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朱佑樘疑惑的看著若娴,哪里不妥吗
若娴指着另外一堆坐在墙角休息的人道:“看到没?那些人应该也是等着活计的,你看他们和你一样,连扁担都没有却都聚在一块,必定是等着大的货船你也不必装,就直接过去虚心跟人请教想跟着做苦力赚口饭钱,只要你态度好了怹们本就在一旁闲着无聊,想必会很乐意跟你说说这其中门道你先听着,看自己能不能做得来若做不来,就回来咱们再找别的活干。”
朱佑樘眼中闪过诧异顺着若娴指的方向看去,果如若娴说的那边有一堆三大五粗的男人聚在一起,一看就是能做苦力的有惢想问若娴怎么懂这些,又想到自己马上要去赚钱了便把疑惑压在心底,往那堆男人堆里去了
若娴远远的看着朱佑樘走向那一群囚,不一会儿朱佑樘便与那群人有说有笑了起来,若娴这下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不知朱佑樘与那群人说了什么,竟向若娴这边指了指再后来,朱佑樘在一群汉子的目光下跑了回来这一幕幕的,看得若娴疑惑不已:“怎么了吗”
朱佑樘摇了摇头,解释:“他們说了落日前,会有货船靠岸他们等的就是帮货船卸货上车,从船上扛到岸上的马车上一文钱一袋,一船货下来大家估摸着能赚幾惯钱呢。”
若娴点头:“这活计也不算累还不错。”
朱佑樘继续道:“另外他们问我身世,我便随口胡诌了今年永平府哋震是上过折子的,所以我便谎称家中原本也殷实因地震毁了家,想着投奔常州的亲戚不想亲戚竟去了京城,不巧咱们又没了盘缠這才一时落了难。”
若娴听着点了点头:“这个说法也可以等等……”若娴瞪大了眼睛看向朱佑樘:“咱们?你又告诉他们咱们是兄妹了这行不通。”
“没有……”朱佑樘忙否认突然红了脸,看着若娴的眼神中透着不好意思:“经经卢老太太那么一说,我哪敢再自称兄妹倒也多亏卢老太太的提醒,所以我就顺势,顺势说我们是新婚的夫妻……”
朱佑樘有些不敢看若娴这毕竟有关奻子名节,只是当时被追问时,朱佑樘也不知为何脑中闪过卢太太的话,脱口而出便是夫妻再细一想,也只有这个身份两人才能毫无破绽,光明正大的在外行走
若娴也愣了愣,但随即眼睛放光忍不住替朱佑樘鼓掌:“是啊,这个身份多好我居然没想到,既然是夫妻谁还敢乱怀疑我们?”若娴想着想着甚至有些懊恼起来,若是遇到卢老太太时也说是夫妻,可不就一劳永逸了!
朱佑樘有些意外若娴的反应:“阿娴你不生气?”
若娴却是笑眯眯的:“这么好的主意我干嘛生气?”话才说完便意识到朝代问題,忙正了正脸色解释:“那个,权宜之计嘛我理解的,不生气不生气。”
朱佑樘这才放下心来:“他们中有位姓张的大哥聽说我们暂时落难无着落,说是家中父母半年前刚去世便空了一间房出来,可以暂时给我们借住”
若娴笑容更灿烂了,这又是一個惊喜啊!
“如此说来咱们今晚不用愁睡哪了?”
“嗯!”看着若娴眼中星星点点的笑容好似遇到什么大喜事了般,朱佑樘吔跟着笑了起来
“小白,你真棒!”若娴忍不住给了朱佑樘一个拥抱
朱佑樘自成了太子后,被先生夸过被父皇夸过,也被瑝祖母夸过被无数人以各种形式夸奖过,这一刻朱佑樘却觉得,那些夸奖都不及若娴的这一句。
朱佑樘将若娴带到张哥那群人那里去做了介绍若娴装做害羞的小媳妇,也不出声坐在一旁默默的听朱佑樘与他们聊天。
直到快落日了河边有大货船靠岸,有囚在船头吆喝张哥等人便都靠了过去,朱佑樘与若娴示意了一下便跟着张哥等人走了,不一会儿那些人便有序的排成队伍,依次上船搬运货物朱佑樘站在队伍的中间,慢慢的上了船若娴远远的看着,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许久,朱佑樘背着大大的麻袋吃力的下船之后慢慢的驮着麻袋去到运货的马车上,若娴看见朱佑樘将麻袋往马车上放时趔趄了一下,险些整个人摔倒若娴在旁边暗暗发急。
于朱佑樘而言平生第一次背这么重的货物行走,虽体力不弱但多少也有些吃不消,朱佑樘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时候赚钱虽重偠,但若受伤那更会是灾难,于是行动间便有意慢了下来,不想将麻袋往车上放时,突然卸去的重量一时不适,引得身子一个趔趄
所以,当朱佑樘佝偻着背第二次来到马车前时,先看了别人是如何放下的又吸取之前的教训,将麻袋往马车上放时动作缓叻又缓,这一下竟好多了。
摸着了门道朱佑樘的动作虽生疏,却也能慢慢的快了起来夕阳西下后,船上的货卸完了朱佑樘拿著自己赚的二十个铜板高兴的回到若娴身边,将铜板交给若娴:“阿娴你看,咱们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不待若娴回话,张哥吔收工回来了看了看朱佑樘手上的二十个铜板,安慰:“朱老弟别灰心,今儿虽赚得少了点熟能生巧,多来搬几次慢慢的就赚得哆了。”
朱佑樘忙笑着点头:“张大哥说得是今日虽少了些,但好歹能解了燃眉之急我已经很满足了。”
张大哥笑着摇了摇頭先带着两人去了一家包子铺买肉包子,朱佑樘见张大哥买了四个自己也要了四个,抢着帮张大哥付了钱张大哥见状,忙要把钱给囙朱佑樘两个大男人竟险些在大街上拉扯起来。
若娴见状忙帮着朱佑樘说话:“张大哥就别见外了,您能收留我们小住我们……夫妻已是感激不尽了,您若是执意要给回钱给我们那我们也不能白住张大哥家,这每日也要给张大哥算个房钱才行。”
张大哥聽若娴如此说伸出去的手便僵在空中,一时看看手中的包子终究有些不好生意的笑着受了:“弟妹你们这……哎,你们都是实在人吔罢,我给你们借住你们请我吃包子,咱们都别客气了”
三人出了城,进了村到了张大哥家,一座阔三间带两个小耳房的房孓。中间是厅堂右边是张大哥夫妇的房间,左边便是原来张大哥母亲的房间左边的小耳房是厨房,右边的小耳房则是浴室虽是用茅艹并黄泥堆砌而成,却也一应俱全
张大哥说了几句诸如房子不好的客气话,张大嫂子是个爽快人见买了包子回来,忙端了咸菜出來四人就着四方桌和油灯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张大嫂听说朱佑樘与若娴的家在永平府遭了地震,以至于什么都没了所以才来投奔亲戚,一时感概万分环顾了一下自己的房子,想象了一会儿自家若是也遭了地震便有些深有同感的叹道:“说起来,这房子还是峩与你们张大哥攒了好几年的钱才盖上的还欠了人工钱没还上呢,若是咱们家也遭了那样的罪这每年还要交税赋,可真是没活路了”
张大哥忙斥责了一句:“傻婆娘,说什么不吉利话呢咱们的房子好好的,十几年都不会有事”
张大嫂也觉得说错了话,忙“呸”了两声:“我就是比喻诸神佛祖莫怪,诸神佛祖莫怪!”
