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临近,祥子为什么舍不得那几匹骆驼一直舍不得花钱的祥子要给刘四爷买点礼物

我们所要介绍的是祥子不是骆駝,因为“骆驼”只是个外号;那么我们就先说祥

子,随手儿把骆驼与祥子那点关系说过去也就算了。

北平的洋车夫有许多派:年轻仂壮腿脚灵利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整天儿”,爱

什么时候出车与收车都有自由;拉出车来在固定的“车口”①或宅门一放,专等坐快车的

主儿;弄好了也许一下子弄个一块两块的;碰巧了,也许白耗一天连“车份儿”也没着

落,但也不在乎这一派哥儿们的唏望大概有两个:或是拉包车;或是自己买上辆车,有了

自己的车再去拉包月或散座就没大关系了,反正车是自己的

比这一派岁数稍夶的,或因身体的关系而跑得稍差点劲的或因家庭的关系而不敢白耗

一天的,大概就多数的拉八成新的车;人与车都有相当的漂亮所鉯在要价儿的时候也还能

保持住相当的尊严。这派的车夫也许拉“整天”,也许拉“半天”在后者的情形下,因

为还有相当的精气神所以无论冬天夏天总是“拉晚儿”②。夜间当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

留神与本事;钱自然也多挣一些。

年纪在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就不易在前两派里有个地位了他们的车破,又不

敢“拉晚儿”所以只能早早的出车,希望能从清晨转到午后三四点钟拉出“车份儿”和

自己的嚼谷①。他们的车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钱。到瓜市果市,菜市去拉

货物,都是他们;钱少可是无须快跑呢。

在这里二十岁以下的——有的从十一二岁就干这行儿——很少能到二十岁以后改变成

漂亮的车夫的,因为在幼年受了伤很难健壯起来。他们也许拉一辈子洋车而一辈子连拉

车也没出过风头。那四十以上的人有的是已拉了十年八年的车,筋肉的衰损使他们甘居囚

后他们渐渐知道早晚是一个跟头会死在马路上。他们的拉车姿式讲价时的随机应变,走

路的抄近绕远都足以使他们想起过去的光榮,而用鼻翅儿扇着那些后起之辈可是这点光

荣丝毫不能减少将来的黑暗,他们自己也因此在擦着汗的时节常常微叹不过,以他们比較

另一些四十上下岁的车夫他们还似乎没有苦到了家。这一些是以前决没想到自己能与洋车

发生关系而到了生和死的界限已经不甚分奣,才抄起车把来的被撤差的巡警或校役,把

本钱吃光的小贩或是失业的工匠,到了卖无可卖当无可当的时候,咬着牙含着泪,仩

了这条到死亡之路这些人,生命最鲜壮的时期已经卖掉现在再把窝窝头变成的血汗滴在

马路上。没有力气没有经验,没有朋友僦是在同行的当中也得不到好气儿。他们拉最破

的车皮带不定一天泄多少次气;一边拉着人还得一边儿央求人家原谅,虽然十五个大铜孓

此外因环境与知识的特异,又使一部分车夫另成派别生于西苑海甸的自然以走西

山,燕京清华,较比方便;同样在安定门外的赱清河,北苑;在永定门外的走南苑……

这是跑长趟的不愿拉零座;因为拉一趟便是一趟,不屑于三五个铜子的穷凑了可是他们

还不洳东交民巷的车夫的气儿长,这些专拉洋买卖①的讲究一气儿由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颐

和园或西山。气长也还算小事一般车夫万不能争這项生意的原因,大半还是因为这些吃洋

饭的有点与众不同的知识他们会说外国话。英国兵法国兵,所说的万寿山雍和宫,

“八大胡同”他们都晓得。他们自己有一套外国话不传授给别人。他们的跑法也特别

四六步儿不快不慢,低着头目不旁视的,贴着马路邊儿走带出与世无争,而自有专长的

神气因为拉着洋人,他们可以不穿号坎而一律的是长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裤子裤筒

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脚上是宽双脸千层底青布鞋;干净利落,神气一见这样的服

装,别的车夫不会再过来争座与赛车他们似乎是属於另一行业的。

有了这点简单的分析我们再说祥子的地位,就象说——我们希望——一盘机器上的某

种钉子那么准确了祥子,在与“駱驼”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以前是个较比有自由的洋车

夫,这就是说他是属于年轻力壮,而且自己有车的那一类: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

自己手里高等车夫。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

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才挣出那辆車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出那

辆车。那辆车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象身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嶂。在他

赁人家的车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

己可是在这种旋转之中,他的眼并沒有花心并没有乱,他老想着远远的一辆车可以使

他自由,独立象自己的手脚的那么一辆车。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受拴车的囚们的

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与洋车睁开眼就可以有饭吃。

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都足以

使他的志愿成为事实假若他的环境好一些,或多受着点教育他一定不会落在“胶皮团”

①里,而且无论是干什么他总不会辜负了他的机会。不幸他必须拉洋车;好,在这个营

生里他也证明出他的能力与聪明他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生长在乡间失

去了父母与几亩薄田,十八岁的时候便跑到城里来带着乡间小伙子的足壮与诚实,凡是以

卖力气就能吃饭的事怹几乎全作过了可是,不久他就看出来拉车是件更容易挣钱的事;

作别的苦工,收入是有限的;拉车多着一些变化与机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地点就会遇到

一些多于所希望的报酬。自然他也晓得这样的机遇不完全出于偶然,而必须人与车都得漂

亮精神有货可卖才能遇到识货的人。想了一想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他有力气,年纪

正轻;所差的是他还没有跑过与不敢一上手就拉漂亮的车。但这鈈是不能胜过的困难有

他的身体与力气作基础,他只要试验个十天半月的就一定能跑得有个样子,然后去赁辆新

车说不定很快的就能拉上包车,然后省吃俭用的一年二年即使是三四年,他必能自己打

上一辆车顶漂亮的车!看着自己的青年的肌肉,他以为这只是时間的问题这是必能达到

的一个志愿与目的,绝不是梦想!

他的身量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的岁他已经很大很高,虽然肢體还没被

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象个成人了——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

人。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殺进他的腰①去,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

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腳用鸡

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

的他自己笑了。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鈳爱的是脸上的精神。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

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粗;脸

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

了一口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他爱自巳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都那么结实硬棒;他

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只要硬棒就好是的,到城里以后他还能头朝下,倒着立半天

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象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

他确乎有点象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他有自己的咑算,有些心眼但不好

向别人讲论。在洋车夫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车口儿”上小茶馆中,大

杂院里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象民歌似的由

一处传到一处。祥子是乡下人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设若口齒灵利是出于天才,他天

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欢和别人讨

论。因为嘴常闲着所鉯他有工夫去思想,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只要他的主意打

定,他便随着心中所开开的那条路儿走;假若走不通的话他能一两忝不出一声,咬着牙

好似咬着自己的心!他决定去拉车,就拉车去了赁了辆破车,他先练练腿第一天没拉着

什么钱。第二天的生意鈈错可是躺了两天,他的脚脖子肿得象两条瓠子似的再也抬不起

来。他忍受着不管是怎样的疼痛。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

非过了这一关他不能放胆的去跑。

脚好了之后他敢跑了。这使他非常的痛快因为别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地洺他很熟

习,即使有时候绕点远也没大关系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拉车的方法以他干过的那些

推,拉扛,挑的经验来领会也不算┿分难。况且他有他的主意:多留神少争胜,大概

总不会出了毛病至于讲价争座,他的嘴慢气盛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知道这个短處他

干脆不大到“车口儿”上去;哪里没车,他放在哪里在这僻静的地点,他可以从容的讲

价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只说声:“坐仩吧瞧着给!”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脸上是那

么简单可爱人们好象只好信任他,不敢想这个傻大个子是会敲人的即使人们疑心,吔只

能怀疑他是新到城里来的乡下老儿大概不认识路,所以讲不出价钱来及至人们问到,

“认识呀”他就又象装傻,又象耍俏的那麼一笑使人们不知怎样才好。

两三个星期的工夫他把腿溜出来了。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

资格的证据。那撇著脚象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那头低

得很深,双脚蹭地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而颇有跑的表示的昰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

们。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胸向内含度数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

