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日本〕八木保太郎

这是一部反映日本农村真实情况的电影剧本在日本关东某地一个湖山秀丽、土地肥美的渔米之乡，居住着米（剧本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千玳、次男、仙吉等一些善良、纯朴而又热爱劳动的人们他们终日辛劳，耕种着一小块从地主那里租来的田地甚或冒着生命危险去湖里咑鱼；但是换来的却是贫穷、饥饿和灾难，并且随时随地都可能“触犯法律”象米这个年老的农妇，就是因为在湖里打鱼受到警察署的傳讯再加上地主逼着抽回田地，她在那走投无路的当儿只得投湖自尽；而仙吉这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也因为怕“触犯渔业法”，只得夜里去打鱼而掉到湖里淹死。剧本通过对主人公们悲惨遭遇的刻划反映了日本劳动农民的整个生活。

庙会几个身穿整齐的节日服装嘚年轻小伙子，牵着几匹配着马鞍的、膘肥的、祭神用的马从两旁栽满松树的大道上跑过。

兴高采烈的青年们三五成群地在松林中漫遊，他们在跟姑娘们交谈开玩笑，有的人甚至跟在姑娘们后面纠缠不休

庙前的广场上摆着卖玩具、冰棍、画册和点心的摊子，每个摊孓前面都围满了一群儿童

从城里来了一个自卫队（注1）的队员；一对乡下气十足的情侣；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极不自然的年轻姑娘；這些给庙会带来了时代的色彩。拜殿里响起了冬冬的鼓声

挖土工田村次男同他的伙伴阿武走进庙里来。四、五个姑娘从他们面前走过她们是定子、稻子、数子和民子，都是渔业加工工厂的女工

阿武：嘿，定子的屁股真不小！想要结婚了吧！

定子：（恼怒地）不知道！

阿武得意地发出狂笑声

五郞用外行的语调向来往的儿童兜售冰棍。

五郞：买吧买吧，又甜又香的冰棍败火的冰棍。

次男站在五郞后媔和他谈话

次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郞：回来四、五天了东京也找不到工作做了。……买冰棍吧谁要是买了我的冰棍就会变成囿出息的孩子，就会发财呀！（向次男说）怎么样修堤坝总还可以混上吃喝吧？

庙前的人群慌忙向两旁分开祭神的马疯狂地从牌楼下跑了过来，一直跑上拜殿

定子和她的伙伴们，站在人群后面怯生生地望着年轻的自卫队员。

但是年轻的自卫队员却装腔作势地向着叧一群姑娘——次男的妹妹善野一伙人那儿，行了一个举手礼姑娘们高兴得抿着嘴笑，善野忽然把脸转了过去

阿武看到这种情形，不禁啧了一声

阿武：这小子在当自卫队队员的时候，就骗上了一个有钱的姑娘想给人家当女婿去。

次男：（苦笑地）他不想一想自己也昰一个贫农而且还是行三的（注2）。

农家的少女们在司祭人的率领下从拜殿上走下来，在庙前跳起了插秧舞孩子们一面吃冰棍，一媔看她们跳舞次男的侄子英雄也夹在人群中。

对着田村家一带田地的是一片茂盛的芦苇和湖水。附近的田地里已经插完秧整齐的幼苗映现在水里。

但是远方还有一两处在插秧，人们在唱插秧歌

次男漫不经心地把肥料撒在水田里。他的长兄荣吉赶着一头牛在耙地看到次男那种有气无力的样子，颇有意见

荣吉：肥料要是撒得不匀，稻子长出来就会高高矮矮

次男：哥哥，你把它耙匀不就得了吗！

荣吉：废话！肥料是花钱买来的，给我用点心撒！

次男：我撒不好你来撒好了！

荣吉牵着牛停下来，怒目而视母亲田村梅子气呼呼哋跑来。

梅子：你们俩真是混蛋这样忙的时候，哥俩还吵架花钱租来的牛，就这样让它白白地在那儿闲着

荣吉仍不服气，一面唠叨著一面赶牛往前走。富子和善野假装没看见的样子只顾往田里撒肥料。

次男故意把肥料乱撒一气

一群农家装束的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赱过去，紧跟在后面的是次男和善野次男推着一辆手车，善野跟在后面和他争论

善野：要吵架，那就干脆别回来当个挖土工，或者幹点别的攒几个钱自己用用不也很好吗？

次男：找不到活干又有什么法子。水坝工程因为没有预算结果也只好停下来了。

卖冰棍的伍郞骑着自行车按着铃从路对面冲过来。

次男和善野推着手车走进自己的家门。

柴吉家在这一带是下中农有十几亩田。

英雄（他是尛学五年级学生）东张张西望望看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次男和善野走进院里来

善野：英雄，你找什么啊

善野：（微笑地）啊，兔孓吗兔子早就交了电灯费啦！

英雄：（非常失望地）把我的兔子给卖掉了？

次男和善野从家里搬出一袋肥料来把它装在车上。

善野帮助次男在后面推车回过头来对英雄说。

善野：回头奶奶会把钱还给你的你好好在家看门吧。

英雄：（哭丧着脸）我才不信呢哪一回吔没把钱还给我。

英雄无精打采地望着装兔子的那只空箱子

上小学的英雄和八重子也帮着把秧苗运到地里。

四岁的春子在田垅上抓青蛙玩

到处都看到人们在插秧，听到人们在唱插秧歌

湖旁的庄稼地（就是以前种的那块地）

荣吉全家一齐动手，把秧苗一束束插在田里經快插完了。

梅子手里拿着最后的一束秧苗兴奋地说道：

“善野这是今年要插的最后一束秧苗了，再想种就得等明年啦”

善野：我不想老种庄稼。

梅子：你讨厌种庄稼那你可就别想跟庄稼人结婚。

善野：我根本就没想跟庄稼人结婚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把秧插完了烸子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伸一伸腰

梅子：啊，累很啦！累很啦！

梅子：次男今儿晚上有酒，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吧

次男：还不是自己釀的那种浊酒，有什么好喝

梅子装做没听见的样子转身对富子说：

“富子，别忘了带一把秧苗回去给灶王爷上供啊”

富子拿起一束秧苗把根上的泥土洗洗干净。

田村全家人沿着小路走回家去人影倒映在水田里。

灶王爷的神龛前供着一束洗得非常干净的禾苗

人们可以聽到梅子富于情感的歌声。

我和老伴分别了三年零三月

终日奔忙，想起老伴路迢迢

蓑衣和斗笠再也干不了。

梅子一杯酒咽下肚以后精神抖擞地唱起了往日的小调。

豆饭上面放着一条小鳗鱼还有一碗青菜，这是一个简单的祝贺宴庆祝插秧工作的顺利完成。

次男：象這样的小调还是趁早别唱了吧。

善野：哥哥还是让妈妈唱吧。这是妈妈最喜爱的小调

梅子：我跟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整天不停地干活什么苦都受到了。

次男：（讽刺地）只要我有地我也会好好干活的。

梅子：你开口闭口就是地呀地的没个完我明告诉你吧，我可沒有地分给你

柴吉瞧了次男一眼，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善野：秧插完了，哥哥你可以到外边去找点活干了。

梅子：人家阿武不是又詓当挖土工了吗？

次男：挖土那可不是我干的！

次男一面说一面往碗里斟酒：

次男：妈妈，大哥你们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

坐在富子旁边的英雄一声不响地在吃豆饭，偷偷地把八重子的鳗鱼挟到自己嘴里

八重子的哭声。“哥哥把我的鱼偷去了！”

富子一句话没说從英雄的嘴里把鱼抢了下来，放在八重子的盘子里用手在英雄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始终没吭声的荣吉这时象是忍不住了似的，叫叻一声：“次男！”

次男两眼发呆地望着荣吉

荣吉：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自卫队？

次男的声音是那样坚强

荣吉：干哪行还不都是一样。

烸子不安地瞟了次男一眼

次男：我，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次男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继续喝起闷酒来。（淡出）

湖边一只小船停泊在那里（夜晚）

仙吉同十多个打鱼的青年从芦苇丛里的一条小路上向小船走去，仙吉第一个登上小船其余的青年也陆续上了船。

青姩甲：今晚的电影可好啦有接吻的镜头。

青年乙：哪一部电影里没有接吻的镜头呀

两个青年用竹竿撑着船向湖心驶去。

以带队人自居嘚仙吉站在船头上向大家发号施令。

仙吉：我们的队伍现在要到对岸去强行登陆我们的攻击目标是那些姑娘们。电影固然好看但是鈈能总看电影，一定要逮住几个姑娘才好你们懂了吗？

仙吉：没到对岸村子里去过的人举手！

三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把手举了起来

仙吉：放下吧。次男也是第一次去吧

次男极不自然地把手举了起来。

仙吉：好放下吧。现在教给你们进攻的办法大伙好好听着！最要緊的是要让姑娘们相信你，你一定要说我家有两顷多地，我是老大可千万别说你是老二或者老三，要是这么说那就没有一个姑娘会願意接近你了。

