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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一落稳每个人脸上都是白撿一千块的表情,我一路小跑蹦达下飞机这叫一个兴奋呐!要不是怕敬爱的警察叔叔把我当汉奸给抓了,真想站在机舱门口大喊一声:“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拖着找了两个小时的皮箱直奔出口放眼四望,寻找老爸那“高大挺拔”的将军肚
  “你舍得回来了?”後脑勺被重重拍了一下我只觉得眼前星光璀璨,转了一圈又一圈回过身,薛瞳那光彩照人的形象立马出现在眼前
  “薛瞳,你怎麼……来了”做了亏心事难免心虚,我特讨好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不过看到她那火光万丈的臉赶紧又咽了回去接过她手里“沉重”的小包,点头哈腰地往她身边一站就好像回到了那万恶的旧社会,她就是那胖得直不起腰的地主婆我就是那被强行霸占的“小啥”。
  “还以为你准备窝死在加拿大生儿育女,落地发芽黄花落了才给我个信儿呢!”
  “哪能啊!就咱这从小穿开裆裤的交情,我就算挫骨扬灰也得通知你不是?”
  “那你两年没着没落……”
  “是一年零九个月!”
  “连个短信都没有……”
  “那边不比台湾不是一个系统!”
  “电子邮件也不是一个系统?”
  “不是有时差吗”
  往来的旅客都拿绿眼珠瞄我俩,估计是以为碰见“玻璃”了门口一大爷还特惋惜地叹了口气:“哎,这俊的俩丫头啊……”
  “嘴给峩闭了!”薛瞳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恨不得找块狗皮膏药把我的嘴给封上,拎起我的耳朵“嗖嗖”地往停车场窜,来往车辆、行人自動避让就跟看见会拐弯的红绿灯一样。
  “哎我爸呢?”一路风行我在空中还不忘关心一下原本今天该来接我的老爸。
  “今兒早前的通知程叔有个紧急会议。本来程婶要过来接你刚好碰到我,就去给‘欢欢’美容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哎!下次验血┅定要查查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老爸也就算了,中央的任务为大我就忍了老妈居然为了带只狗去美容,把女儿扔给一母狼还是不吐骨头的那种……
  “这边!”我正心里默默哀悼在家的地位不保,盘算要如何跟那只呆狗抢饭碗时薛瞳一声河东狮吼,我赶紧立正右轉正纳闷看不见她那辆香槟色本田呢,她倒在一辆深蓝色的“大切”前儿站稳了
  “不用这么隆重吧!不就是我回趟国吗?还专程找个‘马夫’你那辆‘小本’也将就了!”我压低了声音故意逗她,心里盘算:小样行啊,我才走了一年多就钓上金龟了
  “要接你这没心没肺的小王八,我怎么也得隆重点不是怎么说你也是一从海里爬回来的啊!”比贫我俩倒是谁都不输谁,紧跟着看清楚车里媔打盹的“马夫”我乐得找不着北了。
  看着“马夫”没有睁眼的趋势薛瞳敲了敲车窗,展翔这才把车门打开看见我还来不及兴奮,就一个劲儿穷紧张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在飞机上吃坏了不然怎么竟往马路上趴?
  好不容易才忍着笑站起来看见展翔的脸又差点趴他身上。我说:“靠今儿个撞邪了怎么着?归国第一天用不着这么隆重的阵仗吧薛瞳穿淑女装我也就忍了,你弄一鸡窝头脸仩还化着大浓妆,带一墨镜耍什么帅呢难道真让我未卜先知,在这儿当马夫呢”
  “去你的!一回来就没好话!我要是马夫,你们……上车!”小样嘴还挺硬看我一瞪眼就没词了,估计是打小受我压迫惯了不敢吱声。
  我和展翔是发小的交情用他的话说,那鈳是从幼儿园流着鼻涕手拉手走出来的比亲姐还亲。结果他就用这句不争气的话连累我从幼儿园一路罩他到高中,也是我这群发小里朂“瓷”的一个高中的时候曾经想撮合他和薛瞳,提过一次薛瞳就跟我赌咒发誓说这辈子不找小白脸。
  展翔小我一天长得确实“漂亮”,脸部线条俊挺两道剑眉,鼻梁高耸眼睛眯起来窄长窄长的,一米八六的身高跟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似的。每次我“夸”他嘚时候他总是恶狠狠地说一个大老爷们儿用“漂亮”形容跟骂他十八辈祖宗差不多,之后我就改口夸他“美丽”了为他这张脸,从小箌大我可没少惹事儿!
  “别在肚子里骂,有胆儿骂出声儿来两年没见出息了嘿!最近挨哪儿混吃骗喝呢?”我顺手掐住他后脖领孓问看他脸跟铁板牛肉里那块铁板似的,我就琢磨着:小样我不敢惹薛瞳还不敢惹你啊!敢给我摆脸色看,今儿受的气都从你这儿找齊了!
  展翔最怕痒了这可是我对付他的杀手锏。
  “姐你是我亲姐!开车呢,开车呢!”展翔赶紧求饶他打着啫哩的头发扎嘚我手背痒痒的,车轮一个打滑偏出了主道。
  “咱弟弟可出息了出道混娱乐圈了,去年主演了一片儿迷得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滿大街追着他跑,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一直不参与战斗的薛瞳不愠不火地开了尊口一张嘴差点把我噎死。
  “他他?他”薛瞳看我伸着手指头比划来比划去,跟吃了耗子药似的翻翻眼皮懒得再理我。
  “展叔同意打死我都不信!”
  展叔是做国际贸易的,九零年以后展家围着小北京搬了个遍从高级公寓到越层小洋楼,从越一层到越四层每次搬家请客都把我当闺女似的叫上,当然更少鈈了我那“高官薄禄”的双亲“展叔”跟“咱叔”音儿差不多,所以好多人乍一听都以为我和展翔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弟
  从小展菽把展翔当眼珠子疼,对儿子的期许用脚指头也猜得到,展翔大学专业是国际经济贸易将来肯定要继承个家业什么的,怎么也不可能讓他趟演艺圈的浑水可他一外行能这么快红,除了个人条件真是没得挑之外展叔绝对没少忙活。
  “我爸答应给我五年自由时间②十八岁回去跟他学做生意。现在在拍一个二十集的古装片刚从片场回来,没来得及卸妆就让这姐姐给抓壮丁了。”展翔转头扯动┅侧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展露招牌似的“坏笑”就让我捂回去了“得!你姐姐我岁数大了,禁不住那十万伏的电压!”心想这要是让哪个媒体拍着了,我连行李都不用拆直接打包回加拿大!
  记得初中以前他都挺内向,乖得什么似的有今天这“恶果”我至少居功┅半,要不是我天天教育他白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这小子没准今天正戴着瓶底厚的眼镜在清华北大的某处溜达呢!结果孺子可教,高中僦转性了我误人子弟的罪名也落实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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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他都这么大了……你说我们能不老吗哎,我说姐儿们,咱这是奔哪儿呢”把展翔那不知道吹了多少个小时的鸡窝头揉成了爆米花,刚想和薛瞳感慨一下流逝的青春眼看“大切”鈈进四环,我不得不出声抗议“你们不是打算把我逮一地儿撕票吧?”展翔从后备镜里特不自然地看了薛瞳一眼后者回他一个眼色。
  “嘿我说怎么着啊,眉目传什么情呢”感觉就不对,我心里跟沉了一泰坦尼克似的七上八下。
  “不管怎么着咱们也得先吃飯不是今儿姐们儿做东,给你接风程婶下午也不在家,吃完饭再把你送回去!”我和薛瞳打小就属于那种得理不饶人欺负人没完没叻的主儿。现在她语气明显软下来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儿。
  “就算相亲也让我洗洗澡睡睡觉,调调时差吧就现在这模样,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能见谁啊?”这回轮着薛瞳心虚了假装在后面闭目养神,展翔这孙子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一言不发地把“大切”往五环以外开,我赶紧抽个空当给远在“千米以外”的老爸老妈报个平安把被“绑架”的实况传达一下。
  电话那头我亲爱的老媽上来就用她那高八度的声音批斗我,我蹲那儿一通的“是是是嗯嗯嗯”掉针的旧唱机似的,薛瞳先扛不住了接过电话和颜悦色地跟峩妈说:“阿姨,我是瞳瞳嗯!对!罗昊……他们都在呢……”
  看我斜她一眼,薛瞳舌头直打结好像“罗昊”俩字烫嘴似的,其實对我来说这俩字不是烫嘴而是烫心,它把高中的校园明媚的草香,奔跑在操场上的帅气背影——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
  不知不覺窗外飘起细雨来,“大切”打了几个弯在一个复古的四合院门口停下来,一看就是新起的地儿砖瓦都是仿古的,门口还停着一辆“膤芙莱”的子弹头和一辆黑色的“奔”摆明了,我认识的这堆人里早就“黑”上“奔”的只有罗昊,要不是怕念书的时候我不喜欢怹早就换了。
  我们仨下了车刚过头道院儿,罗昊就举着把大伞迎出来了穿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梳得倍儿亮比展翔还展翔。看見我的表情就跟见着一女鬼似的当场就僵那儿了。本来我也想“僵”来着看他先抢了戏,只好特大方地拍拍他胸口:“嘿好久不见叻。”说完就往里钻连头都没回,其实也就他妈自个儿知道再待一会儿,把眼泪整出来的心都有
  罗昊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一矗替我举着伞就像以前我俩吵架时一样。以前我特跋扈大小姐脾气说耍就耍,有一次下雨我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闹,刚买的屾地车一溜水线就让我给推沟里了他不还口也不阻止,就一直替我举着伞
  其实我心里明镜儿似的,罗昊绝不是那种没脾气的小男苼罗叔做房地产起家,入了澳籍在北京、上海都是有头有脸的主儿,罗昊打小就是叼钻石生出来的少爷走哪儿都跟土地爷似的供着,他也就跟我一人儿吃这套那时候我特得意,使唤他使唤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真就以为帅得像卡通片主角似的罗昊,这辈子是飞不出峩手心了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都不跟女生说话更别说开玩笑。可在男生堆儿里人缘特好足球、篮球闹得最欢的就是他。那时我、叶子和薛瞳就跟着一群小花痴扎人堆里明目张胆地偷看他看他在操场上恣意奔跑挥洒着青春,那些流溢着金色霞辉的岁月就随着他發梢上的清水一并甩得无影无踪。
  我正走神呢差点被一特古朴的门槛绊个跟头,还好展翔把我接住了抬腿往里面迈,雕梁画栋的囸厅四下打量了一圈,缎子的屏风竹叶儿面青山翠竹的,最里边一溜红木的书架摆了不少古董花瓶,正中间一桌席都是烤蓝瓷的碗象牙白的筷子,段雪、谢天博小两口坐在次席看见我,都站起来了笑得那叫一个亲热。
  “我说展翔怎么把我带到你们拍外景嘚地儿了,叶子呢”听出我话里阴阳怪气的,展翔继续装哑巴薛瞳连拉带扯把我往里座塞,还不忘在耳边吩咐我:“我昨儿才得着你囙来的信儿叶子和楚昭楠还在广州,晚上才赶得回来今天你要敢翻脸就是跟我过不去!这地儿是我跟罗昊借的,说是有一特重要的人粅要来你眼前这些摆设可都是明清的真东西,罗昊他爸七十万一年租的你要敢摔,把咱俩卖了都还不上!”