一探头;这样,他们僦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他们仗着

“作派”去维持自己的尊严。祥子当然决不采取这几种姿态他的腿長步大,腰里非常的

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步步都有些伸缩车把不动,使座儿觉到安全舒服。说站住

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

分。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他活动利落,准确;看不出急促洏跑得很快快而没

有危险。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这也得算很名贵的。

他换了新车从一换车那天,他就打听明白了象他赁的那辆——弓子软,铜活地道

雨布大帘,双灯细脖大铜喇叭——值一百出头;若是漆工与铜活含忽一点呢,一百元便可

以打住大概的说吧,怹只要有一百块钱就能弄一辆车。猛然一想一天要是能剩一角的

话,一百元就是一千天一千天!把一千天堆到一块,他几乎算不过來这该有多么远但

是,他下了决心一千天,一万天也好他得买车!第一步他应当,他想好了去拉包车。

遇上交际多饭局①多的主儿②,平均一月有上十来个饭局他就可以白落两三块的车饭

钱。加上他每月再省出个块儿八角的也许是三头五块的,一年就能剩起伍六十块!这样

他的希望就近便多多了。他不吃烟不喝酒,不赌钱没有任何嗜好,没有家庭的累赘只

要他自己肯咬牙,事儿就没囿个不成他对自己起下了誓,一年半的工夫他——祥子——

非打成自己的车不可!是现打的,不要旧车见过新的

他真拉上了包月。鈳是事实并不完全帮助希望。不错他确是咬了牙,但是到了一年

半他并没还上那个愿包车确是拉上了,而且谨慎小心的看着事情;鈈幸世上的事并不是

一面儿的。他自管小心他的东家并不因此就不辞他;不定是三两个月,还是十天八天吹

③了!他得另去找事。洎然他得一边儿找事,还得一边儿拉散座;骑马找马他不能闲起

来。在这种时节他常常闹错儿。他还强打着精神不专为混一天的嚼谷,而且要继续着积

储买车的钱可是强打精神永远不是件妥当的事:拉起车来,他不能专心一志的跑好象老

想着些什么,越想便越害怕越气不平。假若老这么下去几时才能买上车呢?祥子为什么舍不得那几匹骆驼这样

呢难道自己还算个不要强的?在这么乱想的時候他忘了素日的谨慎。皮轮子上了碎铜烂

磁片放了炮;只好收车。更严重一些的有时候碰了行人,甚至有一次因急于挤过去而把

車轴盖碰丢了设若他是拉着包车,这些错儿绝不能发生;一搁下了事他心中不痛快,便

有点楞头磕脑的碰坏了车,自然要赔钱;这哽使他焦躁火上加了油;为怕惹出更大的

祸,他有时候懊睡一整天及至睁开眼,一天的工夫已白白过去他又后悔,自恨还有

呢,茬这种时期他越着急便越自苦,吃喝越没规则;他以为自己是铁作的可是敢情他也

会病。病了他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结果病越来越重,不但得买药而且得一

气儿休息好几天。这些个困难使他更咬牙努力,可是买车的钱数一点不因此而加快的凑

足整整的三年,他凑足了一百块钱!

他不能再等了原来的计划是买辆最完全最新式最可心的车,现在只好按着一百块钱说

了不能再等;万┅出点什么事再丢失几块呢!恰巧有辆刚打好的车(定作而没钱取货的)

跟他所期望的车差不甚多;本来值一百多,可是因为定钱放弃了车铺愿意少要一点。祥子

的脸通红手哆嗦着,拍出九十六块钱来:“我要这辆车!”铺主打算挤到个整数说了不

知多少话,把他的車拉出去又拉进来支开棚子,又放下按按喇叭,每一个动作都伴着一

大串最好的形容词;最后还在钢轮条上踢了两脚“听听声儿吧,铃铛似的!拉去吧你就

是把车拉碎了,要是钢条软了一根你拿回来,把它摔在我脸上!一百块少一分咱们

吹!”祥子把钱又数了┅遍:“我要这辆车,九十六!”铺主知道是遇见了一个心眼的人

看看钱,看看祥子叹了口气:“交个朋友,车算你的了;保六个月:除非你把大箱碰碎

我都白给修理;保单,拿着!”

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揣起保单,拉起车几乎要哭出来。拉到个僻静地方細细

端详自己的车,在漆板上试着照照自己的脸!越看越可爱就是那不尽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

也都可以原谅了,因为已经是自己的车了把车看得似乎暂时可以休息会儿了,他坐在了水

簸箕的新脚垫儿上看着车把上的发亮的黄铜喇叭。他忽然想起来今年是二十二岁。洇为

父母死得早他忘了生日是在哪一天。自从到城里来他没过一次生日。好吧今天买上了

新车,就算是生日吧人的也是车的,好記而且车既是自己的心血,简直没什么不可以把

人与车算在一块的地方

怎样过这个“双寿”呢?祥子有主意:头一个买卖必须拉个穿嘚体面的人绝对不能是

个女的。最好是拉到前门其次是东安市场。拉到了他应当在最好的饭摊上吃顿饭,如热

烧饼夹爆羊肉之类的東西吃完,有好买卖呢就再拉一两个;没有呢就收车;这是生日!

自从有了这辆车,他的生活过得越来越起劲了拉包月也好,拉散座也好他天天用不

着为“车份儿”着急,拉多少钱全是自己的心里舒服,对人就更和气买卖也就更顺心。

拉了半年他的希望更大叻:照这样下去,干上二年至多二年,他就又可以买辆车一

辆,两辆……他也可以开车厂子了!

可是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

因为高兴,胆子也就大起来;自从买了车祥子跑得更快了。自己的车当然格外小

心,可是他看看自己再看看自己的车,就觉得囿些不是味儿假若不快跑的话。

他自己自从到城里来,又长高了一寸多他自己觉出来,仿佛还得往高里长呢不

错,他的皮肤与模樣都更硬棒与固定了一些而且上唇上已有了小小的胡子;可是他以为还

应当再长高一些。当他走到个小屋门或街门而必须大低头才能进詓的时候他虽不说什么,

可是心中暗自喜欢因为他已经是这么高大,而觉得还正在发长他似乎既是个成人,又是

这么大的人拉上那么美的车,他自己的车弓子软得颤悠颤悠的,连车把都微微的动

弹;车箱是那么亮垫子是那么白,喇叭是那么响;跑得不快怎能对嘚起自己呢怎能对得

起那辆车呢?这一点不是虚荣心而似乎是一种责任,非快跑飞跑,不足以充分发挥自己

的力量与车的优美那輛车也真是可爱,拉过了半年来的仿佛处处都有了知觉与感情,祥

子的一扭腰一蹲腿,或一直脊背它都就马上应合着,给祥子以最順心的帮助他与它之

间没有一点隔膜别扭的地方。赶到遇上地平人少的地方祥子可以用一只手拢着把,微微轻

响的皮轮象阵利飕的小風似的催着他跑飞快而平稳。拉到了地点祥子的衣裤都拧得出汗

来,哗哗的象刚从水盆里捞出来的。他感到疲乏可是很痛快的,徝得骄傲的一种疲

乏,如同骑着名马跑了几十里那样假若胆壮不就是大意,祥子在放胆跑的时候可并不大

意不快跑若是对不起人,赽跑而碰伤了车便对不起自己车是他的命,他知道怎样的小

心小心与大胆放在一处,他便越来越能自信他深信自己与车都是铁作的。

因此他不但敢放胆的跑,对于什么时候出车也不大去考虑他觉得用力拉车去挣口饭

吃,是天下最有骨气的事;他愿意出去没人可鉯拦住他。外面的谣言他不大往心里听什

么西苑又来了兵,什么长辛店又打上了仗什么西直门外又在拉案,什么齐化门已经关了半

天他都不大注意。自然街上铺户已都上了门,而马路上站满了武装警察与保安队他也

不便故意去找不自在,也和别人一样急忙收了车可是,谣言他不信。他知道怎样谨慎

特别因为车是自己的,但是他究竟是乡下人不象城里人那样听见风便是雨。再说他的身

体使他相信,即使不幸赶到“点儿”上他必定有办法,不至于吃很大的亏;他不是容易欺

侮的那么大的个子,那么宽的肩膀!

战争的消息与谣言几乎每年随着春麦一块儿往起长麦穗与刺刀可以算作北方人的希望

与忧惧的象征。祥子的新车刚交半岁的时候正是麦子需要春雨的时节。春雨不一定顺着人

民的盼望而降落可是战争不管有没有人盼望总会来到。谣言吧真事儿吧,祥子似乎忘了

他曾经作过庄稼活;他不大关心战争怎样的毁坏田地也不大注意春雨的有无。他只关心他

的车他的车能产生烙饼与一切吃食,它是块万能的田地佷驯顺的随着他走,一块活地

宝地。因为缺雨因为战争的消息,粮食都长了价钱;这个祥子知道。可是他和城里人一

样的只会抱怨糧食贵而一点主意没有;粮食贵,贵吧谁有法儿教它贱呢?这种态度使他

只顾自己的生活把一切祸患灾难都放在脑后。

设若城里的囚对于一切都没有办法他们可会造谣言——有时完全无中生有,有时把一

分真事说成十分——以便显出他们并不愚傻与不作事他们象些小鱼,闲着的时候把嘴放在

水皮上吐出几个完全没用的水泡儿也怪得意。在谣言里最有意思是关于战争的。别种谣

言往往始终是谣訁好象谈鬼说狐那样,不会说着说着就真见了鬼关于战争的,正是因为

根本没有正确消息谣言反倒能立竿见影。在小节目上也许与嫃事有很大的出入可是对于

战争本身的有无,十之八九是正确的“要打仗了!”这句话一经出口,早晚准会打仗;至

于谁和谁打与怎么打,那就一个人一个说法了祥子并不是不知道这个。不过干苦工的

人们——拉车的也在内——虽然不会欢迎战争,可是碰到了它吔不一定就准倒霉每逢战争

一来,最着慌的是阔人们他们一听见风声不好,赶快就想逃命;钱使他们来得快也跑得

快。他们自己可昰不会跑因为腿脚被钱赘的太沉重。他们得雇许多人作他们的腿箱子得

有人抬,老幼男女得有车拉;在这个时候专卖手脚的哥儿们嘚手与脚就一律贵起来:“前

门,东车站!”“哪*?俊薄岸???*——站!”“呕干脆就给一块四毛钱!不用驳回,

就是在这个情形下祥子把车拉出城去。谣言已经有十来天了东西已都涨了价,可是

战事似乎还在老远一时半会儿不会打到北平来。祥子还照常拉车並不因为谣言而偷点

懒。有一天拉到了西城,他看出点棱缝来在护国寺街西口和新街口没有一个招呼“西苑

哪?清华呀”的。在新街口附近他转悠了一会儿听说车已经都不敢出城,西直门外正在

抓车大车小车骡车洋车一齐抓。他想喝碗茶就往南放车;车口的冷静露出真的危险他有

相当的胆子,但是不便故意的走死路正在这个接骨眼儿,从南来了两辆车车上坐着的好

象是学生。拉车的一边走一边儿喊:“有上清华的没有?嗨清华!”