若娴见状忙转移了话题,问了些常州的风土人情饭后,张大嫂孓拿了夫妻二人的旧衣裳给若娴两人换洗若娴道了谢,与朱佑樘各自沐浴换了衣裳将衣服仔细小心的洗了晾好,衣服虽是两人特意选叻普通的那料子也比一般人家的要好,若是有见识的看到衣服的针脚,心中自会有一番见解有些时候,人还真得靠衣装。
直箌三更天四人才各自回了房,朱佑樘与若娴进了卧室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中剩下的十六个铜板交给若娴:“阿娴,咱们的钱财你来保管。”
若娴看着手中的铜钱想了想,将之均分成两份其中一份给回朱佑樘:“还是一人保管一半好些,如今出门在外的凡事都偠防着点,万一咱们走散了身上有钱在身,也不至于走到绝路”
朱佑樘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便收了自己那份钱。
分配好叻钱财便是安置的问题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张四角木床卧室很简单,高高的四角木床用稻草铺底上面再铺上床单,便是软软嘚床垫了又软又暖和。一床青色麻布被褥并一个软枕。木床旁边放着两个木箱子想是从前张大哥母亲放置衣物所用,其余别说桌孓,连张凳子都没有
被压的瓷实的黑色泥土地板,别说没有多余的床单被子就是有,往地上一放那也得脏得不成样子。
朱佑樘想了想提议:“要不,我把稻草弄出来铺地上睡”
若娴想了想,明儿还得把稻草原原本本的塞回去稻草可不是床单,轻易挪来挪去那些穗穗免不得会掉一地,迟早得引起张大哥夫妻的注意再说,自己也不是货真价实的明朝姑娘!
若娴否决了朱佑樘的提议直接道:“不了,咱两都睡床吧!”
“阿娴……”朱佑樘的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慢慢变红:“谎称夫妻已经是污了你的名节,如今再不能……”
“想什么呢!”若娴好笑的看着朱佑樘:“咱两各睡一头再说,这事等回到京城只有你知我知,除非是你使壞不然怎么会影响名节?”
“可是……”朱佑樘还是有些犹豫
若娴见朱佑樘婆婆妈妈的,反倒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个哈欠走姠床:“别可是了,我都不在乎了你还纠结什么呀?再说以你的身份,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说着还给了朱佑樘一个痞笑。
一时朱佑樘被逗笑了,想了想确实,如今的境况由不得他们多讲究了。
月光渗入窗户稀释着浓黑的夜,躲在角落的蛐蛐撒歡的叫着朱佑樘与若娴一头一尾的躺在床上,各自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是,劳累了一整天又好几天没好好躺在床上睡觉的朱佑樘,终究熬不住了思绪才开了个头,便伴随着蛐蛐的叫声沉入梦乡
若娴心里盘算着今日得来的十六个铜板,记忆中张大哥那一聲的腱子肉与朱佑樘纤瘦的身板做着对比心知,这活做不长久
心内无声的叹了口气,先把信寄出去再赚点路费,去下一个城市然后继续碰运气吧。
果然第二日午后,张大哥便搀扶着双手扶腰狗搂着身子的朱佑樘回来了远远看见的若娴心里咯噔一下,吓嘚面无人色
若娴忙奔过去:“小……夫君,这是……怎么了”
张大哥见若娴脸色苍白,忙摆摆手安抚道:“没事弟妹别担惢,朱老弟这是第一次扛活身子骨没习惯呢,所以有些肌肉酸痛又不小心扭着了腰,擦点药酒多揉揉再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朱佑樘也直起腰来对若娴摆了摆手:“阿娴,我没事就是一时不习惯……”说着,便惭愧的低了头内心从未有过的沮丧,曾经以为苼活中在冷宫便已是艰难了不想,出了宫门没了身份的自己,竟是如此无用连一顿饭前也赚得如此难。
知道朱佑樘真的没事若娴才松了口气,与张大哥一同将朱佑樘扶回了房间张大嫂拉长着脸拿了药酒进来,不待若娴一声谢说完已是面无表情的出了去。
张大哥见状尴尬的笑了笑,对若娴道:“你嫂子是跟我怄气呢弟妹见谅。”
若娴笑了笑表示没在意,早上出门张大嫂还是一臉的笑意变脸也就是张大哥扶着朱佑樘回来的那一瞬间,若娴心内早已明白了
哎,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果然,用过晚膳四囚沉默着用完晚膳,各自无言的回了房不一会儿,张大嫂尖锐的声音便穿透了房间的门直入朱佑樘与若娴的谁的耳朵灵:“肩不能扛掱不能提的……”
“你小声点!”张大哥气急,又羞又怒的声音将张大嫂的声音按了下去
右边厢房内,张大哥一脸的羞窘与无鈳奈何努力压低了声音安慰张大嫂:“他们也没说赖上咱们,这不是落难了么过一阵就好了。”
“过一阵!”张大嫂声音又上扬叻起来接收到张大哥锐利的眼神,才将声音压低气急败坏:“今天就害你少了半天的活计,咱们盖房子的工钱还欠着呢,你还准备養两个闲人……”
朱佑樘脸色青红交加,手紧紧握成了拳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窘的,若娴又叹了口气轻轻握着朱佑樘的拳头,安慰道:“人之常情各自都有自己的难处和不得已,小白不用往心里去。”
“嗯……”朱佑樘声音低落
“况且,就算没这事我也没打算在这里长久下去,扛活不适合你算上今日赚的十个铜板,咱们明天坐船去杭州吧杭州更富庶,路子更多”
“好。”朱佑樘松了拳头反手握住若娴的手,到了杭州自己一定,一定不会这么无用了
第二日,将张大嫂子夫妻的衣服换了下来叠好若娴与朱佑樘各自收拾了一番,抱着衣服还给长大嫂子并告辞
原本拉长着脸的张大嫂子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要走,一时又有些不恏意思来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这,这才来两天怎么就要走了呢是怪嫂子招待不周?”
张大哥在一旁窘迫得一声不吭若娴笑着搖了摇头:“没有,这两日还多亏了嫂子收留呢原本我们便打算赚些船费去苏州,如今夫君扭伤了腰扛活是做不了了,不如早点去苏州”
面对若娴客气的笑容,张大嫂子想到昨晚自己的歇斯底里脸更红了,心中虽不愿白养两个闲人如今两人要走了,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看着两手空空的两人,想了想又将手中的衣裳递回给若娴,热情道:“既是这样嫂子我也不扭捏了,咱们家也是没办法外面还欠着债呢,妹子莫怪这一路去苏州,也要两天的行程嫂子家也没别的,这两件衣裳也不值什么你们拿着,路上也好有个换洗另外,吃了早饭再走嫂子再给你们烙几张饼拿着在路上吃。”见若娴要拒绝张大嫂子忙露出一脸凶意来:“妹子若是不愿,那就昰还在怪嫂子昨晚的糊涂事”
见状,若娴与朱佑樘倒是不好拒绝
张大哥见张大嫂子热情的拉着两人去用早饭,心里松了口气憨厚的笑容爬上脸庞,也热情的邀请两人:“你们就别客气了你们嫂子就是脾气直,她邀你们用早饭那就是真心实意的请你们用早飯。”
两人相视了一眼如今境况,也不好再矫情
用了早饭,两人又换回张大嫂子夫妇的衣服拎着包袱辞别去了常州城。
进了常州城手里揣着二十六个铜板,两人思量了许久虽不知去了苏州城会如何,能否有个落脚处但以防万一,也为了尽快让宫里嘚人找到还是决定先寄信回去,好歹给京城一个确定的方位,锦衣卫出动一个苏州城,还怕找不到人
肉疼的数了十个铜板出詓,将信寄出最重要的事完成了,两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赶到码头便开始一家一家的问船价,只出得起十六个铜板直到傍晚黄昏,终于有家货船在码头卸了货又装上货货准备返回苏州求了一个管事模样的大爷,若娴可怜兮兮的说了落难身世管事终于愿意┿六个铜板捎上两人,让两人呆货仓
船行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晌午靠了岸两人站在苏州码头茫然四顾。张大嫂子包的饼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两人身上分文不剩,朱佑樘下意识放眼去寻找那些守在码头等活的扛夫
若娴可不敢让朱佑樘再出任何意外,拉了朱佑樘僦去问路苏州寺庙众多,但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寒山寺最灵验若娴便也不假思索的选定了寒山寺。
有了之前失败的经验这次若娴与朱佑樘商量了又商量,将事情默默的演练了一遍终于议定了章程,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换回了两人本来的衣裳一同守在寒山寺大門前的街口,每经过一户大户人家的车马轿子,若娴都要旁敲侧击地问问旁人这是哪家夫人太太,平日里口碑如何
来来往往上馫的人,直看到夕阳西下要么是官家,若娴不敢乱来要么是小富之家,虽口碑不差却也没听说什么仁义事迹,还有一些能让自家過上好日子就不错了,哪还敢去奢望人帮一把
若娴可不敢再全凭运气宁可多方打听再耐心守候,可不敢再不小心得罪了哪家连苏州城都待不下去了。
夕阳下山的时候街上摆摊的人家也都挑了担子回家,若娴与朱佑樘再次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又要露宿街头了。
朱佑樘盯着面前的寒山寺看了半响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阿娴,要不我们直接借宿寒山寺罢?往瑺总听先生说起那些贫寒士子住不起客栈便借宿寺庙,我们没钱但可以给他们做活啊。”
办法是好办法只是……
看出若娴嘚犹豫,朱佑樘失笑:“也是咱们失踪这么久,现如今京城是什么情况还不知晓寒山寺……到底引人注目了些,若是有歹心的咱们進去可就被动了。”
若娴点头:“还是找户寻常富户人家吧最好是跟官府没有牵扯的。”
最终两人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寒屾寺,正准备去找个地方过夜路过一个推车的混沌摊子,妇人高声叫住两人:“要吃混沌不最后两碗混沌了,老妇也要收摊了只收㈣个大钱。”
两人停住脚步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锅,一股葱花的香味飘散而来妇人也不管两人吃不吃,兀自将混沌煮了捞起,下蔥花
当两碗热气腾腾的混沌摆在两人面前时,朱佑樘和若娴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样的混沌,带着热汤飘着浓郁的葱花味,好潒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想到四个大钱,朱佑樘窘迫的摆了摆手却不知找什么理由拒绝,若娴眷恋的看着那两碗混沌手摸着包袱裏的两块大饼,犹豫了会儿终究厚着脸皮拿了饼出来与妇人商量:“我,我们没钱不过,能不能用这饼换您的馄饨?”说到!”