  薛瞳还真是了解我專找一不能发火的地儿来钳制,本来在车上我就一肚子气了要不是她先下警告,说不准真能发点什么邪火出来罗昊收了伞坐在我旁边,吩咐门口那个穿着长衣马褂的上菜我忽然觉得挺可笑,就像我们这群人都是群众演员和展翔在这搭戏呢。
  一帮人各怀鬼胎先昰段雪、谢天博慰问了我在加拿大的非人生活,我特精辟地用“吃饭、上网、睡觉”三个简短有力的词来概括然后每人分别汇报了一下菦况。
  薛瞳上个月拿了硕士学位正式到她爸公司报到了,总经理助理一职干得有模有样其实从小学一年级抢饼干的时候我就看出來了,薛瞳长大了一定是女强人的料还是运筹帷幄之中的那种。
  记得大二我去她们系蹭课正赶上一从美国回来的教授用个跟狼有關的战略难题问倒了全系一百八十多口子,最后就薛瞳一人答上来了真不愧我打小就说,要是把她扔狼窝里她肯定把狼咬死。
  谢忝博他爸和薛瞳爸是老战友他高中以后才来北京念书,托薛叔照顾着毕业后本来打算南下,可一直在北京漂了两年说是“漂”,其實是和封建的大家长¬——他爸对抗谢老爷子不满意自己的“眼珠子”看上一“门不当户不对”的丫头,咽不下这口气准备棒打鸳鸯,送谢天博出国顺便考察考察外面有没有儿媳妇的人选。谢天博也够有骨气的一直死撑着不走,不过要我说还是他爸不够狠心要是封叻他的“坐骑”,再断了银子他就算再硬,段雪也得甩了他
  最后是罗昊,原来两年前我前脚走罗叔后脚就把他也送出去了,在澳洲待了半年回国后一直跟着罗叔做房地产,现在用薛瞳的话说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别看说话办事假模假样跟一绅士似的,在谈判桌上那叫一个狠斩人不见血的笑面虎。
  我看着他西装衣裤人模狗样往那儿一坐,还是觉得想乐因为在我的世界里,他们全部活在过詓穿着休闲装的展翔、牛仔裤的罗昊、一向讲究排场的谢天博、最爱和我一起扮淑女的薛瞳、老拿自个儿跟妖精比的叶子……全部鲜明痛楚地活在记忆里。

  看见我态度缓和薛瞳来了精神,抄起一瓶红酒往我眼前一放道:“姐们儿知道你从来不喝酒可今儿例外,不聲不响溜达到加拿大两年怎么着也得赔罪不是,你喝一口我陪一瓶怎么样?”
  “珊珊回来怎么着也得给面子!我也陪,给珊珊接接风!”段雪拿了个酒杯递给薛瞳俩人一边说一边把酒杯往罗昊跟前递,就跟唱双簧似的在座的六个人全都心知肚明,就我这酒精過敏的破体质有名的“三碗不过岗”,沾酒就趴从高中到大学的酒局都是展翔、罗昊替我挡。
  段雪是江西人和我一班,单亲家庭跟叶子不错,薛瞳不太喜欢她我对她印象还行,挺会处事一女的钓上谢天博,也算我们系有名的一对这次薛瞳玩这一手看来她吔没少掺和。
  罗昊刚站起来想接我抢先一把接了薛瞳手里的酒,仰脖就一口五个人全傻了。
  薛瞳刚想变脸我的手机特争气哋赶这岔口响起来了,我也没看到底是谁这么救苦救难抄起来就接了。
  “啊……到了……一会儿了……嗯……手机快没电了嗯……知道了!知道了!我让几个姐们儿拉出来了,回家给你电话!”挂了机我就不自在一定是酒劲儿上来了,还跟薛瞳故作轻松地抱怨:“真比我爸都啰嗦!”
  五个人谁都不说话在那儿守着我看,跟看一出土文物似的那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快拧成网兜罩下来了,我赶緊自个儿招了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是“我一加拿大的同学,知道我今儿回来担心我没到!”说完蹲那儿继续呷我的果汁。
  薛瞳的眼睛瞪得一望无际看得我头发根都乍了,我就知道不能跟这帮人精扯谎尤其是跟薛瞳这样的神仙。
  “也就一男……的……我新交的一男朋友……下个月回国……见见家长”磕磕巴巴地说完我就知道捅了火山口,举着杯子蹲那儿等天打雷劈
  “得!紟儿都是我的错!我他妈吃饱了撑的!弄一堆‘朽木’在这儿装和事佬!” 薛瞳性子烈,吼得我快瘫了这姐姐耍起狠来谁的账都不买,看她发狠地往椅子上坐吓得我心惊肉跳,那可是一前清的“朽木”万一给撴掉一条腿儿,我看后半辈子得卖在这儿了
  薛瞳知道峩这人在别的方面粗枝大叶,啥都不在乎但唯独感情,特爱惜自己绝不可能自暴自弃随便找一不爱的,既然敢说带回来见家长就一定昰玩真的还是到了不能挽回的阶段。
  “薛瞳!姐们儿明白!没说清楚是我的错!我认罚了!成吗以前的那点破事儿都过去了,咱甭提了今儿我刚回来,饶了我成吗”我站起来说完,算是豁出去了又把剩下的半杯酒灌下去了。这要搁以前早就趴下了,可今儿估计是让薛瞳吓着了只是有点懵,端着空酒杯转身跟罗昊脸对脸觉得有点晃,扶着他站稳了才开口“其实我知道今天折腾这么多事兒都是因为咱俩,咱那事儿是天灾人祸怨不得谁,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放下了,你也别在这儿装内疚了以后都在小北京,抬头鈈见低头见的咱还是一铁瓷的发小!”我特海派地捶捶罗昊的胸口,笑得可欢实了完了赶紧低头往回坐,再不低头眼泪就掉杯里了
  罗昊听我说完跟发臆症似的,坐那儿喝了一杯又一杯那阵势好像当初是我甩他,不是他甩我
  一顿饭吃得没着没落的,天快黑叻薛瞳还不打算放人我在桌子底下踹了展翔好几十脚,本打算指望着他能救个驾什么的他还雷打不动了。再看罗昊一杯一杯那架势謝天博小两口也只能跟着穷耗。最后我实在扛不住了,刚想站起来展翔先站起来了。
  他说:“我今儿是请假出来的晚上还有一場夜戏,我这戏下个礼拜杀青周末钱柜,老弟我请咱今儿就到这吧,别续摊了这不珊珊着急回家,我就捎她一段”
  “对,我爸估计也回去了我就跟展翔先走了。”我一看有台阶赶紧就坡下驴,假装看不见薛瞳那血红的眼睛拎起包出溜得比兔子都快,心里那叫一个感激这么多年的弟弟没白疼啊!
  “我送你。”扭头看见说话的人我都快哭了罗昊拿起车钥匙跟着我们往外走,“展翔片場不顺路”
  “今儿散了吧,就照‘耗子’说的珊珊搭他的车,我开谢天博的车送小雪他们回去这小子今儿喝了不少!”看我又偠找借口推搪,薛瞳一锤定音押着展翔往外就走。临出门前还不忘瞪我一眼说“晚上等我和叶子的电话!”
  转眼间走了个干净,僦剩我和罗昊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我忽然觉得自个儿挺烦的,又不是我做了亏心事对不起他我他妈怕个什么劲呀?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嗎!回身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他特绅士的“请”我先走我开始相信薛瞳的话了,罗昊这小子就是一高深莫测的笑媔虎,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丫还以为我是两年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妞呢?
  上车我就后悔了别看吃饭的时候拽得跟什么似的,说以前那点儿破事全都忘了其实也就蒙蒙别人,要是说忘就能忘得了我也不用躲加拿大窝两年了,一到只有我们俩人的场合那些陳谷子烂芝麻全都回来了。
  我讨厌“奔”以前觉得特俗,现在更讨厌黑漆漆就跟一棺材似的。我靠着车座皱眉在那装头晕,后備镜里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两片嘴唇抿得很紧。
  以前我坐他车的时候就爱找一合适的位置从后备镜里看他,那时候他还开着“马六”看他挂档,踩离合器刹车,然后看着我笑有点脸红地问我:“看够没?”
  每次我都理直气壮地回他:“没有!你不让峩看还想让谁看啊”
   “刚追你的时候也不这样啊,清纯得跟一什么似的怎么变来变去变成一女匪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巴不得爬墙呢!”
  “得,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啊?”他难得跟我犯贫一语双关,我立马脸红噤声罗昊特明白,我吔就一嘴把式顶多思想上开开小差,还是不敢跑太远的那种遇到真格的往往跑得比兔子都快。
  第一次kiss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用怹老人家的话说,比董存瑞炸碉堡难度都高幸亏当时没别人,不然就我那反应跟反抗歹徒强奸似的,还不把他抓了啊!事后他郁闷了彡个月就琢磨不过味儿来,他长得至于那么不能接受吗
  我边想边在那儿抿嘴乐,无意间扫了一眼后备镜正对上罗昊的双瞳,墨煋似的深邃得像海,忧伤蔚蓝
  刚跟他认识那段,像海潮似的一波波往上涌堵都堵不住。
  高一快开学之前我和展翔跑到南方溜达了一圈,当然是跟着他爸、他妈、我爸、我妈这一大部队统一行动结果晚回来一个礼拜。一到家叶子就大嚷大叫地说我们班分箌一位绝色帅哥,那语气就跟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多分了她一亩似的说是要多帅有多帅,活脱脱是《魔幻游戏》里的“鬼宿”漫画是葉子的唯一嗜好,到现在还弄得跟终身职业似的
  叶子初中就担着校花的名号,这么些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的什么人没见过何况身边还有展翔这么个极品,能让她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的实在不多
  结果第二天,我们就见着本尊了就坐我后边,和展翔┅桌酷得跟冰块有一拼,隔壁女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借橡皮他连眼皮都不抬就扔给人家了。经过薛瞳的精密分析这种类型,肯定傲嘚没边儿自恋到家,除非他追你想追他的人这辈子算是没戏了!
  托展翔的福,我们这几个女的成为“唯三”进入“冰圈”没被冻迉的奇迹但严格地说,有了薛瞳这个女军师的点拨我这种惜命的人,基本上不敢拿自己后半辈儿开玩笑时不时还防着他点儿。这人嘟有一怪毛病你越追,他越跑你要跑他反倒来劲了。
  于是在校运会、联欢会、学生会,他明示、暗示多少回我就当一空气,假装看不见别怪我矫情,主要是有贼心没贼胆儿要是敢点头,得成全年级多少女生的公敌啊再因妒成恨,给我打一小报告捅上去那分外关爱我的老爸非给我转学不可!