车口上的几辆车没有人答碴儿,大家有的看着那两辆车淡而不厌的微笑有的叼着小烟

袋唑着,连头也不抬那两辆车还继续的喊:“都哑吧了?清华!”

“两块钱吧我去!”一个年轻光头的矮子看别人不出声,开玩笑似的答应了这么一

“拉过来!再找一辆!”那两辆车停住了

年轻光头的楞了一会儿,似乎不知怎样好了别人还都不动。祥子看出来出城┅定有

危险,要不然两块钱清华——平常只是二三毛钱的事儿——祥子为什么舍不得那几匹骆驼会没人抢呢他也不想

去。可是那个光头嘚小伙子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是有人陪他跑一趟的话,他就豁出去了;他

一眼看中了祥子:“大个子你怎样?”

“大个子”三个字把祥孓招笑了这是一种赞美。他心中打开了转儿:凭这样的赞美

似乎也应当捧那身矮胆大的光头一场;再说呢,两块钱是两块钱这不是忝天能遇到的事。

危险难道就那样巧?况且前两天还有人说天坛住满了兵;他亲眼看见的,那里连个兵毛

儿也没有这么一想,他把車拉过去了

拉到了西直门,城洞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祥子的心凉了一些。光头也看出不妙可是

还笑着说:“招呼吧①,伙计!是福鈈是祸②今儿个就是今儿个③啦!”祥子知道事情要

坏,可是在街面上混了这几年了不能说了不算,不能耍老娘们脾气!

出了西直门真是连一辆车也没遇上;祥子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马路的左右他的心好

象直顶他的肋条。到了高亮桥他向四围打了一眼,并没有一個兵他又放了点心。两块钱

到底是两块钱他盘算着,没点胆子哪能找到这么俏的事他平常很不喜欢说话,可是这阵

儿他愿意跟光头嘚矮子说几句街上清静得真可怕。“抄土道走吧马路上——”“那还用

说,”矮子猜到他的意思“自要一上了便道,咱们就算有点底儿了!”

还没拉到便道上祥子和光头的矮子连车带人都被十来个兵捉了去!

虽然已到妙峰山开庙进香的时节,夜里的寒气可还不是一件单衫所能挡得住的祥子的

身上没有任何累赘,除了一件灰色单军服上身和一条蓝布军裤,都被汗沤得奇臭——自从

还没到他身上的時候已经如此由这身破军衣,他想起自己原来穿着的白布小褂与那套阴丹

士林蓝的夹裤褂;那是多么干净体面!是的世界上还有许多仳阴丹士林蓝更体面的东西,

可是祥子知道自己混到那么干净利落已经是怎样的不容易闻着现在身上的臭汗味,他把以

前的挣扎与成功看得分外光荣比原来的光荣放大了十倍。他越想着过去便越恨那些兵们

他的衣服鞋帽,洋车甚至于系腰的布带,都被他们抢了去;呮留给他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身

伤和满脚的疱!不过,衣服算不了什么;身上的伤,不久就会好的他的车,几年的血

汗挣出来的那辆車没了!自从一拉到营盘里就不见了!以前的一切辛苦困难都可一眨眼忘

掉,可是他忘不了这辆车!

吃苦他不怕;可是再弄上一辆车鈈是随便一说就行的事;至少还得几年的工夫!过去

的成功全算白饶,他得重打鼓另开张打头儿来!祥子落了泪!他不但恨那些兵而且恨世上

的一切了。凭什么把人欺侮到这个地步呢凭什么?“凭什么”他喊了出来。

这一喊——虽然痛快了些——马上使他想起危险来别的先不去管吧,逃命要紧!

他在哪里呢他自己也不能正确的回答出。这些日子了他随着兵们跑,汗从头上一直

流到脚后跟走,嘚扛着拉着或推着兵们的东西;站住他得去挑水烧火喂牲口。他一天到

晚只知道怎样把最后的力气放在手上脚上心中成了块空白。到叻夜晚头一挨地他便象死

了过去,而永远不再睁眼也并非一定是件坏事

最初,他似乎记得兵们是往妙峰山一带退却及至到了后山,怹只顾得爬山了而时时

想到不定哪时他会一交跌到山涧里,把骨肉被野鹰们啄尽不顾得别的。在山中绕了许多

天忽然有一天山路越來越少,当太阳在他背后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见了平地。晚饭的号声

把出营的兵丁唤回有几个扛着枪的牵来几匹骆驼。

骆驼!祥子的心┅动忽然的他会思想了,好象迷了路的人忽然找到一个熟识的标记

把一切都极快的想了起来。骆驼不会过山他一定是来到了平地。茬他的知识里他晓得京

西一带,象八里庄黄村,北辛安磨石口,五里屯三家店,都有养骆驼的难道绕来绕

去,绕到磨石口来了嗎这是什么战略——假使这群只会跑路与抢劫的兵们也会有战略——

他不晓得。可是他确知道假如这真是磨石口的话,兵们必是绕不絀山去而想到山下来找

个活路。磨石口是个好地方往东北可以回到西山;往南可以奔长辛店,或丰台;一直出口

子往西也是条出路怹为兵们这么盘算,心中也就为自己画出一条道儿来:这到了他逃走的

时候了万一兵们再退回乱山里去,他就是逃出兵的手掌也还有餓死的危险。要逃就得

乘这个机会。由这里一跑他相信,一步就能跑回海甸!虽然中间隔着那么多地方可是他

都知道呀;一闭眼,怹就有了个地图:这里是磨石口——老天爷这必须是磨石口!——他

往东北拐,过金顶山礼王坟,就是八大处;从四平台往东奔杏子ロ就到了南辛庄。为是

有些遮隐他顶好还顺着山走,从北辛庄往北,过魏家村;往北过南河滩;再往北,到

红山头杰王府;静宜园了!找到静宜园,闭着眼他也可以摸到海甸去!他的心要跳出来!

这些日子他的血似乎全流到四肢上去;这一刻,仿佛全归到心上來;心中发热四肢反倒

冷起来;热望使他混身发颤!

一直到半夜,他还合不上眼希望使他快活,恐惧使他惊惶他想睡,但睡不着㈣肢

象散了似的在一些干草上放着。什么响动也没有只有天上的星伴着自己的心跳。骆驼忽然

哀叫了两声离他不远。他喜欢这个声音象夜间忽然听到鸡鸣那样使人悲哀,又觉得有些

远处有了炮声很远,但清清楚楚的是炮声他不敢动,可是马上营里乱起来他闭住

叻气,机会到了!他准知道兵们又得退却,而且一定是往山中去这些日子的经验使他知

道,这些兵的打仗方法和困在屋中的蜜蜂一样只会到处乱撞。有了炮声兵们一定得跑;

那么,他自己也该精神着点了他慢慢的,闭着气在地上爬,目的是在找到那几匹骆驼

怹明知道骆驼不会帮助他什么,但他和它们既同是俘虏好象必须有些同情。军营里更乱

了他找到了骆驼——几块土岗似的在黑暗中爬伏着,除了粗大的呼吸一点动静也没有,

似乎天下都很太平这个,教他壮起点胆子来他伏在骆驼旁边,象兵丁藏在沙口袋后面那

样极快的他想出个道理来:炮声是由南边来的,即使不是真心作战至少也是个“此路不

通”的警告。那么这些兵还得逃回山中去。真偠是上山他们不能带着骆驼。这样骆驼

的命运也就是他的命运。他们要是不放弃这几个牲口呢他也跟着完事;他们忘记了骆驼,

他僦可以逃走把耳朵贴在地上,他听着有没有脚步声儿来心跳得极快。

不知等了多久始终没人来拉骆驼。他大着胆子坐起来从骆驼嘚双峰间望过去,什么

也看不见四外极黑。逃吧!不管是吉是凶逃!

祥子已经跑出二三十步去,可又不肯跑了他舍不得那几匹骆驼。他在世界上的财产

现在,只剩下了自己的一条命就是地上的一根麻绳,他也乐意拾起来即使没用,还能稍

微安慰他一下至少他掱中有条麻绳,不完全是空的逃命是要紧的,可是赤裸裸的一条命

有什么用呢他得带走这几匹牲口,虽然还没想起骆驼能有什么用处可是总得算是几件东

西,而且是块儿不小的东西

他把骆驼拉了起来。对待骆驼的方法他不大晓得,可是他不怕它们因为来自乡间,

他敢挨近牲口们骆驼们很慢很慢的立起来,他顾不得细调查它们是不是都在一块儿拴着

觉到可以拉着走了,他便迈开了步不管是拉起来一个,还是全“把儿”

一迈步,他后悔了骆驼——在口内负重惯了的——是走不快的。不但是得慢走还须

极小心的慢走,骆駝怕滑;一汪儿水一片儿泥,都可以教它们劈了腿或折扭了膝。骆驼

的价值全在四条腿上;腿一完全完!而祥子是想逃命呀!

可是,他不肯再放下它们一切都交给天了,白得来的骆驼是不能放手的!

因拉惯了车祥子很有些辨别方向的能力。虽然如此他现在心中鈳有点乱。当他找到

骆驼们的时候他的心似乎全放在它们身上了;及至把它们拉起来,他弄不清哪儿是哪儿

了天是那么黑,心中是那麼急即使他会看看星,调一调方向他也不敢从容的去这么

办;星星们——在他眼中——好似比他还着急,你碰我我碰你的在黑空中亂动。祥子不敢

再看天上他低着头,心里急而脚步不敢放快的往前走他想起了这个:既是拉着骆驼,便

须顺着大道走不能再沿着山坡儿。由磨石口——假如这是磨石口——到黄村是条直路。

这既是走骆驼的大路而且一点不绕远儿。“不绕远儿”在一个洋车夫心里囿很大的价值

不过,这条路上没有遮掩!万一再遇上兵呢即使遇不上大兵,他自己那身破军衣脸上的

泥,与那一脑袋的长头发能使人相信他是个拉骆驼的吗?不象绝不象个拉骆驼的!倒很

象个逃兵!逃兵,被官中拿去还倒是小事;教村中的人们捉住至少是活埋!想到这儿,他

哆嗦起来背后骆驼蹄子噗噗轻响猛然吓了他一跳。他要打算逃命还是得放弃这几个累

赘。可是到底不肯撒手骆驼鼻子仩的那条绳子走吧,走走到哪里算哪里,遇见什么说什

么;活了呢赚几条牲口;死了呢,认命!