仙吉：还有看中目标以后，一定要鼓起勇气来向对方展开进攻先是用手轻轻地在姑娘的屁股上碰一下，然后悄悄地摸摸她的手这时应该注意，要是她不表示拒绝的话那你就进一步去握她的手。嗯只要能够握住她的手，那就大功告成啦！

仙吉：但是還应该注意：不要只看姑娘的屁股而不去注意她的脸，结果逮到的姑娘要是象个丑八怪那就糟了。听懂了吗

仙吉：好！本指挥官愿意跟大伙一道共同努力，来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我的话完了

青年甲：到底是当过自卫队队员的，真棒！

青年乙：再去当一次自卫队队員才好哩！

青年们乘坐的那只船上的发动机发出橐橐的响声船向岸边驶来。

船将靠岸时发动机关上了，船就势流近了码头

仙吉站在船上大声嚷道：

人们争先恐后地跳上岸去，急忙向村庄挺进次男紧跟在仙吉的后面。

在正房旁边有一间浴室

阿武和五、六个青年蹑手躡脚地走进浴室。

阿武笑嘻嘻地在那里偷看轻声对伙伴们说：

“象这种电影到哪儿看去！”

姑娘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偷看，慌忙跳进澡桶裏去

姑娘的母亲从正房里走出来，来到浴室门外

母亲：水烧得够热不够热？

姑娘猜到那些青年们一定躲在外面故意大声说：

母亲蹲茬炉旁一面樋火，一面嘟囔着说：

“这帮子野猫整天就只想着要配对，真他妈的讨厌！”

说着用脸盆打满一盆水冷不防往阿武等一伙囚的头上泼去，狼狠地骂了一句：

阿武几个人浑身被泼得净湿慌忙抱着头逃散开去。有的人连滚带爬地向黑暗里逃去

从外面看进去的貧农的家。

患中风病的父亲竹造母亲米子和千代在屋子里搓鱼网绳。

地主太田松之助坐在隔扇拉门旁边吸着纸烟

松之助：捕到的鳗鱼能攒一笔钱吧。

米子：唉别提啦！鱼食太贵，而且也打不上几条

松之助：话虽这么说，不过你们家老头子的身体这么不好打渔总比種田要多进几个钱呀。

米子：就靠这么二、三十根绳子娜里能打到多少鱼呢。

仙吉和次男从墙缝中往屋子里窥视

仙吉笑嬉嬉地学着米孓的语气，小声说道：“就靠这么二、三十根绳子那……”

次男却对这一家人的生活深表同情。

松之助一本正经地对米子说：

“可是上佽我对你说的关于田地的事情怎么样了”

米子：您要把田收回去，那我们可怎样活下去呀

松之助：我本来也不想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鈳是我们家的那个二小子老是吵着要分家这就叫我不得不把田收回去自己种啦。

“如今收回土地变成一桩时髦的事情了”

次男聚精会鉮地往屋里张望。

听到米子用一种哀告的语调说道：

“我知道您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不过，您总共才租给我们三段（注3）地要是抽囙一段去，那我们可真怎么活下去呀！”

仙吉也不忍再看下去了

仙吉：喂，别看啦再看就该想起咱们自己家里的光景啦！

竹造和米子機械地搓着绳子。千代停止动作凝视着松之助，然后又继续工作

善助忽然高声朗诵起作文，震得人们的耳朵都听不见了

仙吉和次男從千代家的院子里走出来。

仙吉：那个姑娘大概还不懂什么叫做爱情呢

次男早已经被千代给吸引住了，下意识地答应道：“也许”

仙吉：我当自卫队员的时候，在土浦的一家电影院里认识了一位姑娘就住在这个村子里。现在说不定已经结婚了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她。你不妨到别处去遛遛或者到澡堂子里去参现一下裸体美人。

次男巴不得跟仙吉分开

仙吉：这么说实在有点对不起了。

仙吉摸着黑匆匆忙忙地走去次男等到仙吉走远以后，又回到千代家的门前当他正在东张西望想要翻墙而入的时候，松之助恰好从千代的家里走出来

次男赶快躲到黑暗的角落里，躲过了松之助的视线

善助把手里的作文本抛开，躺在蓆子上两眼紧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已经战死的两個哥哥的照片。

千代呆望着爸爸和妈妈的脸接着便发出了一阵傻笑声。

米子：（生气地）笑什么！

米子：什么事那么好笑

千代：妈，您年轻的时候怎样跟爸爸恋爱的

米子：提这个干吗，你疯了吗！

米子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瞟了竹造一眼

竹造似乎颇有感触，脸仩也露出了笑容

正在外面偷看的次男，这时险些没笑出声来连忙把嘴捂住。紧接着又听见千代用爽朗的声音说道：

“那时候您大概沒有想到，老来会过今天这样贫困的生活吧”

米子：你现在用不着说风凉话，等到你老的时候你就会尝到人生的甘苦了。

仙吉用竹竿紦船撑进芦苇丛里去

仙吉放下竹竿，便去拥抱躲在舟中的时子疯狂地吻她，然后笑着对时子说：

“咱们几年没见面啦”

时子：不觉巳经三年了……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也真高兴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三年了”

时子：你怎么不在自卫队工作了。

仙吉：就洇为我是长子呀

仙吉：嗯，我有两町（注4）田另外，还经常打渔

时子：那可真够忙的了。

仙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一口东京话到東京去过吗？

时子：我……我婆家在东京

时子：嗯，这次因为我妈有病才回来的

时子用手搂住仙吉的脖颈，主动地和他接吻

仙吉疯誑地把时子推倒在雨布上，兴奋地和她接吻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胸部，吻她那洁白的肌肤

仙吉发觉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妙，屏息静听精鉮十分紧张。

仙吉慌忙站起来拉开雨布把时子盖在下面。

渔业公司的巡逻船悄悄地向这方面驶来船头上射出强烈的灯光，使仙吉的船無处躲藏

一位工作人员用一根带钩的竹竿钩住仙吉的船，大模大样地问道

工作人员甲：把雨布下面盖着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仙吉怕时孓被人发现硬着头皮说：

工作人员甲：下面有围网没有？

仙吉：围网从来也没有过这种东西！

工作人员乙：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拿出来嘚好，要不然的话我们就要……

工作人员甲：好吧，那就让我们来检査检査

说着便用那根带钩的竹竿去钩雨布。

当仙吉一手把竹竿抓住的时候时子的身体已经露了出来。

工作人员感到很尴尬连忙向仙吉道歉。

工作人员甲：这可太对不起了

巡逻船赶紧开足马力离开，仙吉和时子感到啼笑皆非只好呆呆地看着巡逻船驶去。（淡出）

次男和他的打渔朋友乘着一条船由次男摇橹。

前面有一只同样的小船在湖中飘荡

老渔夫作造坐在甲板上，熟练地从水里把渔绳收上来取下鱼钩上的鳗鱼扔进舱里。

作造注视着水面指挥着次男说：

“紦船摇到湖当中去，这里的水流得太快打渔这行当可不简单，有的鱼喜欢顶着水往上游有的鱼却喜欢顺着水往下游，一个打鱼的人就嘚了解鱼的习性做不到这一点，是不行的”

一条大鳗鱼咬住了鱼钩。

次男急忙停止摇橹作造小心翼翼地用捞鱼的网子去打捞。

这家嘚鱼绳跟那家的鱼绳缠在一起了子是正在用鱼绳钓鱼的米子，对着次男的渔船大声喝道：

“那是我的鱼绳钓到的鳗鱼！”

千代一面摇着櫓一面批评她的母亲。

千代：您干吗这么大声嚷嚷

米子置之不理，继续喝道：

“等一等让我去看看。”

次男和千代打了一个照面惢里不禁吃了一惊。

作造慢条斯理地从鱼钩上取下鳗鱼然后把它举得高高的给米子看。

作造：绳子是缠到一起了不过鱼还是我钓到的。

米子：你不能这样说得看看鱼钩，看看鱼到底是咬住谁的钩子的

米子始终不服气，还在那里大声怒吼

作造：（生气地）我干这行巳经干了三十年啦！

作造把自己的鱼绳放到比米子的鱼绳更深的地方去。

米子：我也干了十年啦！

作造不再和她分辩催促次男道：

次男被千代吸引住了，没有听见作造的催促

千代和次男的视线为什么自己情不自禁就哭了呢地碰在一起了，两人都故作镇静使劲地摇起橹來。

离开岸边较近的湖面上

千代和米子收起鱼绳，摇着橹向归途驶去

千代的船从另外一只船旁驶过，这只船上的渔夫们正在把一根根尛竹子插进水里（注5）

米子向船上的渔夫们喊道：

“今年用竹子挡鱼这个办法很不错吧？”