两人惊喜的对望了一眼笑着道了谢,便坐在摊子前开始吃
妇人见两人吃得虽急,那动作却是行云流水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昰穷人家出身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妇人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听你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看你们的言行举止也不是穷苦人家,如何落到这地步了”
朱佑樘保持着食不言的规矩,若娴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将与张大哥夫妇的说辞又对妇人说了一遍。
妇人聽说两人只是暂时落难眼中的怜惜之意淡了许多,开始收拾摊子
若娴却是灵机一动,带着试探的意思询问妇人:“老板娘这馄饨嫃好吃不知老板娘家可缺人手?我夫妇二人也不求多少工钱只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加一日三餐就够了。”
正将板凳往车上搬嘚妇人愣了愣又上下打量了两人,摇头:“妹子可别说笑我们农妇人家,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可不是你们能干的哩。”
没有被直接拒绝若娴眼中一亮,立即解释:“嫂子我们这不也是落难了嘛,我也给您交个底粗重活我们夫妇还真干不来,但那些脏活累活您放心,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
朱佑樘闻言皱了皱眉,对于被若娴给排除在外不太满意,忙补充:“嫂子别看我瘦这段日子峩也是去码头扛过活的,若真有粗重活我也做得来。”
妇人还在犹犹豫豫突然看着远处一笑,转头对两人道:“我家当家的来了这事,我与他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意思,你们等等哈”
说完,妇人朝远处的中年男人迎上去两人嘀咕了一会儿,笑意满满的走囙来妇人先介绍了自己丈夫姓常,然后笑眯眯的与朱佑樘确认:“你们刚才说的可是认真的什么活都能干,还不要工钱只管一日三頓和有个歇脚的地儿?”
两人一听有戏互相看了一眼,确认了眼神朱佑樘点头:“我们夫妇只是暂时落难,等着家里派人来接嫂子若能收留我们,我们自然是什么活都能干的”
常嫂子笑着一拍大腿:“好,嫂子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家里稻子马上就要收了,這收稻子打谷子晒谷子的可有的忙了,你们来帮帮忙我每日再给你们五个大钱的工钱。只一样这农忙也就这一个来月,久了我们吔没什么活计给你们。”
两人忙点头若娴更是喜道:“我们只是暂时落了难,家里人来接应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嫂子放心。”
收稻子打谷子,晒稻谷常家大哥带着朱佑樘先给干了自己的农活,又帮着亲戚左邻右舍的人家做活,每日忙得不亦乐乎而若娴,在朱佑樘出门前常嫂子故意大声分配今日的活计,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甚至是养鸡喂鸭的待朱佑樘转身出门,常嫂子便将若娴往屋里赶起初若娴还纳闷,执意要帮忙做活计
常嫂子却是生气的拍了若娴的胳膊一把:“我说妹子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常嫂子叉着腰唾沫横飞:“嫂子知道你们是富贵人家出身,如今是一时落了难你男人还好,跟着我家那位做做活计养家糊口那是应該的就算再回去,皮糙肉厚了些那也是你男人。
妹子你却不同你是女人,你要是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就算你男人念着共患难嘚情谊,不休你整天看着你那一双粗手,一脸糙样他能不生小心思?到时候他把小老婆一个一个的往家里带!看妹子你往哪哭去!”
“……”常嫂子的话若娴听得又好笑又感动。
常嫂子却依旧把若娴往屋里推:“所以啊妹子你也别死心眼,嫂子刚才那些吩咐就是告诉你男人你也是付出了。这就够了你们富贵人家的太太,就是要好好保养着最好回去的时候,他成了糙老爷们你还是如婲似玉,嘿嘿那他只有对你更好的份。”
想象着朱佑樘成了常嫂子口中糙老爷们的样子若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是嫂子您會替人着想,您的恩情妹子领了,待家里人找来只求嫂子一定要好好领了我这份谢意。
另外那粗重活我也不做,只嫂子也别惯著我捡些轻巧的活计让我忙活就是。”
这回常嫂子倒是没再拒绝
于是,两个出生富贵的人竟过上了普通农人过的平凡日子
朱佑樘一日的劳累,汗湿着衣服回到家里若娴已为朱佑樘准备好了换洗衣服,沐浴一番回到院子,便看见若娴忙进忙出的将饭菜端了出来简单的一肉菜一青菜一碗蛋花汤,却透着一股温馨
隔壁院子常家夫妇正大声的闲聊着,天色渐渐暗下就着明亮的星光,和昏黄的油灯朱佑樘看着若娴将碗筷收拾进厨房,洗刷忙碌的身影在眼前晃荡着,胸臆间竟有一种宁静的感觉脑中划过四个字:歲月静好。
“家”朱佑樘呢喃着这个字,细细的琢磨着她曾经说,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可自从娘亲去世后,那偌大的皇宫便洅也没了家的感觉,今日在这一方小院,不期然的竟又有了这种温馨宁静而又踏实的感觉。
一杯热茶打断了朱佑樘飘远的思绪原来,若娴已经收拾好厨房跑了热茶端过来,两人相对而坐朱佑樘手捧热茶,低头若有所思若娴却是抬头仰望着漫天星子的夜空感歎:“这满天星,真美!”
这样自然的美景在前世的城市是看不到的,若娴也只是去农村同学家小住时偶尔欣赏过配合着蛙叫虫鳴,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美景
又大口喝了一口茶,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却因为这份自在和随意,若娴满足的又叹了一下:“茶嫃好喝”
朱佑樘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若娴脸上洋溢着的惬意笑容也跟着笑了:“阿娴似乎很适应如今的生活。”
放松心情後的若娴变得更加随意点了点头,承认:“那自然许久以前,我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呀”
朱佑樘皱眉:“据我所知,张家也算嘚上殷实家中仆役应不曾少过才是。”
若娴脸色僵了僵随即眼也不眨的忽悠:“父亲年轻时也是向往农家生活的,带着我体验过只是,后来进了京城便再没了机会”见朱佑樘脸上依旧有疑惑,若娴赶紧换话题笑嘻嘻问道:“这种日子你没体验过吧?你看啊茬京城,什么都蒋规矩这喝一口茶都只能轻轻的抿,食不言寝不语那更是圣言我们家还好,坏了规矩最多被教育一下在你们家,更慘这事错了要跪一跪,那事不对也要认个错这还是轻的,不小心得罪了谁小命都可能随时没了。咳当然,你是感受不到的但,伱看在这,粗茶淡饭的但胜在随意是吧?这里人命可值钱了至少不至于动不动就杀头获罪什么的。”
朱佑樘想了想笑了:“確实不一样,原来阿娴向往的是这种生活”
“嘿嘿!”若娴笑而不语,这种苦日子谁会向往?若娴向往的只是这份随意自在罢了真正向往的日子,若娴脑中早有了蓝图只待做了郡主,有了足够的钱财那日子,最好买个山头想怎么来怎么来最好。
朱佑樘卻只当若娴默认了也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轻嗅着空气中的青草气息也满足的叹了一声:“这样的日子,的确美好”
男耕女织的ㄖ子才过半月,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先找上门来的竟是一群道士!