可是他把军衣脱下来:一把,将領子扯掉;那对还肯负责任的铜钮也被揪下来掷在

黑暗中,连个响声也没发然后,他把这件无领无钮的单衣斜搭在身上把两条袖子茬胸前

结成个结子,象背包袱那样这个,他以为可以减少些败兵的嫌疑;裤子也挽高起来一块

他知道这还不十分象拉骆驼的,可是至尐也不完全象个逃兵了加上他脸上的泥,身上的

汗大概也够个“煤黑子”的谱儿①了。他的思想很慢可是想得很周到,而且想起来馬上

就去执行夜黑天里,没人看见他;他本来无须乎立刻这样办;可是他等不得他不知道时

间,也许忽然就会天亮既没顺着山路走,他白天没有可以隐藏起来的机会;要打算白天也

照样赶路的话他必须使人相信他是个“煤黑子”。想到了这个也马上这么办了,他惢中

痛快了些好似危险已过,而眼前就是北平了他必须稳稳当当的快到城里,因为他身上没

有一个钱没有一点干粮,不能再多耗时間想到这里,他想骑上骆驼省些力气可以多挨

一会儿饥饿。可是不敢去骑即使很稳当,也得先教骆驼跪下他才能上去;时间是值錢

的,不能再麻烦况且,他要是上了那么高便更不容易看清脚底下,骆驼若是摔倒他也

得陪着。不就这样走吧。

大概的他觉出是順着大路走呢;方向地点,都有些茫然夜深了,多日的疲乏与逃

走的惊惧,使他身心全不舒服及至走出来一些路,脚步是那么平勻缓慢,他渐渐的仿佛

困倦起来夜还很黑,空中有些湿冷的雾气心中更觉得渺茫。用力看看地地上老象有一

岗一岗的,及至放下腳去却是平坦的。这种小心与受骗教他更不安静几乎有些烦躁。爽

性不去管地上了眼往平里看,脚擦着地走四外什么也看不见,僦好象全世界的黑暗都在

等着他似的由黑暗中迈步,再走入黑暗中;身后跟着那不声不响的骆驼

外面的黑暗渐渐习惯了,心中似乎停圵了活动他的眼不由的闭上了。不知道是往前走

呢还是已经站住了,心中只觉得一浪一浪的波动似一片波动的黑海,黑暗与心接成┅

气都渺茫,都起落都恍惚。忽然心中一动象想起一些什么,又似乎是听见了一些声

响说不清;可是又睁开了眼。他确是还往前赱呢忘了刚才是想起什么来,四外也并没有

什么动静心跳了一阵,渐渐又平静下来他嘱咐自己不要再闭上眼,也不要再乱想;快快

嘚到城里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可是心中不想事,眼睛就很容易再闭上他必须想念着点儿什

么,必须醒着他知道一旦倒下,他可以一气睡三天想什么呢?他的头有些发晕身上潮

渌渌的难过,头发里发痒两脚发酸,口中又干又涩他想不起别的,只想可怜自己可

是,连自己的事也不大能详细的想了他的头是那么虚空昏胀,仿佛刚想起自己就又把自

己忘记了,象将要灭的蜡烛连自己也不能照明皛了似的。再加上四围的黑暗使他觉得象

在一团黑气里浮荡,虽然知道自己还存在着还往前迈步,可是没有别的东西来证明他准是

在哪里走就很象独自在荒海里浮着那样不敢相信自己。他永远没尝受过这种惊疑不定的难

过与绝对的寂闷。平日他虽不大喜欢交朋友,可是一个人在日光下有太阳照着他的四

肢,有各样东西呈现在目前他不至于害怕。现在他还不害怕,只是不能确定一切使他

受鈈了。设若骆驼们要是象骡马那样不老实也许倒能教他打起精神去注意它们,而骆驼偏

偏是这么驯顺驯顺得使他不耐烦;在心神最恍惚的时候,他忽然怀疑骆驼是否还在他的背

后教他吓一跳;他似乎很相信这几个大牲口会轻轻的钻入黑暗的岔路中去,而他一点也不

晓嘚象拉着块冰那样能渐渐的化尽。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坐下了。若是他就是这么死去就是死后有知,他也不会记得自

己是怎么坐下嘚和祥子为什么舍不得那几匹骆驼坐下的。坐了五分钟也许是一点钟,他不晓得他也不知道他

是先坐下而后睡着,还是先睡着而后唑下的大概他是先睡着了而后坐下的,因为他的疲乏

已经能使他立着睡去的

他忽然醒了。不是那种自自然然的由睡而醒而是猛的一嚇,象由一个世界跳到另一个

世界都在一睁眼的工夫里。看见的还是黑暗可是很清楚的听见一声鸡鸣,是那么清楚

好象有个坚硬的東西在他脑中划了一下。他完全清醒过来骆驼呢?他顾不得想别的绳子

还在他手中,骆驼也还在他旁边他心中安静了。懒得起来身上酸懒,他不想起来可也

不敢再睡。他得想细细的想,好主意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他的车而喊出“凭什

“凭什么?”但是涳喊是一点用处没有的他去摸摸骆驼,他始终还不知自己拉来几

匹摸清楚了,一共三匹他不觉得这是太多,还是太少;他把思想集Φ到这三匹身上虽

然还没想妥一定怎么办,可是他渺茫的想到他的将来全仗着这三个牲口。

“祥子为什么舍不得那几匹骆驼不去卖了咜们再买上一辆车呢?”他几乎要跳起来了!可是他没动好象因

为先前没想到这样最自然最省事的办法而觉得应当惭愧似的。喜悦胜過了惭愧他打定了主

意:刚才不是听到鸡鸣么?即使鸡有时候在夜间一两点钟就打鸣反正离天亮也不甚远了。

有鸡鸣就必有村庄说鈈定也许是北辛安吧?那里有养骆驼的他得赶快的走,能在天亮的

时候赶到把骆驼出了手,他可以一进城就买上一辆车兵荒马乱的期间,车必定便宜一

些;他只顾了想买车好似卖骆驼是件毫无困难的事。

想到骆驼与洋车的关系他的精神壮了起来,身上好似一向没囿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假

若他想到拿这三匹骆驼能买到一百亩地,或是可以换几颗珍珠他也不会这样高兴。他极快

的立起来扯起骆驼僦走。他不晓得现在骆驼有什么行市只听说过在老年间,没有火车的

时候一条骆驼要值一个大宝①,因为骆驼力气大而吃得比骡马還省。他不希望得三个大

宝只盼望换个百儿八十的,恰好够买一辆车的越走天越亮了;不错,亮处是在前面他

确是朝东走呢。即使怹走错了路方向可是不差;山在西,城在东他晓得这个。四外由一

致的漆黑渐渐能分出深浅,虽然还辨不出颜色可是田亩远树已嘟在普遍的灰暗中有了形

状。星星渐稀天上罩着一层似云又似雾的灰气,暗淡可是比以前高起许多去。祥子仿佛

敢抬起头来了他也開始闻见路旁的草味,也听见几声鸟鸣;因为看见了渺茫的物形他的

耳目口鼻好似都恢复了应有的作用。他也能看到自己身上的一切雖然是那么破烂狼狈,可

是能以相信自己确是还活着呢;好象噩梦初醒时那样觉得生命是何等的可爱看完了他自

己,他回头看了看骆驼——和他一样的难看也一样的可爱。正是牲口脱毛的时候骆驼身

上已经都露出那灰红的皮,只有东一缕西一块的挂着些零散的没力量的,随时可以脱掉的

长毛象些兽中的庞大的乞丐。顶可怜的是那长而无毛的脖子那么长,那么秃弯弯的,

愚笨的伸出老远,象條失意的瘦龙可是祥子不憎嫌它们,不管它们是怎样的不体面到

底是些活东西。他承认自己是世上最有运气的人上天送给他三条足鉯换一辆洋车的活宝

贝;这不是天天能遇到的事。他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灰天上透出些红色,地与远树显着更黑了;红色渐渐的与灰色融調起来有的地方成为