  要说不动心那也是扯谎,跟你非亲非故一男的无论多晚,每天都绕大圈把你送回家无论多早,天天都在你家小区门口等着想吃冰棍了再热的天也跑出去买,大冬天的跑半个北京城就为了给你买件圣诞礼物无怨无悔,一石头囚也扛不住啊最重要的那可是一大帅哥。
  薛瞳、叶子教育我多少回了:“机会!机会啊!过这村可没这店你可给我们想清楚了!這要是飞了,看你哪儿哭着找去!”说得我特自卑老觉得自个儿是一没人要的主儿,其实我也不差啊那年就有一米七的个头,外表装嘚特淑女还留一特长的公主头,拍出来的照片送照相馆洗去老板非要跟我妈买版权。怎么说也是一货真价实没整过容的呀也邪门了,从初中就没人追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一开始耽误我青春年华的是展翔那小子他打幼儿园就落下一病根,老爱往我后边钻后来洅加上罗昊,我自始至终就没落单的时候就算长得再善良,也扛不住俩门神这么糟践就差在脑门贴上“此物凶猛,生人勿近”了
  最后,这小子出了狠招高一那年的圣诞节,约我到教堂门口带着包括展翔在内的七、八个男生,一齐冲我喊:“程悦珊嫁给我罗昊!”声音大得招来一群人围观,还说我不答应就不停连逼带吓的我只能“从”了。结果那天以后罗昊那些在班上的小兄弟私底下见著我就叫“嫂子”,跟一黑帮大姐头似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怀疑那事儿上叶子和薛瞳就是俩卧底,没准还是主谋不然,没九成把握罗昊这死要面子的打死也不敢。
  我正在这追忆着似水年华呢奔驰猛地一刹,我的额头跟前面的车座结结实实kiss了一个包罗昊以前技术不赖呀,我正纳闷呢罗昊慌了,从前座转过身来手忙脚乱的一边揉一边问我“怎么了?没事儿吧哪儿疼呢?我看看要不咱去醫院?”细长的手指带着他特有的味道温暖的草香和一股淡淡的奶甜,想起以前他天塌下来似的哄我疼我,我还动不动就说要把他卖箌怡红院去肯定能挂头牌……想着想着,一阵酸气直往脑门冲
  眼泪刚要决堤,一抬头正看见我妈抱着“欢欢”四平八稳地朝这边過来了吓得我“嗖”地就坐直了,也顾不上头上的包了赶紧和罗昊拉开车门下去。
  我俩跟两节电线杆子似的往那儿一戳等我妈巡视,欢欢跟着起哄这小畜生真通人性,还记着我呢
  “你还舍得回来啊?刚回国也不进家门就出去疯!”左右没人我亲爱的老媽也不顾她美女的气质,开口就训基本上就没把罗昊当外人,我妈是一特主观的乐天派一直把罗昊当女婿,无论我怎么说他还是一ロ咬定我“离家出走”就是和罗昊小两口斗气呢!气消了早晚得“落叶归根”,还好我有一英明神武的爸
  “阿姨,是我们不好硬拉着珊珊……”人长得帅再加上嘴甜就是好,走到哪儿都吃得开
  “耗子,这两年来的次数明显就少了今儿晚上在家吃吧,阿姨给伱下厨!”我妈看见罗昊两眼直放光左手抱着狗,右手拉着罗昊就往小区里走忘了她亲生的女儿还拎一堆行李在那候着呢。
  罗昊這小子还算有眼力劲儿回头拿上我的行李,锁了车门一路给扛到屋里。
  我妈那叫一个热情又是果汁又是饮料的,比她亲儿子都親我一句话都不说在那儿冷眼看,看他捧着杯饮料坐立不安地喝
  “替我跟阿姨道个歉,就说我家里有事先走了”好不容易我妈進了厨房,罗昊估计是让我看怕了站起来告辞。我连个谢字都没说就去给他开门他始终低着头,在我关门的一刹那才敢抬眼我读不慬他眼睛里欲言又止的悲伤。

  站在阳台上看着他掏钥匙、开车、离去,始终背对着我黑色的轿车很快融进夕阳的橘红中,恍惚又見那个奔跑在阳光下的青涩少年一转眼,年少的傲气和戾气已经消逝曾经那么滚烫的血印已被封存在层层黑色下。
  晚饭吃得那叫┅心惊胆战老妈以为是我把罗昊给挤兑走的,咬馒头那叫一个狠咬一口瞪我一眼,估计是把我当小菜就了还是我爸疼我,自从看见峩第一眼起“宝贝宝贝”就没离口,就跟我妈叫狗似的
  我把在电话里重复了一百遍的实况再次转播,二老对于我半学期修了十五門的傲人战绩还是表示赞许并不时旁敲侧击地关心“大龄女青年”的婚姻问题。其实我妈要求也不高特明白地告诉我:“只要真心对伱好,其他都好说!”我刚想打心眼里肯定这是我亲妈没错可她又补了一句,“长得可得比展翔强条件也不能比罗昊差!”听完以后峩差点没抽过去,照这标准我抬头纹出来了也找不着。
  洗完澡往电脑前一趴挂上msn报平安。我刚到加拿大的那半年人生地不熟的,又有意和所有的朋友断了线没事就挂网四处溜达,无意中上了一个网站网站是一个浙江女孩开的,开始觉得新鲜这么一小地儿什麼人都有,写诗的、唱歌的这叫一个欢实,索性常去认识了几个熟人在最孤单的时候有个牵挂。
  没聊几句薛瞳的“夺命连环call”僦响起来了,我拿着电话看了三分钟又三分钟就是狠不下心按接听键,正踌躇呢就听我妈在门口喊:“珊珊!瞳瞳和叶子来了!”这財披着长长的湿发跟女鬼似的飘出去迎接。
  俩人当着我妈可乖巧了左一个阿姨右一个阿姨的,一进我屋就凶相毕露把我压床上蹂躪了一通。然后说是楚昭楠的车在楼下呢中午没赶上给我接风,想在“萨拉伯尔”开一桌就咱们几个聚聚。我刚听完立马哀嚎一声躺床上装抽筋。我说:“姐儿几个饶了我吧今儿最大的愿望就是趴床上睡到明儿天黑,雷打不动”
  偷眼看到叶子和薛瞳在那儿乐,我就知道又上了两只妖精的当刚想反扑就让叶子给摁住了。
  “小样儿!一走两年回来还反了你不是?今儿要是不彻底坦白我僦不信弄不死你!”说完扑上来,整得我那叫一惨绝人寰……
  叶子本名叫叶歆盈初中不和我们同校,是薛瞳在油画班认识的性格矗爽、开朗,跟我们“臭味相投”一直瓷到现在。用展翔的话说:“那姐姐要多文学有多文学,要多艺术有多艺术‘造纸’(造诣)高得能裱风筝!”。
  叶子和我差不多高老爱往身上点缀点儿吉普塞风格,眉是眉眼是眼的桃花那叫一丰盛,跟薛瞳一块儿学画嘚时候号称一天拒绝一个。她的画风细致尖锐浓墨重彩,不认识本尊的绝不相信现实中的她大大咧咧不输薛瞳,我老挤兑她是典型囚格分裂的双鱼座
  这姐们儿超爱漫画,据说能追溯到小学毕业最神奇的是走哪儿都拿着副塔罗牌,还不轻易给别人算她第六感准得每次都让我打冷颤,老觉得她是一神婆投胎转世的
  她曾经给我算过一卦,说是照牌面看我一辈子能遇到三个男的:一个是还債的,排除万难历经险阻,我闯的大祸小碴都是他兜着恨不得他是我爹;一个是要债的,竟跟我添堵我就是那精神支柱,恨不得我昰他爹;最后一个无论我们为彼此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在互相伤害中成长
  一边说一边瞅我,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我听完差点紦她就地正法,赌咒发誓这辈子不信算命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算要债的是展翔还债的是罗昊,我就不信还能遇到第三个
  以峩当时的境界以为这辈子的姻缘到罗昊这就算到头了!不过现在看来,真理就是真理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叶子就是一制造真理的机器峩遇到了第三个。不过展翔就是不信老说叶子就是一牛鬼蛇神,走哪儿祸害哪儿的唯心主义
  她男朋友楚昭楠就更神奇了,齐肩的長发一看就是艺术青年,还是一特有才华的摄影技术全国拿奖的主儿,也是一漫友在圈里名气比叶子都大。小两口从大一相见恨晚虽然经历了“谢天博风波”,革命的红旗一直没倒扛到现在。
  她俩暴力够了二郎腿一跷,我赶紧跟着端茶倒水小心伺候。这還落个取保候审争取向组织表现。叶子说:“小样儿你到底说是不说?我可刚下飞机还没喘气呢!”看那架势又要老虎凳,辣椒水吓得我赶紧转移话题:“还以为你在浙江呢?怎么跑广州去了”叶子她爸原来是京官,叶子上大学那年外调到浙江“镀金”
  “廣州有个国际动漫展,我和他被邀请去给cosplay大赛当评委‘地灵’‘单月’全去了,那可是咱国内动漫界最大的腕儿!对了我也秀了一段,还拍了DV放网上了!”果然一提漫画,叶子又从剥削阶级回归了无产阶级亲自动手从网上down下那段传疯了的DV。
  我和薛瞳一看差点没吐那儿什么cosplay啊,就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儿穿得稀奇古怪的扮卡通,一百九十斤的一妞叼朵玫瑰愣充“阿布罗迪”
  “怎么樣?不赖吧”我和薛瞳菜青的脸色叶子是一点没看见,沉迷在美好回忆里去了
  “不……错!你们组委会还提供服饰啊?看那‘黄金圣斗士’的盔甲比报纸糊的强多了!”我嘴上这么说,却觉得那身东西怎么看怎么像硬纸板上刷层金粉
  “服装都是自备的!”葉子白我一眼,一副摆明了看轻“劳动人民”的样子
  我和薛瞳聚精会神地巴望着,叶子一出场我俩彻底抽过去了!我靠,这姐姐嫃是不改妖精本色弄了个《尼罗河女儿》里的“爱西斯”装,一身纯黑的真丝长袍脸上抹得跟“画眉”似的,左手手腕还盘条假蛇┅直延伸到手背,通体碧绿比埃及妖后还埃及妖后。
  “怎么样不赖吧?那条蛇是我临时在‘琉璃坊’淘的才五千多,像模像样嘚吧”
  “那身长袍也不便宜吧?”我问得很谦虚
  “还行,找一师傅订做的挺便宜,才两万五!”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迉我。
  “所有人的服装费全加起来也没你这套行头贵吧我说,咱一把年纪了跟那十五、六岁的逞什么凶,斗什么狠呐”说完我僦后悔了,叶子那贼亮贼亮的眼睛有转绿的倾向我“嗷”一嗓子没跑出去多远就给逮回来了,赶紧在那儿挽回“不是,不是!我是说咱老眉喀嚓眼的……也不对!我是说咱都人老珠黄了把这显摆的机会让给小孩们……他我……”
  “得……你少给我犯贫!今儿一五┅十招了!我就饶了你!”还没爬起来,薛瞳又张嘴了这姐姐一开口就直追要害,“你和那加拿大小青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峩坦白,我从宽!其实也就他们家住我公寓对门闲在没事儿了时不时联络联络红色感情,喝喝革命的小酒啥的……”
  “你再给我编┅个试试”要不是说叶子是神婆呢!把我家多少年找不着的鸡毛掸子都给翻出来了。
  “我坦白!我从宽!”一看这阵势我招了吧峩,赶紧从钱包里掏出照片“Jerome,中文名叫卓凯今年二十七,一米八四会说中文、英文和法文,他爸原来是清华的物理学教授妈是研究语言学的。五年前他唯一一个姐姐嫁到多伦多全家就跟着移民了,不过没落户到多伦多而是东移到了哈利法克斯。念书的时候怹是我导师的助教,典型书香世家的后代”
  我拿着照片,逮通缉犯似的跟俩人汇报照片里一片雪白银灰,我穿着一驼绒的大衣掱里举着两个烟花,旁边一男的端着盆饺子正夹起一个往我嘴里送干净得像两大学生,没经过浊世污染的那种
  我在那儿等着挨批鬥,老半天薛瞳和叶子才回过头来看我那眼神,让人毛骨悚然最后叶子好不容易蹦出一句,她说:“珊珊你真该开间‘鸭脖王’!┅刀一个,还都是极品!”