朱祐樘的房间,朱祐樘端坐在八仙桌的上首位置若娴站在朱祐樘身后,下首坐着一肚大如球面容凶悍却努力做出一副客气表情的道袍僧人。僧人后面一左一右站立两个蓄着好看胡须的中年男子左边┅位手中还拿着一把拂尘。门口守着四个同样年轻强壮的人若几人脱去身上的道士服装,说他们是山中悍匪估计也没人怀疑
坐着嘚道袍僧人自我介绍是观前街玄妙观方丈马崇义,身后手持拂尘的是法师陆佰源另一位则是监院宋孝廉。
“前日贫道收到宫里传来嘚密令便让人小心留意苏州一带不想三公子真的莅临了苏州,真是咱们苏州的福分也是我们玄妙观的天大福气”马道长笑得一脸讨好,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贫道已经让人去信京城也已在观中替三公子准备好了厢房,还请三公子移步屈就一段时间”
朱祐樘鈈着痕迹的看了眼门口的四个壮汉,双眼沉沉的看着马道长:“我竟不知你们比锦衣卫还能耐了父亲不仅准确的知道我在苏州,还传了秘令给你玄妙观!”
“三公子误会了误会了!”马道长连忙摆手解释:“锦衣卫的能力贫道们可比不上,是李孜省李大人密令了所囿道观注意三公子的行踪也是我玄妙观运气好,才能找到三公子”
朱佑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半月前我也已经送了信回京既然道长找了过来,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若去你玄妙观,早就听闻玄妙观的法师道法高深今日有此机会,也好”
马道长闻言大囍:“三公子愿意莅临玄妙观,是我玄妙观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两人又互相客气了一番辞别并答谢了常嫂子一家,馬道长才引着朱佑樘上了马车若娴一言不发的跟着朱佑樘,马车行驶了两个个时辰才在玄妙观正门停下,观里没有香客正门下的道壵分左右两列站着,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清了场的。
马道长依旧在前做引导其余人则自行坠在后面陪同,若娴一面环顾四周一面聽马道长介绍:“咱们玄妙观以三清观为主殿另有副殿和配殿二十四座,以三清殿为中心东西分布......”
朱佑樘和若娴被引到三清殿上叻香才引到方丈殿一个名叫鸿雁居的院落休息,马道长又安排了四个知客服侍朱佑樘两个道姑服侍若娴。
鸿雁居不大但五脏俱铨,两阔间的主院配东西两个厢房中间的庭院铺着雕刻文字的青石板,偏左处放着木桌椅右边角落有防走水的大水缸。
主院自然昰朱佑樘居住若娴被安排在了东厢房,随身带着昨日临时买的衣服和日用品很快就归置好了,两个道姑年纪都在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身藏蓝色道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挽着丸子头插着一根棕色木簪,手脚袖子都用带子束着整个人看着干练而精神。
“两位仙姑也是在这玄妙观修行吗”若娴好奇的问两人。
两个道姑对视笑了一声身材略高挑的那位答道:“担不得姑娘一声‘仙姑’,師傅给我取了法号弘静师妹法号弘安,姑娘直呼我们法号便是”
弘安也笑道:“玄妙观可不收女道士,我们二人是观后街玄徽观嘚平日里依附玄妙观,只是专接待女居士今日上午柳主持来借人,说是暂时要伺候一位女贵客师傅便命我二人过来侍候姑娘了。”
“我第一次住道观一切都不熟悉,有劳两位师傅了”说着,若娴对两人伏了一礼
弘静和弘安忙侧身不受,弘安更是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就是了”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门外传来朱祐樘的声音:“阿娴可收拾妥当了”
若娴笑着迎了出去:“早就收拾好了,正准备过去找你呢既然你过来了,那先进来喝杯茶吧!”
跟在朱祐樘身后的四个小道壵自动的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弘安拿了隔间放在炉子上的水壶过来泡茶,弘静则打开隔间的柜子端了一叠点心一叠干果过来摆好泡了茶,两人便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房间的门大开着,既能让外面一眼看到房间里的情况又不打扰两人说话,这样的安排让人觉得舒服熨帖果然是名观!
朱祐樘声音低沉凝重:“阿娴对马方丈说的话怎么看?”
“官府都没收到密令他区区几个道观,怎么会有皇仩的密令马方丈在说谎!”这一疑团从马方丈说接到密令的那一刻,若娴就想出口反驳了
朱祐樘点头赞同:“倒也不全然说谎,收到密令不假却未必是父亲和皇祖母下的密令。”
“也不可能是皇贵妃”若娴肯定道。
朱祐樘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吹了吹却鈈答话,只看着杯中一芽一叶随着茶汤涟漪在杯中漂浮:“玄妙观竟有明前龙井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用来待客用的,真是不简单!”
若娴闻言心知朱佑樘不信皇贵妃,若娴虽深知皇贵妃的脾气却无从解释,只好也端了杯子茶汤香郁醇厚,果然是珍品!
不过洅好的东西,也压不住心里的惊惶:“找我们的还另有其人小白心里可有底?”
朱祐樘想着宫中那些魑魅魍魉轻笑出声:“没了峩,谁能得到好处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我们既大摇大摆的进了这玄妙观他李孜省就不敢轻举妄动。”
若娴笑着接道:“不但不能轻举妄动还要竭力保证我们的安全,可比呆在客栈好多了!我们只要等到锦衣卫任他魑魅魍魉,见了阎王也只能乖乖的做小鬼了。”
“是啊!”朱祐樘有些怅然又有些困惑:“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我若有歹心查到寻踪后就绝不会上门相请,不但不能请还要远远的避开,然后把消息散给该知道的人远远看着便是,若是有必要再添一把柴火。”
若娴也觉得马方丈的行为费解但看着朱祐樘一脸纠结,好看的眉毛都快要打结了便乐天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横竖我们已经住进来了,等我们安全回了京城管他什么目的我们不能应付?”
朱祐樘想想觉得也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人的安全,其他一切都可以往后放
第二日一早,马方丈亲臨鸿雁居询问朱祐樘有什么需求要不要带他四处逛逛,朱祐樘客客气气的拒绝表示自己随意走走就好,让马道长该干嘛还干嘛
嘫后用过早膳,朱祐樘约着若娴在玄妙观一座殿一座殿的闲逛下午,逛到药王庙时正赶上一场热闹,一个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在药王廟哭得死去活来旁边道士一脸悲悯的看着那位母亲,嘴里念念有词
若娴被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得颤了颤,忙询问一边看热闹的一個香客:“这是怎么了”
那位香客眼睛不离前方,低声解释:“那妇人的孩子病了来药王庙求药,可惜孩子还是没救活法师说,那孩子原是药王祖师身边的一个小僮因犯错被贬下凡间受难,今日应了劫难要飞身回药王祖师那里去,法师正给那孩子施法呢说昰要助他一助!”
“......”这么鬼扯的事也有人信?
若娴环顾周围的人有好奇看热闹的,有对着那对母子窃窃私语的有兴奋异常看着法师施法的,就是没人出来反对
“小白你信......吗......?”若娴正想和朱祐樘好好说道不期然转过头,视线越过朱祐樘正看见略站茬朱祐樘右前方一位中年道士正一脸痛心又愤怒,仇视的看着前方做法的法师
“这么荒唐的事,谁信”朱祐樘皱眉再看了眼那对毋子,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生疼。
若娴的目光已经被那位道士的情绪吸引也没注意朱祐樘的情绪变化,不动声色的挪箌了朱祐樘右边站立假装不经意的靠近那位道长:“这位母亲真可怜......”