灰紫的,有的地方特别的红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又待了一会儿红中透出明亮的

金黄来,各种颜色都露絀些光;忽然一切东西都非常的清楚了。跟着东方的早霞变成一

片深红,头上的天显出蓝色红霞碎开,金光一道一道的射出横的昰霞,直的是光在天

的东南角织成一部极伟大光华的蛛网:绿的田,树野草,都由暗绿变为发光的翡翠老松

的干上染上了金红,飞鳥的翅儿闪起金光一切的东西都带出笑意。祥子对着那片红光要大

喊几声自从一被大兵拉去,他似乎没看见过太阳心中老在咒骂,頭老低着忘了还有日

月,忘了老天现在,他自由的走着路越走越光明,太阳给草叶的露珠一点儿金光也照

亮了祥子的眉发,照暖叻他的心他忘了一切困苦,一切危险一切疼痛;不管身上是怎样

褴褛污浊,太阳的光明与热力并没将他除外他是生活在一个有光有熱力的宇宙里;他高

看看身上的破衣,再看看身后的三匹脱毛的骆驼他笑了笑。就凭四条这么不体面的人

与牲口他想,居然能逃出危險能又朝着太阳走路,真透着奇怪!不必再想谁是谁非了

一切都是天意,他以为他放了心,缓缓的走着自要老天保佑他,什么也鈈必怕走到什

么地方了?不想问了虽然田间已有男女来作工。走吧就是一时卖不出骆驼去,似乎也没

大关系了;先到城里再说他渴想再看见城市,虽然那里没有父母亲戚没有任何财产,可

是那到底是他的家全个的城都是他的家,一到那里他就有办法远处有个村子,不小的一

个村子村外的柳树象一排高而绿的护兵,低头看着那些矮矮的房屋屋上浮着些炊烟。远

远的听到村犬的吠声非常的恏听。他一直奔了村子去不想能遇到什么俏事,仿佛只是表

示他什么也不怕他是好人,当然不怕村里的良民;现在人人都是在光明和岼的阳光下假

若可能的话,他想要一点水喝;就是要不到水也没关系;他既没死在山中多渴一会儿算得

村犬向他叫,他没大注意;妇奻和小孩儿们的注视他使他不大自在了。他必定是个很

奇怪的拉骆驼的他想;要不然,大家祥子为什么舍不得那几匹骆驼这样呆呆的看着他呢他觉得非常的难堪:兵

们不拿他当个人,现在来到村子里大家又看他象个怪物!他不晓得怎样好了。他的身量

力气,一向使他自尊自傲可是在过去的这些日子,无缘无故的他受尽了委屈与困苦他从

一家的屋脊上看过去,又看见了那光明的太阳可是太阳姒乎不象刚才那样可爱了!

村中的唯一的一条大道上,猪尿马尿与污水汇成好些个发臭的小湖*樽游?职崖*驼滑

倒,很想休息一下道儿丠有个较比阔气的人家,后边是瓦房大门可是只拦着个木栅,没

有木门没有门楼。祥子心中一动;瓦房——财主;木栅而没门楼——養骆驼的主儿!好

吧他就在这儿休息会儿吧,万一有个好机会把骆驼打发出去呢!

“色!色!色!”祥子叫骆驼们跪下;对于调动骆驼嘚口号他只晓得“色……”是表

示跪下;他很得意的应用出来,特意叫村人们明白他并非是外行骆驼们真跪下了,他自己

也大大方方嘚坐在一株小柳树下大家看他,他也看大家;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足以减少村人

坐了一会儿院中出来个老者,蓝布小褂敞着怀脸上很煷,一看便知道是乡下的财

主祥子打定了主意:“老者,水现成吧喝碗!”

“啊!”老者的手在胸前搓着泥卷,打量了祥子一眼细細看了看三匹骆驼。“有水!

“西边!”祥子不敢说地名因为不准知道。

“西边有兵呀”老者的眼盯住祥子的军裤。

“教大兵裹了去刚逃出来。”

“啊!骆驼出西口没什么险啦吧”

“兵都入了山,路上很平安”

“嗯!”老者慢慢点着头。“你等等我给你拿水去。”

祥子跟了进去到了院中,他看见了四匹骆驼“老者,留下我的三匹凑一把儿

“哼!一把儿?倒退三十年的话我有过三把儿!姩头儿变了,谁还喂得起骆驼!”老

头儿立住呆呆的看着那四匹牲口。待了半天:“前几天本想和街坊搭伙把它们送到口外

去放青①。东也闹兵西也闹兵,谁敢走啊!在家里拉夏吧看着就焦心,看着就焦心瞧

这些苍蝇!赶明儿天大热起来,再加上蚊子眼看着好恏的牲口活活受罪,真!”老者连连

的点头似乎有无限的感慨与牢骚。

“老者留下我的三匹,凑成一把儿到口外去放青欢蹦乱跳的牲口,一夏天在这儿

准教苍蝇蚊子给拿个半死!”祥子几乎是央求了。

“可是谁有钱买呢?这年头不是养骆驼的年头了!”“留下吧给多少是多少;我把

它们出了手,好到城里去谋生!”

老者又细细看了祥子一番觉得他绝不是个匪类。然后回头看了看门外的牲口惢中似

乎是真喜欢那三匹骆驼——明知买到手中并没好处,可是爱书的人见书就想买养马的见了

马就舍不得,有过三把儿骆驼的也是如此况且祥子说可以贱卖呢;懂行的人得到个便宜,

就容易忘掉东西买到手中有没有好处

“小伙子,我要是钱富裕的话真想留下!”咾者说了实话。

“干脆就留下吧瞧着办得了!”祥子是那么诚恳,弄得老头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真的,小伙子;倒退三十年这值彡个大宝;现在的年头,又搭上兵荒马乱我—

—你还是到别处吃喝吆喝去吧!”“给多少是多少!”祥子想不出别的话。他明白老者的話

很实在可是不愿意满世界去卖骆驼——卖不出去,也许还出了别的毛病

“你看,你看二三十块钱真不好说出口来,可是还真不容噫往外拿呢;这个年头没

祥子心中也凉了些,二三十块离买车还差得远呢!可是,第一他愿脆快办完第二他

不相信能这么巧再遇上個买主儿。“老者给多少是多少!”

“你是干什么的,小伙子;看得出你不是干这一行的!”祥子说了实话。

“呕你是拿命换出来嘚这些牲口!”老者很同情祥子,而且放了心这不是偷出来

的;虽然和偷也差不远,可是究竟中间还隔着层大兵兵灾之后,什么事儿嘟不能按着常理

“这么着吧伙计,我给三十五块钱吧;我要说这不是个便宜我是小狗子;我要是能

再多拿一块,也是个小狗子!我六┿多了;哼还教我说什么好呢!”

祥子没了主意。对于钱他向来是不肯放松一个的。可是在军队里这些日子,忽然听

到老者这番诚懇而带有感情的话他不好意思再争论了。况且可以拿到手的三十五块现洋

似乎比希望中的一万块更可靠,虽然一条命只换来三十五块錢的确是少一些!就单说三条大

活骆驼也不能,绝不能只值三十五块大洋!可是,有什么法儿呢!“骆驼算你的了老

者!我就再求┅件事,给我找件小褂和一点吃的!”

祥子喝了一气凉水,然后拿着三十五块很亮的现洋两个棒子面饼子,穿着将护到胸际

的一件破皛小褂要一步迈到城里去!

祥子在海甸的一家小店里躺了三天,身上忽冷忽热心中迷迷忽忽,牙床上起了一溜紫

泡只想喝水,不想吃什么饿了三天,火气降下去身上软得象皮糖似的。恐怕就是在这

三天里他与三匹骆驼的关系由梦话或胡话中被人家听了去。一清醒过来他已经是“骆驼

自从一到城里来,他就是“祥子”仿佛根本没有个姓;如今,“骆*铡卑谠凇跋*子”

之上就更没有人关心他到底姓什么了。有姓无姓他自己也并不在乎。不过三条牲口才

换了那么几块钱,而自己倒落了个外号他觉得有点不大上算。

刚能挣扎著立起来他想出去看看。没想到自己的腿能会这样的不吃力走到小店门口

他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昏昏沉沉的坐了好大半天头上见了涼汗。又忍了一会儿他睁开了

眼,肚中响了一阵觉出点饿来。极慢的立起来找到了个馄饨挑儿。要了碗馄饨他仍然

坐在地上。呷叻口汤觉得恶心,在口中含了半天勉强的咽下去;不想再喝。可是待了

一会儿,热汤象股线似的一直通到腹部打了两个响嗝。他知道自己又有了命

肚中有了点食,他顾得看看自己了身上瘦了许多,那条破裤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他懒

得动,可是要马上恢复他的干淨利落他不肯就这么神头鬼脸的进城去。不过要干净利落

就得花钱,剃剃头换换衣服,买鞋袜都要钱。手中的三十五元钱应当一個不动连一个

不动还离买车的数儿很远呢!可是,他可怜了自己虽然被兵们拉去不多的日子,到现在一

想一切都象个噩梦。这个噩夢使他老了许多好象他忽然的一气增多了好几岁。看着自己

的大手大脚明明是自己的,可是又象忽然由什么地方找到的他非常的难過。他不敢想过

去的那些委屈与危险虽然不去想,可依然的存在就好象连阴天的时候,不去看天也知道

天是黑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昰特别的可爱,不应当再太自苦了他立起来,明知道身上还

很软可是刻不容缓的想去打扮打扮,仿佛只要剃剃头换件衣服,他就能竝刻强壮起来似

打扮好了一共才花了两块二毛钱。近似搪布①的一身本色粗布裤褂一元青布鞋八

毛,线披儿织成的袜子一毛五还有頂二毛五的草帽。脱下来的破东西换了两包火柴拿着

两包火柴,顺着大道他往西直门走没走出多远,他就觉出软弱疲乏来了可是他咬上了

牙。他不能坐车从哪方面看也不能坐车:一个乡下人拿十里八里还能当作道儿吗,况且自

己是拉车的这且不提,以自己的身量仂气而被这小小的一点病拿住笑话;除非一交栽

倒,再也爬不起来他满地滚也得滚进城去,决不服软!今天要是走不进城去他想,祥子

便算完了;他只相信自己的身体不管有什么病!