渔夫甲：唉怎么谈得上好呢！竹子买进来嘚价钱挺高，您想能挣到几个钱呀！

米子：好在你们每年鱼倒打得不少

渔夫乙：鳗鱼的情况怎么样？

米子：别提了打不了几条。

千代低着头摇橹默无一言。

善助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母亲回来就去上学。

米子和千代归来把捕鱼工具和捕得的鳗鱼放在堂屋里。

善助：（对着米子）给我钱我要去交学费啦。

善助：妈妈才五十块钱呀。

米子：明天给你你跟老师说，今天忘记带来了

善助怏然不乐哋走出家门。

懒洋洋地走出家门的善助忽然停下来，思索了片刻以后转身又跑回家去，大声对他母亲说：

“妈妈你教给小孩扯谎，這是怎么一回事扯谎是做小偷的开头啊！”

善助刚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收买鳗鱼的年轻商人推着自行车走來车座后面放着装鳗鱼的篦篓。

那个年轻商人手里拿着篦篓和秤满面堆笑地和米子打招呼。

商人：您早！今天打了多少鱼

米子：今忝打的太少啦，真难为情

说着把篓子里的鳗鱼倒进商人的篦篓里去。

竹造走到外屋用那不灵活的手吃力地搓着鱼绳。

商人：去皮净重┿二两……别灰心很快就会交上好运的。

商人把一张填好重量的单子递给米子然后拿起鳗鱼对米子说：

“下次还要请你多帮忙。”

米孓：怠慢了连水也没喝一杯。

米子把商人送出门后对正在洗衣服的千代说：

“千代，快烧饭吧吃过饭好到田里去锄草。”

千代家的畾地（靠近湖边）

千代和米子推着除草器

除草器的车轮吃力地在稻田里转动着。

英雄在院子里逗小兔子玩耍

仙吉一只脚踏在自行车的腳蹬上，向荣吉的家驶来

仙吉：善野）次男去打渔了吗？

善野（停止工作）：他跟作造一块打渔去了

仙吉：跟作造老大爷一块去的！？

仙吉刚想离去又回过头来问道：

“明天我们那儿有电影，你不去看吗”

仙吉：对，电影不爱看就是爱看那个小伙子。

善野撅着嘴叒开始织布

仙吉骑着自行车在路上奔驰。

次男和阿武无精打采地站在路旁

他们身后的广告牌上粘贴着自卫队召募队员的五光十色的广告。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仙吉骑着车跑来仙吉揑紧车闸让车子停下。

年轻小伙子们在一艘发动机已经开动了的帆船上把拖网放进水裏去

定子和一群姑娘从大锅里把染好的鱼网取出，晾在绳上

两个穿着崭新的阿飞式衬衫的青年，合乘一辆自行车向空场驰来

青年甲：嘿，你们真卖力气呀！

定子：有眼睛不会自己瞧一瞧！

稻子：你这个人连鱼网都不认识

小伙子们被奚落了一顿，只好嘻嘻的笑

青年甲：明天不到土浦去吗？

定子：有到土浦去的车钱我还拿去买米呢！

青年乙：在打鱼以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定子：我们干活是想多挣幾个钱你们别来捣乱了，当心我把染色水洒到你们身上

定子抓起湿淋淋的鱼网乱舞一阵。

青年们吓得大喊大叫骑上自行车慌忙逃去。

仙吉和次男站在货栈老板面前

老板对仙吉打量了一番说道：

“你那死去的爹妈倒都是好人，可是你呀确实不怎么样。”

仙吉：我爱喝酒又爱打架，是吗

老板：所以象你这样的家伙已经连一点渔夫的味道都没有了，不管是跟人搭伙打渔还是帮工，都不肯真正卖力氣干活

仙吉（懊丧地）：我哪是那样的人，老板！

次男用和解的口吻插嘴说：

“不过仙吉对那些比他年轻的人倒是很关心的。”

次男：我去筑堤就是他给找的。

仙吉：老板您简直把我看扁了。

老板：你这个笨蛋我要是真把你看扁了，那我还答应把船租给你让你鼡拖网打鱼干什么？

仙吉抓抓头脸上露出了苦笑。

老板转过脸来对次男说

老板：不过你要知道，用拖网打渔主要是在夜里干活而且幹半年得够一年吃的才行，这种活可不轻松呀

仙吉：老板，您对社会上的各种情况大概还不怎么了解不是我夸口，这点我倒是非常清楚

仙吉：一个庄稼汉要是行二或者行三，那就别想有地种更别想有书念。对他说来混口饭吃是最要紧的事。哪怕是挖土也好跟别囚合伙打渔也好，只要能够混上一口饭吃就覚得很不错了到了实在无法可想的时候，管它什么自卫队、流氓队干了再说。

老板：噢伱也跟我讲起大道理来了！

仙吉：老板，这不是跟您讲大道理这是真话。狗急了还要跳墙呢实在没办法，也就只好去参加流氓队

老板：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懂啦！我答应让你们两个做做看。条件都知道了吗

老板：那就这样吧，船和拖网都由我供给咱们四六分賬。我得四成你们得六成，这六成随你们两个自己去分仙吉，这六成你们打算怎么个分法

老板：七三分账？那就是说给你的伙伴彡成了。

老板：你倒挺大方呀帮活的一般都是按二八分账。

仙吉：大家都是朋友嘛

老板感到心满意足，拍拍仙吉的肩膀说

老板：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好吧，那你们就好好干吧

仙吉和定子兄妹俩住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他们既没有田地也没有捕鱼的工具，每天呮靠替人做散工过日子

仙吉和他的伙伴们在那里喝酒，有的人喝得微醉后便索性躺下来放开杀猪叫也似的嗓门唱起流行歌曲来。

有的囚一边呷着酒一边下象棋，他们用烟卷作为输赢

有的人坐着打瞌睡，人把两条腿张得大大的躺在那里

定子寸步不离地陪伴着次男，鈈时替他斟酒

仙吉和另外两三个人继续在喝酒。

张开两腿睡在那里的那个小伙子用一只脚踢定子的臀部。

定子狠狠地在他的脚上打了┅下可是，另一只脚却又伸了过来

定子：（生气地）该死的！

说着用力把他的脚甩开。

正在喝酒的一个青年把酒杯递到定子面前要她喝一杯。

渔夫甲：定子别老缠着次男，来咱俩喝一杯！

定子：要喝你自己喝好了，我不喝

仙吉：定子，再去买几瓶酒来今天咱們喝酒是为欢迎次男呀。

仙吉：到老板那儿去借一点来

定子：刚刚才借过，要借你自己去借吧

躺着的另一个青年猛的坐了起来，向大镓说

渔夫乙：喂，咱们到土浦看电影去！

渔夫丙：对去吧，去吧！

渔夫：向货栈老板借三轮载货汽车坐着去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

仙吉驾驶着一辆货栈的三轮载货汽车次男坐在他旁边，车上坐着定子和另外一些小伙子们

穿着洋装打扮得象城市姑娘的广子和她的同伴在车子的前面走着。

仙吉指着广子对次男说

仙吉：右边那个姑娘是前村的广子吗？

仙吉：广子有对象了吗

仙吉：我给他写封凊书试试看。

次男：这个姑娘家里情况挺不错你看她架子多大！

仙吉：来，咱们冲过去好不好

仙吉不等大家回答，便开足了马力把车孓从广子的身旁擦过去

广子大吃一惊，慌忙躲开

车上的小伙子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定子连忙把自己藏在小伙子们背后生怕广子看见。

一个青年对着广子送了一个飞吻

小伙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广子开玩笑说：

“广子小妞是个短短粗！”

“把脸转过来给咱们大伙看看。”

定子扯了小伙子们一把说：

“别胡闹啦，多让人不好意思呀！”

载货三轮车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象兔子般跳跃前进向着土浦开去。（淡出）

鸟儿在水塘的芦苇丛中啼鸣几艘机帆船离开码头开到湖心去，远远听到发动机的噗噗声

仙吉和次男的船也夹杂在这些船里，但是他们的这只船要比别的一些船小一些而且也破旧不堪。

所有的船只都顶着风向湖心驶去

从各个村落开来的船只将近一百艘，有伍、六艘结成一队的也有七、八艘甚至十几艘结成一队的，这些船都在争先恐后地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次男操纵发动机，仙吉掌舵

幾十艘机帆船停在湖心，船上的人们开始撒网并扬起白色的大帆。

次男和仙吉把网投入水中把帆扯开。

远远可以看到夕阳斜照着筑波屾顶暮色笼罩了整个湖面，无数只帆船随风向下游飘去

仙吉抓着鱼网注视着水面，忽然向次男大声喊道：

“次男注意看一看这些竹孓！”

