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春天的时候小孩为什么要带兜帽的衣服叫什么

原标题:尼尔·盖曼:卡萝兰 | 夜讀

根据小说《卡萝兰》改编

此文为“2003年雨果奖最佳中篇小说”

童话其实最真实不过:不是因为它告诉我们恶魔是存在的而是因为它告诉峩们恶魔是可以战胜的。

搬进宅子没多久卡萝兰就发现了那扇门。

这是一幢很老很老的宅子屋顶有个阁楼,地底下有个地窖还有个長满杂草灌木的园子,园子里有几株很老很老的大树

这幢宅子不是卡萝兰一家人的,因为它太大了卡萝兰一家只拥有宅子的—部分。這幢老屋里还住着其他人家

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住在一楼的一个套间里,就在卡萝兰家楼下她们俩都是胖乎乎的老太婆,在套間里养了一大群岁数很大的高地小猎犬起的都是哈米什、安德鲁、约克之类的男人名字。很久很久以前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还當过演员哩。头一次见面斯平克小姐就告诉卡萝兰了。

“告诉你卡罗琳,”斯平克小姐把卡萝兰的名字叫错了①“我们年轻的时候,我和福斯波尔小姐都是很有名的演员登台表演,宝贝儿哟,别给哈米什吃水果蛋糕不然晚上非闹肚子不可。”

“我叫卡萝兰不昰卡罗琳。卡萝兰”卡萝兰说。

卡萝兰楼上的阁楼套间里住的是一个长着一把大胡子的疯老头儿他告诉卡萝兰说,他在训练一个老鼠馬戏团可又不肯让别人看。

【①卡萝兰和卡罗琳字形接近但卡罗琳这个名字更常见。】

“总有一天小卡罗琳,等它们准备好了到那时,全世界都会看到这个奇迹:我的老鼠马戏团嗯,你刚才是在问我为什么这会儿不能看对不对?”

“不”卡萝兰小声说,“我剛才说请您别管我叫卡罗琳了。我叫卡萝兰”

“为什么这会儿不能看?”住在楼上的老头儿说“因为老鼠们还没准备好,没排练好还有,它们不肯演奏我替它们写的曲子我替它们写的曲子是这样的:‘嘣嚓嚓,嘣嚓嚓’可小白鼠只肯演‘滴哒哒,滴哒哒’就昰这么回事儿。我打算换一种奶酪试试”

卡萝兰不相信真有一个老鼠马戏团,她觉得老头儿在瞎编

搬到这儿来的第二天,卡萝兰出发探险她探索了园子。

这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园子后面部分是个破旧的网球场。这幢宅子里谁也不打网球所以球场周围的围栏上面全是坑坑洞洞,球网也差不多全朽了;园子里有一个很老的玫瑰花圃里面长满乱蓬蓬、脏兮兮的玫瑰丛;还有一座假山,全是石头;还有一個蘑菇圈一圈软塌塌的小蘑菇,要是不小心踩上它们那种气味别提有多难闻了。还有一口井卡萝兰一家人搬进来头一天,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就反复告诫卡萝兰说那口井是多么多么危险,千万离它远点儿所以卡萝兰特意要去调查调查,这样才能好好避开它直到第三天,卡萝兰才发现了那口井在网球场后的一片蒿草丛里,被一簇树挡着一圈儿砖砌的井栏,都快被草丛遮没了井口盖着幾块木板,免得有谁掉下去其中一块木板上本来有个节疤,节疤脱落以后成了一个小窟窿卡萝兰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往窟窿里扔石子兒、橡子。扔进去一颗等着,心里数着数半天才能听见落进水里的噗通一声。动物方面卡萝兰也作了一番探索。她发现了一只刺猬一卷蛇蜕(不是真正的蛇),一块模样像癞蛤蟆的石头一只模样像石头的癞蛤蟆。还有一只态度非常傲慢的黑猫蹲在墙头上、树桩仩,眼睛盯着卡萝兰可只要她走过去想跟它玩,它就会哧溜一下溜得远远的。

搬进宅子的头两星期都是这么过的:探索园子查看环境。每到中饭和晚饭的时候妈妈便会把她拉回家,还逼着她每次出门前都穿得暖暖和和的因为今年夏天天气很凉。虽然麻烦但卡萝蘭总能出门,去园子里探险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最后开始下雨了卡萝兰只好待在屋里。

“我该干什么”卡萝兰问。

“拿本书看”妈妈说,“看盘录像玩玩具。烦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去或者楼上的疯老头儿也行。”

“不”卡萝兰说,“我不想去我想去探险。”

“做什么都行”卡萝兰的妈妈说,“只要别弄得一身脏就好”

卡萝兰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雨这不是那种可以出去玩水的小雨,是另外一种跟天上往下倒水似的。水一着地马上溅得到处都是。这是那种准备干点名堂出来的雨眼下,它干出的名堂僦是把好好的园子变成一汪稠稠的泥汤

家里的录像卡萝兰全都看过,玩具也玩厌了她的书也都读过了。她打开电视一个一个换频道,所有频道里全是穿西装打领带的人说着股市里的事儿要不就是对话节目。卡萝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看看的是个讲大自然的节目,已经过了一半说的是一种叫做保护色的东西。她看着动物、鸟还有昆虫,把自个儿打扮成树叶、树枝或者扮成其他动物,用这種办法躲开它们的对头挺好看的,可惜一会儿就完了接下来的节目演的是点心工厂。

该找爸爸谈谈了卡萝兰的爸爸在家。她父母都茬电脑上工作也就是说,他们常常在家爸爸妈妈各自有各自的书房。

“你好吗卡萝兰?”爸爸埋头工作没转过身。

“嗯”卡萝蘭说,“在下雨”

“没错儿。”爸爸说“瓢泼大雨。”

“才不是呢”卡萝兰说,“就是一般的雨我能出去玩儿吗?”

“她说卡蘿兰·琼斯,这种天气不许出门。”

“那就在屋子里探险吧。”爸爸给她出主意“对了——这儿有一张纸,一枝笔数数有多少扇门,哆少扇窗户把所有蓝颜色的东西记下来。再找找屋子的热水槽在哪儿别打扰我工作。”

“我可以去客厅玩儿吗”

卡萝兰的奶奶死后,留给琼斯家一批贵重家具(用起来很不舒服)这些家具都放在客厅里。爸爸妈妈平时不许她去客厅别人也不去。客厅只是个摆样子嘚地方

“只要别弄得一团糟就行。还有什么都别碰。”

卡萝兰想了想然后拿起纸和笔,探索屋子去了

她找到了热水槽(就藏在厨房的一个碗碟橱里)。

她数了所有蓝颜色的东西(153);

所有这些门中或开或关的一共十三扇。最后一扇在客厅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很大,雕着花纹一扇褐色的木头门。这扇门紧紧锁着

她问妈妈:“门后面是什么?”

“总得有什么东西吧”

妈妈摇摇头。“看看就知道叻”她对卡萝兰说。

她找了找从厨房门框上取下串钥匙,在一大把钥匙中间仔细挑选最后挑出最旧、最大、最黑、锈得最厉害的一紦。

她们俩走进客厅妈妈用它打开了门。门开了妈妈说得对。门后面什么都没有打开后只有一堵砖墙。

“从前这幢宅子里只有一镓人。”卡萝兰的妈妈说“那时候,这扇门通向别的地方后来,他们把宅子改建成一个个套间在这儿砌了一堵墙,把门封了墙后媔是一套空房间,在宅子的另一面现在还没卖出去。”

她关上门把那串钥匙放回厨房门框上。

“你没锁门”卡萝兰说。

妈妈耸耸肩“干吗锁?”她说“门后面反正没东西。”

外面已经快黑了雨还在下个不停,打在窗户上连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灯都看不清叻。

卡萝兰的爸爸停下工作替大家做晚饭。

卡萝兰一脸不高兴“爸爸,”她说“你又在按菜谱做菜。”

“韭菜马铃薯浓汤加上一點香蒿叶和融化的瑞士奶酪。”爸爸承认了

卡萝兰叹了口气,打开冰箱拿出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后吃的薯条和小披萨饼。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按菜谱做的菜。”她对爸爸说

微波炉里,她的晚餐转呀转的炉门上小小的红色数字不断倒数,最后变成零

“你尝一尝,说不定喜欢吃呢”卡萝兰的爸爸说,可她摇摇头

那天晚上,卡萝兰躺在床上好长时间睡不着。

雨停了她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忽然听见一阵轻轻的“嗒、嗒、嗒”。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有动静,“吱……”

卡萝兰下了床望望外面的过道。什么都没有

她沿着过噵向下走。从爸爸妈妈的卧室里传来低低的鼾声——那是爸爸还有呜呜噜噜说梦话的声音——那是妈妈。

卡萝兰心想:刚才说不定是做夢不知她梦见的是什么。有东西动了一下影影绰绰的,但比影子更实在一点儿从黑乎乎的过道一窜就下去了。一小片黑东西嗖的┅下。

她希望不是蜘蛛卡萝兰特别不喜欢蜘蛛,一看到蜘蛛就紧张

黑东西窜进客厅,卡萝兰跟在它后面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客厅里┅片黑只有外面的过道透进来的一点点光。

卡萝兰站在门口在客厅地毯上映出一道长长的、歪歪扭扭的影子,好像她是个又高又瘦的奻人似的卡萝兰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灯就在这时,她看见沙发脚下慢慢爬出一个黑东西它停下来,然后一点儿声音都没囿,飞一样穿过地毯冲向客厅最里面的角落。客厅那个角落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卡萝兰打开灯。

角落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只有那扇后面是砖墙的旧门她记得很清楚,妈妈已经关上了那扇门可现在,它开了一道缝窄窄的一道缝。

卡萝兰走到门边朝里面张望。門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堵墙,用红砖砌成的一堵砖墙

卡萝兰合上那扇很旧的木头门,关了灯回床上去了。她梦见许多小小的黑东西躲着灯光,从一个地方偷偷摸摸溜到另一个地方最后,它们在月亮下面会合了小小的黑东西,长着小小的红眼睛一口尖尖的黄牙。它们唱了起来我们个子小,数目可不少

数目虽不少,个子还是小

看着你一步一步爬起来,

声音又尖又细还有点气忿忿的,让卡蘿兰觉得很不舒服

接下来,卡萝兰梦见了几个电视上放的广告再以后,她睡熟了什么都没梦见。

第二天雨停了。但屋顶上压着一層厚厚的白雾

“我出去走走。”卡萝兰说

“别跑太远。”妈妈说“多穿些衣服。”

卡萝兰套上她那件带兜帽的衣服叫什么的蓝外套围上红围巾,穿上她的黄色雨靴她出门了。

斯平克小姐正在遛狗“你好,卡罗琳”斯平克小姐说,“天气真糟对吗?”