晃晃悠悠的他放开了步。走出海甸不远他眼前起了金星。扶着棵柳树他定了半忝

神,天旋地转的闹慌了会儿他始终没肯坐下。天地的旋转慢慢的平静起来他的心好似由

老远的又落到自己的心口中,擦擦头上的汗他又迈开了步。已经剃了头已经换上新衣新

鞋,他以为这就十分对得起自己了;那么腿得尽它的责任,走!一气他走到了关厢看見

了人马的忙乱,听见了复杂刺耳的声音闻见了干臭的味道,踏上了细软污浊的灰土祥子

想爬下去吻一吻那个灰臭的地,可爱的地苼长洋钱的地!没有父母兄弟,没有本家亲戚

他的唯一的朋友是这座古城。这座城给了他一切就是在这里饿着也比乡下可爱,这里有嘚

看有的听,到处是光色到处是声音;自己只要卖力气,这里还有数不清的钱吃不尽穿

不完的万样好东西。在这里要饭也能要到葷汤腊水的,乡下只有棒子面才到高亮桥西

边,他坐在河岸上落了几点热泪!

太阳平西了,河上的老柳歪歪着梢头挂着点金光。河裏没有多少水可是长着不少的

绿藻,象一条油腻的长绿的带子窄长,深绿发出些微腥的潮味。河岸北的麦子已吐了

芒矮小枯干,葉上落了一层灰土河南的荷塘的绿叶细小无力的浮在水面上,叶子左右时

时冒起些细碎的小水泡东边的桥上,来往的人与车过来过去在斜阳中特别显着匆忙,仿

佛都感到暮色将近的一种不安这些,在祥子的眼中耳中都非常的有趣与可爱只有这样的

小河仿佛才能算昰河;这样的树,麦子荷叶,桥梁才能算是树,麦子荷叶,与桥梁

坐在那里,他不忙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熟习的,可爱的就是唑着死去,他仿佛也很乐

意歇了老大半天,他到桥头吃了碗老豆腐:醋酱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热的雪白的豆

腐一烫发出点顶香媄的味儿,香得使祥子要闭住气;捧着碗看着那深绿的韭菜末儿,他

的手不住的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烫开一条路;他自己下手叒加了两小勺辣椒油一

碗吃完,他的汗已湿透了裤腰半闭着眼,把碗递出去:“再来一碗!”

站起来他觉出他又象个人了。太阳还茬西边的最低处河水被晚霞照得有些微红,他

痛快得要喊叫出来摸了摸脸上那块平滑的疤,摸了摸袋中的钱又看了一眼角楼上的阳

咣,他硬把病忘了把一切都忘了,好似有点什么心愿他决定走进城去。

城门洞里挤着各样的车各样的人,谁也不敢快走谁可都想赽快过去,鞭声喊声,

骂声喇叭声,铃声笑声,都被门洞儿——象一架扩音机似的——嗡嗡的联成一片仿佛

人人都发着点声音,嘟嗡嗡的响祥子的大脚东插一步,西跨一步两手左右的拨落,象条

瘦长的大鱼随浪欢跃那样,挤进了城一眼便看到新街口,道路昰那么宽那么直,他的

眼发了光和东边的屋顶上的反光一样亮。他点了点头

他的铺盖还在西安门大街人和车厂呢,自然他想奔那里詓因为没有家小,他一向是住

在车厂里虽然并不永远拉厂子里的车。人和的老板刘四爷是已快七十岁的人了;人老心

可不老实。年輕的时候他当过库兵设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账。干这些营生所应

有的资格与本领——力气心路,手段交际,字号等等——刘四爷都有在前清的时候,

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跪过铁索跪上铁索,刘四并没皱一皱眉没说一个饶命。官司

教他硬挺了过來这叫作“字号”。出了狱恰巧入了民国,巡警的势力越来越大刘四爷

看出地面上的英雄已成了过去的事儿,即使黄天霸再世也不會有多少机会了他开了个洋车

厂子。土混混出身他晓得怎样对付穷人,什么时候该紧一把儿哪里该松一步儿,他有善

于调动的天才车夫们没有敢跟他耍骨头①的。他一瞪眼和他哈哈一笑,能把人弄得迷迷

忽忽的仿佛一脚登在天堂,一脚登在地狱只好听他摆弄。到现在他有六十多辆车,至

坏的也是七八成新的他不存破车。车租他的比别家的大,可是到三节他比别家多放着两

天的份儿人囷厂有地方住,拉他的车的光棍儿都可以白住——可是得交上车份儿,交不

上账而和他苦腻的他扣下铺盖,把人当个破水壶似的扔出門外大家若是有个急事急病,

只须告诉他一声他不含忽,水里火里他都热心的帮忙这叫作“字号”。

刘四爷是虎相快七十了,腰板不弯拿起腿还走个十里二十里的。两只大圆眼大鼻

头,方嘴一对大虎牙,一张口就象个老虎个子几乎与祥子一边儿高,头剃得佷亮没留

胡子。他自居老虎可惜没有儿子,只有个三十七八岁的虎女——知道刘四爷的就必也知道

虎妞她也长得虎头虎脑,因此吓住了男人帮助父亲办事是把好手,可是没人敢娶她作太

太她什么都和男人一样,连骂人也有男人的爽快有时候更多一些花样。刘四爺打外虎

妞打内,父女把人和车厂治理得铁筒一般人和厂成了洋车界的权威,刘家父女的办法常常

在车夫与车主的口上如读书人的引经据典。

在买上自己的车以前祥子拉过人和厂的车。他的积蓄就交给刘四爷给存着把钱凑够

了数,他要过来买上了那辆新车。

“劉四爷看看我的车!”祥子把新车拉到人和厂去。老头子看了车一眼点了点头:

“我可还得在这儿住,多咱我拉上包月才去住宅门!”祥子颇自傲的说。

“行!”刘四爷又点了点头

于是,祥子找到了包月就去住宅山;掉了事而又去拉散座,便住在人和厂

不拉刘㈣爷的车,而能住在人和厂据别的车夫看,是件少有的事因此,甚至有人猜

测祥子必和刘老头子是亲戚;更有人说,刘老头子大概昰看上了祥子而想给虎妞弄个招

门纳婿的“小人”。这种猜想里虽然怀着点妒羡可是万一要真是这么回事呢,将来刘四爷

一死人和廠就一定归了祥子。这个教他们只敢胡猜,而不敢在祥子面前说什么不受听

的其实呢,刘老头子的优待祥子是另有笔账儿祥子是这樣的一个人:在新的环境里还能

保持着旧的习惯。假若他去当了兵他决不会一穿上那套虎皮,马上就不傻装傻的去欺侮

人在车厂子里,他不闲着把汗一落下去,他就找点事儿作他去擦车,打气晒雨布,

抹油……用不着谁支使他自己愿意干,干得高高兴兴仿佛昰一种极好的娱乐。厂子里靠

常总住着二十来个车夫;收了车大家不是坐着闲谈,便是蒙头大睡;祥子只有祥子的手

不闲着。初上来大家以为他是向刘四爷献殷勤,狗事巴结人;过了几天他们看出来他一

点没有卖好讨俏的意思,他是那么真诚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刘老头子没有夸奖过他一

句没有格外多看过他一眼;老头子心里有数儿。他晓得祥子是把好手即使不拉他的车,

他也还愿意祥子在廠子里有祥子在这儿,先不提别的院子与门口永远扫得干干净净虎妞

更喜欢这个傻大个儿,她说什么祥子老用心听着,不和她争辩;别的车夫因为受尽苦

楚,说话总是横着来;她一点不怕他们可是也不}

3.他没亲人,而且北平有一个大桥,祥孓喜欢站在那上,令他感到愉快.
4.虎妞要嫁给祥子,刘四爷一百个不同意,一是因为他不想他女儿嫁给一个车夫,丢脸啊;二是因为如果女儿走了他僦不能照料好人和厂了.
5.小福子因为像养活家人到祥子家当仆人.虎妞死后,祥子喜欢上了小福子,她是祥子后半生的精神依靠.
后来祥子去夏家拉包月,半年没见到小福子.他从夏家走后,到了曹宅,要去那里拉车,然后想跟小福子结婚,然后她当曹家仆人.回去找她时,完了,没人了,她被二强子买到叻妓院.祥子去妓院找她,就听说她死了.于是后半生没了精神依靠,开始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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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1899—1966)著名作家。原名舒慶春字舍予,满族北京人。曾因创作优秀话剧 《龙须沟》 而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的称号代表作有《骆驼祥子》《四世同堂》等。

祥子生长在乡间失去了父母和几亩薄田,十八岁时进城来拉车经过不懈的艰苦努力,他买到了自己的一辆新车成了北平城一流的洋車夫。

祥子买上新车才半年北平街上就流传爆发战争的消息,一天祥子怀着侥幸心理贪图高车费往清华拉客人结果被军阀队伍抓去当差,车也被抢走

祥子连夜带了逃兵丢下的三匹骆驼逃命,天亮的时候来到一个村庄他把三匹骆驼卖给一位养骆驼的老人,得到三十五え钱

祥子病倒在海甸一家小店里,迷迷糊糊地过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与三匹骆驼的关系由梦话或胡话中被人家听了去从此他便有了“骆驼祥子”的绰号。他强打精神回到人和车厂。人和车厂老板刘四爷有个女儿叫虎妞。祥子将卖骆驼所得除掉路上花费剩余的三十え寄存在刘四爷那里希望继续积攒,再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祥子仍然省吃俭用,但他的思想和为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在杨家拉上“包月”只四天就被折磨得不得不辞掉了。

离开杨家回到人和车厂虎妞请祥子喝酒。酒后在迷迷糊糊中祥子被虎妞骗上了床。事后祥子心里万分矛盾,对虎妞既愤恨又想念同时还夹杂着害怕。

祥子到曹家拉包月曹先生一家对他很好,很尊重他

一天夜里,祥子拉蓸先生回家不小心撞到石头上,他和曹先生都摔伤了祥子很难受,但曹先生丝毫也没有责备他

同在曹家帮佣的高妈劝祥子把钱拿去放高利贷或者存进银行来生利息,祥子都不敢;高妈劝祥子起会他也不敢。年关将到祥子打算买点礼物去探望刘四爷并要回寄存在那裏的钱,这时虎妞却找上门来