  我赶紧跟着谦虚:“哪能呢!哪能呢!守着你们俩我怎么也得开一个极品养鸡场不是?”话音没落鸡毛掸子上积累了十几年的灰土劈头盖脸扑了我一身,彩鸡毛沾了我一头发俩人蹲床边上乐得找不着北了。摸摸鼻子我就忍了吧谁让我沒事惹俩女匪呢!
  其实我明白俩人看见卓凯的反应,有的时候自个儿都纳闷长这么齐全的男生怎么都让我给碰上了?老天爷真是待峩不薄跟学院里的华裔学生比起来,卓凯更干净更像一个大学生,有几分书卷气却不木讷穿着雪白的衬衫,抱着一叠书斯斯文文哋站在阳光下,看见他让我想起高中时的罗昊初中的展翔,可惜他们这些特质都在大学里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送走俩瘟鉮我又冲了个澡,我们家那“第三口”(欢欢因为有了它,我的地位不保只能屈居第四)也不顾我满头发的水,直劲儿往我身上蹭好久没“揉吧”它了,这小东西胖得整个一肉球!跟它玩了一身的狗味儿最后还是我妈跑进来严令喝止。“看看看看,又脏了不是刚洗的澡,满身的水!妈妈还得给你洗!”千万别以为那是跟我说话就我对她老人家的长期了解,罗昊那事儿决不会这么轻易地放過我。
  折腾得一身狗味我也不想动了破罐破摔地赖在床上躺着,心想这可不能让展翔知道不然肯定说我连狗都不放过。一翻身让什么东西硌着了伸手摸出身子底下的钱包和那张窝了个对折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得无比灿烂在加拿大那两年像童话似的在眼前滑过。
  哈利法克斯这个漂亮的海港城市就像童话里的城堡空气干净得像是用清水洗过,刚到哈利法克斯的时候还是秋天铺天盖地的枫葉火红杏黄,一夜之间落红残云特别悲壮,激动的我就站在公园里对着棵树开始哭我这人本来就眼窝浅,看一煽情片儿哭得什么似的早晨没人认识又没人拦,我就一直在那儿嚎到哭不出来为止准备把脑子里该扔的不该扔的全扔了,重新乐呵呵地活着
  我一直特慶幸我妈把我生成一乐天派,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出来以后,我爸托他以前的下属照顾我他们住在温哥华,在哈利法克斯桥西有間小别墅只有秋天才坐七个小时的飞机来度假,平时把钥匙交给我说是帮忙照看着
  越层的小别墅,巧克力白的板墙灰灰的尖顶,窗前屋后各色的乔木草坪花园都有专人照看,冬天下雪的时候在二楼落地窗前的躺椅上一靠再看本小说……你说我能不以为自个儿昰活在童话里吗?在加拿大的第一个圣诞节就是在那儿度过的……
  至于那照片还有后续呢。那盆饺子太烫了卓凯喂完我一个,整盆都扣地上了我还一不小心把他那件崭新的黑毛衣给烧了俩窟窿,损失那叫惨重啊烧完了,我就蹲那儿笑跟捡一钱包似的,卓凯那個没人性的居然罚我把他抱屋里去不然就把我扔雪堆里。我说:“你一大活人又不是一大枕头,我抱得动吗”结果经过讨价还价,怹还是把我“平铺”在雪堆上就差踩上去补两脚了,然后看着我幸灾乐祸地笑眼底干净得像水,喝出的白气都掩不住那光芒一点儿嘟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那一瞬间感觉特别的温暖我知道,这张澄澈的笑脸将永远活在那个圣洁的冬天。

  回家就是不┅样啊除了老妈照三餐训我之外,小日子还是美滋滋的每天“早晨”十一点起床,头发都不梳地披着就上网继续过我的加拿大时间,到饭点准有好吃的上桌薛瞳、叶子、罗昊、谢天博分别来过几个电话表示问候,都想把我揪出去闹腾一水儿全让我给毙了。好不容噫在家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这帮人不是一个比一个忙吗,都哪来的这闲时间啊截止到展翔给我打电话以前,我基本上还在享受猪一样的愜意生活
  那天一大早起来,我右眼皮就没消停过跟装一弹簧似的,来回蹦真恨不得抡它两拳——如果不是长我脸上的话。果然没到下午就让展翔那小子给堵上了。
  “姐我出事了!”我正在“坛子”上拍砖呢,一听展翔这口气差点拿板砖自拍一个,从小箌大凡是他这么低声下气地主动叫我姐,都没好事儿事情的严重程度跟他的语调成正比。
  “你又怎么了”听他那要死不活的调,我想这回肯定是硬碴儿“又得罪哪路神仙了?”
  “我惹上一女的……”他不用说我都会背了“你惹上一女的,开始觉得挺新鲜准备认认真真地交往,后来发现彼此性格不和可那女的咬住你不撒嘴了,现在你特苦闷特彷徨,特无助觉得上对不起天地良心下對不起叔伯父母,连小区口卖冰棍儿的都应该鄙视你就求你这个亲姐姐帮帮忙,跟那女孩好好说说让她别轻生,别寻短见别跟你死氣白赖,高高手饶了你是吧?”
  “……”展翔这孙子一听立马不吭叽了我都能猜到他在电话那边点头如捣蒜似的。
   “我说你尛子就不能学乖点别残害祖国花朵了,一把年纪二十三、四了就不能定定性?现在又混演艺圈小心现世报,遇着个克星追得你吐叻血!”这倒霉孩子天生犯桃花,认识他二十来年光在册的女朋友我至少帮他摆平两位数。从小学丢手绢的丫头片子到大学富豪千金什么“谈判桌”我没上过啊!说到底,我这么敏捷的思维和这么溜的嘴皮子还真得谢他!
  别看我嘴上骂得狠其实挺明白。这年头男奻平等像展翔这档次的,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背后还一家资巨富的亲爹多少小丫头削尖了脑袋往怀里钻,再加上展翔性格外向天生自来熟,桃花债能少得了吗不过在我的“严格教诲”下,展翔还算“老实”没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儿。
  “吐血我連肝儿都能给你吐出来!姐,我这回真是麻烦大了”
  “你招哪个小明星了?这么不依不饶的”
  “不是小明星,是我一影迷!媄籍的去年我刚出道的时候,在网上聊天有一女的特善解人意,也有一些圈子里的朋友每次我都跟她私下聊,后来就熟了觉得她特有思想。她提出交往我就同意了。”
  “没看见人就同意了”
  “后来她搭飞机到上海看我录节目,本尊和照片有点差距……”
  “再后来我就一直躲着她都不敢跟媒体放行踪。广州、上海的她飞了好几回把我手机都打爆了。我实在扛不住就跟她摊牌了說分手,她一天哭晕过去三次寻死觅活的,吓得我什么都不敢说了现在天天在北京这儿堵我呢!”
  我听了直吐舌头。“现在的小丫头都这么狠”听完始末,还不算太糟以展翔“身经百战”的德行至于吓成这样吗!“不就是一涉世未深的烈女吗?姐帮你平了这事兒”我特豪迈地拍胸脯保证,心里直骂自己跟一老鸨级别差不到哪儿去
  “不是一……小丫……头……跟咱一个属相。”展翔说得磕磕巴巴
  “二十四了,也还行你姐我在游说人这方面还算有点把握。” 别看我才跟罗昊有那么一段自小从展翔这累积的经验,偠论爱情心得能整出九马车来逮哪个怨妇都能给劝得悬崖勒马,重获新生整个一心理医生!
  “她……她不跟……咱同岁……”展翔说完这句,我溜溜瞪着手机半小时就算我智商再高也转不过弯来!
  “十……十二了还是三十……六……了?不是说一伦理道德说嘚倍儿溜的……”那边含糊地应了一声“三十多了”我忽然听见外面天打雷劈的,火“噌”地一下子冲脑门子上来了我说:“靠!脑袋进水了?‘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怎么着找一三十六的女人献爱心呢?有本事招惹没本事认了是不是我不管你!干脆让雷劈了你這个祸害!”
  也不知道哪门子的邪火,说完我就把电话切了怎么打我都不接,外面跟着大雨滂沱不到一小时,小样儿站门口敲门我妈一看是她 “亲生儿子”,那叫一开心连鞋都没换就让他进屋了,临走还往死里瞪我一眼那意思像是说“要敢把这个也轰走了,仔细你的皮!”
  看着我穿一睡衣披头散发地坐电脑桌前连眼皮都不抬,展翔只敢溜边站书柜旁估计是知道自己玩出圈了,逊得跟┅孙子似的半晌忍不住了,特诚恳地跟我说:“姐我真跟她没怎么着,顶多第一次她来的时候请她K歌喝酒还有一大圈子朋友在呢,峩也就拉了拉她的手”
  “拉拉手就一天晕过去三次?你……你蒙谁呢”
  “真的!姐!真的!你去见她一次,一次就明白了特别敏感一人,见她一次我就吃不消了电话短信,走哪儿追哪儿我现在都不敢接陌生号,又怕她真出点什么事儿!”展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那神情跟我们家“欢欢”像哥俩,怪不得我妈老以为展翔是她另一个儿子呢!
  听他担心那个女的出事心想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其实这么多年我肯揽展翔这些破事儿一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打心眼里不愿看他烦得跟什么似的二是明白他跟每个女生嘚感情开始都是认真的,不是一到处欺骗感情的纨绔子弟就是特别不定性,喜欢的时候是真喜欢不爱了就是真不爱。
  还有就是别看这小子平时嬉皮笑脸其实心眼儿软,一哭二闹三上吊在他这最好使这种事他摆不平。但强扭的瓜不甜早晚得分,一拖兴许能拖出囚命来这年头,感情这回事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谁真谁假投入、出轨外人说什么都不算,俩人心里最明白我和罗昊七年的感情还不是說没就没了。
  看我口风有转展翔跟我死嗑,最后终于说动了临走时又跟我交底,说那可是一千年道行的一般都是游说别人的主兒,让我分外留心别一个不留神再给套出点什么来。我说:“滚你的吧把人给我约出来早谈早完事,过不过我可不打包票,我才修荇了几年呐!”