“我以湔演过一次波西亚”斯平克小姐说,“福斯波尔小姐总是唠唠叨叨说她演的奥菲莉亚①可大家来看的是我演的波西亚。那时候我们鈳是登台表演哩。”

【①波西亚:莎士比亚戏剧《威尼斯商人》的女主角;奥菲莉亚:莎剧《哈姆雷特》的女主角】

斯平克小姐浑身上丅被套衫、毛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显得比平时更矮小、更圆滚滚的活像一只毛茸茸的大鸡蛋。她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两只眼睛被镜片放得老大。

“从前他们经常往我的化妆间送花。真的”她说。

“谁送花”卡萝兰问。

斯平克小姐小心地四下张望先从一边肩膀朝後看,再从另一边肩膀朝大雾里窥视着,生怕有人听见似的

“男人。”她悄声说然后,她把狗拽到脚跟前摇摇摆摆朝宅子走去。

繞着宅子走到四分之三圈的地方她瞧见了福斯波尔小姐。福斯波尔小姐站在她和斯平克小姐合住的套房门口

“见过斯平克小姐吗,卡羅琳”

卡萝兰说看见过,告诉她斯平克小姐遛狗去了

“但愿她别迷路才好。真要走岔了她非发神经不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福斯波尔小姐说,“这么大的雾除非是个探险家,谁也别想找着路”

“我就是个探险家。”卡萝兰说

“那还用说,宝贝儿”福斯波爾小姐说,“小心别走丢了”

卡萝兰继续在一片大雾里走着,一直走进园子里

因为怕迷路,她随时瞧着宅子绕着圈子走了十分钟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眼睛上边的头发湿漉漉的,紧贴在脑门上脸上也潮乎乎的。

“喂!卡罗琳!”楼上的疯老头儿吆喝噵

“哎!”卡萝兰答应着。

好大的雾她简直看不见那个疯老头儿。

卡萝兰家的前门外有个楼梯从屋外通向上面。老头儿从那截楼梯仩走下来他走得很慢。卡萝兰在楼梯脚下等着

“老鼠们不喜欢雾。”他对她说“潮气弄得它们的胡子都耷拉下来了。”

“我也一样不大喜欢雾。”卡萝兰承认

老头儿凑得很近,胡须尖挠得卡萝兰的耳朵直痒痒“老鼠要我给你捎个信。”他悄声说

卡萝兰不知道該说什么。

“口信是这样的:不要进那扇门”他顿了顿,“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卡萝兰说

老头儿耸耸肩,“它们都昰怪家伙我是说老鼠。颠三倒四的总出错儿。你知道连你的名字都念错了,老是管你叫卡萝兰什么卡萝兰,卡罗琳才对嘛”

他從楼梯脚下拿起牛奶瓶,重新沿着楼梯朝他的阁楼套间走去

卡萝兰回了自己的家。妈妈正在她的书房工作妈妈的书房里一股鲜花味儿。

“我该干什么”卡萝兰问。

“你什么时候开学”妈妈问。

“下星期”卡萝兰说。

“晤”妈妈说,“我想应该给你置办几套新校服。亲爱的一定记得提醒我,不然我记不住”她回头面对电脑屏幕,又敲打起键盘来

“我该干什么?”卡萝兰又问了一遍

“画點儿什么吧。”妈妈递给她一张纸一枝圆珠笔。

卡萝兰想把雾气画出来画了十分钟以后,面前还是一张白纸只有几个字母①,歪歪扭扭的画在一个纸角里:

【①原文是分离的几个字母,组成“雾”(mist)这个词】

她不满意地哼哼着,把纸递给妈妈看

“哟,亲爱的挺现代派的嘛。”卡萝兰的妈妈说

卡萝兰一步一步蹭进客厅,想打开角落里的那扇旧门门又锁上了,估计是妈妈锁的她耸了耸肩。

爸爸背对着门忙着敲打键盘。“走开!”他高高兴兴地轰她“好无聊。”她说

“学学跳踢踏舞吧。”爸爸头都没回又出了个主意。

卡萝兰摇摇头“陪我玩好吗?”她问

“忙。”他说又补充了一句,“得工作呀”他还是没转过头来,“干吗不去磨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烦她们去?”

卡萝兰套上外套拉下兜帽,出门了她走下楼梯,按响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的门铃

卡萝兰听見屋里的苏格兰小猎犬跑来跑去,汪汪乱叫

过了一会儿,斯平克小姐打开房门

“噢,是你呀卡罗琳。”她说“安古斯,哈米什咘鲁斯,好宝贝儿们都坐下。不认识了是卡罗琳呀。进来进来,亲爱的想喝杯茶吗?”

套间里一大股家具的油漆味,还有狗味儿

“好的,谢谢您”卡萝兰说。斯平克小姐领着她走进一个满是灰尘的房间她管这儿叫起居室。墙上贴着漂亮女人的黑白照片还有装茬镜框里的戏院节目单。福斯波尔坐在一把扶手椅里手里飞快地织毛线。

她们用一个粉红色的骨瓷小茶杯给她斟了一杯茶加上方糖,還给了她一块干干的夹心饼干当茶食

福斯波尔小姐瞅了斯平克小姐一眼,收拾着编织活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了阿普里尔,我是怎么说的来着?你不能不承认老骨头也能蹦跶一阵子。”

“米里亚姆亲爱的,咱们俩谁也不是当年的年轻姑娘了”

“阿卡蒂夫人,”鍢斯波尔小姐回答说“《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奶妈,布瑞克奈夫人②这些都是很有性格的角色。你完全可以再一次走上舞台”

【②都是著名戏剧中的人物。】

“听着米里亚姆,这个问题咱们早就达成了共识”斯平克小姐说。卡萝兰心想她们在说什么呀,是不昰忘了她也在这儿她想明白了,两位老太太争论的肯定是个她们说过许多许多次的老话题就跟一把坐上去最舒服不过的老扶手椅一样。那种争论谁都不可能赢也不可能输。还有只要大家乐意,可以永永远远争论下去

“我会看茶叶,想让我替你看看吗?”斯平克小姐對卡萝兰说

“茶叶,亲爱的我会用它算命。”

卡萝兰把她的杯子递给斯平克小姐近视的斯平克小姐把杯子凑在眼睛跟前,仔细看杯底黑黑的茶叶片她噘起嘴唇。

“知道吗卡罗琳,”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有危险了非常危险。”

福斯波尔小姐哼了一声放下编織活儿。“别傻了阿普里尔,别吓着小姑娘你眼力不行了。孩子杯子给我。”

卡萝兰把茶杯端给福斯波尔小姐

福斯波尔小姐认真看着杯里的茶叶,摇摇头又看了一遍。

“哎哟天哪。”她说“阿普里尔,你说得对她确实有危险。”

“怎么样米里亚姆?”斯岼克小姐胜利地说“我的眼力跟从前一样好……”

“我有什么危险?”卡萝兰问

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愣愣地瞪着她,“茶叶没告诉我们”斯平克小姐说,“具体分析嘛这方面,茶叶就不中用了它们只能说个大概,不能详详细细讲明白”

“那,我应该怎么辦”卡萝兰稍微有些担心了。

“别在化妆间穿绿色衣服”斯平克小姐建议,“也别演跟苏格兰有关的戏”福斯波尔小姐补充说。

卡蘿兰觉得太奇怪了:她遇上的大人怎么都这么糊涂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清楚: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还有,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斯平克小姐说。

她从扶手椅里站起来走到壁炉旁。壁炉架上搁着一个小罐子斯平克小姐打开罐子盖,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有一个小小的瓷鸭子、一个顶针、一个样子很奇特的铜币、两个小夹子,最后是一块中间有个洞眼的石头

她把带洞眼的石头交给卡萝兰。

“这是干什么用的”卡萝兰问。

洞眼在石头正中穿通了。她把石头凑到眼前从洞眼里朝窗户外面看。

“说不定它會帮助你”斯平克小姐说。“这种石头能帮你对付坏东西——有时候挺管用”

卡萝兰套上外套,向斯平克小姐、福斯波尔小姐和小猎猋们说再见然后走出宅子大门。

厚厚的雾把宅子整个裹起来了像在周围围了一圈百叶帘。

卡萝兰慢慢爬上宅子外面的楼梯走向爸爸媽妈的房间。走了一会儿她停住脚步,四处张望着

好大的雾,像随时可能钻出妖怪来有危险?卡萝兰心里琢磨着听上去好像挺有趣儿,一点儿也不坏不算真的坏事。卡萝兰继续朝楼上爬去小拳头里紧紧攥着她新得到的石头。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卡萝兰的妈妈帶她去最近的大镇上买校服爸爸中途下车,去火车站他今天要去伦敦见几个人。

卡萝兰挥手对爸爸说再见然后跟妈妈去镇上的商店買校服。卡萝兰看中了几副绿色的荧光手套可妈妈不肯给她买。她想买的是白袜子、学校女生穿的海军蓝内衣裤、四件灰色衬衣、一件罙灰色的短裙

“妈妈,这些东西灰衬衣什么的,学校里每个人都穿没人有绿手套,只有我一个人有”

妈妈不理她,忙着跟售货员說话两个人商量应该给卡萝兰买哪种毛线衫,最后定下一种松松垮垮的大得让人难堪。她们觉得等卡萝兰个子长高以后这件衣服正匼适。

卡萝兰逛来逛去看放在架子上的一排雨靴。雨靴做成各种小动物的样子有青蛙,有鸭子有兔子。她又溜达回来

“卡萝兰?哦原来你在这儿。跑哪儿去了”

“我刚才被外星人绑架了。”卡萝兰说“他们是从外太空来的,拿着激光枪可我还是把他们骗了。我戴上假发装出外国口音哈哈笑,就逃出来了”

“好啦,亲爱的我觉得你应该多用几个发卡。你说呢”“不。”

“好咱们还昰保险点,买半打”妈妈说。

开车回家的路上卡萝兰问:“那套没人买的房子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估计什么都没有吧。多半跟咱们那套房子一样我是说咱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几个空房间”

“你能从咱们的套间进到那套房子里吗?”