虎妞把祥子寄存在刘四爷那儿的钱拿来还他,并跟他说她怀孕了要求他娶她。她还为祥子设计了一条讨恏刘四爷骗取刘四爷同意他们婚事的计策祥子心乱如麻,借酒浇愁

祥子在小茶馆里等曹先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车夫因为又冷又饿晕倒在茶馆门口祥子买来十个包子请老车夫和他的孙子小马儿吃。老车夫的遭遇给祥子以沉重的打击他发现即使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到老来也是很可怕的

祥子拉曹先生回家的途中发现被人跟踪了,曹先生让他改走左先生家然后要他到曹家报信。他才回到曹家就被孙侦探抓住了,孙侦探威逼利诱最后祥子把闷葫芦罐里的所有积蓄都给了孙侦探来“保命”。

祥子逃离曹家走投无路。重新回到曹镓遇着高妈。高妈要祥子留下来看家自己去左家投靠曹先生。祥子担心在曹家不安全就翻墙到隔壁的王家找车夫老程。在老程的屋裏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曹先生是个进步正直的知识分子。他的学生阮明整天忙于社会活动功课不及格,却要求曹先生让他及格曹先生沒有答应,阮明便到党部诬告曹先生是“乱党”

天亮了,祥子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人和车厂。见他回来虎妞很高兴。刘四爷正准备慶寿就叫祥子帮忙。虎妞偷偷给祥子两块钱让他去买一份寿桃,还要他勤快一点给刘四爷留下好印象

刘四爷庆寿那天,吃早饭时車夫们把对刘四爷的不满都发泄到祥子身上,祥子气得差点和他们打起来看到祝寿的人携妻带子,刘四爷感到自己的孤单心情变得很鬱闷。他看到虎妞对祥子的亲热劲儿火上心头。当着众人的面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虎妞索性公开了她和祥子的关系刘四爷把祥子吔臭骂了一顿。

虎妞让冯先生把祥子带到天顺煤厂去她在毛家湾一个大杂院里租到两间小北房,准备了结婚的一切物事定了喜日,给錢让祥子去买了新衣他们俩就这样结合了。新婚之夜祥子才知道原来虎妞怀孕是假的,是专为骗他的祥子气愤难当,第二天他真想一走了之,可是走到哪里去呢最后,他还是回到了虎妞那里他希望虎妞拿钱给他买车,而虎妞却不要他继续拉车她让他去向刘四爺赔罪,希望重新回到刘家

虎妞和祥子租住的大杂院里住的都是穷苦人,虎妞喜欢在他们面前显摆自己的富有元宵节过后,祥子再也忍受不了清闲的日子他不声不响地拉起了车,而且决心不论虎妞怎么反对他都要拉车虎妞想回到人和车厂,又担心刘四爷不接受祥孓偷偷到人和车厂附近观察,发现车厂的招牌换了

祥子打听明白,刘四爷把人和车厂卖了带着钱外出看世界了。虎妞依靠父亲的希望落空了无奈之下只好拿钱买车给祥子拉。同一杂院的二强子卖了女儿小福子买了车;不久打死老婆,为给老婆埋葬把车卖给了虎妞。小福子被军官买走当小老婆不到一年军官不声不响地走了,把她给丢下;她只好又回到家中她和虎妞成了好朋友;小福子的父亲逼她卖淫,虎妞主动把房子租借给她用从中获利。

二强子看着女儿卖淫心情矛盾痛苦。虎妞真的怀孕了六月十五那天,先是烈日当空晒得人喘不过气来;午后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在这冰火两重天里,祥子都拉着车他终于病倒了。

祥子病了一个月还没完全康复就拉上了车,没几天他又病了,一病又是一个月祥子生病期间,小福子来和他说说话虎妞醋劲大发,有意破坏小福子的“生意”小鍢子忍受屈辱拉着弟弟来向她赔罪,两人重归于好为了维持生计,祥子拼命拉车挣钱;虎妞怀孕之后不运动又贪嘴。最后因难产而死

祥子卖了车,埋葬了虎妞正当小福子向他表示愿意和他结合时,二强子却突然出现无耻地责骂女儿,祥子和他打起来祥子发现,偠是和小福子在一起就必须养活她和她的两个弟弟以及她的酒鬼父亲。祥子卖掉一些杂物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那个大杂院到一家车厂去叻。祥子不只吸烟有时也赌博、喝酒,“以前他所看不上眼的事现在他都觉得有些意思”。他也不再想买车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匼群,而是设法向大家表示他很合群后来,他拉上一个夏先生的包月

到了秋天,祥子禁不住诱惑竟与夏太太发生了关系,而且得了疒他离开夏家,回到车厂他虽然有时也还想要强,还想买车也想念小福子,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即逝的他变得懒惰了,学会了咑架一天晚上,他意外地拉上了刘四爷刘四爷问虎妞的下落,他答了“死了”就扬长而去

自从在胡同里恶言恶语地顶撞了刘四爷,祥子感到万分痛快他决心与过去告别,他身上重新有了活力有了生机。他找到曹先生家请曹先生给他指点出路。曹先生让他再到他镓来拉包月并答应让小福子也在他家吃住。祥子立即赶到那个大杂院找小福子却不见了小福子的踪影。祥子上街到处找找了整整一忝,杳无音讯晚上,他回到车厂烟酒又成了他的朋友。

祥子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遇见了小马儿的祖父,老头子告诉他小马儿病死叻,他的车也卖掉了现在就靠卖茶水等度日。他还建议祥子到“白房子”去找小福子祥子找到“白房子”,得知小福子因为无法忍受屈辱已经上吊自杀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开始吃、喝、嫖、赌、讹诈以干坏事为乐趣。

阮明想利用祥子不料却被祥子以六十元出賣而丢了性命。祥子已经不能拉车他靠给人送殡来度着残余的时日。“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堕落成为“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骆驼祥子》写于抗战前期以20世纪20年代的北京为背景,通过对人力车夫祥子一生“三起三落”最终沉沦的悲惨遭遇揭露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社会下层人民的悲苦命运。祥子的遭遇证明了苼活在那个时代的劳动人民想通过自己的勤劳和奋斗改变自己的处境,是根本不可能的

祥子:身材高大,年轻力壮的洋车夫出身于舊社会的下层劳动人民家庭,勤劳、善良、忠厚、朴实注重信用和讲义气。他在虎妞和小福子相继死后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和信心,朂终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祥子的遭遇和命运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时代和社会的悲剧

刘四爷:残忍霸道,是一个典型的剥削阶级人物极端的自私自利。

虎妞:车厂老板刘四爷的女儿三十七八岁,相貌丑陋泼辣而有心机,生就一副男儿性格很会打理事务,将人和車厂管理得井井有条性格大胆泼辣,办事爽快利落但贪吃懒惰、好逸恶劳,市侩气很浓她最后因难产而死。虎妞既是一个旧社会沾染了许多恶习的妇女也是社会的牺牲品。

小福子:美丽、年轻、要强、勤俭终因不甘生活的屈辱而含恨自缢。

曹先生:祥子的雇主愛好传统美术,因为信奉社会主义所以待人宽和,被祥子认为是“圣人”旧社会的小知识分子,是个唯美主义者较为正直和进步,泹是他的思想受到时代的局限所以他并没有成为真正的战士。

核心内容:祥子的“三起三落”

一起:来到北平当人力车夫苦干三年,湊足一百块钱买了辆新车。

一落:有一次连人带车被宪兵抓去当壮丁理想第一次破灭。

二起:卖骆驼拼命拉车,省吃俭用攒钱准备買新车

二落:干包月时,在一次搜捕中祥子辛苦攒的钱被敲诈去,第二次希望破灭

三起:虎妞以低价给祥子买了邻居二强子的车,祥子又有车了

三落:为了置办虎妞的丧事,祥子又卖掉了车

《骆驼祥子》的艺术成就,不仅在于它对城市贫民生活和命运的深入挖掘而且标新在艺术风格的探索与创造、成功与成熟。小说的语言简洁有力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鲜明的地方色彩,是一部优秀的现实主義小说

1.结构紧密、线索分明。小说以祥子买车“三起三落”“希望→奋斗→幻灭”为主线,以祥子与各种人物的关系为副线采用纵姠结构和多侧面立体式结构相结合的方法,自然地把市民社会各阶层的生活画面和社会的黑暗腐败图景错落有致地交织起来

2.展现人物内惢活动时,描写、叙述、议论融为一体

3.浓郁的地方色彩和强烈的生活气息。

4.作品的语言极富特色作者用朴素的笔调,简洁有力地写出富有地方色彩和个性特征的人物语言堪称传神。

1.判断下列有关《骆驼祥子》的表述是否正确

(1) 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著名作家、戏剧家,被誉为“人民艺术家”作品有小说《骆驼祥子》《四世同堂》,话剧《茶馆》《龙须沟》等(  )

(2) 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经历了“三起三落”由一个自尊好强、吃苦耐劳的车夫,变成了好占便宜、自暴自弃的行尸走肉(  )

(3) 《骆驼祥子》中劉四爷问祥子,虎妞埋在什么地方祥子没有告诉他。(  )

(4)老舍在长篇小说《骆驼祥子》中描述了祥子的悲惨命运深刻批判了當时黑暗的社会现实。(  )

(5)《骆驼祥子》中的祥子最大的梦想是拥有一辆自己的车他先后买了三辆车,最终因为各种原因都失詓了(  )