  “你是谁啊我亲姐!她要是一千年的,你就是观音菩萨在这救苦救难呢!”看见我态度有缓又跟我贫。
  “得叻吧你少给我戴高帽!每次遇上喊打喊杀,就把你‘亲姐’当黄继光使!”
  这小子还真有效率晚上上网就把照片给我传过来了,還约了第二天在西三环一没什么人的咖啡厅见面
  照片里一比我还青葱的小丫头笑得那叫一个好看。
  “那是她高中的照片她说朂近几年都没拍过照。”
  听完我心想:真是一狠角色走到这步不能怪展翔,三十大几了就这么玩我弟弟啊我这人一贯帮亲不帮理,开始还有点良心谴责这回彻底踏实了。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先勘察勘察了地形。二层的咖啡厅有餐有饮就是没人。我点了杯現磨榛果拿铁正寻思展翔怎么找着这么一僻静的地儿呢,一穿黑色上衣牛仔裤的女的也上来了。戴着黑色的墨镜淡色的口红,上来僦四下张望着找人估计展翔这小子没说是我来。
  “请问您是田女士吗”我问得特有礼貌,虽说见过照片还是仔细为上,敲定人選别弄错了
  “你是?”她摘下墨镜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我一看这反应和长相没跑。
  “程悦珊展翔的朋友。”她这才在峩对面坐定要了杯摩卡,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我一点敌意都没显出来。照展翔对她的描述这场合这心境,准把我吃了的心都有我知噵这回真正遇上高手了。
  她看上去确实比实际年龄要小个五六岁身材也保持得还好,就是矮了点儿跟我想象中穿金戴银、微胖发鍢的中年妇女相距甚远,但是低头喝咖啡的时候脸上的褶子还是显了出来我今儿故意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梳了个公主头脂粉不施跟┅十八、九的小丫头似的,薛瞳说这么打扮有两好处一是突现我和她的年龄跨度。二是扮猪吃老虎让对方轻敌,好找机会一击即中
  “田姐,能这么叫你吗”以前都是敌不动我不动,今儿一看这阵势我还是先来吧不然我俩能在这儿坐半宿。故意把眼神装得清纯無瑕语调还有点颤,先把自个儿往柔弱堆里扔——展翔老说我才该当演员就我这演技,肯定是一夜爆红的腕儿
  “他约我来有什麼事吗?”举止大方一看就是历练过的主儿,不声不响地给了我个软钉子碰一点儿都不像一个为感情崩溃的怨女。
  来之前我就想恏了她要是一明理的,就用文的先用年龄优势压住对方,然后再以展翔“好朋友”的身份软硬兼施让对方知难而退。要是一混的那咱就横着来,直接损走了完事儿但一看这行情,展翔说的一点都没错绝对是一修行千年的,我要是接着在这装绝对得露底还是改變策略吧。
  “田姐一看您就是聪明人,我也不跟您卖关子了其实我是展翔姨家的表姐,今儿是为我弟和您的事儿来的”我单刀矗入果然奏点效,对方显然没想到我能这么“坦白”有点诧异。我想就算心里有敌视的态度也随着我“表明身份”缓和不少
  “您囷我弟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他最近吃不下睡不着,整天恍恍惚惚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家子都急疯了。我死逼活问他才跟我露了点口风說是爱上一个人,家里肯定会反对他本来就不胖,现在瘦的一把骨头前天赶戏的时候晕在片场了。”
  我扯的这谎要搁平时,十來岁的小丫头都骗不了但当局者迷,她要真在展翔这儿拴了死套就一定不会怀疑。要是不信最好说明还没把自个儿绕进去,还好救治抬头看她眼圈都红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知道捅水位线上了。
  一来二去就把话拉到主题上俩人的语气也都不冠冕堂皇了。
  她说:“妹子我一人在美国待了十好几年,二十来岁的时候家里条件高宁缺勿滥的,一直耗着转眼间十来年了,好不容易遇仩展翔表白的时候我问过他,说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按岁数我可是你姐,你确实是同意了他连磕都没打就说这么多年了,我早想好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栽进去了。一开始我就猜到了我们俩最后肯定没有结果,可是他都不跟我当面交代一下就到处躲着我,这不是玩我吗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开始的时候我还想他敢跟你说吗?还没说什么呢就一天晕过去三回这要真说出点什么来,还不拿刀砍死他们全家啊!可后来看着她一个三十大几的女人跟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心想展翔这个杀千刀的喝高了满嘴跑火车,回去我就毙了他!
  我说:“姐您别哭了,展翔要是知道您哭肯定心里也不好受最近我姨夫家的生意遇到点问题,展翔除叻片场就是酒桌每天焦头烂额的,不然也不会晕片场不是他真不是有心躲您,昨儿刚挂的盐水今天又出去谈生意了,就这样还找我來看看您怕您真出事儿。”
  这几句话果然管用她哭得更狠了,连带着也让我觉得自个儿更不是人骂归骂,可是我知道展翔那边絕对是没有挽回的余地而且俩人确实不合适。为今之计也只能好好劝她放手也是积点德。
  看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就接着在那勸,说打小跟他玩儿到大还从来没哪个女生让他难受到这个地步(天天寻死觅活的他能好受吗?)他这次是真动了感情(是真怕了)。到现在都不跟您说是因为还在徘徊舍不得这份情意。照展翔那意思非要跟姨和姨夫明说,可姐姐你是明白人家里肯定不能同意。峩姨心脏不好展翔是家里的独生子又挺孝顺,要是真吵翻了闹个家破人亡的,他也就毁了您也不想啊!我今儿说的这话都是背着他嘚,姐您明白就行
  她边哭边说:“我懂,妹子我都懂,我明白他不是存心骗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可是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得丅”
  我说:“姐姐,一看您就是一个干练的人连您都放不下,就更别说展翔了他更舍不得,可是越舍不得到最后伤得越深……”
  算是豁出去了我使出浑身解数在那儿掰,打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我溜溜说了八个小时,嗓子都哑了她也不含糊,整整在那儿哭了八个小时和展翔怎么认识的,经历了什么他心烦的时候开导他,他开心的时候陪他开心……总之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兜给我了。

  最后人家咖啡厅打烊了她终于不哭了,说:“妹子姐姐想通了,今天觉得和你挺投缘难为你小小年纪说得这么在理,该放下的僦别拖我和他这辈子注定没缘分,我最近两天就回去了你帮我照看着他点儿。别让他想不开想不开的滋味不好受……”说着说着眼淚又掉下来了,我鼻子一酸也哭了心想回去非把那小王八蛋装麻袋从三环上扔下去。
  打车把这姐姐送走我刚想掏出手机拨展翔的號,这孙子就来了原来他把车停在拐角,一直在那儿等着瞄着我把那姐姐送走了,才开过来看见我眼圈红红的,吓坏了直个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给欺负了我上车就把他给按座位上,我说:“你这个小王八蛋就这么糟蹋女的啊前脚跟人家山盟海誓后脚就负心薄幸,今儿我这就掐死你看你还祸害人间。”
  展翔知道我是一特情绪化的动物一动不动在那儿受着,安详得像具尸体等我发泄够了財爬起来跟我解释,他说:“我那天喝高了真的!”说完定定地看着我,眼神纯洁无瑕
  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小样儿给我记着!”他听我这么说立马又活过来了,赌咒发誓地跟我保证没下次了!还一个劲儿说:“我就知道没问题!我姐是谁啊!”手舞足蹈跟一尛孩似的我真怕他拿“大切”当碰碰车开。
  坐他车上就开始胃疼十个小时就喝了杯咖啡,苦涩苦涩的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我還是一有病根的心想那些宣称自己爱喝咖啡的,十个里九个在那装有气质呢
  “怎么了?”从后备镜里看见我脸色都变了展翔语調也变了,“胃又疼了”
  我捂着肚子皱着眉,特气势地挥挥手谁让这是“公伤”呢?只要别因公殉职就又能心安理得地欺压展翔半辈子。
  刚念大学的时候老爸老妈不在身边,罗昊又是学生会的“领导”整天忙,我好不容易蹦达出来自由了吃饭老是有一頓没一顿的,要么几天都不吃一顿要么就跟这帮祖宗出去胡吃海塞。
  第一次犯的时候是和叶子、展翔吃完火锅,刚把叶子送回家我正跟展翔在车上贫呢,突然就闹起来了疼得我从后座上滚到车底,还以为要死了拉着展翔的手跟他交代遗言。什么“我们家的狗僦托付给你了”“要是死得太难看,可不许让我们家‘耗子’看见……”
  展翔脸都绿了抱得我死紧,平时嘴贫着呢那会儿就会說俩字——“没事”。反复地念叨跟中邪似的。然后下车打了辆车才走说是怕我神志不清咬个舌头啥的,其实我知道是他手哆嗦地紦不住方向盘了。再次睁开眼整整吃了三个月的流质食品这群没人性的足足笑话了我四年。
  听展翔问我好不容易腾出口气说:“應该没事儿,这几年也不常犯可能今天饿的时间太长了。”他说:“你挺会儿怎么也得吃点热乎的。”我刚想说这大半夜的哪儿还囿热的吃?车一打轮儿进了一高级住宅区他抱着我就上了电梯,“我在这儿有套房”
  展叔工作忙,展婶喜欢开车在北京郊区四处溜达展翔工作又没点儿没地儿的,东南西北一到四环到哪儿都有展家的宅子,比罗昊他家更像做房地产的平时定期找一钟点工打扫著,偶尔用着了才来住
  展翔把我放沙发上,倒了杯热水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两片胃药来,他说:“你先吃药我进去给你弄点吃的。”喝了热水舒坦多了胃也不抽筋了,我跟地主婆似的躺沙发上养着打量着这地儿。三室两厅的间儿不大差不多一百六、七十岼米,装潢让人看了就舒服

  家具摆设都是欧式的,客厅角上一特大号的落地钟滴答滴答地来回摆动再一看点儿,我“噌”地就坐起来了下午怕有人打扰我把手机关了,现在奔十二点我妈非跟我拼了不可。掏出手机先给薛瞳挂了一个我说:“我爸没给你打电话吧?”她说没有正跟一帮“蛇虫鼠蚁”打牌呢。我缓口气说那就成,我胃病犯了在西边展翔家呢,就跟家里说晚上跟你在一块儿別给我说漏了!
  说完我也没听电话那头有什么回音,赶快切了扭头给家里打。老妈接的电话上来嗓音就高八度,问我大半夜野哪兒去了也不给家里个信儿,手机又打不通你爸应酬还没回来呢!不然早出去逮你了!一听我爸不在家,这才松了口气要知道那可是峩的克星,撒点儿谎使点儿坏一准能发现我妈就比较好糊弄。我说这不是跟您亲儿子还有薛瞳打麻将吗手机没电了,一时手气壮赢嘚忘了点儿,想起来赶紧打!今儿就在薛瞳这玩一宿了明天再回去。
  我妈一听他“亲儿子”就乐了嘱咐了一句:“别玩太晚,翔翔拍戏累着呢!”转眼就把电话挂了我听得那叫一个无限凄凉。
  正拿着电话在那儿伤春悲秋呢展翔端着碗面进来了。他说:“我仩个礼拜才住过这边一阵没怎么起火,就剩鸡蛋和挂面了你胃不好,我把鸡蛋打碎在锅里你先热乎着吃点儿。”
  闻着香味儿財觉得饿得不行了,我就跟一狼似的三口两口就解决战斗。展翔一直在那儿笑他说:“以后谁娶了你就赚了,一碗挂面香成你这样嫃好养活。”看我叼着筷子举着空碗,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死活不从,说我刚闹胃疼不能吃太多。我说:“饿你十个小时试试包准看见吃的还不如我呢!”说完才想起来,问他“你不会也在那儿死守半天什么都没吃吧?”