“不能除非你能穿过墙壁走过去,亲爱的”

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候,她们回了家太阳亮晃晃的,但天气还是很凉卡萝兰的妈妈打开冰箱瞧了瞧,只找到一個小得可怜的番茄一片上面长了一层绿东西的奶酪。面包篮里只剩下一个硬壳面包

“我得赶紧去商店跑一趟,买点儿炸鱼条什么的”妈妈说,“想一块儿去吗”

“随你吧。”妈妈说完走了。紧接着又回来了拿上钱包和车钥匙,又出门了

她胡乱翻着妈妈正在念嘚一本书,讲的是一个遥远国家的事当地的人拿一块白布,用蜡在上面画画再把画了画的布浸到染料里,然后用蜡在上面画更多的画重新浸在染料里,最后把布放在热水里煮把上面的蜡煮掉,拿出来以后就成了一块漂亮的料子他们这才把这块料子放在火上,一把吙烧成灰卡萝兰觉得这么做简直没道理,她希望那些人做得开心她还是无聊,妈妈又老是不回来

卡萝兰把一把椅子推到厨房门边,站在椅子上伸手朝上够够不着。她跳下椅子从扫帚柜里拿出一把扫帚,重新爬上椅子用扫帚朝门框上一扫。

哗啦她爬下椅子,从哋上拾起钥匙胜利地笑了。接着她把扫帚倚着墙边放好,走进客厅

家里人根本不用这间客厅。这里的家具都是从卡萝兰的奶奶那儿繼承来的有一张木头咖啡桌,一张靠墙桌一个沉甸甸的玻璃烟灰缸,还有一幅油画画的是一碗水果。卡萝兰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画┅碗水果除了这些东西以外,这间房子空着壁炉架上没有小摆设,没有雕像没有钟,没有一点儿东西让人觉得舒服想在这间屋子裏住。

这是一把老钥匙黑乎乎的,握在手里冰凉比别的钥匙凉得多。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门锁发出让人高兴的喀嚓一声,顺顺当当打開了卡萝兰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她知道不应该开这扇门,想听听妈妈回来没有她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卡萝兰这才伸手握住门把手一转。门开了

打开的房门后面是一条黑黢黢的过道,原来的砖墙连影子都瞧不见好像从来没有那堵墙似的。过道里传来一股冷飕飕嘚霉味儿闻着像一种非常非常老、动作非常非常慢的东西。卡萝兰走了进去

她心想,不知那套空房间是什么样儿——如果这条过道真嘚通向那儿的话卡萝兰提心吊胆地沿着过道向前走,总觉得这个地方十分熟悉脚下铺着地毯,她自己房间里铺的地毯就是这一种;墙紙也是家里用的那种墙纸;过道墙壁上挂着画和她家里挂在过道上的画一模一样。她知道她这是在什么地方:她在她自个儿的房间里她哪儿都没去。她摇晃着脑袋糊涂了。

她盯着墙上的画:不跟家里挂的并不完全一样。

他们自家过道上的画上面是个男孩子穿着老式衣服,盯着一串水泡出神可在这里,他脸上的表情变了——他望着水泡好像正打算对这些水泡干出什么非常坏的坏事似的。还有他嘚眼睛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卡萝兰盯着他的眼睛使劲琢磨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就在她刚要琢磨出来的时候有人叫了一声,“卡萝兰”声音像她的妈妈。

卡萝兰走进厨房声音就是打这儿来的。一个女人站在厨房里背对卡萝兰。背影有点像卡萝兰的妈妈只是……呮是,她的皮肤太白白得像纸一样。

只是她高了些,瘦了些只是,她的指头长了些不停地动弹。指甲是暗红色的有点卷,尖尖嘚

“卡萝兰,”那女人说“是你吗?”

她转过身来她的一双眼睛是两只又大又黑的纽扣。

“吃午饭了卡萝兰。”

“你是谁”卡蘿兰问。

“我是你的另一个妈妈”女人说,“去告诉你的另一个爸爸说午饭做得了。”她打开烤箱门

忽然间,卡萝兰发现自己饿坏叻味道真香啊。

卡萝兰沿着过道朝爸爸书房的方向走。她推开房门书房里有个男人,坐在键盘前背对着她。

“你好”卡萝兰说,“我——我是说她说午饭做得了。”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是两只纽扣,又大又黑亮晶晶的。

“你好卡萝兰。”他说“峩都快饿死了。”

他站起来和她一块儿走进厨房。

他们在餐桌边坐下卡萝兰的另一个妈妈端上午餐。一只很大的鸡烤得黄铮铮的,配着炸马铃薯煮小青豆。

卡萝兰大口大口吃着好吃极了。

“我们一直在等你等了好长时间。”卡萝兰的另一个爸爸说

“对。”另┅个妈妈说“没有你,这儿不像个家的样子可我们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的我们会组成一个非常好的家庭。再来点鸡肉”

这是卡蘿兰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鸡。她的妈妈有时候也做烤鸡但鸡总是真空包装,要不就是冻鸡肉干巴巴的,什么滋味都没有要是换了卡萝蘭的爸爸做菜,他会买真正的鸡可做法稀奇古怪。比如把鸡放在葡萄酒里炖往鸡肚子里塞李子,要不就是烤之前涂许多面粉一般说來,卡萝兰碰都不要碰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妈妈?”卡萝兰小心地问

“你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另一个妈妈”另一个妈媽说,黑纽扣眼睛一闪一闪的“吃完午饭以后,你可以在你房间里和老鼠玩一会儿”

卡萝兰只在电视上见过老鼠,从来没有当真见过┅只她巴不得能跟老鼠玩。看来今天其实过得蛮有意思。

午饭吃完后她的另一个爸爸妈妈洗碗碟,卡萝兰从过道回她的卧室她的叧一间卧室。

另一间卧室和家里的卧室不一样比如,它的颜色是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绿色还带点怪里怪气的粉红。

卡萝兰想明白了她不喜欢在这间屋子里睡觉。可这间卧室的颜色比她自己的卧室有意思多了

这里好玩的东西多极了,她一辈子都没见过:拧上发条就能飛的小天使在卧室里扑腾着,像吓得到处乱飞的麻雀;彩画书书一动,上面的画就变来变去动个不停;小小的恐龙脑袋,她一走过两排牙齿就会叭地一下咬紧。还有一个大玩具盒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有趣玩具。

有个黑东西飞快地跑过地板钻进床底下不见了。

卡蘿兰跪下来朝床底下张望。五十只小小的红眼睛瞪着她

“你们好,”卡萝兰说“你们是老鼠吗?”

它们从床底下钻出来外面太亮,它们一个个直眨巴眼睛它们的毛短短的,黑黑的长着小红眼睛。

粉红的小爪子和很小很小的手一样背后拖着一根粉红色的尾巴,仩面没长毛像长长的、光溜溜的虫子。

“你们会说话吗”她问。

个子最大、毛最黑的老鼠摇摇头卡萝兰心想,它脸上的笑容真不讨囚喜欢

“那,”卡萝兰问“你们会什么?”

然后老鼠们玩起了叠罗汉,一些老鼠垫底另一些爬到它们背上。老鼠们很小心动作卻一点也不慢。最后成了一座金字塔那只最大的大老鼠站在塔顶。

它们唱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颤巍巍的

我们有牙齿,我们有尾巴

我们有尾巴,我们有眼睛

我们早来了,在你倒下前

你就瞧着吧,瞧我们站起来

这首歌不好听。卡萝兰肯定自己以前听过这首歌戓者是另外一首差不多的歌。可她记不起在哪儿听的

就在这时,金字塔塌下来老鼠们一哄而散,快极了一片黑,朝门口跑去

另一個楼上的疯老头儿站在门口,两手捧着一只黑色的高帽子老鼠们乱哄哄爬到他身上,扎进他的口袋溜进他的衬衣,拱上他的裤腿钻叺他的衣领。最大的那只爬上老头儿的肩膀揪着他长长的灰白色大胡子,一荡荡过那双又大又黑的纽扣眼睛,跳上老头儿头顶老头兒把帽子朝头上一扣,大老鼠不见了

“你好,卡萝兰”另一个楼上的老头儿说,“我听说你来了老鼠们该吃饭了,不过你可以跟我仩去瞧它们开饭。想去吗”

老头儿的纽扣眼睛里一股馋痨劲儿,卡萝兰有点害怕

“不,谢谢您”她说,“我要去宅子外面探险”

老头儿很慢很慢地点点头。卡萝兰听见老鼠们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她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听懂它们在说什麼

她沿着过道向外走,她的另一个爸爸和妈妈站在厨房门口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慢慢地向她招手

“去外头好好玩。”她的另一个媽妈说

“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她的另一个爸爸说。

卡萝兰走到大门口回头一看,他们还站在那儿脸上挂着笑,慢慢地向她招手卡萝兰走出大门,走下楼梯

从外面看,这幢宅子也和她家那幢宅子一模一样

或者说,差不多一模一样: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尛姐的门上挂着许多红红蓝蓝的小灯泡一闪一闪,拼出字来灯光绕着房门跑,追来追去

一开一关,灯光跑了一圈又一圈先拼出一個词:“神奇!”然后变成另一个词:“引人入胜”,最后变成:“辉煌!!!”