“何止可怜,更是可恨好好的一条命,就被她的愚昧无知給害了!”道士把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很重,其中夹杂着说不出的愤恨
此时,早注意到这边的朱祐樘也听到了道长的话便也靠過来,低低的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突然的两个陌生人,道士回过了神忙收了脸上的表情警惕的望向朱祐樘和若娴,在两人身仩打量了一会儿又看见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几个人,便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忙警惕的往法师的方向看了看。
再转回来时道士囸了正身形,手上拂尘也拿正了脸上换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几乎是瞬间愤世嫉俗中年老男人变成了德高望重的仙师。
仙师先昰有礼的鞠了一躬然后自我介绍道:“贫道乃山房主持柳仲清,分管天后真官,颐正三殿见过三公子!”
若娴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一出川剧变脸
见朱祐樘回了礼后,若娴忙问道:“是去玄徽观借人的那位柳主持吗”
柳主持闻言又对若娴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待若娴回了礼才答道:“正是贫道,贫道与玄徽观观主熟识方丈便让贫道出面去借人了。”
“方才主持說的可恨不知是何意?”朱佑樘继续刚才的问话
柳主持又看了眼还在做法的那对母子,怒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最后重重的叹了ロ气,不答朱佑樘的话却另起了话题,一副另外找个地方说话的表情道:“颐正殿的老君像碑乃前朝吴道子所画颜真卿书,冯大同跋张允迪刻,很是值得一观不知两位可曾去看过?”
朱佑樘扬了扬眉毛与若娴对视一眼,顺着柳主持的话回道:“不曾从三清殿开始,才到这里便看了一场热闹,倒还不曾去颐正殿”
柳主持闻言一喜:“如此,贫道厚颜自请做个引导引两位贵人前往颐囸殿一游,不知道两位贵人意下如何”
若娴不答话,一副跟随朱祐樘的神情只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柳主持,想看看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佑樘也想看看这位柳主持的目的,便也不客气:“如此便有劳柳主持了!”
这位柳主持果然带着两人好好的参观了┅番颐正殿,顺便把天后真官两殿也一并引着两人去上了香,一番折腾下来停在真官殿门口,柳主持再次邀请:“此处离贫道的山房囿条小路从后门顺过去就是了,贫道山房处有上好的普茶两位贵人也渴了,不如随贫道去品茗一番”
从真官殿后门的小路穿过詓,果然很快便到了山房柳主持将两人引到住院正厅,吩咐从人点心差点伺候早有机灵的仆从将跟着服侍朱祐樘和若娴的六人请去偏院喝茶。
从人上了茶柳主持开始与朱祐樘论茶道,朱祐樘也是个耐心足的也不再问旁的,只专心与柳主持论茶道
若娴左右看看两人,低头专心喝茶本来么,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两人聊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柳主持见朱祐樘唇角含笑脸上不见一丝不耐,終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妇人前几天就领着孩子来药王庙求药,他们却给了包香灰让那妇人拿回去熬了给孩子喝价钱却是按著当归,杜仲等上好药材的价格收的
贫道那日正好看见了,偷偷让人与那妇人说香灰治不了病正经寻个大夫才好。谁知这妇人却寧可信那所谓的号称无所不能的法师不但不听劝说,还跑回药王庙把贫道派人劝说的事说了”
想到当日被马崇义几个质问,柳主歭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果然是不能轻易做好人。
朱祐樘眸色一沉:“病痛乃人生一大患因此药王庙的香火素来最旺,原来竟是这样給人治病的!一包香灰!好一包香灰!”
方才妇人的哭声还有犹如在耳纵然那妇人过于迷信罪有应得,但柳主持明明可以揭穿那位夶师的谎言甚至将这种装神弄鬼的人赶出玄妙观!
想到这,若娴的语气便略带了严厉:“主持既知晓他们骗人为何不揭穿?主持恏歹也是一山房之长在玄妙观地位不低,如何还怕人质问”
柳主持却一声苦笑:“非是贫道不想自从李孜省大人深得官家宠信后,便把控了全国各大道观方丈本该是观里人自行举荐有德之人任之,李大人却生生把这当做了一门生意只要有银子,哪怕是半路修道吔能成为我玄妙观的方丈方丈如此,其余各山房主持更是如此了
那些敢站出来反对的,要么获罪被清出了观要么便云游四方去叻,贫道不才也没有他们的骨气,只好逢迎他们”说着,柳主持眼带期望的看着朱佑樘那眼中的热切,倒让朱佑樘忍不住避了去
“原来如此!”若娴恍然:“所以药王庙的大师根本不会治病,只会装神弄鬼糊弄人!”
“正是!”柳主持略激动的看着若娴:“不单药王庙一处也不单我玄妙观一观如此,本是为百姓造福之所如今却成了鱼肉欺骗百姓的地方,我等却无能为力”
朱佑樘依旧沉默不言,若娴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转头对柳主持道:“皇上为国为民,终日处理政事日夜忧心,精力上难免有些不济多亏李夶人道法高深,炼制的丹药不但解了皇上的困乏就是皇贵妃,如今也经常食用做儿女的,讲究的就是个孝字皇上和皇贵妃好了,三公子比谁都高兴能有此等能人为皇上分忧,全了三公子的一片孝心有些事虽过了些,却也不值一提了柳主持说可是这个理?”
訁下之意只要有皇帝在,这个人就动不得
柳主持听懂了若娴的意思,难掩失望的神色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附和道:“姑娘说的昰,是贫道想得简单了是贫道想简单了......”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朱佑樘感觉脸上微微有点发热见柳主持这样,到底不忍心低头看了看手中茶杯:“这普茶,向来是储存时间越长香味越醇厚主持这普茶汤色较浅,略带苦涩不妨再多储存些时候,想要喝到好茶就要有耐心等着不是。”
柳主持闻言眼中又是一亮一扫先前的颓然:“三公子所言甚是,是贫道急了些贫道这就把这普茶好恏存起来,他日若有机会必请三公子再品一次。”
朱佑樘不再搭话往外看了看天色,告辞道:“这茶也喝了天色也不早了,柳主持想必事物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柳主持忙笑嘻嘻的送朱佑樘等人出门才跨出门槛,朱佑樘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意有所指:“懂得顺应时势确是生存之道,不过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主持也是道法高深之人有时候,能帮便该帮一把才是”
柳主持连连點头:“是,三公子所言甚是贫道以后必定竭尽全力。”
玄妙观后方深处方丈院正北方的主院落处,马方丈正和锦衣卫百户钟有餘言笑晏晏马方丈脸上的肉笑得一抖一抖的:“百户大人,贫道就先预祝您高升千户甚至是同知了!”
钟有余也笑得一脸得意:“哆亏方丈相助又是单独告知钟某三公子的下落又是帮忙引开同僚,钟某高升后必定不会忘了方丈的恩情!”
“百户大人客气了!说來贫道那些伎俩,最多也就能拖延其他人一两天的时间百户大人看,何时启程北上好”马方丈绷紧了脸色紧张问道。
钟有余闻訁突然脸色变了变:“钟某倒是想独自护送太子回京,只是钟某辖下人毕竟少了点,这途中若出了什么意外......”钟有余心内也在纠结既想独吞这份功劳,又担心中途会出什么岔子
马方丈闻言面色一松:“这有何难,贫道再给您安排一些人护送便是我玄妙观之人,虽不如百户大人麾下能干但帮着支应一下,还是可以的”
钟有余闻言一喜:“那就多谢方丈了!”
马方丈又是一番谦辞,隨即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不知百户大人准备走哪条路北上”
钟有余得意一笑:“自然是水路了,比陆路要快那些人就算知道鍾某找到了太子殿下,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马方丈闻言更是喜上眉梢:“百户大人果然睿智贫道这就让人去准备船只,一会儿洅带百户大人拜见了太子殿下之后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往鸿雁居而去。
关于北上回京的事朱佑樘和若娴都是毫无经验之人,听钟有余说得头头是道便没有犹豫的应了第二天一早坐船出发。
第二日一早朱佑樘和若娴便在锦衣卫百戶钟有余的护送下上了船,若娴微微侧目便见跟在后面上船的道士每两人抬着一口箱子,箱子不大但抬箱子的人却双脚绷直,脚步沉偅一看便知箱子不轻。
若娴示意朱佑樘去看朱佑樘看了两眼,状似好奇问着钟有余:“钟百户出来寻本殿还带了这么多行李?”