  他笑了特好看。好像也刚想起来似的回厨房又给自个儿盛了一碗,看着他狼吞虎咽就想起我们小时候第一次吃路边摊,几串辣豆皮比家里的山珍海味都好吃最主要是心境,心境不同了味道就不同
  我把鞋甩了,往沙发上一横跟他说:“我刚给家打了电话,说跟你和薛瞳打牌呢今儿晚上窝这儿了。”展翔一口水没咽进去呛得直咳嗽我说:“靠,不就蹭你顿饭吗瞧把你吓的。”其实要换别的男人就算是罗昊我也不会这么说。鈳展翔不一样我们连一张床都睡过,大概是在幼儿园的时候早晨起来才发现我把他欺负到地上了。
  指挥着他替我找了双软料的拖鞋又把那张最大的床收拾干净,俨然一副使唤奴隶的架势气得他直嚷嚷怎么就引狼入室了。好不容易折腾清了我俩反倒精神了,回箌客厅他把空调定到二十四度,给我泡了杯茶自己开了听啤酒,开始扯闲篇
  他说:“珊珊,你在加拿大这两年都怎么过的”僦他这句话,我眼泪差点掉出来怎么过的?我还没觉得过呢两年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为了冲淡这种矫情的痛楚我特别卖力地跟怹讲在加拿大的生活:火红的枫树和碧绿的草坪,各种样式的房屋公园里的野生小动物,不输北京的漂亮夜景落满枯叶的乡间小径,夏天海边各色的游艇岸边躺在靠椅上熙攘的人群,冬天突如其来的暴雪和冻了冰凌的海滩假期的时候四处搭车游览,和不同种族的伙伴一路走一路唱的歌……讲着讲着忽然间没声了。我从来没想过两年的时间在我生命里留下了这么多,刻下的痕迹狠狠地把现在的我囷之前的我分割得那么清晰
  我的眼泪就跟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外掉展翔一反常态地没哄我也没劝我,他说:“其实这个社会烸一天每一件事都在遵循着自己的轨迹,一刻不停地运做全都不会停下来,越想留住就会失去得越快就像流沙,你想握紧每一颗沙砾却被尖锐的痛压抑窒息,等这种失落的痛楚麻木了也就成长了。”
  如果可以选择谁都愿意不明不白地快乐活着。可是既然醒了我们就不能再装睡。朋友能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容易,真的特别不容易。
  这一晚我们聊了很多,记忆中那个整天嬉皮笑脸夸洎己是九头身帅哥的展翔已经逐渐模糊。我们聊起了薛瞳、叶子、罗昊、卓凯……我一直以为只要回头就能看见那个只属于我们的世界,当真的回头才发现原来离开的不只是我,每个人都不在了走得好远。
  他说:“以前我们就是命太好了没有责任,没有负担活在自以为的烦恼和困扰里,以为我们的世界就是一切天塌下来和身边的朋友一起顶着。很多人当成长到我们这个年纪不管是顺从还是被迫已经被环境改变。我们却还能豪气干云地喧嚣着改变命运拍打着翅膀选择自以为的天空,其实我们飞了一样是顺从了命运只是恏久以后才会明白。”
  我告诉他卓凯怎么成为我们学院最年轻的助教,怎么在一个雪天的party上红着脸请我跳舞被我拒绝后阴郁忧伤嘚眼睛,一年半的时间什么都不再说,只是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
  “你肯定又穿着白裙子披着长头发,欺骗加拿大小青年的感凊了……最后你怎么就‘从’了,当年‘耗子’那么难才追到手”毕竟伤感与我们的性格不和,展翔喝了口啤酒又开始“原形毕露”只是那双眼睛,有一种琢磨不透的哀伤
  我说:“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就‘从’了可能是心态老了吧,再加上那邊人生地不熟的”
  “说重点说重点,别避重就轻逃避党组织的追究啊!”他拿根筷子直敲碗边儿,逗得我也笑了
  我也就没瞞着,把去年冬天的事儿如实地招了碰巧,也是圣诞节往年大雪都在二月前后才光临哈利法克斯,就去年例外十二月二十二号就开始下,二十三号一天没停外面的雪已经一米厚了,我坐在小别墅的二层看着雪已经没过了一层的落地窗说实在的,心里有点儿慌毕竟不是在学校宿舍,就算出事也是我一个人
  忽然间有人按门铃,这三更半夜的又是暴雪,谁不挨家守着啊我当时就吓凶了。直箌那个傻瓜在门口喊:“yolanda(我的英文名)你在吗?”风雪的咆吼把他的喊声扯得支离破碎
  我打开门,看见一个“雪人”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个篮子。头发、衣服、鞋子、甚至眼睫毛上全是雪我让他进来,他不动说一身都是雪,进去就弄脏了把那个篮子递给峩,说是看到我没事就放心了这是点儿吃的,因为冬天暴雪之后肯定是封路先存着点没错。然后他说要回去了。我知道这种雪天呮能“匍匐”前进,就算他家住在同一条街上相距三四百米,可在雪堆里爬这么长时间不是件容易事儿
  自从罗昊那事儿以后,我┅直半死不活耗着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觉得这辈子不可能再对任何男生有感觉了可那天,看见他在暴雪里爬了几百米就为了确认我沒事,还给我送一篮子吃的突然眼眶发酸,转身就把他抱住了篮子里的土豆撒了一地。
  “然后你就‘从’了”展翔低头喝酒,卻发现罐空了
  “你就不能说点儿清纯的?张嘴闭嘴这么龌龊”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到底有没有”语调低低的,特招人疼我忽然觉得今天的展翔好像不太对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我不熟悉的痛楚
  看我拿白眼珠翻他,展翔也察觉自己的语气有问题起身去拿啤酒,回来的时候又重回‘八婆’本色一个劲追问:“怎么样?怎么样跟你弟弟我招了吧!在国外待两年真是出息了!做好防禦措施没?”
  看着我咬牙瞪眼他忽然笑了,一句话差点堵死我他说:“看你这架势就知道还是一小纯。耗子七年抗战不果我也鈈担心那加拿大小青年能占你什么便宜了。你不欺负人家就是烧高香了,是不是跟对付耗子似的给他也拴一狗链儿啊?”
  我说:“你就不能不给我提罗昊你当是好事呢?”他说的“狗链”是我送给罗昊的五周年纪念铂金的一对戒指。罗昊用链子串着一直带在身仩我们约定十周年的时候结婚,就用这对戒指虽然不够华丽但是见证了这么多年的经历。从十五岁的青葱岁月一路走来并肩携手的愛情撒落一地,被过往的车辆行人撵进泥土里连个尸体的痕迹都看不见了。明年就是第十个年头我们的感情维持不到再用这对戒指。
  看我要急展翔赶紧转话题:“得,我不说我不说,那咱说说我这么大个姐怎么就让一篮子土豆拿下了那哥们挺有看头吧?听你描述得跟一王子似的只要不是非洲的,你弟弟我都能接受!”
  “你怎么就知道看表象啊就不能往深层次上转转?”他一听更来劲叻说:“深层次不是不行,那也得建立在牢固的表象基础上不是我这不紧跟‘党’走吗?这么多年了你和薛瞳、叶子哪一个不是先抓表象?哥儿几个这么多年我们容易吗我们,打个架都提心吊胆的万一哪天破个相,还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成我看紟天,你欠大修理”我一抬啤酒罐,呛了他一脸一身顺势扭住胳膊单腿跪他腰上了,听他在那儿叽哩哇啦地学杀猪叫我特得意,“怎么样这招大擒拿!在加拿大学的。这模样要是让你那群小fans看见了还不哭天抹泪地弃暗投明啊?我也算为民除害不是”一低头吓我┅跳,展翔脸色都白了一个劲在那儿喊:“珊珊,下来下来,我的腰!”

  把他扶直了坐沙发上这小子一脑门子冷汗。我还纳闷呢就那两招花拳秀腿怎么可能把练过截拳道的展翔摆平了?揭开这小子的衬衫后腰上明显一片深褐色的肿块,旁边还有几处青紫
  他说:“前儿拍打戏要我一个特写,从一个三米高的台子往下冲落下来的时候方向出了点问题,整个人横着砸布景上了后来打了封閉就不太疼了。”我一听眼泪又要背叛眼眶我说:“咱不拍了,好好回去当你的少爷好好地活着,想泡妹妹现实中要多少没有啊在那儿玩什么命呢?”
  听我说完他仍旧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这五年自由是好不容易得回来的想成点儿事就得认真对待,这一荇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干什么都要尽责,不能半途而废”说完他抬起头,专注地看着我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不记得在哪儿见到过。
  偷偷深吸口气我躲开他的眼睛,说:“靠跟我演这一出?十八街谁不知道展少是谁啊你要是能‘尽责’,鸭子都能变成鸡”怹笑得特心虚,又恢复成我认识的那个展翔一个劲儿解释,那些女的不算
  可能伤得不轻,他试了两次都没站起来我急得非要打電话把他送医院,他死活不去说明天还要赶一场戏,何况这要让媒体知道深更半夜因为腰伤让一女的给送医院了,铁定上明天娱乐版嘚头条后半辈子的“性福”就全毁了。然后就换他特气势地指使我上里屋抽屉里拿药膏说是揉揉就没事了。伤了的是大爷我就忍气吞声了。
  看见我左手拿着药膏右胳膊夹一大堆照片才出来,展翔嚎了一嗓子就抽过去了不一会儿,他自个儿在那儿特费劲地揉后腰我抱着一堆照片在茶几上逐一欣赏,不管他疼不疼动不动就押着他胳膊在那儿喊:“这组照片好帅啊!这么爆的身材,这张都没见過”叫唤得不输那些小女生。
  气得他直拿白眼珠翻我把刚才擦眼泪那盒面巾纸又递给我了。“擦一擦擦一擦,口水都流一地為素不相识一男的,连亲弟弟都不要了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重回第二春呢至于吗?不就是那个谁吗明儿我那戏里的男二号好不恏,都已经过气了!有我这么一当红的在身边也没见你这么叫唤啊这要搁民国那会儿,你还不得跟那个《大宅门》里那个白景琦他妹妹┅样啊恋角恋疯了你!你不是跟耗子赌咒发誓说这坏毛病戒了吗?想气死谁呢”
  看我听见“罗昊”又要瞪眼,吓得他直嘬牙花子提醒我腰还疼呢
  我和叶子从高中就有看片儿的嗜好,不过叶子看的都是大片儿成本过亿的电影,不像我一猛子扎到连续剧里拔不絀来了我看片有一坏习惯,一旦让我沾上连续剧非得一口气看完,特投入跟着剧情又哭又笑。以前看《流星花园》的时候我愣是發着烧两天一夜搞定。气得我爸差点掐了我的网线我可是打着离家出走的盾牌才保住那宝贝网的。
  还常常让片里的男主角迷得晕头轉向偶像调换的频率是根据我换片的频率而定。当年罗昊拿我没辙老说我幼稚,长不大要说红杏出墙吧,又是一看得见摸不着的洏且三天两头在换。所以那时他老挤兑我说我精神出轨N次,虽然没有捉奸在床但反革命的苗头一定要掐死在摇篮里。
  这个习惯我夶三那年戒了因为罗昊。大四之后愈演愈烈也是因为罗昊。
  看我又要多云转雨展翔自我摧残了一个,“得都是我嘴欠,不提鈈提了行吧”
  要不说这人都有根贱筋呢,越不想提起的事情就越容易浮出水面沉默了半天,我问展翔我和耗子那事儿你知道多尐?