太阳很亮天气很冷,跟她刚刚离开的家一样后面很囿礼貌地轻轻咳了一声。

她转过身旁边的墙头上蹲着一只大黑猫,正是她在自家园子里见过的那只猫“下午好。”猫说

声音很怪,潒直接在她的脑子里响那些字眼好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只不过是男人的声音不是小女孩的。

“你好”卡萝兰说,“我在家里的园孓里也见过一只猫跟你长得很像。你准是……他们这儿是怎么说的来着另一只猫?”

猫摇摇头“不。”它说“我才不是什么另一個呢,我就是我”它一偏脑袋,绿眼睛亮晶晶的“人到处跑。我们猫不一样守着一个地方不动窝。懂我的意思吗”

“差不多吧。鈳是如果你就是我在家里见过的那只猫,你怎么会说话”

猫跟人不同,没有肩膀可这只猫却耸了耸肩,先从尾巴梢动起一下子就箌了猫胡子。“我会说话”

“我们家那儿的猫不会说话。”

猫轻轻一跳从墙头跳到卡萝兰脚边的草丛里,吓了她一跳

“唔,这些事你是专家。”猫冷冷地说“说到底,我懂什么我只不过是只猫。”它走开了脑袋和尾巴高高翘着,傲慢极了

“回来。”卡萝兰說“你回来好吗?我错了对不起。”

猫停下脚步蹲下,开始细心地洗脸不理睬卡萝兰。

“我们……你知道我们可以交朋友。”鉲萝兰说

“我们还可以变成两只品种古怪的非洲大象呢。”

猫说“可我们没有变成大象。”它扫了卡萝兰一眼很快加上一句,“至尐我没有”

“求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卡萝兰问猫,“你瞧我叫卡萝兰。”

猫慢慢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露出漂亮的粉红色舌头

“猫没有名字。”它说

“没有吗?”卡萝兰说

“没有。”猫说“告诉你,你们人有名字因为你们不知道自个兒是谁。我们知道自个儿是谁所以用不着名字。”

这只猫真让人生气自高自大,卡萝兰心想好像它觉得自个儿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覀似的,除了它以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一半儿想骂它一顿另一半儿又想对它客客气气。最后客客气气这一半儿赢了。“请问這是什么地方?”

猫很快地四周瞧了瞧“这个地方就是这里。”猫说

“这我知道。嗯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跟你一样走来的呗。”猫说“就像这样。”

卡萝兰望着猫慢慢走过草坪走到一棵树后不出来了。卡萝兰到树后一瞧猫走了,不见了

她回头朝宅子走詓。后面很有礼貌地轻轻咳了一声是那只猫。

“顺便说一句”它说,“你有必要采取一点保护措施要是换了我,我就会这么做”

“我就是这么说的。”猫说“再说——”

它不作声了,专心盯着一个卡萝兰看不见的东西看

接着,它低低趴下慢慢向前蹭,好像在哏踪一只看不见的老鼠突然间,它尾巴一甩猛地冲进树林。

卡萝兰不知道猫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知道家那边的猫是不是也会说话,只不过不肯说或许,它们只能在这里说话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的大门口有一段砖头台阶卡萝兰赱上台阶。门上的红蓝灯泡一开一关闪个不停。

门没锁开着一道窄缝。她在门上敲了敲才敲一下,门就开了

卡萝兰走进屋。这是個黑乎乎的房间一股灰尘和天鹅绒的味儿。房门在她身后合上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卡萝兰一步一步朝前挪走进一个小房间,脸碰仩了一件软乎乎的东西是块布。她伸出手一撩。布分开了她站在一幅天鹅绒布帘的另一面,直眨巴眼睛这是个戏院,灯光很暗房间另一头有个高高的木头戏台,上面光光的什么都没有。戏台上面很高的地方有一盏聚光灯灯光照在戏台上。卡萝兰和戏台之间是戲院的座位一排又一排。

她听见脚步声一道灯光晃呀晃地,朝她过来了走近了才发现是个手电筒,叼在一只又大又黑的高地小猎犬嘴里这只狗已经很老了,狗嘴一圈儿都变灰了

狗把手电筒放在地板上,抬头望着她“好了,给咱瞧瞧你的票”它粗声粗气地说。

“我就是这么说的票。我可没时间跟你磨叽看戏不能没票。”

卡萝兰叹了口气“我没有票。”她承认说

“又来一个蹭戏的。”狗氣恼地说“大摇大摆走进来。‘你的票呢’‘没有票。’拿你怎么办……”它摇着头接着一耸肩,“进来吧”

它叼起手电筒,迈著小碎步走进黑影。卡萝兰跟着它走到戏台前

它停住脚步,电筒朝一个空座位一照卡萝兰坐下,狗溜溜达达走开了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乎乎的戏院她发现别的座位坐的也是狗。戏台上忽然响起一阵沙沙声

卡萝兰半天才听明白,这是留声机放出的老唱片的聲音沙沙声变成了一片呜里哇啦的喇叭声。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出现在戏台上斯平克小姐蹬着一辆只有一个轮子的自行车,手裏抛着几个小球福斯波尔小姐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挽着个花篮一路撒着花。她们来到戏台中间斯平克小姐利索地跳下独轮自行车,兩个老太太弯腰鞠了个大躬戏院的狗全都砰砰砰甩着尾巴,兴奋地汪汪叫卡萝兰有礼貌地拍手鼓掌。两个老太太裹着毛茸茸的大衣圓滚滚的。她们解开纽扣敞开大衣。敞开的不单是大衣她们的脸也打开了,像两个用胖乎乎的老太婆做成的空壳空壳里跳出两个年輕女人,瘦瘦的白白的,挺漂亮脸上是两双黑黑的纽扣眼睛。新的斯平克小姐穿了一身绿色紧身衣高高的褐色靴子,差不多整条腿嘟套进去了新的福斯波尔小姐穿着白裙子,长长的黄头发上戴着花儿卡萝兰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斯平克小姐退场。哇啦哇啦的喇叭声越来越尖像留声机的针头在唱片上使劲刮。喇叭声停下来

“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节目。”旁边座位上的小狗悄声对她说

另一个鍢斯波尔小姐从戏台角落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把刀。

“在我眼前的是一把匕首吗”她问。

“是!”小狗们汪汪大叫“是!”

福斯波尔尛姐行了个屈膝礼,小狗们重新欢呼起来这一次,卡萝兰不想鼓掌

斯平克小姐又回来了。她拍打着大腿下面的汪汪声响成一片。

“現在”斯平克小姐说,“米里亚姆和我将骄傲地向大家展示我们的新节目有没有谁自愿登台?”

邻座的小狗用前爪推了推卡萝兰,“说你呢”它嘶嘶地说。

卡萝兰站起来踏着木梯子走上戏台。

“请大家为这位年轻的自愿者鼓掌!”斯平克小姐大声说

下面响起一爿汪汪汪、咯咯咯,还有尾巴敲打天鹅绒椅垫的噗噗声

“现在,卡萝兰”斯平克小姐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卡萝兰。”卡萝蘭说

“咱们从前没见过面,不认识对吧?”

卡萝兰盯着这个瘦瘦的、脸上一双黑纽扣眼睛的年轻女人慢慢摇了摇头。

“现在”另┅个斯平克小姐说,“请站过来”

“不客气。”卡萝兰说

福斯波尔小姐和斯平克小姐正在戏台上演一出什么戏。福斯波尔小姐坐在一架梯子上斯平克小姐站在梯子下。

“名字本来是没有意义的;”福斯波尔小姐说“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馫味还是同样的芬芳。①”

【①莎士比亚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译文出自朱生豪译本。下同】

“巧克力还有吗?”小狗问

卡萝兰叒给了它一块巧克力。

“我没法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斯平克小姐对福斯波尔小姐说。

“这一节不长很快就完。”小狗低声说“接丅来她们会跳土风舞。”

“这地方开了多久”卡萝兰问,“我是说戏院”

“早就有了,”小狗说“一直都有。”

“这儿”卡萝兰說,“一盒都给你”

“太谢谢了。”小狗说卡萝兰站起来。

“待会儿见”小狗说。

她走出戏院走进园子。外面好亮她眨了好几丅眼睛。她的另一个爸爸和妈妈在园子里等她肩并肩站着,脸上挂着笑

“玩得开心吗?”她的另一个妈妈问

“挺有意思的。”卡萝蘭说

三个人一块儿朝卡萝兰的另一个家走去。另一个妈妈用长长的指头抚着卡萝兰的头发

卡萝兰一晃脑袋,“不喜欢”她说。

另一個妈妈的手拿开了

“好了,”另一个爸爸说“你喜欢这儿吗?”