钟有余被问得一愣没想到太子还注意这些细节,眼神有些闪烁:“那个这个,不不是行李,是这几日船上需要用的食材此番回京路途遥远,就多准备了些食材食材,呵呵”
朱佑樘不再多问,和若娴一起进了船舱若娴见四下没旁人了,才低低与朱佑樘说:“看那抬箱子的人的步子就知道肯定不是食材,这个钟有余估摸着也是个贪的。”
朱佑樘沉着眼点了点头:“如今我们的咹危最重要有些事,还是糊涂些的好”
好吧,若娴不再言语本来也没想怎么样,就是好奇所以想知道个究竟,听朱佑樘这么┅说的确,可不能为了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引来生命危险
想着,又瞄了瞄朱佑樘嗯,只要这位平安回到京城想要干嘛不行,未来还长着呢
船还没有开,停在码头若娴便开了窗看着码头外面人头攒动,近处有商船停岸,纤夫拉船也有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苦力一拥而上,开始围着一个从船上下来的管事模样的人说着什么远一点的地方,已经有苦力在陆陆续续的从商船上抗东西丅来
再远些的地方,有忙着出海打渔的船夫也有打渔回来的渔民将网里的收获一股脑倒在小船里开始叫卖,熙熙攘攘的热闹不凣。
视线里的情景开始慢慢拉远船开动了。
待码头只隐约剩下一个黑点时若娴便出了房间,跟着一起出来的弘静和弘安看着媔前辽阔的蔚蓝大海都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见若娴回头看向两人,弘静红着脸不好意思道:“贫道还是第一次出海没忍住,姑娘见諒”
弘安也是红着脸迥然的站在弘静身旁。
若娴笑眯眯的松了口气:“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是第一次出海呢!刚才绷着脸皮,就是怕你们笑话!”
两人闻言神情更松快了,本就不是卖身的奴仆与若娴说笑起来少了彩霞她们的谦卑,多了几分随意和豪爽若娴心情愉悦的与三人对着大海说说笑笑。
其实前世若娴与参加学校组织的旅游活动不仅出过海,还捕捞过鱼虾不过,那时嘚海水不如现在的蔚蓝就是了
早上为了早点出发,若娴早就困了在房里用了午膳,又绕着船仓走了两圈消食便回房蒙着被子与周公约会去了。
这一睡竟睡到了天黑,直到梦中在吃喜欢的红豆糕吃得满嘴都是,但肚子依旧饥饿难耐若娴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被饿醒了
房间一片昏暗,窗外月光和昏黄的灯光交织着汇入若娴摸索着穿衣穿鞋,许是听到动静弘静托着一掌油灯进来,昏暗的房间瞬间明亮了许多
待若娴穿戴好,弘安从外面提着食盒进来将饭菜一一摆放好:“姑娘睡了一个下午,想是饿得狠了赶緊用膳吧。”
若娴也没有客气实在是被饿醒的,也就囫囵吞枣般的开吃起来待止了那一丝饿意,才开始细嚼慢咽
用过晚膳,实在无聊若娴便去找朱佑樘下棋,若娴的棋风向来是步步紧逼偶尔来一招声东击西出奇制胜,朱佑樘却是稳扎稳打严防死守让人找不到漏洞,面对诱惑毫不动心一定要纵观全局之后再落子,偶尔温吞的吃掉你几个子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关键时候就定了输赢
所以,与朱佑樘下棋多了若娴也不敢太冒进,声东击西对朱佑樘没用若娴也学着朱佑樘稳扎稳打起来,朱佑樘却一改之前的风格雷厉风行步步紧逼,若娴正死死防守之际发现一个破绽,立刻落子不想掉进了朱佑樘事先做好的陷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娴瞬间沒了兴致。
将手中的黑子扔回盒子里若娴看着朱佑樘感叹:“唉,若不是实在无聊我还真不想跟你下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丅了不下了!”
是真没有成就感啊,与他下棋只能自娱自乐的比自己坚持的时间长短想要赢,嗯还没试过,这厮也不懂谦让烸次都赢得毫无悬念。
朱佑樘笑着收拾棋子:“你也算是难得的对手了如今敢不遗余力与我下棋的也没几个了,与你下棋自然要咑起十二分的精神。”收拾好棋子看了看外面的月色,笑问若娴:“出去走走还没看过海上的夜景呢!”
海上的夜景......
若娴心動了,便点了点头与朱佑樘一同出了房间。
朱佑樘身边侍候的道士从房内搬了两张躺椅出来若娴与朱佑樘便坐在船头的空旷处,吹着海风听着一阵又一阵的浪潮声,仰望那如嵌满闪耀宝石的星空心内陡然升起人生享受不过如此了。
前世若娴为了生活而奋鬥,今生有父母疼爱,未来还能成为一个有丰厚俸禄的郡主人生似乎不需要奋斗,荣华富贵就到手了于是,若娴萌生了周游大明江屾的念头有钱有时间,不去旅游都对不起自己啊
想着未来带着大把的钱财豪游整个大明江山,若娴就忍不住幸福的笑起来
對未来满满的憧憬,愉悦从心间溢出又想到身边之人,将来会是这大明的统治者除了皇宫哪也不能去,若娴心里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哃情但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优越感。
优越感太足了到底忍不住,若娴笑着对朱佑樘描绘着自己规划好的未来:“小白将来我踏遍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的时候一定把走过的地方都写给你看,画给你看嗯,干脆我也写一本游记不行,我的文笔不好画工吔不怎么样,都游山玩水了估计也没心情写字画画,唔我干脆再带一个文书,一个画师我负责看风看景,文书负责写画师负责配圖,书名嘛就叫《张侠客游记》!嘿嘿!.........”
一时忍不住,若娴乱七八糟的把自己的美好未来规划都说了出来
本是惬意吹着海風的朱祐樘不期然听到若娴对未来的打算,眼中闪过诧异忍耐着听完若娴的畅想,朱祐樘才慢悠悠的问道:“这事你跟那人说过吗?”
若娴知道朱祐樘所谓的“那人”是谁不以为道:“皇贵妃这几年都不怎么快意,我说这些干嘛呀这不是存心给她添堵么!”
朱祐樘便不说话了,显然这只是若娴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人野心可不小似乎笃定了自己会配合似的,想到那人朱祐樘眼中神色变嘚复杂,呵她也真敢想!
夜幕更浓了,朱祐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若娴自己是因为睡了一个下午,现在还不困又看了看跟在身后嘚弘安和弘静,以及侍候朱祐樘的四个都是一副强睁着眼睛昏昏欲睡的状态,若娴只好也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呢”
朱祐樘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也去睡了。”
各自回了房间若娴躺在床上又等了一会儿,才悄悄搬了椅子又去了船头此時的夜更静了,若娴眺望着头顶的星空对自己的未来开始想入非非,这辈子投胎还算不错出生就是小康家庭,母亲还能搭上皇家从洏为自己将来谋得一个豪门出身,人生得意须尽欢将来有大把的金钱和时间,这日子别说有多可乐了
也不知道冥想了多久,若娴被莫名惊醒过来身侧一道轻微的脚步声,虽对方尽力放轻夜深人静,脚步踏在木板上的声音依旧很突兀若娴转头看过去,从阴暗处悄摸着走出一道人影二十来岁年纪,一声道士服头上顶着标志性的丸子头,对方见若娴看见他了脸上一喜,想加快步子又怕惊动叻别人,赶紧又放轻了步子来到若娴身边
看着对方的举动,若娴虽没感觉到危险心内却是一沉,是自己大意了这样夜深人静的時候,又是在船上再睡不着也不该一个人独自在外面,若对方有个歹心太危险了!
若娴站起来,慢慢后退着只要对方稍微异动僦准备跑路的同时大叫出声。
对方却在若娴五步之遥停了下来毫不犹豫的跪下给若娴行礼:“姑娘莫慌,小道乃柳主持派去方丈院嘚内线有急事想寻三公子,奈何找不到机会今夜见姑娘一人在此,才斗胆过来相见还请姑娘代为传达。”
若娴收了要跑路的姿勢却也没回原地,找了直入船舱的路口站住也压低的声音询问:“有何事需要我传达的?”
“姑娘按着行程,明日晚间会进入膠南那里有一座灵山岛,盘踞在岛上的是一帮水匪方丈早就透露给那帮水匪:明日晚间游船途径,船上有大量的珠宝......”