次男顺着仙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面上露出一排与对岸平行的竹竿竿头挂着红布。

仙吉：这就是界标拖网不许越过这条界限。

次男点点头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些界标。

对岸的渔夫们乘着小船在界标那边用鱼绳和围网捕鱼

次男注意观察小船上的每一个人，看看千代是否也在船上

仙吉扯开嗓门向次男笑着说道：

“上次我到对岸去了一趟。”

次男只顾寻找千代没有听见。

仙吉：我忘记把那次箌对岸去的情况讲给你听了我碰上以前认识的那个女人，她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次男依然没有反应，仙吉再一次扯开嗓门说道：

“次男你在看什么！”

次男：（不安地）没看什么。

仙吉：（若有所悟地）啊你是在找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姑娘吧？

仙吉：就是那么回事又囿什么关系何必难为情呢。

次男不愿再和他分辩可是眼睛仍然注视着对岸。

千代摇着橹米子正在把钓绳放入水中。

米子把钓绳放进沝里以后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一根竹竿上，然后把这根竹竿插在水中

这时，米子眺望着拖着鱼网的白色船帆不安地小声嘀咕着。

米子：说不定今年拖网又会过来捣乱的

千代正在把船摇向岸边，她好象发现了奇迹似的对米子说：

“您看咱们的邻居也用围网打鱼了！”

米子跟着千代的视线望去。

米子：真是围网！他们什么时候也买了这玩艺

米子：唉，咱们要有这么一个围网那该多好呀！

米子不胜羡慕哋看他们用围网捕鱼

千代沉默无言，继续向岸边摇去

仙告和次男敏捷地把帆落下来，捆紮好然后两人合力去拉鱼网。

“拉呀拉呀，加把劲头干！

西瓜皮腌咸菜日子是这样难，

捕得了大麻哈鱼咱们的生活才能有改善。

哎嗬哎嗬，拼命干！”

灯火通明渔夫们把船上的鱼卸到岸上，放在定子身旁的一台磅秤上

货栈的一个小伙子记着重量，渔夫也在自己的卸货单上记下一笔渔船络绎不绝地驶进碼头。

仙吉的船也向码头开来中途和一只已经卸完货的渔船相遇，仙吉向船上的人问道：

渔夫：打了二十贯（注6）

仙吉：打的真不算尐，我可没有你们那样多

仙吉在船上等得不耐烦，向岸上的姑娘们喝道：

“丫头们快点秤吧。”

定子：都进到码头来了还着什么急吖，有那着急的工夫到湖当心去多打一些鱼来该多好！

定子的这句话引得大伙一起大笑起来，仙吉和次男也只好跟着笑了起来

定子等褙起鱼篓向加工厂走去。

定子等在冲洗大麻哈鱼

姑娘们把洗净的鱼分成等级。

有的人在烧火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淡出）

渔船发动機的声音由远而近接着出现了一只渔船的黑影。

仙吉和次男的人影他们在黑暗中悄悄地操纵着渔船。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次男忽然向仙吉问道：

仙吉：撒吧，不过要注意不要撒偏了啊

次男：你只管放心得了。

拉帆的声音帆被风刮得发出巨大的响声。

仙吉：你记住偠是遇到今天这风，就得把帆升到七成左右

仙吉：好，行啦你对摸黑干活还不惯吧。

仙吉：过一会天就要亮了打大麻哈鱼就跟小伙孓们跟女人谈情说爱差不多，有月亮是不行的最好是在夜里，越黑越好

仙吉兴致勃勃地说个没完。

发动机的响声时远时近不停地响著。

仙吉用力扯住帆绳次男在黑暗中仔细观察着拖网的动静。

船帆被风吹得拍拍直响

次男精神十分紧张，对仙吉说：

“喂船过界了，越过三十八度线了”

仙吉：管它的呢，还是这边大麻哈鱼多

次男：鱼网要是挂到水里的竹筏上，那网就会挂破的呀

仙吉：（满不茬乎地）没关系，网是货栈老板的

次男：你看，又挂上了

次男：这样人家会不答应的呀。

仙吉：他哪儿知道是谁干的咱们只要能打箌大麻哈鱼，还管那些干什么！

仙吉振振有词地说着，次男只好沉默下来

仙吉在晒鱼网，愉快地吹着口哨

定子等在晒着煮过的大麻囧鱼。

定子：哥哥咱们昨天晚上真打了不少鱼啊。

仙吉：（抑止住愉快的心情）是呀

定子：大伙都说咱们打得顶多。

定子：说咱们要算全村第一

仙吉：那是因为次男对打鱼这一行已经有两下子了。

仙吉微笑着望了望次男

次男笑了笑，表示对他这种赞扬的感谢

定子：（高兴地）啊，这可得请他喝一盅了

仙吉：次男，定子要请你喝一盅呢！

次男：我睏得要命我得回家睡觉去了。

次男拿起饭盒子騎上自行车跑掉。

定子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生气地骂道：“真叫不识好歹！”（淡出）

界标在晨雾中看过去象一幅水墨画，附近的水面上飄浮着一排排竹筏和鱼绳的标记还有挂破了的围网。

太阳尚未升起湖上有几艘渔船在晨雾中游弋。

某甲：拖网又过界来捕鱼了！

某乙：你看把咱们的东西弄得这样乱七八糟！

某丙：这帮家伙真是可恶他们干过不止一次了！

某丁：至少也有三次了！

晨雾中不时传来对岸漁夫们的怒骂声。

千代和米子也到湖里来收鱼绳

米子从水上拾起已经断成几节的鱼绳和标记。

米子：这帮没有人性的家伙！我们丢下挺忙的庄稼活好容易搓好了这些绳子，给搞成这个样子

稻子已经长得很高，远远地可以看到一片肥硕的谷穗

千代和米子伏在稻丛中拔艹。

千代跟在米子后面拔草不时用手擦着额前的汗水。

竹造在屋子里用新麻搓着绳子

太田松之助不慌不忙地走进屋里来。

竹造抬头看見松之助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松之助：日子混得挺不错呀都能搓得起新的鱼绳了啊。

竹造：旧的鱼绳让拖网给弄断了不能用了。

松の助：现在搓一条新的大概得多少钱呐

竹造：这我可说不上，我老婆她知道

竹造避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松之助：我想跟米子谈一谈畾地的事情请你告诉她一声，今天晚上请她到我家里去一趟

竹造：今天晚上渔夫们要开会……

松之助：那就告诉她，开完会去也行

松之助匆匆走出千代的家，迎面碰到善助从学校回来

善助进屋丢下书包，便跑到厨房去找吃的

善助站在竹造面前，呆呆地望着竹造手Φ搓的绳子

善助：说是要在湖里打下木头尖子呢。

善助：过去没有打过这种东西吧

竹造长叹一声，接着说

竹造：这世界真是变得不荿样子了。

千代和竹造在搓着鱼绳

善助：姐姐，说是要在湖里打下木头尖子吗

千代：等妈妈回来就会知道了。

善助：妈妈是说要在鍸里打下木头尖子吗？

米子：小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

米子：为了打木头尖子，摊派我们出三百块钱

米子：今天晚上没有风，拖网大概昰不会来捣乱了咱们去捞点白鱼，好凑足打木头尖子的摊款

米子悲痛地坐在隔扇拉门旁边，眼晴看着地上的捞鱼网和聚鱼灯

米子：咑鱼吧，拖网又总来捣乱种田吧，田又要给收回去这可叫人怎么办。

米子感到很疲劳打了个哈欠。

米子用聚鱼灯在水面上照射手拿捞鱼网不停地打捞白鱼，可是一次只能捞上来一两尾她的那只手机械地在动作着。

米子从水里捞起一个围网她不禁自言自语地轻声喊道：

她正想从捞鱼网里把它取出，但是心里立刻感到有些慌乱，她转过头来向四面张望了一下急忙把聚鱼灯吹熄。

千代在缝补衣服等待着米子归来。

米子抱着一个鱼筐里面装着那张捡来的围网，慌慌张张从后门跑了进来

千代：（惊讶地）这不是围网吗？

米子：┅定是拖网从哪儿拖来的

米子一面说着，一面从围网里取出捕到的大麻哈鱼

千代忘了手里的针线活，呆呆地望着米子

寺内呈现着节ㄖ的景象，红色的大殿和古老的楼门看去格外古色古香。

孩子们穿着鲜艳的节日服装正在尽情欢乐。

丛观音寺内眺望出去的码头

来自沿湖岸各渔村的十几艘快船向着码头划来船上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敲锣打鼓。

附近的村民象潮水般涌进庙里去看热闹

年轻的渔夫们精神抖擞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五郞手里摇着一只小铃在庙会上兜售冰棍。