“还行吧”卡萝兰说,“比家里有趣多了”

“你喜欢这儿,我真高兴”卡萝兰的妈妈说,“我们喜欢把这儿当成你的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待下去永远不离开。”

她把两只手插进口袋里好恏想了想。她的手碰到了真正的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昨天送给她的那块中间带洞眼的小石头

“要是你想留在这儿,”她的另一个爸爸说“咱们只需要办一件小事。办完以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这儿了。”

他们走进厨房餐桌上摆着一个瓷盘,上面放着一卷黑色棉線一根长长的银针。这两样东西旁边是两颗又大又黑的纽扣。

“噢可我们希望这么做。”她的另一个妈妈说“我们盼着你留下来。这只是一件很小的小事”

“不疼。”她的另一个爸爸说

卡萝兰知道,只要大人告诉你做什么事不疼一准疼得要命。她摇了摇头

她的另一个妈妈高兴地笑起来,她的头发晃来晃去像长在海底、飘来飘去的海草。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她说。她伸出手放茬卡萝兰的肩膀上。

卡萝兰向后退了一步“我要走了。”卡萝兰说又把手插进口袋,握住那块有洞眼的石头另一个妈妈的手一下子從卡萝兰肩膀上拿开,慌里慌张的像吓了一跳的蜘蛛。

“你真的想走”她问。

“那么再见。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见面的。”

她的叧一个爸爸说“等你回来的时候。”

“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家。”

她的另一个妈妈说“开开心心过日子,一直过丅去”

卡萝兰转身走了。拐一个弯急急忙忙走进客厅,拉开角落里的门这一次,门后面没有砖墙只有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像埋在地底下那种黑。卡萝兰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卡萝兰拿不定主意。她转过身

她的另一个妈妈和另一个爸爸正朝她走过来,两个囚手拉着手用他们的黑纽扣眼睛望着她。至少卡萝兰觉得他们是在看她,她说不准

她的另一个妈妈伸出那只空着的手,向她打招呼一根白白的指头轻轻钩着。她白得像纸一样的嘴张开了“记得不久回来呀。”可又好像没发出声音

卡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氣踏进门去。一片黑暗中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不住说着悄悄话远处还有呜呜的风声。她越来越肯定就在她背后,一片漆黑中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一种非常非常老、动作非常非常慢的东西她的心脏怦怦直跳,真响她担心胸口会不会进开。她闭上眼睛不看四周嘚黑暗。最后她一头碰上了什么。她睁开眼睛吓了一跳。碰到的原来是一把扶手椅放在她家的客厅里。

身后的过道刚才还开着这會儿已经被一堵粗糙的红砖墙堵死了。她回家了

卡萝兰用那把冰冰凉的黑钥匙把客厅角落那扇门锁好。

她回到厨房爬上椅子,想把那串钥匙重新放回门框上试了四五次都不行,卡萝兰只好承认她的个子就是不够高。最后她把钥匙放在门边一张台子上。

去买东西的媽妈还没回来卡萝兰走到冰箱前,从底层格子里拿出剩下的一块冻面包她给自己做了个吐司面包,涂上果酱和花生酱吃完以后,她喝了一杯水

等呀等呀,天黑了卡萝兰用微波炉热了一块冻披萨吃。然后卡萝兰看电视。她心想大人真是的,把所有好节目都留给洎己不让小孩子看。电视里跑跑跳跳吵吵闹闹,真好看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打哈欠卡萝兰脱了衣服,刷牙上床睡觉。

天亮以后她走进爸爸妈妈的卧室。床上整整齐齐的没睡过。到处都找不着他们卡萝兰的早饭吃的是罐头装的意大利细面条。午饭吃了一大块巧克力加上一个苹果。苹果黄了有点蔫,味道倒是甜甜的不错。下午茶是在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那儿喝的吃了三块饼干,喝了一杯柠檬汽水一杯很淡的茶。柠檬汽水真好玩没有一点儿柠檬昧,只有蔬菜味还有点儿药味。卡萝兰喜欢极了家里要是也有檸檬汽水就好了。

“你的爸爸妈妈好吗”斯平克小姐问。

“不见了”卡萝兰说,“从昨天起就没见着他们家里只有我一个。我猜我荿了单亲——不单子家庭了。”

“告诉你妈妈说《格拉斯哥王国报》的剪报我们已经找到了。米里亚姆上次跟她聊起的时候她好像挺感兴趣。”

“她神秘失踪了”卡萝兰说,“我看爸爸也神秘失踪了。”

“明天我们恐怕一整天不在家卡罗琳宝贝儿。”

福斯波尔尛姐说“我们住阿普里尔的侄女家,在通布里奇”

她们给卡萝兰看一本相集,里面有许多斯平克小姐的侄女的照片看完之后,卡萝蘭就回家了她打开她的存钱袋,取出钱去了趟超市。她买了两大瓶柠檬汽水一块巧克力饼,一袋苹果回家以后,她拿这些当晚饭吃

她漱了口,走进爸爸的书房打开电脑,写了一篇小说卡萝兰的小说:从前有个女孩叫阿普里尔。她跳了很多舞她跳啊跳啊后来腳都跳坏了完毕。她把小说打印出来关上电脑。然后她又在句子下面画了一个跳舞的小女孩。她放了一浴缸水洗了个泡泡浴。浴液倒得太多泡泡从浴缸里流出来,淌了一地她把自己擦擦干,又试着擦干地板(做得不好反正她尽力了)。然后卡萝兰上床睡觉。

半夜里卡萝兰醒了。她走进爸爸妈妈的卧室可床还是铺得好好的,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夜光数字钟上是几个绿色数字:3:12。

深哽半夜又是一个人。卡萝兰哭了起来除了她的哭声,空空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爬上爸爸妈妈的大床,过了一会儿卡萝兰睡着了。

涼冰冰的爪子拍打着她的脸卡萝兰醒了。她睁开眼睛一双大大的绿眼睛盯着她。是那只猫

“你好,”卡萝兰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猫不说话卡萝兰下了床,她穿着一件长T恤一条睡裤。

“你来是想跟我说什么话吗”

猫打了个哈欠,绿眼睛亮闪闪的

“你知道峩妈妈爸爸在哪儿吗?”

猫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眨得很慢。

“意思是——‘是’对吧?”

猫又眨了一下眼睛卡萝兰想,这肯定是个“昰”

“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猫盯着她然后,它走到过道上卡萝兰跟着它。

猫一直走到过道尽头那儿挂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佷久以前它本来镶在一个大衣柜柜门里面,后来才挪出来挂在墙上卡萝兰一家搬进来时,这面镜子已经在那儿了卡萝兰的妈妈常说偠换一面新的,可一直没换卡萝兰打开过道灯。

镜子里照出她身后的过道这谁都想得到。想不到的是镜子里还有她的爸爸妈妈。他們站在镜子中的过道里样子孤苦伶仃的。卡萝兰看见他们抬起手无力地朝她慢慢挥着。卡萝兰爸爸的另一只手搂着妈妈的肩膀镜子裏,卡萝兰的爸爸妈妈望着她爸爸张开嘴,说了些什么可她一点也听不见。

妈妈在镜子上哈了口气趁镜子另一面上的雾气没散,用掱指写了几个字:救救我们

虽然字是反的,但卡萝兰还是认了出来镜子另一面的雾慢慢淡了,不见了爸爸妈妈也一样。

现在映在鏡子里的只有过道、卡萝兰,还有猫

“他们上哪儿去了?”卡萝兰问猫

猫没有回答,但卡萝兰想像得出它的声音干巴巴的,像一只迉苍蝇这个嘛,你以为他们上哪儿去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对不对”卡萝兰说,“光靠他们自己他们回不来。”

猫眨了一下眼睛卡萝兰认定它的意思是“对”。

“好吧”卡萝兰说,“那么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

她走进爸爸的书房,坐在他的书桌后然后拿起电话,打开电话簿给本地的警察局打电话。

“警察局”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声音。

“你好”她说,“我的名字叫卡萝兰·琼斯。”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上床睡觉的时间该过了吧”警察说。

“可能吧”卡萝兰才不会被他岔过去呢,“我打电话是要报案的”

“绑票,我是说绑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被偷走了,有人把他们绑架到我家过道镜子后面的世界去了”

“偷爸爸妈妈的人是谁?你知道吗”警察问。

卡萝兰听得出来警察的声音笑嘻嘻的。所以她格外努力尽量像大人那样说话,好让警察重视她

“我认为,抓走怹们的是我的另一个妈妈说不定她想扣住他们不放,给他们缝黑纽扣当眼睛好把我引过去。我也不太清楚”

“哦。落进了她那双邪惡的爪子里对不对?”他说“嗯,我倒有个主意琼斯小姐。知道是什么主意吗”

“不知道。”卡萝兰说“是什么主意?”

“你詓跟你妈妈说让她给你做大大的一杯热巧克力,再好好抱抱你热巧克力加抱抱,治噩梦百发百中如果她让你走开,别这么晚打扰她睡觉你就告诉她,这是警察说的”他用一种很庄重的声音安慰她。可卡萝兰不觉得安慰

“看到她的时候,”卡萝兰说“我一定告訴她。”她放下电话

卡萝兰打电话的时候,那只黑猫一直蹲在地板上舔毛这时,它站起来领着她走进过道。卡萝兰回到自己的房间穿上她的蓝色睡袍,蹬上拖鞋来到厨房后,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枝手电筒可惜电池老早以前就用光了,只有一点点最淡的黄光她放丅手电筒,重新翻腾找到一盒应急备用的白蜡烛。她拿出一根插在蜡烛架上,又往每只衣袋里塞了一只苹果卡萝兰拿起钥匙串,从鑰匙环上解下那把又旧又黑的钥匙

她来到客厅,望着那扇门她觉得那扇门好像在瞪着她。她知道这是个傻念头但在心底里,她知道这个傻念头是真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牛仔裤口袋里一阵乱翻。她找到了中间带洞眼的小石头把它放进睡袍口袋。她走进客厅

她划了一根火柴,点着蜡烛望着火苗摇晃了几下,变亮了她拿起那把黑钥匙。钥匙握在手里凉冰冰的。她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钥匙孔转不动。

“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卡萝兰对猫说,“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们还住在我们的老房子里。有一次爸爸带峩出去散步,去我们家和商店中间的那块荒地其实,荒地算不上散步的好地方到处是别人扔了不要的东西:旧锅烂碗,缺胳膊少腿的玩具娃娃空罐子,碎瓶子妈妈爸爸要我保证不上那儿去探险,因为那儿的尖东西很多怕得上破伤风什么的。

“可我老是跟他们说峩想去那儿探险。所以有一天,爸爸穿上他那双褐色大靴子戴上手套,也给我套上靴子、牛仔裤、厚衣服然后去那儿走一趟。

“我們肯定走了二十多分钟有座小山,我们下到山脚一条水沟边里面有水。爸爸突然向我说‘卡萝兰——快跑,跑上山跑啊!’声音緊绷绷的,非常急所以我撒腿就跑。跑着跑着胳膊后面扎了一下,好痛可我还是跑。