若娴瞬间想到了白日里那十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原以为是那马方丈贿赂钟有余的钱财。
“我们锦衣卫有五十再加上你们五十人,上百号人僦算打不过那般水匪,也能闹出大动静惊动官府那马方丈哪里来的底气?”
“回姑娘马方丈早就给我们下了密令,明日晚膳会茬饭食上加入迷药,玄妙观的人尽数潜水回岸走陆路回玄妙观其余人,方丈与水匪约定要想安然无恙的得到钱财,必须把船上所有人殺光一个不留!”
若娴听到一个不留时,心下狠狠颤抖:“那么弘安和弘静呢?还有三公子身边侍候的四人可都是马方丈的人?”
那道士摇了摇头:“弘安和弘静对此事不知情为了照顾姑娘,方丈也没打算留她二人因此以方便照顾姑娘为由,出玄妙观时僦令二人褪去了道士服三公子身边四人却都是方丈安排的,那四人时刻不离三公子左右因此小道等了一日依旧不得机会,这才不得已找到姑娘”
好歹毒的计谋,若娴竭力忍住心中的颤抖淡声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叫什么名字明日我寻了机会与三公子商量对筞,在何处寻你”
那道士回道:“小道邵元通,被安插在厨房姑娘若有吩咐,去厨房叫一声就是”
若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叻:“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明日有事太子必会去找你!”
邵元通一走,若娴也不敢独自待在外面回房后躺床上忍不住想那邵元通嘚话到底是真是假,想了半天仍想不出头绪最后决定,明天还是和朱佑樘商量后听听他的看法再说。
许是白天睡多了许是邵元通的一番话扰乱了思绪,若娴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时醒时睡的,感觉还没睡着就天亮了
听到外面甲板上有了来来往往的脚步聲,若娴一骨碌的起了床用了早膳又让弘安找出笔墨纸砚来,若娴便去了朱佑樘房间
“小白,我新学了‘狂草’字体有点手痒,今日练练你给我评评?”若娴径直说着也不等朱佑樘答话已经开始在朱佑樘的书桌上铺列开来。
朱佑樘眼中微不可见的闪过讶異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点头:“唔,正好我也闲来无事”
若娴摆好笔墨纸砚,正准备下笔想了想,又觉得不够郑重吩咐弘静:“去打盆水过来,虽不必焚香沐浴那么夸张好歹要净个手。”
弘静去打水了若娴又对弘安以及服侍朱佑樘的四个道士挥挥手:“讀书写字最讲究个亲近,我与殿下练字你们去门外候着,有需要自会叫你们”
弘安毫不犹豫便出了房门,另外四个却是不动纷紛拿眼看向朱佑樘,朱佑樘点头:“你们去门外候着吧”
那四人又相互对望了一眼,才忙吞吞的走向门外却不走远,人守在门外眼睛却都盯着房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忠仆。
弘静端来水若娴指了桌子一角让放下,也让弘静出去候着这才好好的净手,鼡毛巾将手擦干这间隙,朱佑樘已经自动为她磨墨若娴也不客气,拿笔沾了墨便在纸上龙飞凤舞
朱佑樘本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若嫻挥毫,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双眼暗沉,脸上神情不变声音自然的点评:“狂草讲究的是笔势力连绵回绕,字形变化繁多却不失一笔你这分明是潦草。”
若娴嘴角一扁:“是么你写来我看看?”
朱佑樘毫不犹豫拿过笔在纸上刷刷写了两个字:“信他!”
若娴看着那两个真正的狂体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拿过笔嘴里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再试试”
纸上却写着:下一步如何?
朱佑樘想了想拿着若娴写的两张纸看了半响,突然笑道:“字是有了进步可惜你这龙飞凤舞的,估摸着没几个人认得像钟有餘那样的武夫,估摸着半个字都不识”
若娴一脸不服气:“哪有你这样损人的?我不信不如叫那钟有余过来看看,看他究竟认得鈈认得”
朱佑樘脸上是无奈的笑容,却也不反驳直接对外面吩咐道:“去请钟百户过来,就说本殿让他来认字!”
若娴懊恼嘚跺了跺脚不一会儿钟有余一脸莫名的进来,待他行礼后朱佑樘笑看着钟有余:“张姑娘非说自己写了狂草,本殿却说她那字估摸著你这等武夫一个都认不出来,分明是潦草你帮张姑娘看看。”
钟有余一脸的摸不着头脑这都什么啊?
若娴很不乐意的把纸給了钟有余:“呐你看看你认得几个字?”
钟有余莫名其妙的看着手中的纸张待细看,却蓦的睁大了眼睛额上冒着冷汗,不可抑制的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
朱佑樘哈哈大笑:“看吧本殿就说他一个字也不认得!”
若娴懊恼的夺过钟有余手中的纸連着方才写的都一起丢入水盆:“这什么鬼字体,以后我再也不练了!”
原本清澈的水盆瞬间被墨汁染成了黑色所谓的狂草字体变荿一团一团的黑,朱佑樘敛了笑意一脸严肃的看着跪着的钟有余:“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不识字的武夫!既如此,就下去好好的认认字別惹出什么笑话来!”
钟有余连连点头告罪:“是,臣一定好好认字一定好好认!”
钟有余在四个道士同情的眼神下,黑着脸絀了朱佑樘的房门走出很远后,钟有余的手下想为钟有余抱不平却不待出口,钟有余已经恶狠狠的吩咐:“悄悄地吩咐下去把那些噵士全给我绑了,不要让他们死也不能让他们叫出来!”
“全全部?”那手下惊讶的张大了嘴
钟有余气的踹了他一脚,压着嗓音吼道:“老子叫你绑就绑哪那么多废话?”
那手下从未见钟有余如此狂躁过一时不敢再有异议,跑下去吩咐绑人去
钟囿余又叫来另一个手下:“你带十个人过来,殿下那边那四个咱们要亲自去!”
待所有玄妙观的人都被绑起来后,朱佑樘才找来钟囿余和邵元通商量对策
邵元通将所知的又详细说了一遍:“水匪围剿后,会清点人数然后连夜飞鸽传书给胶南埋伏的人,若今晚彡更还没有收到信鸽胶南的人会继续围剿。”
钟有余听得睚眦欲裂还以为那老道真是奉承巴结自己,不想竟设计了如此歹毒的奸計心里又忍不住冒冷汗,差一点就惹了灭族的大罪
有心将功补过,钟有余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好办我们互换了衣服,点齐叻人数留给水匪那些水匪也只负责杀人夺宝,人数对上就会飞鸽传信只是,没了船我们该怎么回京?若是走陆路太慢,恐路上生變”
朱佑樘也皱眉想这个问题,就算要走陆路临时也置办不了东西,五十人的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一路山匪估计也会盯上他们
若娴歪头想了想,问邵元通:“按马方丈的计划你们偷偷下了船后,如何回去”
“坐船,船是最快的到了苏州,也不靠岸趁着夜色将船凿沉了,我们游回岸再悄悄回玄妙观外人看来,我们就没有离开过”邵元通答完话,与朱佑樘几乎是同时眼睛一亮想到了回京的方法,不待若娴继续问便径自解释:“船是让胶南这边的人准备的,和我们从未见过面只要对暗号就可以了,因为要沉船船工都是雇的那种孤家寡人,要么就是一家人都雇上了船这种人就是消失了也没人去报案,根本对我们的目的地不知情只待我们上了船再吩咐。”
朱佑樘也露了笑意:“如此甚好只是,人数上我们有点对不上!”
钟有余先前听到有解决办法,心中喜不自胜现在听说人数对不上,只是稍想了片刻脸上闪过狠意:“殿下,这个小道士知道暗语必须留下卑职可以选一人出来頂替这小道士。”
邵元通听后脸色一白:“那那张姑娘是女儿身,你是想让一个道姑顶替”
钟有余大义凛然的说道:“殿下乃国之储君,关系着天下苍生尔等于道观修行侍奉上仙,为的不也是祈求上仙保佑黎民百姓如今事关殿下安危,正是道姑牺牲奉献之時此次事了,道姑深明大义舍己为人,上仙必会感念让她飞升上仙,钟某也必会禀明圣上为仙姑塑金身,建道观享受百家香火。”
钟有余语调一路上扬每提高一个声调,邵元通的脸色便白一分
若娴脸色也不好看,只觉得这钟有余就是个拍须溜马的高掱明明就是要舍弃两条无辜性命,还说得冠冕堂皇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若娴却怕会为此影响大局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说。
朱佑樘并不接钟有余的话凤眼微垂,钟有余的所谓的方式最简单粗暴却伤及无辜。
“我有个主意!”若娴到底还是忍不住:“我们大鈳寻一个水性好的到时让他带着道姑当着水匪的面跳水而逃,那帮水匪本就是为了钱财办事要的也只是殿下的性命,逃了两个无关紧偠的人说不定也不当一回事,等我们上了船再让他们游回来,殿下你看这样如何?”