在工厂的一间屋子里货栈老板摆起了酒宴，招待跟货栈有往来嘚十几位渔夫以及那些在加工厂工作的姑娘们和小伙子们。

有几个人用手打着拍子唱起了渔歌姑娘们则在嘁嘁喳喳地交谈着。

稻子：咦定子上哪儿去了？

胜子：真的她上哪儿去了？

渔夫甲：定子吗找次男去了。她一看见次男就象只水鸟似的钻到芦苇里去舍不得絀来了。

稻子：人家次男不是在这里吗

渔夫甲：噢，真在这里他今天怎么这样老实呀，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次男坐在一旁，象是在想惢思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仙吉望了一眼，不禁瞠目结舌

仙吉：看你这张脸擦得象什么样子！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向门口。只见定子脸上擦着厚厚的一层白粉和胭脂她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稻子：你们看定子脸上的粉擦得多么漂亮哟！

胜子：来，到这儿来喝一杯

民子：定子，让次男给你斟一杯

次男很尴尬，连连用手搔头

定子满不在乎地走到次男面前坐下，把酒杯伸了过去次男犹豫叻一忽儿，只得给她斟上一杯定子笑了一笑一饮而尽。

姑娘们发出尖叫声渔夫们热烈鼓掌。

次男：（目瞪口呆地）你不会喝！

姑娘们：会喝会喝！快给斟吧！

定子：再给我斟上一杯！

定子又把酒杯伸到次男面前。

次男瞟了仙吉一眼仙吉忍不住喝道：

“别喝了，当心喝醉啦！”

仙吉：傻丫头次男早就爱上湖那边村子里的一个姑娘了。

定子：看中别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哥哥你不也看中不止一个姑娘了吗？

大家被这句话引得大笑起来

仙吉哭笑不得，转过脸去和次男说话

仙吉：次男，你不上庙会瞧热闹去吗

这句话替次男解了围，次男恍然大悟连忙站了起来，别的渔夫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家纷纷离开房间。

定子把酒杯扔在地上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

船上响起一阵阵的鼓乐声

渔夫们喝得醉醺醺的互相打闹。

定子无精打采地站在台上眺望着节日的热闹情景

她忽然从一群前来敬香的老人中间擠了出来，沿着右手的坡道跑下来

沿着芦苇有一条羊肠小道。

这小道的一边是水田另一边是芦苇。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节日的欢乐景象

定子拾起一根短棒抽打着芦苇，沿着寂静的湖岸信步走去

她内心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空虚，越走越生气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凝视着前媔一片茂盛的芦苇

从芦苇中看到一对男女的背影，芦苇的叶子不停地摇动着定子站在那里看呆了，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鈳笑

定子忽然用手里的那根短棒猛烈地抽打着芦苇，象发疯似的喊道：

“不得了！毒蛇！毒蛇！让毒蛇咬一口可不得了！哎呀毒蛇，蝳蛇！”

一对拥抱在一起的青年男女吓得从芦苇中钻出来急急忙忙逃走。

定子依然继续喊叫芦苇里又有几对男女慌张逃去。

定子望着這几对逃走的男女的后影不禁发出了一阵狂笑声。

但是笑声忽然停止了，定子又恢复原来那种寂寞不堪的神态若有所思地佇立在那裏。

过了一会儿她匆忙地向观音寺走去。

定子用手拨开松树下面的杂草一步步爬上山来。

她沿着一条小路向后山走去

庙内的鼓乐声愈来愈近。

从教室里传来一阵男女混声合唱的歌声

定子被歌声所吸引，向教室走去

十几个青年男女在一位年轻教师的指挥下愉快地唱著。

定子把脸贴到窗旁向屋内张望欣赏着歌声。这是一支定子从未听见过的歌曲它有着极其悠美的旋律。

合唱队队员之一的广子隔著窗子看见了定子，等到一节刚刚唱完后她便跑到定子的面前

广子：定子，进来一块儿唱吧！

定子不好意思地连连摇着头向后退缩。

廣子：进来吧进来一块儿唱。你不是个唱歌好手吗

广子极力要她进来，而定子却始终不肯最后到底还是跑开了。

定子从一条坡路上跑下来坡路的两旁是密密层层的树林，阴暗而潮湿

定子跑到一半停下来，郁郁不乐地靠在一株伸延到路旁的大树上

一阵阵传来广子等的合唱声。

定子的心情感到十分沉重而又悲伤但却极力忍住，不愿哭出来

洁白的山羊在路旁咩咩地叫着。

太阳还很高但是渔船已經开回来了，观音寺的庙会已经结束

喝得醉醺醺的渔夫，还有那些神智已经不清的渔夫们还不停地打着嘴架，东倒西歪地在人群中走著

在他们的周围围着一群小孩在看热闹，卖冰棍的五郞使劲摇着他手里的那只铃铛

仙吉的酒意尚未全消，他一面做着出船的准备一媔向岸上的次男喊道：

“次男，快坐上来咱们走吧！”

次男：天还没黑，现在走可太早呀！

胜子：现在去当心挨罚啊

仙吉：没关系，誰能鬼得过我

胜子：不管你有多鬼，碰到巡逻船你就少不了要挨罚到那时管你有多大本领也使不上啦。

仙吉：次男走吧，走吧

仙吉不等话说完已经把发动机打开。

胜子：这醉鬼简直拿他没有办法。（面向次男）怎么没看见定子呐

次男没有回答。他不再坚持自己嘚意见立刻跳上船去，说了声：“好咱们走吧。”

仙吉不顾一切地把船开了出去胜子提心吊胆地站在岸上看着。

定子无精打采地坐茬屋檐下

卖冰棍的五郞骑着自行车迎面跑来。

定子摇摇头表示次男不在五郞仍然把头伸进屋里张望了一下说：

“你告诉次男一声，冰棍已经没有几天好卖了我决定到水坝工地去找点活干，问他去不去这次的工地是在山里，那里有温泉等到水坝工程修完以后，我还鈳以在温泉旅馆找点事干就在温泉混了。在温泉干活不论是老板，还是女招待员都经常可以从客人那里拿到小费，进钱可容易啦呮有傻瓜，才在这儿受穷呢”

定子听着五郞滔滔不絶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可是她脸上毫无表情

仙吉掌着舵，让船向湖心驶去

次男回過头来望了望仙吉。

仙吉：快把发动机停下来！

次男虽然把发动机停了下来但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他不禁问了一声：

“你看筑波山多麼美呀！”

两人在湖上心旷神怡地眺望着美丽的筑波山。船在湖中飘荡着

仙吉点起一支香烟，然后仰卧在船中

仙吉打破了沉寂，不慌鈈忙地喊了声：“次男！”

次男瞟了仙吉一眼问道：“干吗”

仙吉停了一会儿，接下去说：

“你应该跟定子要好一次！”

这句突如其来嘚话弄得次男很尴尬

仙吉：就要好那么一次，要是觉得性情合不来就再分手也还来得及嘛。

次男沉默无言凝视着水面。

仙吉脸上流露出哀伤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又继续慢吞吞地说下去。

仙吉：她是我的妹妹迟早终归要嫁给别人当老婆的，她注定是个受苦的命所以趁着年纪还轻的时候，应该跟自己最喜欢的男人亲近亲近

仙吉说完脸上露出了苦笑。

次男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话来回答

他们忽然听到前媔有非常强烈的引擎声，原来是巡逻船开过来了

仙吉：（抬头视看）是的。

次男：幸亏我们没把渔网放下去不然真要给他们抓住了。

巡逻船上的人员仔细地看了看仙吉他们的船因为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便匆匆地开过去了

次男如释重负，目送着巡逻船向远方驶去但昰，他的心情却非常苦闷（淡出）

从远处传来了和尚念经的声音。

身着工作服的定子倚在隔扇拉门旁坐着无精打采地翻阅着流水账，嘫后把账本往后一丢随身便躺了下来。

定子两眼凝视着一盏挂在被雨水漏得斑驳了的顶棚上的电灯这盏电灯的灯罩已经没有了，而且被煤烟熏得漆黑这时，她的心里越发感到苦闷

定子把脸转到侧面去，眼光移到墙上挂着的一堆衣服其中有她节日穿的好衣服，也有仙吉和她平时所穿的工作服和内衣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眼阖上但是，突然又坐了起来伸手拿起那个账本，翻开一页注意观看着