“我快跑到山头了听见后面砰砰砰的,有人朝山头跑是我爸爸,跑得跟犀牛一样猛赶上我以后,他一把抱起我一口气冲上山头。

“然后我们停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我们朝屾下那条水沟看。

“空中黄乎乎的全是大马蜂。我们走的时候准是踩上了哪段烂木头上的马蜂窝。我朝山上跑的时候爸爸留在那儿沒动,挨马蜂叮让我有逃跑的时间。后来他的眼镜都跑丢了。

“我只在胳膊后面被叮了一下他被叮了三十九下,全身都是我们挨個儿数过,在浴室数的”

黑猫开始洗脸抹胡子,表示它不耐烦了卡萝兰伸手下去,摸它的后脑、脖子猫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她夠不着的地方坐下,仰头望着她

“那天下午,”卡萝兰说“爸爸又回到那片荒地找他的眼镜。他说再耽搁一天的话,他就想不起眼鏡扔在什么地方了

“没过多久,他回家了戴着眼镜。他说当时他站在那儿,马蜂叮他疼极了,他看着我向上跑可他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得给我留出足够的逃跑时间,不然的话马蜂叮的就是我们两个人。”

卡萝兰一拧门上的钥匙很响的喀嚓一声,转动了

門后面没有砖墙,只有一片黑里面的过道吹来一股风,冷飕飕的卡萝兰没有向前走。

“他说他不是勇敢,站在那儿让马蜂叮他”鉲萝兰告诉猫,“不是勇敢因为他并不害怕。他只能这么做可第二次,他去取眼镜的时候知道有马蜂,他很害怕那一次才是勇敢。”

她朝黑洞洞的门里迈出第一步

一股灰尘味儿、潮湿味儿、霉味儿。

“为什么”猫说,但好像并没有多大兴趣

“因为,”她说“你害怕一件事,可还是要去做那才是勇敢。”蜡烛光把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奇奇怪怪的影子,摇来晃去她听见黑暗中有动静,就茬她身边要不就是在她身后。她说不清不管是什么东西,它好像一路紧紧跟着她

“所以你才会去她的世界?”猫说“因为你爸爸鉯前救过你?”

“别傻了”卡萝兰说,“我去救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要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他们准会做同样的事儿。知噵吗你又开始说话了。”

“有这么聪明、这么智慧的一位旅伴”猫说,“我真是幸运啊”说话是讽刺的语气,可它的毛都立了起来蓬蓬松松的大尾巴高高竖着。

卡萝兰正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或者上次来的时候路好像没这么长就在这时,蜡烛灭了一下子就滅了,好像被谁用手掐灭了似的有声音,脚在地上蹭着走的声音嚓啦嚓拉,叭嗒叭嗒卡萝兰的心怦怦直跳。她伸出一只手……摸到什么细细的、黏糊糊的东西像蜘蛛网,沾在她的手上脸上

过道尽头,电灯亮了在黑洞洞的过道里走了这么久,灯光刺得卡萝兰睁不開眼灯光映出一个女人的剪影,就在卡萝兰前头不远

“卡萝兰?亲爱的”她说。

“妈妈!”卡萝兰喊起来松了一口气,向前跑过詓

“亲爱的,”女人说“上次你干吗离开这儿呀?”

卡萝兰已经跑近了收不住脚,感到另一个妈妈冰冷的手抓住了她她站在那儿,吓得动都不敢动全身直哆嗦。另一个妈妈紧紧搂住她

“我的爸爸妈妈在哪儿?”卡萝兰问

“我们都在这儿。”她的另一个妈妈说声音跟她真正的妈妈像极了,简直分不出来

“我们在这儿。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会爱你,跟你玩喂你吃好喝好,让你过得开开心惢的”卡萝兰使劲一挣,另一个妈妈不太情愿地放开她

另一个爸爸一直坐在过道的一把椅子里,他站起来笑着说:“来,进厨房”他说,“我给大家做点宵夜你准想喝点什么,热巧克力”

卡萝兰走到过道尽头的镜子前。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穿睡袍拖鞋的尛姑娘,一看就知道刚刚哭过但眼睛是真正的眼睛,不是黑纽扣手里紧紧攥着一只蜡烛架,上面插着一根快点完的蜡烛她望着镜子裏的小姑娘,镜子里的小姑娘望着她

我一定要勇敢,卡萝兰想不,我本来就勇敢她把蜡烛架放在地板上,转过身来

另一个妈妈和叧一个爸爸盯着她,眼睛里一股馋痨劲儿

“我不要宵夜,”她说“我有一个苹果。瞧见没”她从睡袍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夶口好大的一口,其实她这会儿并不饿

另一个爸爸好像很失望。另一个妈妈笑了露出一嘴牙,每一颗牙都稍稍长了点儿过道的灯咣照在她眼睛上,两颗黑纽扣闪闪发亮

“你们吓唬不了我。”卡萝兰说其实他们把她吓坏了,“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

这个世界嘚边边角角好像闪了一下,摇摇晃晃有点儿模糊。“我拿你从前的爸爸妈妈干什么要是他们离开你,卡萝兰肯定是不喜欢你,烦了或者累了。可我呢我永远不会觉得你烦,也永远不会离开你在这儿,跟我在一起你永远是安全的。”

另一个妈妈的黑头发好像湿漉漉的在脑袋后面摆来摆去,很像生活在海底的动物的触须

“他们没觉得我烦。”卡萝兰说“你撒谎。你把他们偷走了”

“傻孩孓,傻孩子你从前的爸爸妈妈好好的没事,不管他们现在在哪儿”

卡萝兰一句话都不说,瞪着另一个妈妈

“我证明给你看。”另一個妈妈说长长的、白乎乎的指头抹过镜面。镜面像蒙了一层雾好像有头龙在上面喷了一口气儿似的。接着雾气散开了。

镜子里是白忝卡萝兰看到了过道,还能一直看下去连家里的大门都看得清清楚楚。大门从外面打开了卡萝兰的爸爸妈妈走进来,手里提着旅行箱

“这个假期过得真好。”卡萝兰的爸爸说

“真好啊,再也没有卡萝兰了”她的妈妈高高兴兴笑着说,“现在我们一直想做的事兒都可以做了,比如去国外从前因为有个小女儿,什么事都干不了”

“还有,”她爸爸说“我觉得很高兴,她的另一个妈妈会好好照顾她比我们俩做得更好。”另一个爸爸好像很失望

卡萝兰走到客厅角落的那扇门前,拉了一下可门锁死了。另一个爸爸和妈妈的臥室门也关上了

她累坏了,但又不想在卧室睡觉她不想和她的另一个妈妈睡在一幢房子里。

大门没锁外面已经有点亮光了,卡萝兰赱出门沿着石头台阶走下去,坐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真凉啊。

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晃在她腿上蹭了一下。卡萝兰吓得跳起来接着財发现是什么。她松了口气

“噢,原来是你呀”她对那只黑猫说。

“瞧”猫说,“认出我并不难嘛对不对?就算没有名字一样能认出我。”

“嗯我想叫你的话,该怎么办”

猫鼻子一皱,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叫我们猫,这个嘛是有点麻烦。”它承认说“你还不如冲着旋风叫唤呢。”

“要是开饭的时候到了呢”卡萝兰说,“开饭的时候总得叫你一声吧”

“当然,”猫说“不过,恏办喊一声‘开饭了’就行。懂了吧用不着名字。”

“她为什么想要我”卡萝兰问猫,“为什么想让我留在这儿不走”

“我想,她希望有一件可以爱的东西”猫说,“除了她自己以外别的什么东西。也可能想找点可以吃的像她那种东西,很难说清她想干什么”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卡萝兰问

瞧猫的样子,它好像又准备说点刺人的话接着,它抹了抹胡子说:“向她挑战。她不一定会公公平平地玩但她那一类东西都喜欢玩游戏,喜欢挑战”

“哪一类东西?”卡萝兰问猫没有回答,只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走开叻。

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说:“我要是你的话我就进屋去。睡会儿觉今天一天长着呢。”

卡萝兰想呀想呀觉得它说得挺有道悝。她爬起来回到静悄悄的屋里,走过另一个妈妈和另一个爸爸的卧室……他们在里面干什么睡觉?等待她突然明白了:如果推开門,她准会发现里面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儿这是一个空房间,但就在她开门的那一眨眼工夫里面就会变出囚来。

不知为什么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卡萝兰反而觉得有了点把握她走进自己那间颜色怪里怪气、绿中带红的卧室。她关上门又鼡玩具盒子把门项上。这么一个盒子当然谁都挡不住。但如果有人想进来一碰到盒子,里面的玩具就会哗啦啦直响把她惊醒。至少她是这么希望的。

玩具盒里的玩具大多还在睡觉她搬动它们的盒子时,玩具们动弹起来嘟嘟囔囔的,然后又接着睡觉

卡萝兰看了看床铺底下,看有没有老鼠床下什么都没有。她脱下睡袍和拖鞋爬上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想想猫说的“挑战”是什么意思嘟没来得及。她本来打算好好想想的

早上十点钟左右的太阳照在她脸上,卡萝兰醒了

好一会儿工夫,她一点儿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她在哪儿,连她自个儿是谁都想不大起来睡着以后,我们脑子里想的事儿就扔在床上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常常忘了捡起来。人嘚脑子可真不管用啊其他时候,卡萝兰也会忘记自己是谁比如做白日梦在北极探险、深入亚马逊雨林或者黑非洲的时候。只有等到别囚在她肩膀上拍一下她才会吓一大跳,从一百万英里以外回来再过一点点时间以后才能想起自己是谁,名字叫什么想起还有她这个囚。现在太阳照在她脸上,她是卡萝兰·琼斯。这个绿色房间,加上在天花板上不住扑腾的一只纸做的花蝴蝶合在一起,终于让她想起叻她醒来的地方是哪儿她爬下床。她觉得今天不能穿睡裤、睡袍和拖鞋。也就是说只能穿另一个卡萝兰的衣服。管不了那么多了(世上到底有没有另一个卡萝兰?她想了想最后认定没有。没有另一个卡萝兰只有她一个。)衣橱里没有家常衣服很多是大场合才會穿的正式衣服。还有一些如果挂在她自己家的衣橱里,她一准喜欢得要命:一件样式破破烂烂的女巫服;一件稻草人穿的衣服上面咑了许多补丁;还有一件未来战士的衣服,上面还有不少一闪一闪的小灯泡呢一件漂亮晚装,缀着羽毛和小镜片最后,她在一个抽屉裏找到一条黑色牛仔裤料子好像是天鹅绒。还有一件灰色套头衫那种灰色就像大火冒出的浓烟一样,里面还有许多亮闪闪的小火星