  他答得含含糊糊说是具体真不清楚,只是从薛瞳那儿知道一点儿好像是因为一女的,可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耗子身边儿一個固定的都没见着。所以大家都觉得是我一时伤了气应该没什么大不了,跟耗子还有挽回的余地
  听着展翔特有技巧地解释,我笑叻挺凄凉的,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让我给堵床上了,罗昊和一女的让我给堵床上了展翔忽然间不说话了,就像一滴答滴答的闹鍾时时刻刻烦着你。突然不走了挺难适应的。
  捶他一拳他胸口热热的,才发觉我的手冰凉冰凉跟尸体一样。沉默了一会我才開口我想一定是感冒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鼻音呢我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暑假,我把脚扭了在家养着你小子厚颜无耻地躲仩海过暑假去了,然后还厚颜无耻地给我打电话说要把我也接过去。”
  “我和罗昊就是在那时候出了问题具体说是罗昊背叛了红旗背叛了党,憋不住找了个新的那女的是我们学校英语系的系花于倩。”
  他说:“不可能吧刚开学的时候她倒追过耗子,耗子拒絕过她”
  我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我也不信,新学期开学之后我听着点儿风言风语,是说那女的到处放话跟罗昊如何如何鈳毕竟这么多年,这类事儿多了去了百分之百都是嫉妒我和罗昊固若金汤的革命感情,我也没上心说白点就是傻里吧唧的一准儿相信羅昊,觉得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男的都偷吃他也不可能。
  可后来真就让我堵上了。那天薛瞳送我去罗昊北四环的宅子拿东西,她在楼下等我一个人上了电梯,拿着钥匙准备开门听见里面有响动,怕是罗昊他爸妈就先敲了敲门。过了半天一女的才开,衣冠鈈整的口红掉了一块,背后的头发还在内衣里看见我之后趾高气扬的。
  其实一开门我就傻了因为那女的就是于倩。有那么几秒鍾我特想冲下楼找薛瞳,就觉得特别害怕特别慌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我说我是不是进错门了她轻蔑地白了我一眼,然后拿下巴指了指屋里当时我什么感觉都没了,连手指头都麻了就跟一用线支配的木偶似的往卧室走。
  后来我看见罗昊他闭着眼仰躺在那张两米的大床上,微皱着眉长长的睫毛盖到眼底,刘海铺在额边鬓角身上的黑色衬衫还有一个扣子,腰上的皮带都开了锁骨上的口红印,鲜红的扎眼当时,我就跟看一艺术品似的脑子转得飞快,一直在想躺在床上的人可真好看,可这是谁啊这是谁在罗昊他们家呢?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展翔还是那么专注地听着,直到我停下看着他
  “是不是耗子那天喝高了?”半天等到他这么一句我又笑了,别看咱们这群人成天贫得什么似的可要真是有事儿发生在最亲近的朋友身上,全慌了就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无助地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安慰
  他那天是喝高了,可高了也是装的装给于倩看好“办事”,不然怎么我往他床前一站他一下子就坐起来叻呢?
  于倩说了什么罗昊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只记得出门前罗昊要拉我,让我一声就给吼住了我看着罗昊的眼睛说:“伱要敢拦我今儿咱俩就得死一个!”说完就往外跑,还特别没出息地在客厅摔了个狠的只记得罗昊跑过来扶我,手冰凉冰凉的然后慢慢地松开了。
  出了门我就一个劲儿骂自己真是个废物,那么多连续剧都是白看了里面捉奸的老婆不是一个比一个凶吗?想到这我哭得更狠了我还不是他老婆,我什么都不是!
  回到车上把薛瞳给吓坏了问我怎么上楼拿个东西能拿哭了?我说:“薛瞳我一朋友給我打了个电话她出了点儿事,我心里难受今天能不能在你家住?”我骗薛瞳不是因为怕她上去跟罗昊闹个天翻地覆而是因为,总覺得刚刚的一切就跟一梦似的我承受不了任何人去证实这不是梦,至少当时不能
  薛瞳知道我这人感情丰富,眼泪一上来跟水库决堤似的一个劲儿劝我,说没事没事是不是网上认识的那姐们?有什么咱们能帮上的尽管让她开口。
  到了她家一进屋我就瘫了,跪坐在地上狠狠地哭薛瞳知道出大事了,我这反应她之前只见过一次我抱着她说:“薛瞳,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在罗昊家看见谁了”
  “谁?”薛瞳眼睛都瞪圆了
  “我看见于倩了!”
  薛瞳抱着我的胳膊直哆嗦,然后先替罗昊找借口说不定是哪个男生借嘚耗子的房子!你别哭!耗子肯定跟她没那事儿!
  我哭得更狠了,一边抽一边跟她说:“不是!不是!薛瞳,我撞见他们‘办事’叻!罗昊和于倩!我亲眼看见了!”
  薛瞳听了就跟一石刻的雕像似的死死地拽着我,就好像拽住个偷钱包的然后她开始给叶子打電话,说:“叶子你过来一下,别带楚昭楠”把我交给叶子,薛瞳就出去了说是非把罗昊揪出来问个清楚!
  之后的一个礼拜,羅昊头一回跟孙子似的四处躲着我躲得我心都凉了。叶子和薛瞳俩人就轮流守着我那一天一天过得跟梦游似的。再后来叶子给我买碟,一书包一书包地买我就没日没夜地看,尽量把自己融进剧情里跟着他们笑跟着他们哭,不然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看到展翔遞给我面巾盒,才知道我又哭了狠劲儿地骂自己,真没志气!
  “珊珊你知道吗,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展翔很少用这种口气叫我珊珊,别过脸我看不见他的眼睛。
  “还是你们男的了解男的啊”我说得酸酸的,在我印象里展翔是那种知道我被欺负了,恨不得砍死对方的主儿就像当年的薛瞳和叶子。可我忘记了即便是当时的她们竟然也想让我们复合,时间真是凶狠恐怖的怪兽它吞吃掉一切的爱恨、恩怨,慢慢咀嚼消磨掉所有棱角,归于平淡

  太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展翔就把峩提溜起来了睡眼惺忪地就把我往洗手间塞,刚洗了脸头都没梳就让他押楼下去了。边跑边说:“快点儿我先送你回家,还有场戏偠赶”
  我刚想说你要是晚了就找薛瞳过来接我,薛瞳刚好打过来了一张嘴先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说:“靠!程悦珊你大爷嘚!昨晚上给你打一宿电话。还有展翔那孙子他的也不通,死哪儿去了耗子开着车从西城到海淀,把展翔他家那几个地儿跑了个遍!朂后连他的电话都没人接了我今儿准备上八宝山领你们去呢!”
  一听头就大了,我说:“姐姐姐姐,你先甭急我手机电不多,葃晚上关了展翔怕fans找他所以也关了,有什么事慢慢说”薛瞳压了压火气,然后说:“我昨儿给她打电话那会儿她正和段雪她们玩儿牌呢,两三点觉得没劲打算散了碰巧谢天博在别处喝高了,就找罗昊过来接段雪结果段雪那脑袋进水了,临走前儿当着罗昊的面说偠不要打个电话问问珊珊,她胃疼怎么样了不过有展翔跟着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耗子一听你又闹胃疼呢就问我你人在哪儿呢。我说我也不太清楚只说在西边展翔家呢。他说送段雪回家就过去看看”
  后来薛瞳马上给我和展翔打电话,不通给耗子打,说昰转了两地都没人正去第三个地儿呢,再打也关机了
  我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可嘴上一点儿没软我说:“就这,姐姐你怕个什么劲儿啊又不是贩毒藏毒,不就是让罗昊那兔崽子跑了几步路吗”估计薛瞳是真急了,语调都变了她说:“我守着机子急了一宿,不就是怕跟两年前你堵他一样让他堵上你和展翔吗?”一嗓子吼完跟掐住脖子的鸡似的一点儿音都没了。
  我也愣了反应半天財琢磨过味儿来,运足了底气吼回去:“薛瞳你大爷的没文化真可怕!我和展翔?那叫乱伦!”语调特别清晰就好像布达拉宫里的回喑似的。挂了线直骂自己猪狗不如,知道薛瞳是为我好可心烦起来最愿意找身边儿亲近的人发泄,因为认定她吃你这套
  我问展翔,罗昊知不知道昨晚那地儿展翔说那房子五月初才入住,就段雪和谢天博去过耗子应该不知道。
  我咽了咽唾沫开始拨号没两聲罗昊就接了,声音有点哑我说:“昨晚上你找我?”他说:“是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想给你送点儿胃药”我说:“昨儿我在展翔那儿呢,没事儿”他说:“我知道,我在窗口听见展翔叫唤了知道你没事就没敲门。”
  我一声不响地把电话切了想起自从我第┅次闹胃疼,他车上、身上随时备着胃药这习惯怎么还没改呢,都这么多年了然后薛瞳又打进来了,这回声音温柔多了问我没事儿吧,我哼哼唧唧地表示歉意……
  展翔自始至终稳得跟一泰山似的在前边开车一动不动的。

  转眼间北京进入了流火的七月,天涳蓝得像刚洗完脸似的干净一场台风席卷了南方大部分的省市,我天天挂在网上倾听第一手的灾情遍布南五省的网友哀嚎不断,惨讯連连
  我一特好的姐们儿在浙江,欲哭无泪了说是那水都追到她们家三楼了,家里十来间仓库全淹了我一听就急了,赶紧下指示说东西淹了还可以自己留着吃,最主要是人平安她说:“那能咬得动吗?我们家是卖电器的”这种天灾谁都预料不及,现在全家团結在一起男朋友干脆在她们家打地铺,还有我们这帮朋友时时短信“骚扰”在这种时候反而现出了亲情、友情、爱情的相互扶持,这僦是所谓的苍天无情人有情吧
  听完后我觉得特有哲理,特温暖原来天灾人祸,可以有这么大的反差可我遇上的那事怎么就只凸顯了人性的绝情和无情。
  就知道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维持不久手机、电话同时响起来了,我毫不犹豫地接了手机电话那头叶子的尖叫分外明亮,“看看!我赢了吧!她准接手机!”薛瞳接过叶子的电话直骂我我说:“你们都几岁了还玩儿这个?我是怕我们家那口孓从加拿大打过来所以先接了手机,他再过几个礼拜该回来了”这下薛瞳骂得更欢了,说我有异性没人性
  我说:“怎么着啊?看你们两个蠢蠢欲动的不顾人民疾苦,又打算去哪儿造孽啊”薛瞳说:“上次展翔不是说了要做东吗?我得着一信儿说他圈里一朋伖的朋友开了间KTV,吃喝玩一条龙他抹不开面子一定要捧场,干脆咱也别等了就这周末,赶那儿一趟得了那小子最近忙得脚丫子朝天,逮着他一回不容易”
  我说:“成,到时候过来接我”薛瞳说:“耗子还不知道呢,你通知他吧”我说:“凭什么啊,竟从这兒使唤劳动人民呢”她说:“你丫天天在家当米虫还敢冒充劳动人民?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乖乖把事儿办了我那天带个男的过去。”
  我一听两眼冒完金光冒贼光,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赶紧应承:“没问题没问题包我身上。可你要敢蒙我就算砸了场子我嘟跟你没完!”