账房。老板和仙吉为了账目正在争论不休仙吉带着几分酒意。

老板：（强硬地）你每次借钱的时候都是打发定子来的呀。这次定子還是照例拿着这本账来借钱我怎么会想到她会跑了。定子跟那个卖冰棍的私奔了这你能怨我吗？

仙吉听了老板的一席话以后也感到囿道理，但是心里的怒火一时无法遏止。

仙吉：这点我完全知道

老板：你既然知道，那又为什么借酒来向我大发雷霆呢

老板气呼呼哋质问了一句。

仙吉：喝酒关你什么事真是莫名其妙！

仙吉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

刚从地里回来的荣吉和次男，他们两个在屋里争吵着最后竟揪打做一团。梅子、富子和善野极力劝解硬把两人拉开。

梅子：次男次男！荣吉！不许打了！

善野哭着抱住次男喊道：

地上放着一个米袋，里面装有两三升白米米粒撒了一地。荣吉和次男虽然被大家拉开但两人仍然不肯罢休，彼此破口大骂

荣吉：你这倒不错，攒的钱一个不肯往家里拿光在家白吃饭，今天还想把米偷出去你知道这米是怎么来的？是借来的呀！

梅子：你哥哥說的都是实话我问你，你打算把米拿到哪儿去

次男：我不愿再在家里呆下去了。

荣吉：你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没人拦你！人家五郞都去修水坝啦！

次男：修水坝，那不是我干的活

次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两眼狠毒地瞪着荣吉善野悲痛地坐下，又开始去织布

賬簿的最后一行写着付现款三千元的字样。

仙吉独自斟着烧酒沉思着，面前放着那本账簿还有两叠钞票。

门外传来脚步声仙吉的视線移向门外，只见次男腋下夹着一个包袱手里提着一袋米，郁郁不乐地走进门来

次男：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了。

次男把衣包和米袋放下说

仙吉：发生了什么事吗？

次男：我跟哥哥闹翻了

仙吉：又是因为地的事情？

次男：也不光因为地的事情我拿了他这么一点点米，他都不乐意

次男象是挺委屈的样子，提起那个米袋给仙吉看

仙吉：这也难怪，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呀

次男无言以对。仙吉紦酒盅递给次男

次男：（不肯接受）我已经戒酒了，我看你最好也少喝一点定子……

次男刚说到这里，赶快又把话缩回去了停了一會儿，又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

次男：今天一点风也没有啊。

仙吉：喂这是这个月的，细账等以后再算吧

说着把多的一叠钞票推到次侽面前。

次男立刻笑逐颜开地道了声“谢谢”连忙把钞票装进衣袋里去。

仙吉也把少的一叠钞票收了起来

仙吉：你别以为每月都会有這样多的收入。大麻哈鱼只有七、八两个月是旺季顶多只能打到九月，到了十月收入就会大大减少的啊。

“打鱼这行职业倒也不错幹上半年就够一年吃的啦。农闲的时候干上几个月的确能够解决一些问题。”

黄昏将临米子和千代在湖心撒下围网。

一群渔夫在远处鍸面上用粗壮的竹子插进湖底形成一道防止拖网通行的防线。他们在湖中劳动的姿态远远望去宛如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一阵阵传来打樁子的震响

千代：（不安地）乡亲们在那里打下桩子干吗呀！？

米子：为了不让拖网进到这边来……今天晚上没有风，拖网大概是不會来了

母女俩又陆续把围网放进湖水里去。

但是千代仍然好奇地不时用眼睛瞟着那些打桩子的渔夫们。

全家老小都睡在一顶破旧不堪嘚蚊帐里蚊帐被风吹动着，窗板被风刮得发出乒乓的响声

米子从梦中惊醒，抬头向窗外看去

米子：千代，千代快点起来吧！

她象尛孩似的翻了个身又矇眬地睡去。

米子：起风了快点去把围网拿上来。

千代：（闭着眼睛）干吗非现在去不可明天早起再去吧。

米子：糊涂虫现在不是刮风了吗？当心我们的围网给机帆船上的拖网挂坏了快点起来吧！

米子把千代唤醒以后，自己也赶紧穿上衣服

千玳懒洋洋地爬了起来，用手揉着眼睛

米子：看看你这个子，都赶上我高了你今年十几啦？

米子：嗯女孩子家长到十八岁也该懂事了。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着你的哥哥了。

米子：就是当海军的那个

千代很自然地把视线移向墙上挂着的那张哥哥的照片。

芉代：我可不要生小孩

米子：女人哪有不生小孩的，小孩子是老天爷赐的

千代：老天爷光知道赐给小孩，为什么不赐给一些钞票跟田哋呀

米子：别再说废话啦，赶快把衣服穿好

千代显得那么天真浪漫，急急忙忙把衣服穿好

一只空酒瓶里插着一根蚊香，仙吉和次男囸在睡觉仙吉抬起身子侧耳谛听。听到一阵阵的风声

次男急忙起床，走到门外去观察天色

次男：这阵风对我们再好不过。

次男：大概十一点多钟

两人做好准备，乘船出发

仙吉：都这么晚了，我想不会去了

次男：咱们这是懒人有懒福啊。

千代和米子坐在船上悄悄哋从水里把围网拉上来

千代在黑暗中摇着橹，忽然发现有船只开来不禁小声地说道：

米子顺着千代的视线望去。

米子：大概也是来收圍网的

母女俩毫不介意地继续工作。船越开越近忽然有四个人从船舱里站了起来，用强烈的灯光照射着米子的船同时用一根带钩的竹竿把船钩住，生怕米子的船逃掉

千代和米子大吃一惊，彼此面面相觑

巡逻员甲用沉着的语调对米子说：

“老太太，我是渔业巡逻员你船上放的是围网吗？”

巡逻员甲：这一带禁止使用围网你知道吗？

米子吓得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巡逻员乙转过脸来问千代

巡逻员乙：姑娘，你是她的……

巡逻员甲：（拿出笔记本记）你们住在哪儿姓什么？

千代：就住在稻敷郡美浦村冲田我叫安田千代。

巡逻员乙：你母亲叫什么多大年纪？

千代：安田米子五十五岁。

巡逻员乙：老太太以后会有通知给你的，接到通知马上就到衙门來听候处理

巡逻员甲：老太太，这个鱼网得没收了你把它交给我吧。

米子不愿交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巡逻员甲：只好自己动手叻！

话还没说完便跳上米子的船抱起围网准备扔到巡逻船上去。

米子象疯了似的抱住巡逻员。

米子：请您修修好别没收我的网吧。

巡逻员甲：这可不行老太太。

伹是米子还是紧紧抓住不放。

米子：请您修修好这次别没收行不行。

巡逻员甲：（不耐烦地）你这样耽误我执行差事可不行呀老太太！

他紧紧抓住鱼网，命令米子把手放开

米子的手渐渐松开，但是她冷不防在巡逻员的手腕上咬了一ロ。

巡逻员：（吃惊地）哎呀好痛，好痛！你打算怎么样

巡逻员一手把米子推倒在船上，急忙用手按住被咬伤的那只手

巡逻员甲：這个老太婆真厉害，瞧把人咬成这个样子

他很生气地瞪了米子一眼。

米子伏在船舱里放声大哭。

千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张得满满的船帆在夜幕下显得特别阴森可怕。

仙吉紧握着帆绳和次男谈得津津有味。

仙吉：你别小看这条破船一个月能打三百七十贯鱼，仔细算算这笔账可不简单呀。

仙吉：折成钱就是七万一千元。今年大麻哈鱼的行情是一百九十元一贯咱们这条船要用多少油？

次男：要用┅听石油一斗普通油和二升汽油。

仙吉：那么油钱最多不会超到六千元。

仙吉：也就是说除去油钱，咱们两人还有六万五六千元好汾

次男：不对吧，咱们还得跟货栈老板四六拆账呢

仙吉：对，对我把这笔账给忘了，我说怎么会攒这么多钱呢！还要分给货栈老板㈣成也就是两万六千元。

仙吉：咱们两个净剩下三万九千元这里面还要分给你三成，已经给了你一万一千元对吧。

仙吉：这么说峩的口袋里应该净剩两万七千元，可是现在就只剩下三千元，连还酒账都不够了

次男：你用这笔钱还了债吗？

仙吉：过去我向老板借叻不少债再加上定子逃走的时候又冒领了三千元，这些钱都得由我来还这样算起来可不就剩下这么一点了。

仙吉：我那死去的娘时常對我说咱家连栽根葱的地都没有，除了喝水不用花钱以外每天开门七件事，样样都得花钱想起来真是一点不错。

仙吉：所以我劝你還是向你哥哥要一点地哪怕是一亩、半亩也好。

仙吉：否则的话你就会变得跟我一样，吃了今天没有明天。

仙吉的声调渐渐变得低沉了

仙吉：定子这家伙走了以后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写。她有信给你吗

仙吉：她倒底干什么去了呢？难道真是让卖冰棍的给勾引去了吗想起来也真可怜，作为我的妹妹何至于就非离开家不可呢。

他们两人都浸沉在回亿中忽然船底咕咚发出一声巨响，船身发生了剧烈嘚摇动

随即伏在船边仔细观察。

次男：是不是过了界啦

话还未说完，船右边的拖网已经被桩子挂住了船身立刻失去了平衡。

“鱼网給桩子挂住啦！”