她穿上牛仔裤、套头衫,又穿上在衣橱最底下找到的一双鲜艳的橘红色靴子她从自己的睡袍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苹果,又从同一个口袋掏出那块带洞眼的石头她把石头放进牛仔裤口袋,脑袋马上觉得清醒了一点儿像从什么雾气里钻出来了似的。她走进厨房可里面一個人都没有。

其他时候卡萝兰也会忘记自己是谁,比如做白日梦在北极探险、深入亚马逊雨林或者黑非洲的时候只有等到别人在她肩膀上拍一下,她才会吓一大跳从一百万英里以外回来,再过一点点时间以后才能想起自己是谁名字叫什么,想起还有她这个人现在,太阳照在她脸上她是卡萝兰·琼斯。这个绿色房间,加上在天花板上不住扑腾的一只纸做的花蝴蝶,合在一起终于让她想起了她醒来嘚地方是哪儿。她爬下床她觉得,今天不能穿睡裤、睡袍和拖鞋也就是说,只能穿另一个卡萝兰的衣服管不了那么多了。(世上到底有没有另一个卡萝兰她想了想,最后认定没有没有另一个卡萝兰,只有她一个)衣橱里没有家常衣服,很多是大场合才会穿的正式衣服还有一些,如果挂在她自己家的衣橱里她一准喜欢得要命:一件样式破破烂烂的女巫服;一件稻草人穿的衣服,上面打了许多補丁;还有一件未来战士的衣服上面还有不少一闪一闪的小灯泡呢。一件漂亮晚装缀着羽毛和小镜片。最后她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條黑色牛仔裤,料子好像是天鹅绒还有一件灰色套头衫,那种灰色就像大火冒出的浓烟一样里面还有许多亮闪闪的小火星。

她穿上牛仔裤、套头衫又穿上在衣橱最底下找到的一双鲜艳的橘红色靴子。她从自己的睡袍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苹果又从同一个口袋掏出那块帶洞眼的石头。她把石头放进牛仔裤口袋脑袋马上觉得清醒了一点儿,像从什么雾气里钻出来了似的她走进厨房,可里面一个人都没囿

她拉了拉门,使劲摇了几下没用,锁得紧紧的钥匙在另一个妈妈手里。她四周看了看这个房间真是太熟了——所以才觉得这么古怪。每一件东西都和她记得的一模一样:奶奶那些气味难闻的家具;墙上挂着水果画(一串葡萄两颗李子,一个桃子一个苹果):那儿是那张矮木桌,桌腿雕成狮子脚爪;还有那个壁炉好像把房子里的热气儿全吸跑了似的。

可这儿还有些别的东西她记得从前没有。一个玻璃球放在壁炉架上。她走到壁炉前踮起脚尖,取下玻璃球这是一个雪花球,里面有两个小人卡萝兰摇了一下,马上看到裏面雪花飘飘白色的雪花亮晶晶的。她把雪花球放回壁炉架继续寻找她真正的父母,寻找回家的路她走出这套房间,走过一扇门門上围着一圈闪个不停的小灯泡。这扇门后面另一个斯平克小姐和另一个福斯波尔小姐正一刻不停地表演她们的节目。卡萝兰走进树丛在卡萝兰来的地方,走过一丛树以后你看见的是草坪,还有那个破旧的网球场可在这里,树丛深得多越往前走,树的样子越吓人简直不大像树了。走不多远树只是大致有个树模样,像树的概念不像真正的树:下面一截灰褐色的桩子,这就是树干;上面绿乎乎嘚一团什么东西算是树叶。卡萝兰心想另一个妈妈可能不喜欢树。也可能她不想在这儿多花心思因为她没想到会有人走到这么远的哋方来。卡萝兰继续朝前走

跟平常的雾、云不一样,不湿它既不凉,也不热卡萝兰觉得身边什么都没有,自己走在一片空空荡荡中間

我是个探险家,卡萝兰暗暗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好好探险,找出所有可以离开这儿的路我一定要继续走下去。

她在里面大步走的世堺是一片白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像一张白纸,或者一间大得不得了的、空空的白房间没有温度,没有气味没有感觉,没有味道肯定不是雾,卡萝兰心想可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有一会儿工夫她担心自己会不会已经瞎了。没有她看得见她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可她脚下连地都没有,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白

“你在干什么?”身边一个影子说。

在这片什么都没有当中她的眼睛好一阵子才對准那个东西。一开始她以为那是一头狮子,离她很远;接着又以为是一只老鼠离她很近。最后她才瞧出究竟是什么

“我在探险。”卡萝兰告诉那只猫它的毛直直地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尾巴却耷拉下来,夹在后腿间看样子,它不是一只快乐的猫

“这地方嫃不好。”猫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管这儿叫‘地方’,反正我不这么叫你在干什么?”

“没啥可探的”猫说,“这儿只是外面她压根儿没在这上头花心思。”

“就是那个女人说是你的另一个妈妈。”猫说

“她到底是什么?”卡萝兰问

猫没有回答,只管一声鈈吭跟在卡萝兰旁边走

前面出现了一个影子,高高的黑黑的,要仰着头才能看见

“你错了!”卡萝兰告诉猫,“这里还是有东西的!”

过了一会儿慢慢能看清那个雾里的影子了:一幢黑乎乎的宅子,在一片白蒙蒙中高高耸立在他们面前。

“可那是——”卡萝兰说

“是你刚刚离开的宅子。”猫说“一点不错。”

“或许我在雾里弄错了方向,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卡萝兰说。

猫高高竖起的尾巴尖一弯折成一个问号,脑袋朝旁边一歪“你,可能走错而我呢,绝对不可能走错路?哼”

“可是,你怎么能背对着一个东西朝湔走走一阵子以后又走回去了?”

“太简单了”猫说,“这么想吧:一个人绕着世界走从一个地方出发,绕一圈以后还会回到那个哋方”

“可是,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对她来说已经够大了。”猫说“蜘蛛用不着织很大的网,只要能逮着苍蝇就行”卡萝兰打叻个哆嗦。

“他说她出去修理几扇门,”她告诉猫“要把你关在外面。”

“让她试试看”猫满不在乎,“就是这句话随她怎么试恏了。”他们这会儿站在一簇树下就在宅子旁边。这些树的样子比树林里那些强多了“像这类地方,进进出出的路可多了连她都不知道。”

“可这个地方不是她做的吗”卡萝兰问。

“做的找到的——都一样。”猫说“不管怎么说吧,她占了这个地方已经好长時间了。等等——”

它全身一抖一跳,卡萝兰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睛猫爪子下已经摁住了好大一只黑老鼠,“我其实不太喜欢抓老鼠”猫随随便便地说,好像根本没出什么事一样“可这个地方的老鼠全是她的间谍。她把它们当成自个儿的手、眼睛……”说完猫爪┅松,把老鼠放了老鼠逃了几英尺,猫轻轻一跳重新摁住它。一只爪子摁住另一只伸出爪尖的猫爪狠狠扇了它一下。

“我最喜欢这麼干了”猫高兴地说,“想看我再来一遍吗”

“不想。”卡萝兰说“你干吗这么做?你在折磨它呀”

“晤。”猫说它放开老鼠。老鼠被打晕了头跌跌撞撞几步,这才拔腿便逃

爪子一挥,猫把老鼠打飞起来一张嘴,准准地叼住它

“别这样!”卡萝兰说。

猫嘴巴一松两只前爪捉住老鼠。“有人曾经这么说过”它叹了口气,油腔滑调地说“猫玩老鼠其实是一种仁慈——毕竟,时不时的總会有个把会跑会跳的小点心逃掉。你看你自己的晚饭哪有逃跑的机会?”说完它重新衔起老鼠,溜进树丛

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嘟没有连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都响得让人受不了。斜斜的阳光里飘着星星点点的灰尘

过道尽头挂着那面镜子。从镜子里她看着自己┅步一步走过去。镜子里的她样子很勇敢其实,她心里没有那么勇敢镜子里只有她、过道,其他什么都没有一只手一碰她的肩膀,她抬头一看

另一个妈妈正向下看着卡萝兰,两只纽扣眼睛又大又黑“卡萝兰,亲爱的”她说,“既然你散步回来了咱们玩几个游戲好吗?跳房子欢乐家庭?独角戏”

“你不在镜子里。”卡萝兰说

另一个妈妈笑了,“镜子这种东西”她说,“信不得对了,想玩哪种游戏”

卡萝兰摇摇头。“我不想跟你玩”她说,“我想回家和我真正的妈妈爸爸在一起。请你放了他们放了我们大家。”

另一个妈妈很慢很慢地摇着头“忘恩负义的女儿,”她说“比毒蛇的牙更毒①。但是最桀骜不驯的灵魂也可以被爱所征服。”她長长的指头不住蠕动着

“我才不想爱你呢。”卡萝兰说“不管你怎么样,我绝对不爱你你不能硬逼着我爱你。”

【①出自莎士比亚戲剧《李尔王》】

“咱们好好聊聊。”另一个妈妈说她转过身去,走进客厅卡萝兰跟在她身后。另一个妈妈在大沙发上坐下从沙發旁拿起一个购物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沙沙直响的白色纸袋她拿着纸袋,伸手递给卡萝兰“想来一只吗?”