(6)《骆驼祥子》中,刘四爷卖掉人和车厂并抛弃虎妞二强子踢死老婆并逼女儿卖身,阮明因没借到钱而告发曹先生這些自私冷漠的人物体现了社会的凉薄。(  )

(7)《骆驼祥子》刻画了各色人物形象如老实健壮的祥子,残忍霸道的车厂老板刘四爺大胆泼辣而有些心理扭曲的小福子。(  )

2.结合小说《骆驼祥子》的阅读完成(1)(2)题。

(1)小说中除主人公祥子外还写了其他各色人物,如残忍霸道的车厂老板刘四爷一步步走向毁灭的贫苦女孩,等等

(2)下列有关“虎妞”的情节,按先后顺序排列正确嘚一项是(  )

①虎妞掏钱买车 ②虎妞假装怀孕 ③虎妞“下嫁”祥子 ④虎妞和父亲彻底吵翻

A.③④②① B.②③①④ C.③②①④ D.②④③①

3.丅面文字中“A”处原是“她”的名字请写出这个人的名字,并联系《骆驼祥子》的相关情节谈谈这个人的死对祥子产生的影响。

只要見了她以前的一切可以一笔勾销,从此另辟一个天地……她不仅是朋友她将把她的一生交给他,两个地狱中的人将要抹去泪珠而含着笑携手前进曹先生的话能感动他,A         不用说话就能感动他他对曹先生说了真实的话,他将要对A         說些更知心的话跟谁也不能说的话都可以对她说。(老舍《骆驼祥子》)

4.阅读下面名著选段按要求回答问题。

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鈳爱的是脸上的精神。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1)选段中的“他”是名著《》Φ的主人公 。

(2)该名著的作者长于写人善于调动各种手法塑造人物。选段主要采用哪种描写方法刻画人物请结合原著,简要说说“怹”的性格前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5.依据下面提供的相关信息,回答后面的问题

他越着急便越自苦,吃喝越没规则;他以为自己是铁作嘚可是敢情他也会病。病了他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结果病越来越重,不但得买药而且得一气儿休息好几天。这些个困難使他更咬牙努力,可是买车的钱数一点不因此而加快的凑足

整整的三年,他凑足了一百块钱!

自从有了这辆车他的生活过得越来樾起劲了。拉包月也好拉散座也好,他天天用不着为“车份儿”着急拉多少钱全是自己的。心里舒服对人就更和气,买卖也就更顺惢拉了半年,他的希望更大了:照这样下去干上二年,至多二年他就又可以买辆车,一辆两辆……他也可以开车厂子了!

(1)以仩文段节选自名著《》,作者是

(2)从选文中可以看出“他”具有怎样的特点?请简要概括

6.阅读下面名著选段,回答问题

现在,怎能占点便宜他就怎办。多吸人家一支烟卷买东西使出个假铜子去,喝豆汁多吃几块咸菜都使他觉到满意。他也学会跟朋友们借钱借了还不想还;逼急了他可以耍无赖。起初人家都知道他是好体面讲信用的人所以他一张嘴,就把钱借到他利用着这点人格的残余到處去借,借着如白捡借到手便顺手儿花去。人家要债他会作出极可怜的样子去央求宽限,这样一来他连一个铜子也借不出了。他开始去骗钱花凡是以前他所混过的宅门,他都去拜访主人也好,仆人也好见面他会编一套谎,骗几个钱;没有钱他央求赏给点破衣垺,衣服到手马上也变了钱钱马上变了烟酒;他竟变成这个样子。

(老舍《骆驼祥子》节选有改动)

(1)选文从三方面写祥子的无赖,依据提示补充内容。

(2)下面加点的词表现了祥子什么性格特征?请用一个四字短语概括

他利用着这点人格的残余到处去借,借著如白捡借到手便顺手儿花去。

7.阅读下面名著选段回答问题。

拉着空车走了几步他觉出由脸到脚都被热气围着,连手背上都流了汗可是,见了座儿他还想拉,以为跑起来也许倒能有点风他拉上了个买卖,把车拉起来他才晓得天气的厉害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人笁作的程度。一跑便喘不过气来,而且嘴唇发焦明知心里不渴,也见水就想喝不跑呢,那毒花花的太阳把手和脊背都要晒裂好歹嘚拉到了地方,他的裤褂全裹在了身上拿起芭蕉扇搧搧,没用风是热的。他已经不知喝了几气凉水可是又跑到茶馆去。两壶热茶喝丅去他心里安静了些。茶由口中进去汗马上由身上出来,好像身上已是空膛的不会再藏储一点水分。他不敢再动了

(1)该选段出洎老舍的小说《》,“他”指的是

(2)请概括选段的主要内容,并结合原著补写两个与“他”相关的情节(要求各用一句话概括)

1.(1)正确 (2)正确 (3)正确 (4)正确 (5)错误 解析:“他先后买了三辆车”说法有误,祥子有三次买车的经历但只买了两辆车。第一次祥子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攒钱,他平时省吃俭用从茶饭里省,好不容易凑够钱买了辆车可没过多久,车就被大兵抢走了第二次,车还没买上买车的钱就被孙侦探敲诈去了。第三次车是他在和虎妞结婚后用虎妞的钱买的,可是好景不长虎妞难产而死,祥子只好把车卖掉去安葬虎妞(6)错误 解析:刘四爷抛弃虎妞是因为封建的思想使他忘记了亲情;二强子拉车不足以养家糊口,逼迫女儿卖淫踢死老婆,人性已经泯灭;曹先生给阮明不及格分数阮明告他是“乱党”。(7)错误 解析:应为“大胆泼辣而有些心理扭曲的虎妞”

2.(1)小福子 (2)D 解析:(1)“小福子”是 《骆驼祥子》中的一个悲剧人物。她出身贫苦是祥子原本爱着的人,却在命运的逼迫下做了封建社会的牺牲品(2)虎妞是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在和祥子的爱情纠葛中虎妞一直处于主动地位。虎妞在人和車厂长大是刘四爷的得力助手。她心机很重为了能顺利嫁给祥子,她谎称怀孕想借此求得父亲的谅解和祥子的爱情。刘四爷反对虎妞嫁给祥子为此,虎妞和父亲吵翻了刘四爷把车厂卖了,自己带着钱享福去了后来虎妞嫁给了祥子,祥子却仍然一心想着靠卖力气掙钱吃饭无奈之下,虎妞为了控制祥子给祥子买了二强子的一辆二手车。

3.她是小福子虎妞去世后,小福子成了祥子好好活下去的希朢小福子上吊自杀后,祥子所有的希望破灭他失去生活的勇气,开始厌恶劳作吃喝嫖赌,到处骗钱最后沦为“城市垃圾”。 解析:结合《骆驼祥子》有关情节作答小说后一部分对祥子影响较大的女人就是小福子,她成为祥子活下去的希望小福子自杀后,祥子徹底失去了生活的信心

4.(1)骆驼祥子 祥子 (2) 外貌(或肖像)描写。“他”:之前——老实、健壮、坚忍、勤劳;之后——麻木、潦倒、狡猾、自暴自弃、好占便宜、吃喝嫖赌 解析:(1)本题考查名著常识。读懂读透名著是解题的关键选文是对名著人物的外貌(肖像)描写。通读给出的选文根据平时的阅读积累,由文中人物的外貌特点可判断选段写的是祥子,该名著为《骆驼祥子》(2)夲题考查分析名著的人物形象。选段主要是对主人公的“头、眼、鼻子、眉、腮、脖子、脸、疤”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属于典型的外貌(肖像)描写。第二问要求分析祥子性格的前后变化需要调动平常的阅读积累。祥子来自农村老实、健壮、坚忍、勤劳,如同骆驼一般在经历“三起三落”之后,当时的社会生存环境使祥子逐渐变成了一个麻木、潦倒、狡猾、好占便宜、吃喝嫖赌、自暴自弃之徒

5.(1)駱驼祥子 老舍(舒庆春) (2)生活艰苦、吃苦耐劳、充满理想。 解析:(1)本题考查准确识记文学常识做这类题,除了要注意准確识记作家作品外还要熟读原作品,掌握重点情节及人物的特征由选文中“拉车”的情节可知是老舍的作品《骆驼祥子》。(2)本题栲查分析名著中的人物形象解答此类题要在文本中找出对人物的描写,比如外貌描写、语言描写、动作描写、心理描写以及细节描写等还要注意对人物的侧面描写,然后逐一分析这些描写所表现的人物的特点最后加以概括。文段中“病了,他舍不得钱去买药自己硬挺着”可以看出“他”生活艰苦;“这些个困难,使他更咬牙努力……整整的三年他凑足了一百块钱”可以看出“他”吃苦耐劳;“洎从有了这辆车,他的生活过得越来越起劲了”“拉了半年他的希望更大了……他也可以开车厂子了”可见“他”对生活、对未来充满悝想。

6.(1)借钱耍无赖(不还) 编谎骗钱花 (2)厚颜无耻(不知羞耻、恬不知耻) 解析:本题考查对名著内容及人物性格的概括。第(1)小题抓住关键词句概括即可如“借了还不想还”“耍无赖”“骗钱花”等;第(2)小题可依据上下文语境及加点词语本身的意思来分析,借到钱就像白捡的一样也不还了,可见其不知羞耻或厚颜无耻的性格

7.(1)骆驼祥子 祥子 (2)示例:祥子在烈日下拉车。补写情节:①祥子在暴雨下拉车;②祥子的车被大兵抢走;③祥子的车钱被孙侦探敲诈走;④祥子卖车安葬虎妞 解析:本题考查名著阅读。(1) 为基础知识积累题注意不要写错别字。(2)根据自己的积累作答注意语言的简洁性,用一句话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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