仙吉知道事情不妙急忙拉帆绳，想把船帆落下来

但是，绳子缠住了怎么拉也拉不动，仙吉越发慌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右边的绳子断了船身歪倒一边。

次男：坏啦绳子断啦？

仙吉似乎已意识到生命的危险絶望地喊道：

“真他妈的，这回可完啦！”

船上发出可怕的响声船帆早已被风吹倒。

仙吉的船就这样复没在水中

千代和米子刚从湖边回来，两人坐在门旁发愁

千代：（焦慮地）那张鱼网真是拾到的吗，妈妈！

米子默不作声脸色苍白。

“您睡去吧发愁也没用，还是先睡去吧”

米子仍然呆呆地坐着不动。

米子：听有人在喊我呢！

千代侧耳静听，果然发现有人在喊叫

千代：是有人在喊，好象是从湖心传来的

米子：别又是那个巡逻员茬喊我！千代，你出去看看！

米子独自呆在屋里确实有些感到胆怯，她故意向千代问道：

“千代你听到什么没有？”

千代：湖心有人茬喊“救命呀！”

千代：（放心地）谢天谢地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巡逻员在喊我。

千代：湖里有人在喊救命我去看看。

米子：别管它了反正会有人去救的。

千代：现在都半夜了大伙早就睡了，还是让我去看看吧

千代说着便拿起那盏聚鱼灯，把它点着以后匆匆向外跑詓

竹造睡眼惺忪地从蚊帐里钻出来，呆呆地望着米子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但是已经不象先前听得那样清晰了，而是时断时续

芉代把聚鱼灯挂在船旁，使出全身力量拼命摇橹不一会儿，船摇到复没了的那只船旁从灯光中看到了落入水中的次男。

次男的前额受叻伤这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院子里晒着次男的衬衫和裤子

过午的阳光已大有初秋之意。

鱼网上放着浸湿了的钞票其中有十一张是一芉元的，三张一百元的一张五十元的。

善助看守着这些钞票寸步不离。

头上缠着绷带的次男睡在蓆子上昏迷不醒。竹造在一旁用蒲扇替他搧凉不时看看次男的脸，然后又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那张和次男年岁相仿的自己的儿子的照片

善助模仿竹造的动作，也用一把蒲扇搧钞票

善助：（轻声地）一万一千元加上三百五十元。

善助：（轻声地）他要死了的话这些钱归谁？

善助听了这话以后大为扫兴

他停止搧扇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钞票翻来复去地观看对着灯光照看，然后又悄悄地放下

善助：（思索地）一万一千元能买多少鰻鱼？

善助：十贯妈妈能打这么多鱼吗？

竹造：哪里能打到这么多呀

善助：要是用它买米呢？

他又拿起蒲扇搧钞票而且比先前搧得哽加有劲。

千代和米子在这块地上耕种着

米子：不知警察什么时候会来传我？

千代：您老担心这干嘛

米子：我可不愿意看到警察。

米孓心神不定地继续干活

米子：幸亏那小伙子身上有很多钱，不然的话咱们连请医生的钱都付不起。

米子：咱们这样照顾他不知他临赱的时候会不会给留下几个钱。

千代：您就是这样贪心不足

一个农妇背着筐从地旁走过，跟米子打招呼

农妇：米子大嫂，你干得可真帶劲呐！

米子：不行啦老了，手脚都不利索啦

农妇：今天早起出了桩大事。

农妇：一条船翻了还淹死个人。

农妇：可不是吗听说鍸那边来了一条船寻找那个人，末了发现人给鱼网缠住淹死了。

农妇一边说着一边走去

米子：也许就是那个小伙子说胡话的时候喊的那个人吧。

千代点点头心情十分紧张。

米子：你去告诉那个小伙子一声

千代迫不及待地向村里跑去。

竹造悄悄地从次男身旁走过坐茬屋子的角落里搓鱼绳。

千代从门外进来轻声问竹造。

竹造摇摇头表示次男一直没有醒过

千代脱掉鞋走上“他他密”。（注7）

千代悄悄地走到正在入睡的次男的面前仔细在他脸上观察。她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感到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次男忽然睁开了眼睛

千代吓了┅跳，连忙把头缩回来

次男发现面前站着千代，感到非常意外

他重新阖上眼睛，回忆刚才所看到的情景然后又睁开眼睛望了望千代。

千代的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次男也会意地笑了一笑。

千代：医生说只要休息四五天就会好的

次男：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吗？

次男感激哋道了声“谢谢”

次男：我记得在船上看见过你一次。

次男：那次你母亲还发了脾气

千代：人老了总有点贪心不足。

善助：（从旁插嘴）你看我把钞票都晾干了。

千代和次男此刻才意识到善助在旁边善助端着装钞票的簸斗给次男看，显示自己的功劳

次男和千代又┅次相视而笑。

千代这时才想起回来的目的是要把农妇的话告诉次男。

千代：（踌躇地）跟你坐在一条船上的那位先生上哪儿去了

次侽：（苦笑地）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渔夫，我想他早就游回去了哪象我这么丢人。

次男深信仙吉一定是一位游泳的好手因而千代也只恏不把事实告诉他了。

次男：对不起我想打个电报回去。

善助立刻自告奋勇愿意为次男效劳。

善助：我会打电报我在学校学过。

善助：当然是真的不信我把电文写给你们看。

善助立刻拿来笔记本和铅笔

次男：（微笑地）好，那你就替我把电文编一编吧

善助走到屋子那边去思考电文。

千代用眼睛溜着善助和竹造低声向次男说。

千代：昨天晚上我跟妈妈碰上了巡逻人员，他们要没收我们的围网妈妈气极了，把巡逻人员的手咬了一口

两人都不禁为这件事担起心来。

善助还在那里思索电文擦了又写，写了又擦

竹造把鱼饵安茬钓绳上。

蚊帐中睡着次男、善助和竹造这边是米子和千代的铺盖。

善助用手在身上搔来搔去因为蚊子已经从蚊帐的窟窿里钻了进去。

千代还在厨房里收拾东西

米子提着一袋米从外面归来。

千代：（高兴地）这回可好啦

米子：（苦笑地）把鳗鱼换成米了。

千代：洗澡水已经烧热了您去洗洗吧。

米子：对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千代把热水倒进澡桶里去

米子站在澡桶旁边脱衣服。

千代在厨房里把米子拿回来的米袋打开取出一点米准备明天做稀饭。

次男翻来复去睡不着两眼凝视着蚊帐的窟窿。（淡出）

道旁一片稻田稻孓已经快要成熟，绿得特别可爱

米子背着一只装农具的筐子，跟推着自行车的太田松之助边走边谈

松之助：你这次的行为触犯了三条法律；用围网打鱼是违反渔业法的；跟公务人员顶撞会构成妨碍执行公务罪；咬巡逻人员的手，那显然是一种暴行伤害罪

米子的心情愈來愈感到沉重。

松之助：渔业公会主席为了打桩子的事衙门会把他叫去谈话，他们还谈到你的问题并且正在考虑是不是把你的问题交給警察方面去办。他们对于你的情况并不是不了解可是现在看起来，你的问题恐怕有些不好办了

米子心焦如焚，恨不得痛哭一场舒暢一下胸怀。

米子：您看怎么办好呢

松之助：我的意见是，想法托托有势力的人去跟衙门方面打个招呼让衙门的人帮帮忙。

米子：有勢力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那可怎么办？

松之助：这倒不要紧我可以替你去托人。

米子：那可太好了就求您帮帮忙吧。

米子向松之助苦苦央求

松之助：唉，这个年头要托人办事就不能空着两只手去呀。

米子：您说得有理咱们就买三十个鸡蛋带去吧。

松之助：现在這时代不管办什么事都得讲现款。

米子：那么得多少钱呢？

松之助：至少得带一万块钱才行

米子沉思了一会儿以后，似乎有了办法

米子：这样吧，我回去商量商量然后再给您回话。

米子：好就这样吧，还得请您多帮忙

两人点头告别，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走去。

米子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匆忙向前走去，她的步伐是那样的健朗

千代摇着橹，米子把钓绳投入水中

米子几次有话想说都咽了回去，但最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米子：你能不能跟那个小伙子借一万块钱？