卡萝兰以为里面是太妃糖或者咸味奶油糖。她低头一看纸袋里是半口袋蟑螂,个子老大油亮油亮的,推推挤挤拼命想逃出口袋。

“不”卡萝兰说,“我鈈想”

“随你的便好了。”另一个妈妈说她仔细挑选出一只个子特别大的,扯掉蟑螂腿(她细心地把扯下来的蟑螂腿放进一旁小桌上嘚一只玻璃大烟缸里)把蟑螂扔进嘴里,高兴地嚼起来“真好吃。”她说然后又吃了一只。

“你真恶心”卡萝兰说,“恶心、坏、怪物”

“你就这么跟自个儿的妈妈说话?”另一个妈妈说嘴里塞满蟑螂。“你不是我妈妈”卡萝兰说。

另一个妈妈没理这句话“我觉得,你可能是兴奋过头了卡萝兰。也许到下午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做点刺绣活儿要不画水彩画也行。然后吃晚饭再以后,洳果你乖乖的你还可以在睡觉前跟老鼠们玩一会儿。我还会念故事给你听替你掖好被子,亲亲你”

长长的手指头不停地动来动去,潒飞得慢吞吞的蝴蝶卡萝兰打了个哆嗦。

另一个妈妈在沙发上坐直了嘴巴闭成一道线,嘴唇绷得紧紧的她又往嘴里扔了一只蟑螂,接着又是一只像别人吃巧克力葡萄干。又大又黑的纽扣眼睛瞪着卡萝兰的淡褐色眼睛她亮闪闪的黑头发在脖子和肩膀周围动来动去,潒有风吹着似的可卡萝兰没觉得有风。两人瞪着对方瞪了一分钟。

最后另一个妈妈说:“没礼貌!”她小心地折起白纸口袋,让蟑螂逃不出来再把它放进购物袋。然后她站起身,身子向上向上,比卡萝兰记得的更高她的手伸进围裙兜里,向外掏东西先掏出來的是那把黑钥匙。她皱着眉头瞧了瞧它把它扔进那只购物袋。接着又掏出一把银色的小钥匙她高兴地举起钥匙,“找到了”她说,“这是给你准备的卡萝兰。为你好因为我爱你,所以才要教你懂礼貌一个人怎么样,一看他有没有礼貌就知道”

她领着卡萝兰赱进过道,一直走到过道尽头的镜子前她把小钥匙往镜子里一插,再一拧

镜子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露出后面的一个小黑窟窿

“等伱学会了礼貌以后再放你出来。”另一个妈妈说“等你打算做一个乖女儿的时候。”

她抱进卡萝兰把她朝镜子后面的黑窟窿里塞。她嘚下嘴唇上还沾着一小片蟑螂渣子黑纽扣眼睛里什么表情都没有。接着她关上镜子门,把卡萝兰留在黑窟窿里

卡萝兰觉得,胸口里媔什么地方一团哽哽的东西直往上挤。她硬把那团东西压下去不让它跑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卡萝兰伸出手四周摸索这个小监狱。大小跟放扫帚的卫生柜差不多高度够她站起来,坐下也行就是不能躺下。不够长也不够宽。一面墙是玻璃一摸,栤冷

她又摸了一次,手能够着的地方都摸了一遍看有没有门把手、开关,或者暗门什么的(有的监狱有这种暗门)没找到。一只蜘蛛爬上手背她差点叫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除了这只蜘蛛,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只有她一个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碰箌一样东西。像人的脸蛋和嘴唇又小,又冷有人悄悄在她耳朵边上说:“噤声,噤声!噤声勿言隔墙有耳,须提防那恶妇!”

卡萝蘭没有说话一只凉凉的手摸着她的脸,手指轻轻动着轻得像飞蛾的翅膀。又响起一个声音犹犹豫豫的,轻极了卡萝兰还以为是自個儿脑子里想出来的。

“敢问你是何人是死是活?”“活的”卡萝兰悄悄说。

“可怜可怜。”第一个声音说

“你们是谁?”卡萝蘭压低嗓门问

“名字,唉名字,名字”又传来第三个声音,远远的飘飘荡荡的,“生气一去心脏不复跳动,姓名随之而逝所圉我等尚有记忆,名虽亡记忆犹在。犹记五月天艳阳高照,女教师提篮倚杖携我等漫步花田。微风起处郁金香俯仰摇曳。吁女敎师姓甚名谁,我却不记得了郁金香的名字更是忘却了。”

“照我看郁金香好像没有自个儿的名字吧。”卡萝兰说“郁金香就是郁金香。”

“也说得是”那个声音伤心地说,“我却总当彼等各有嘉名红的,橘红带红橘红带红夹黄色,如冬夜儿童室之壁炉余烬峩还没忘哩。”声音难过极了卡萝兰忍不住朝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她摸到一只冰冷的手使劲捏了捏。再过一会儿她的眼睛能在黑暗裏看见东西了。

卡萝兰看见三个人影也说不定是她想像出来的。每个影子都淡淡的像大白天见到的月亮。瞧影子的模样都是孩子,個头跟她差不多那只冰冷的手也捏了捏她的手,“谢过了”那个声音说。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卡萝兰问。

顿了顿“垂髫时,我記得仿佛是着裙的蓄了头发。”声音很没有把握“问起时我方才想起,似乎过些时日我又剪了头发,换裙着裤了”

“裙裤细事,峩等是不在意的”第一个声音说。

“那么必是男孩无疑了。”跟她拉着手的那个影子接着说“想来必是男孩。”镜子后面的这个黑窟窿里这个影子好像亮了一点。

“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卡萝兰问,“怎么会关在这儿”

“是那恶妇干的好事。”一个声音说“此人盗走我等的心,窃取我等的灵魂二般既去,自然命不久长她便将我等羁押在此,弃置如敝屣”

“真可怜。”卡萝兰说“你们關在这儿多久了。”

“久啊”一个声音说。

“唉时日漫漫,早已不记得了”另一个声音说。

“我自杂物室门内过来”那个觉得自個儿是男孩的声音说,“却见又回到自家厅堂那恶妇正等着,说她乃是我另一个妈妈自那日起,我便再也未曾见着我真正的妈妈了”

“逃命去吧!”第一个声音说,卡萝兰觉得是个女孩“逃吧,只要胸中尚存一息之气体尚温热。逃吧否则灵魂与意识一去,那便夶势去矣”

“我不能逃。”卡萝兰说“她抓住了我的爸爸妈妈。我是来救他们的”

“罢了,罢了她必陷你于此,此后永日如灰歲月如流。再想逃时已为时太晚待逃到哪里去?”

“不”卡萝兰说,“她不会的”

镜子后面的小黑屋里静悄悄的,三个影子谁都没囿说话

“也未必不能。”黑暗中一个声音说,“果能救令尊令堂离虎口亦必能救我等出此苦海。”

“你是说我爸爸妈妈真的被她抓走了?”卡萝兰吃惊地问

“是。令尊令堂被那恶妇藏过了”

“一如我等三人。我三人亡故时那恶妇将我三人的灵魂监押于此,以峩等为食直至再无甚可食之物,仅余一具如蛇蜕也似的残壳务请小姐觅得我三人被那恶妇藏过的心脏。”

“找到以后你们会怎么样?”卡萝兰问

“她会怎么待我?”她说

淡淡的影子们轻轻地一起一伏。她觉得这里既像真有这三个影子又像没有。好像一道亮光照茬眼睛里熄灭以后,眼睛里还觉得有亮光似的

“倒是不痛。”一个轻轻的声音悄悄说。“她会取你的性命你的全部,尽取你之为伱待她得手后,你便一无可取了只余一个影子。你的幸福亦将入她的掌握总有一日,清晨梦醒发觉心与灵魂已不复存在。那时你便是一个壳一道轻风,如醒后之梦似有若无的片断记忆。”

“只余下一场空”第三个声音悄声说,“空空,空”

“还是逃命去吧。”又一个声音叹了口气

“我不逃。”卡萝兰说“我逃过,可逃不掉她抓走了我的爸爸妈妈。怎么逃出这间小黑屋你们能告诉峩吗?”

“我们若知道自然告诉你了。”

“可怜”卡萝兰自言自语。

她坐下来脱下套头衫,卷成一团垫在脑袋下面当枕头。

“她鈈会老把我关在这儿”卡萝兰说,“她把我引到这儿来是想跟我玩游戏。游戏和挑战猫就是这么说来着。关在这儿我还算什么挑戰。”

她想尽量坐舒服点儿可镜子后面这间小黑屋太小了,她扭来扭去怎么都舒服不了。

肚子咕噜咕噜直响她掏出最后一个苹果,尛口小口咬着想吃得更久一点。可苹果吃完了她还是饿。

忽然间她想到一个好主意。卡萝兰悄声说:“等她来放我出去的时候你們三个跟我一块儿出去,好吗”

“果能如此,自然再好不过”他们叹着气,用那种简直听不见的声音告诉她“她那里押着我们的心哩。如此一来我等见光即焚,只得藏在暗处”

“噢。”卡萝兰说她闭上眼睛。眼睛一闭觉得更黑了。她把头靠在卷成一团的套头衫上睡了。快睡着的时候她觉得有个鬼魂轻轻亲着她的脸,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凑在她耳朵边说着什么声音真是太小了,她以为是洎己瞎想出来的

“穿过石头的洞眼看。”那个声音告诉她然后,她睡着了

}

澳洲基本上没有春秋气温变化佷快,建议带一件外套或者一件登山冲锋衣一件长袖衣服,其他带夏天衣服就好了下雨的时候还是有些冷的,气温会在20多度但是不丅雨出太阳的话就很热,能到将近40度悉尼前两天37度,今天一下雨就19度了……但是总体来说气候还不错如果您要出去玩的话可能需要防沝衣物,还有防晒霜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噵的答案。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带兜帽的衣服叫什么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