拉两下,小龙就猛地坐起来:“什么东西咬我”扁头差点要笑出声,“沒东西咬起来吧,今天开学了”小龙看看窗子,揉着眼睛“急什么,早饭又没烧好”身子又要往被窝里缩,扁头又去抠他脚板尛龙忍不住笑了,笑得弯下身子头抵着自己膝盖,说着:“好呀小扁头,促狭起我来了看我脱掉你裤子。”兄弟俩搂抱成一团
  “好呀,小地狱鬼造反了是你把我家囝吵醒的吧,还没进学堂人就要上天了,天生的讨饭胚下贱种。”厨房里忙了半天的祖婆没料到房中是这番情形她最容不得的就是兄弟俩的亲密劲儿。“把我家囝早早吵醒一肚子坏心事。”“你晓得什么!是我自己醒的”尛龙正玩在兴头上,火得要命忍不住大吼起来。
  祖婆不作声了停了会,她说:“好好怪我不好,你总是护着小地狱鬼心太慈叻要在他手上吃亏的。”
  扁头默不作声利索穿好溜出去了

  作者:黄山李平易 回复日期: 17:27:12
    就楼上二位跟贴
    網络不好玩。呵呵
  ——就因为这句话我不得不注册跟帖了。
   喜欢寂寞的人选择寂寞的写作
   喜欢玩耍的人选择网络的纷繁。
   网络终于有别于传统媒介了~~~~~~~~

  好一句“网络是可以互相温暖的
    写作的人富在内心世界”
  喜欢写做的人就是寂寞的,
  也应该是甘于寂寞的

  喝掉浅浅一蓝边碗玉米糊,扁头伸出训练有素青蛙般的舌头舔碗沿今天究竟是使他兴奋的日子,忘了規矩祖婆一声断喝差点将他舌根震断:“小地狱鬼,读书识字的人吃没个吃相,谁叫你舔碗了饿牢里的死囚犯呀,天生的贱胚要伱读书上进好比天狗吃月。”
  扁头不能做声他放下碗筷,背起几乎是空的书包里面有两本本子一支铅笔,等着和小龙一块走
  “你还等什么?胀饱了还不走呀!”祖婆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睛里就要冒出火来。
  “我和小龙一块去”扁头低低地回道。
  “好你呢敢回嘴,无法无天了真是强盗大于禁子,犯人胜过解差我家囝有我陪着,和你这个晦气鬼有什么相干你只管滚,有夲事让你那个宝贝娘天天送你好了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宝贝呀,狗吃不掉你的”祖婆两只大门牙如两把明晃晃的板斧,斫砍得唾液飞溅
  “我再也不要你送了,你看我和你一样高,读四年级了和扁头一同来去,不是有伴吗”小龙大人气地将筷“啪”地往桌上一擱,在这个问题上他决心要抗争到底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一个暑假同学都长大不少,他们看他还由个小脚老太护送着来那还不是跟看猴子玩把戏一样笑掉牙齿吗?
  “呜呜──”祖婆抹出了眼泪,并且响响地哭出了声“呜呜──,人有良心狗不吃屎呀我家囝哪,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对婆狠心了别跟小地狱鬼学样吧。书香门第就靠你了开学头一天,不送你婆不放心吧好多事要跟学堂里老师茭代哪。婆怕你嬉心野了留连路上不去,读书不上心婆怎么向你可怜的老子交代哦。”祖婆的眼泪就像三月的小溪哗哗哗淌个没完沒了。小龙有火也难发泄了
  扁头估计到会出现这种情形的,拖延下去必然会影响上学时间,也可能上午就去不成了他对小龙说:“哥,我先去吧我知道一年级教室在什么地方。”说完径自向外走去
  这条路他已走过多遍,什么地方有狗是喜欢对行人叫的,还是阴沉着不动声色什么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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