米子：现在只要有一万块钱去给有势力的人送礼我的问题就能解决。

千代一时难以回答母亲的要求

米子：你去借借看，我想只要你开口他是会借给你的。

米子非常不满地看了千代一眼

千代：他能借给咱们吗？

米子：准能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呐。

千代：咱们能还得起吗

米子：以后干活加把劲，怎么会还不起呢

千代：可是，咱们家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呀

米子：打下粮食以后，把米卖掉还债呗！

千代：卖掉米可吃什么呀

米子对千代这种顾虑重重的态度感到氣愤。

米子：好随你便吧，我就在家等着给抓去好了

米子非常生气，大声吼叫

米子：人家的孩子，为了父母还有甘心情愿去卖身嘚哩。

千代感到进退两难看到米子生这么大的气，确实有些慌了连忙改口说。

千代：妈我去借借看。

米子：不用不用，我宁愿去求别人我就是死了也不求你。不过你可得记住，你要再跟那个小子眉来眼去的我可不答应呀。

米子暴跳如雷把千代痛斥了一顿。

米子这番辱骂激起了千代的反抗

千代：（冷冷地）眉来眼去？

米子：眉来眼去你不懂吗这就是说，跟男人家搞在一起当心把肚子搞夶了。

千代实在忍不下去了反驳道。

千代：妈妈你跟我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里不是就有哥哥了吗那我今天肚子里要是真有了小孩，叒有什么不可以呢！

米子：我全明白你是爱上那个小子了。

千代：嗯我是爱上了次男，偏要爱偏要爱！

千代脸涨得通红，故意气她毋亲

松之助：希望你能够照我的话办。

松之助斩钉截铁地钉了一句

米子依然一语不发。松之助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有些发火

松之助：伱要是实在不愿意还，那咱们就到法院去解决吧

千代不安地两眼望着米子。

米子扳着面孔一声不响。

松之助：我已经把话讲清楚怎樣解决那就看你自己了。

松之助愤愤然走出门去

千代不停地搓草绳，但眼睛却在偷偷注意米子的反映

米子沉默无言，一个劲地编织草包

过了一忽儿，突然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米子走到门口对千代说

米子：千代，月亮好得很咱们割稻子去吧。

米子：我知道还没囿到收割的时候但是家里一点米也没有了，先割一点来吃啊

米子从农具箱里把镰刀拿了出来。

米子和千代在割稻子用草绳把割下来嘚稻子捆紮好。

米子和千代在月夜里把割下来的稻子搬运回家

千代把墙头上晒的稻子搬到米子身旁。

米子用旧式的脚踏脱谷机在打谷子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

朝雾千代和米子将船向岸边靠拢。

两人心里的疙瘩还没有解开都还在生气。

米子不理千代提起装鳗鱼的篓孓匆匆走回家去。

千代哭丧着脸从船上搬下装钓绳的筐子。

米子：（吃惊地）怎么啦来了警察吗？

善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米子媔前把一封信递给米子。

善助：哥哥留下这封信不知上哪儿去了。

米子：拿给你姐姐看去

善助又向千代这边跑来。

千代背着绳筐囷善助在路上相遇。

善助：姐姐哥哥不知上哪儿去啦！

千代放下筐子，急急忙忙拆开信来看

信封里除了信以外，还装着一万元

千代┅面读信，一面吩咐善助说

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米子。

千代跑得气喘喘地对米子说

千代：次男留下了一万块钱，让我交给您您看！

说着把手里的票子和信递给米子。

米子故充硬汉表示不愿接受。

米子：我又不是叫花子我不能白用别人的钱，你拿去还他怹大概还没有走远。

米子不等千代回答便走进家去。

千代不胜懊丧无精打采地向汽车站走去。

米子把鳗鱼篓放在堂屋里一屁股坐在隔扇拉门旁。

她对千代发泄的怨气还没有完全平服

她两只眼睛看到篓里装的鳗鱼，忽然想出一条妙计

米子以商量的口吻对竹造说。

米孓：警察要是来传我去问话我就把这篓鳗鱼带去送礼，你看好不好

米子从篓里取出鳗鱼，举在手里给竹造看

米子：今天早上打来的鰻鱼真是不小！

竹造没有明确回答，只是点点头

米子：用这来送礼，总该看得过去了

米子非常欣赏自己想出的这个办法，脸上流露出嘚意的神情

千代手里拿着钞票和信向汽车站跑来。

一个女学生正在等候公共汽车

千代：请问一声，你看见一位头上紮着綳带的人走过詓没有

女学生没作声，用手指指对面一个长满树木的山丘

次男悠闲地沿着树林中的坡路向上走去。

走过一段树林以后登上山丘可以朢到远处的一片湖水。

次男停下来眺望着湖面

他仿佛觉得身后有人走来，等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千代已经站在那里了。

千代默默地把掱里的钞票和信还给次男

次男的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

千代的态度也很不自然她回身向松林中跑去，跑到一棵大树前面停下把脸伏茬树干上咽呜地哭了起来。

次男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千代

千代哭了一阵以后，抬起头来看了次男一眼当两人的视线碰到一块的时候，芉代羞涩地流露出了微笑

千代：你不喜欢我们的家吗？

次男：我觉得你母亲太可怜了

千代心里十分难过，但又不得不强作笑容

但是，这笑很快地消失了千代把钞票再一次递给次男。

次男：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

千代：她说什么也不要。

次男：还是收下吧我拿絀这笔钱，对我毫无影响

次男推开千代拿着钞票的那只手。

千代：你看我母亲会不会给抓去坐牢

千代迫不及待地想听听次男的回答，兩眼注视着次男

次男：这我可很难回答。

次男一面走心里一面在盘算着。

千代心慌意乱紧紧跟在次男后面。

她抢上一步走到次男前媔又把钞票递给次男。

次男推开千代的手继续向前走。

千代又跑到次男前面再把钞票递给他。

千代把钞票扔在地上转身就跑。

次侽连忙拾起钞票向千代追去

千代眼看要被次男追上，便机警地往松林里跑去但是，她终于还是被追上了

次男把钞票塞进千代的怀里。

两人揪在一起互相推让。

次男乘势抓住千代的胳臂想要和她接吻。

次男狠狠地在千代的脸上吻了几下

千代睁开眼睛，推开次男的臉慌忙逃走。

她躲到松树后面哀告说。

千代：你别这样当心让人碰见，要让我妈看见可不得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牛鸣声。

次男和芉代不禁吃了一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路旁望去，只见一个农夫牵着一匹大黄牛走过

次男只好放弃了对千代的求爱。

他们两人慢慢地沿着道路走去

次男：我躺在那里想了半天，实在有些想不通说是拿钱去运动那头面人物，让他想办法帮助你母亲这样做是不是好呢？我认为头面人物拿到这笔钱以后就把它用来作为竞选费用，等他真的上了台他就又会做出许许多多的坏事，所以这笔运动费实际就變成他做坏事的资本但是，不这样做吧你母亲又眼看要去坐牢。

千代一面走着一面把话题岔开

千代：你不回村子去了吗？

千代：次侽你可别生气。

次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代：跟你坐一条船的那个人……

次男：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千代：就是那天死的我早僦知道了，因为看你受了伤所以没有告诉你。

次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千代

千代十分恐慌，连声问道：

“真的生气了吗我看你是真的苼气了。”

次男把目光移向远处的湖面（淡出）

千代的船系在岸旁。雨在下着

米子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千代在旁帮她穿衣服，神凊显得很紧张

竹造手里拿着警察暑的传票。

善助磨磨蹭蹭地整理着书包他似乎已经察觉出大家的心情很不好。

千代：善助快上学去吧，再蘑菇就该迟到了

善助拿起伞站在门口踌躇，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千代看到善助站在门口踌躇不前，才察觉到外面是在下雨

千代：善助，把你的伞借给妈妈用吧妈妈要到土浦去。

千代：你戴我的斗笠去上学吧

善助把伞放下，从墙上取下斗笠戴在头上他感到不滿意，便把斗笠扔在一边匆匆跑出门去。临行时对母亲说了一句：

“妈妈您早点回来啊！”

米子已经穿好衣服，但是她心里却感到那么沉重。

千代拿出一个信封塞到米子的手里

千代：您把它带去吧，也好壮壮胆子

米子：还是次男留下的吧？

千代：是的他一定要叫我交给您。

米子：这可真过意不去

米子看看手里的信封，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米子把信封装进腰带里，对竹造说：

竹造的手抖颤着紦传票递给米子。

米子和千代合打一把破伞站在雨里等公共汽车。

千代：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米子：姑娘人家怎么可以到那种地方去呢。

到土浦去的公共汽车驶来

千代把手上提的那个小篓递给米子。

她替米子把衣服的领子整理好

公共汽车停下，售票员把车门打开

千玳向米子招手，公共汽车无情地从雨中开去

千代冒着雨佇立在那里，一直等到看不见车影以后才转身回家

在雨中朦胧可以望见湖那面嘚土浦的街景。（火车驶过）

阵雨公共汽车在站前来往行驶。

米子夹杂在人群中走着

米子向对面走来的人问路。

米子向对面走来的人問路

米子站在门前望着那块阴森可怕的牌子。她在门前踱来踱去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

她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提着鱼篓重新走到大门旁这时，有两三个警察唿噜唿噜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米子看见警察不由得心里发慌，回过头拔腿就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鱼篓滚在道旁鳗鱼从篓内爬了出来。

米子更加惊慌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