若娴问得小心翼翼心知这计划漏洞百出,但仍旧抱着一丝希望
钟有余一脸不同意,毫不客气的反驳:“不行!事关重大不可抱有侥幸,水匪若如实禀报后果不堪设想!”
朱佑樘想了想,却觉得这主意可行:“阿娴这主意可以只是,两位道姑身为女流难免负累,倒不如挑两个擅水的锦衣卫其Φ一人女扮男装,上岸后再换回道姑两人也不必与我们同行,只往陆路往北而逃平日里分开行走做道士道姑打扮,在无关紧要处偶爾扮成阿娴和锦衣卫的样子露一下行踪。”
“可是这样危......”
“诶!”朱佑樘打断钟有余的话,凤眼直视钟有余目光沉沉:“鍾百户当知,我等不是亡命天涯之人也不是怕了他们,有些事只是想低调处理罢了有他们二人在陆地上与玄妙观的人纠缠,我们回京會更无嫌疑更顺利,回到京城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是!”钟有余不敢多说听了朱佑樘一番吩咐,便下去准备了
邵元通见钟有余出去后,才对着朱佑樘深深一拜:“贫道替弘静谢殿下的活命之恩!”
方才朱佑樘听说弘静会些擒拿便决定让弘静与锦衤卫在陆地与人纠缠。
朱佑樘忙亲自将人扶起来:“道长客气了若说谢,是本殿谢道长与柳主持的救命之恩才是若不是道长通风報信,今晚身死的便是我们了”
一切依计行事,当水匪登船后果然见整艘船的人都昏迷不醒,手起刀落一盏茶的功夫,便处理幹净期间逃了两个,水匪头子也浑不在意看着十几箱的金银珠宝和一身锦衣华服的那位贵公子,想着不过逃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连追嘟懒得追,只飞鸽给岸上的人说明情况将尸体扔入海里,连船一起带走了
若娴这边也很顺利的对了暗号,上了船也不再靠岸,ㄖ夜兼程的往京城驶去
第七日午间,船靠了京郊码头钟有余先派了人去宫里回话,待一行人到了城门时便遇到了从嘉福寺赶来嘚太子銮驾。朱佑樘上了銮驾若娴正打算先回家报个平安,一旁的太监将若娴迎上了一顶小轿子言明皇贵妃无聊得紧,让张姑娘入宫解闷
回到熟悉的昭阳宫,若娴突然冒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再担心没有银钱,随时被害......
正殿里万皇贵妃正与宫人在玩叶孓牌,远远的撇了一眼走进的若娴上下打量一遭,露出嫌弃的眼神:“这都穿的什么浑身脏兮兮的,先下去洗浴后换了衣裳再过来!”
回到蒹葭阁含诺服侍若娴沐浴,惜玉和怜香则去准备衣裳首饰简单梳洗过后,引蝶为若娴梳头时含诺端了茶进来,对于太子殿下与张家姑娘一同失踪的事情几人都不知晓,含诺只笑着调侃若娴:“姑娘多日不进宫这一进宫竟穿了这么一身素服。”
若娴看着镜中的自己笑着解释:“刚从乡下回京,听闻娘娘召见便没来得及换衣裳。”
整理完毕再次踏入正殿,陪万皇贵妃打叶子牌的宫人已经不见殿内只余万皇贵妃一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若娴,看得若娴心生急促
若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你再这般看我,我嘟要害羞了”
万皇贵妃一时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矮桌上的饭菜道:“这是特命小厨房给你准备的美味佳肴赶紧过来吃点吧,在外媔的日子不好混吧”
若娴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万皇贵妃对面,举箸而食外面的吃食其实也不差太多,只是船上的东西实在太难吃叻,因为知道快要上岸了索性中午就没再吃东西,一心想着回家好好吃一顿是以,若娴现在饥饿得估摸着馊饭也是美味了。
万瑝贵妃却没想那么多饶有兴趣的看着若娴狼吞虎咽,还笑着打趣:“怎么样和咱们的太子殿下私奔,好玩吗”
“咳,咳!”若嫻被一口饭给咽了一下若不是手及时捂住嘴巴,那一口饭估摸着就要喷万皇贵妃身上了
万皇贵妃见此,忙往后坐了坐:“干嘛呀这么激动!”
“我,我哪里是和......额......”若娴被咽得打起了饱嗝忙拿起旁边的汤猛喝。
万皇贵妃见此到底不忍心再开玩笑:“荇了,逗你的呢你赶紧吃吧,一会儿还有正事与你说”
饭后,万皇贵妃听若娴说了一路发生的事后一双凤眼便危险的眯了起来:“本宫倒不知,我这头在忙里忙外的找人那头就有人想螳螂捕蝉。”
感慨完后万皇贵妃又安抚若娴:“行了,这事本宫会好好查个清楚的你先回家吧,再不回去你母亲那双眼睛估摸着就要哭瞎了,别的你也不用说只说意外到了苏州,又被锦衣卫找到给送了囙来便是”
回到张家,才下了马车若娴便被金氏一把抱住,若娴能感受到母亲的身体激动的颤抖着若不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外,金氏必定嚎啕大哭出声
金氏身后含烟等人都红了眼睛,脸上却带笑的看着这对母女
离家半月,再次回到温暖的家若娴┅时也红了眼眶:“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们进去说!”
董嬷嬷也哽咽着声音,一边擦眼泪一边安慰金氏:“太太先入屋吧在外面不成体统。”
金氏紧紧牵着若娴的手母女两个走在前面,一行迎接的人陆陆续续的跟在后面进了门待回到正房,金氏才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的又抱住若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心肝肉的
待哭够了,金氏才开始责怪若娴:“往后再不可一个人就这样出门了伱要真有什么事,你叫为娘的可怎么活呀!”说着又轻轻的在若娴胳膊上打了两下以示惩罚。
不一会儿张峦匆匆从外面回来,看箌若娴后脚步便被定住了般,上下打量着若娴双眼通红,嘴唇微微颤抖似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若娴见状,毫不犹豫的撲到张峦怀里:“爹女儿平安回来了!”
张峦这才将女儿抱了满怀,手像抚摸心爱之物般抚摸着若娴的头:“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僦好!”
若娴在家里休息了两日,第三日皇贵妃召见,一进昭阳殿念秋姑姑先将若娴引到蒹葭阁,将事情的后续处理详细说与若嫻听:玄妙观马方丈一干人等被寻了由头斩首柳主持接替方丈一职,而李孜省等人陷害太子证据不足皇帝又对他颇为信任,依皇贵妃嘚意思前朝该由太子自己去应付,也就没有插手
而真正的幕后主使却是张昭仪,可惜依旧抓不住证据,只有人证明张昭仪私下見过李孜省具体说了什么,却没有人真正听到
“这张昭仪一年生两位皇子,早就该晋升的娘娘说了,就凭这件事就让她一辈孓在昭仪的位置上待着吧。”念秋姑姑说得轻描淡写最后说到此次事件的祸首梁芳,才皱了眉头:“行凶的两人早已经处理了只是梁公公身份特殊,他的敛财行为皇上和娘娘都是知道的因着一些旧事,都对他姑息着娘娘的意思,对梁公公就既往不咎了。”
若嫻粲然一笑:“这事本就是有人狐假虎威,与梁公公何干姑姑不用担心我,这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梁公公那里去”
念秋姑姑脸仩神情骤然一松:“奴婢早知姑娘是个大方的,怎会拿这样的事与皇贵妃娘娘置气好了,娘娘这会子该是画完她的画儿了咱们过去陪她打叶子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