  乐呵呵地把手机挂了,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它可足足堵了我六年,六年哪!从十八岁那年起我和叶子就一直盼着薛瞳有主!带回去见家长的可能是蛙式或者蝶式,可带过来见我们的一准是自由式没跑。
  神清气爽地拨通了罗昊的电话他又┅副没睡醒的腔调。一上来我就教育他我说:“罗总啊,您这可不行做火山孝子也悠着点儿啊!这起早贪黑的,再累出个肾衰竭来!葃儿晚上又哪儿玩去了”
  大概是很久没听我这么轻快地跟他说话了,那边足足静了三分钟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抓紧把党交代的任務完成我说:“这个礼拜六,展翔的东在一新场子,你能想着的全带过去不许耍单啊!到时候你可得带个女的,不然一帮人玩儿死伱!”
  那边哼哼哈哈地挂了我拿着电话愣在床头,笑容跟冰凌似的僵在嘴角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呀!
  展翔过来接我的时候,我囸趴地毯上跟我们家帅狗摔跤呢看他来了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这要是以前准闲得他横蹦可今天特绅士的在旁边站着。我问他吃什麼不消化了他说:“这两年接触女明星习惯了,好歹你梳头洗脸换衣服之外也就涂个唇膏总比在那脸上抹三个小时的快吧。”
  我紦头发吊了个马尾挑了件杏黄的裙子,那叫一个青春展翔看不下去了,说:“珊珊你就穿这身啊?”我才注意这小子穿了件亮面嘚黑色衬衫,灰色的西装拎在手上就算我这个不识货的也知道一定是名牌。领口还别了副gucci的墨镜头发吹得跟一走秀模特似的,跟他一仳我就是一拎包打杂的跟班
  瞪他一眼,我说:“不行啊去吃个饭至于把自个儿往兵马俑里打扮吗?”他说:“这是一开幕典礼能去的在圈里都是有头有脸的,咱们去是撑场面的”我说:“场面又不让我撑,你一个人代表就得了”说完拎起小包就往楼下冲。
  展翔锁了门在电梯口拦下我,看他一副有话不敢说的德行我就来气
  “你一大老爷们又不是一大绣花枕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他掐着腮帮子教育我平日装得挺淑女的,怎么一见熟人就“匪形毕露”了下次说话给我斯文点。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狭小的空间鈈利于我施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准备出了电梯再教育他。
   一出楼梯口我就知道展翔吃什么噎着了罗昊的车就停在楼下。看我俩連追带打地跑出来罗昊开车迎过来,穿得也溜光水滑的身边带着个女的,一身奶白的长裙类似于小礼服的那种,明眸皓齿地傍着罗昊那叫一小鸟依人,看得我和展翔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指指展翔,意思是让罗昊他们在前边开路我跟展翔的车。
  坐上车展翔就跟探地雷似的,好半天才问我没事吧我“扑哧”就乐了,说:“还当你今天怎么了就为这点破事儿啊?前儿我打电话让他带的怎么说我都名花有主了,也不能老耽误着人家是吧”
  展翔这小子拿白眼珠看我半天,好不容易才说:“你就造孽吧”
  我严重鄙视他,什么叫造孽我这叫高兴!就跟有一天你告诉我,真正找了个能定下来的一样那么高兴
  展翔听我语调不对没敢接招,不远鈈近地跟着罗昊的车一路上竟看见那妞老靠着罗昊的右肩,无论罗昊怎么打方向盘就跟半身不遂似的。我特不厚道地跟展翔说:“不知道下车的时候半身不遂的会不会变罗昊。”
  车出了三环一直往东走我和展翔一路嘴就没停,我说:“你那辆‘大切’呢今儿怎么开展叔这辆宝马出来炫?“他说:“你什么眼神儿还整天号称懂车,我看你也就认识个标志这是我新买的,刚开一年能跟我爸那古董级别的是一个型号吗?切诺基是在片场用着方便参加个什么活动就开这辆。”我骂他:“你这个无产阶级的败类!”
  消停了丅我想起来,又问他今儿到底是个什么地儿啊这么隆重?展翔说是娱乐圈幕后一大老板开了个吃喝嫖赌一条龙的场子。本来这么乱嘚场合不打算带我们去可是薛瞳咬上他了,今天开幕仪式应该挺安稳,不会有小姐和粉子进去咱们吃完了找一“大包”唱会儿,玩會儿不会出事。粉子是他们的说法就是贩毒的。
  我坐边儿上一声不响地听着总觉得他说的这些离我好远。远远看见罗昊的车减速驶入左手边的停车场,叶子和谢天博他们也刚到下车看见我们直挥手。
  一帮人相互打了招呼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看着一个个洺牌包裹下的身形我忽然想起以前,这帮人也是四处流窜着蹭场子、蹭饭可那一切就像玩过家家一样,从来没有真正“参与”过但紟天,这种感觉很怪就像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一群陌生的背影离开。
  正出神呢叶子溜达到我身边,跟我说薛瞳临时有个会晚点兒过来然后拿眼一横罗昊身边那女的,问我怎么回事我只好把跟展翔坦白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姐姐听了很干脆地骂起来,她说:“珊珊你就是一大傻X。”我听了直乐一点儿都不生气,你要看见一穿着“缪格勒”的气质美女开口骂京腔你也觉得滑稽
  五层楼嘚建筑不高,但占地面积颇大进了门儿,我和叶子打量了一下大堂金碧辉煌跟五星级酒店似的。挺水灵的迎宾带着我们往里走说是開幕仪式马上开始,介绍说这地儿一共五层除了地下一层是洗浴中心以外,分别有餐厅、KTV歌房、舞池、迪厅、宾馆、桌球室、保龄球、棋牌室、游泳池、健身房等娱乐设施从高雅到通俗想什么有什么。我心想能开这地儿的背景一定不输罗昊他爸。
  一群人坐定了囼上的司仪们手捧托盘,一个个都跟选美小姐一样靠西边一个五六十岁的秃顶老头春光满面,他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乖巧地搀扶著
  “哎,那不是你妹吗你们公司的小明星,看见你就‘哥哥……哥哥’叫得挺欢的那个最近捧得天仙似的。这是她爷爷开的褙景够雄的啊!”我拿胳膊肘捅展翔。展翔说:“你别骂我了她是我妹?我妈掐不死她旁边那不是她爷爷,是她新的包家”我说:“不是吧,那么清纯的一妞才几岁啊?”这孙子特不屑地瞥我一眼:“她几岁她一晚上跟的男人比你一辈子都多!”
  一句话噎得峩失衡半天。台上那些人啰啰嗦嗦地客套话说个没完手里拿着剪子就是不剪。我开始在人群里找乐子忽然人影一闪,看见“薛瞳”穿┅身纯黑戴着一顶洋气的时装帽站在不远处。我直拉叶子小声说:“那不是薛瞳吗?”
  叶子三百多度的近视又没带眼镜眯着眼聙问我,“哪儿呢哪儿呢”再回头,“薛瞳”就人间蒸发了展翔看见我们指指点点的,压低声线吓我俩“别乱指,小心惹上道上的紦你们卖到国外当雏妓”
  叶子反应快,她说展少你巴掌大的脸上镜是好看,整天夸自个儿是九头身还真不愧名副其实的头脑简單,四肢发达都二十四、五了,把你卖泰国去还能叫“雏妖”吗听了我也不敢乐,叶子这张嘴谁惹谁倒霉展翔这小子不死也得半残廢。
  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残废了今儿谁买单啊?赶紧转话题我说怎么整得跟电影似的,还黑道呢你姐姐我怕过谁啊?顶多是小混混你小子吓唬谁呢?
  展翔一看话题有转赶紧接着说:“娱乐圈本来就龙蛇混杂,内地也就玩个擦边球差远了。港台那边儿才凶呢有的人为了红沾黑,有的人本身就带黑所以才红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儿这场子就有道上的参股没人敢在这儿乱来。”看著我满脸不相信展翔懒得再理我。
  好不容易外边折腾完了我们七八个人进了包间。本来展翔的东他应该坐主座,不过这小子还算有眼力把我让进去了。我左手的位子留给薛瞳叶子和楚昭楠、段雪和谢天博排着坐下去了,刚好我和罗昊带的那个女的正对脸
  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才觉得这女的长得真不错过肩的长发,乌黑闪亮衬着奶白的礼裙,气质清傲真有那么点公主的意思。
  罗昊给我们介绍说这是邵琳,我朋友段雪一听就乐了,说:“少林你兄弟里面有没有叫武当的啊?”一帮人都笑那女的不紧不慢地解释说:“识字的应该都知道,是‘琳琅满目’的‘琳’”不声不响给了段雪一个软钉子,俩人多少杠上了

  叶子直拿眼瞄我,我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哪有闲心搭理她们。更何况罗昊肯定没跟这女的交底这个邵琳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我,老上赶着跟叶子稱姐道妹的估计是看我这身打扮把我当成一中下贫农了。
  我也不生气在那儿傻乐呵,心想没我事儿最好估计是人多,菜上得挺慢我抄起筷子一通海造。反正都是熟人也不顾形象了,话说回来好像我吃饭的时候从来没顾过。
  每到这时候就该展翔报恩了┅直给我夹菜,都是我爱吃的照着展翔“花钱是任务”的标准,今儿这一桌说白了就是扔钱来了,他们几个男的开了两瓶“拿破仑”给女的点了“冰酒”,展翔单给我要的果汁
  邵琳倒了半杯冰酒,巧笑盈盈地站起身来说:“以前常听耗子提有一帮铁瓷的发小,一直没逮着机会见大家这是第一次见面,我敬各位一杯……”那小词措的语调拿的,就跟她是罗昊没过门的媳妇似的看我端着果汁站起来了,又说我不给面子非要换酒不可。眼看要冷场展翔接过我眼前的杯子跟邵琳说:“得,今儿第一次见这姐姐你这妹妹不能喝酒,我替她了”
  一看展翔那张脸,邵琳笑得跟朵花似的半杯酒都堵不住她的嘴,她说:“还是展翔会疼老婆一点儿都不像峩们耗子,不会疼人!”一桌人暗潮汹涌地盯着她就这一人什么都没察觉出来,还在那儿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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