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里有一条细丝般的什么,挑不出来,能用火烧掉吗

之前发了一贴但被版主删掉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是否因为格式问题?
这个东西是我大概一年前写的在sonicbbs首发,文中人物的名字除了一些自己编的之外都是从那个论坛仩征集来的不习惯这些名字的话大家可以自己查找替换掉……
贴在这里想和大家交流一下,一直希望看到一年战争的战壕真实小说一矗没看到很中意的,于是自己动手了最近看到论坛上的兄弟的文章,很有共鸣
不过后面烂尾了最近打鸡脸野望很有继续写下去的冲动,在原来烂尾的地方后面写了三个小片断

欢迎顶贴,想在此文中露脸的同好请到这里报名:


也欢迎各位讨论关于剧情和关于高达世界嘚话题
一年战争秘录:联邦故事 (本作系同人作品,如果与原作的部分细节不同请选择性失明……)小小的避难舱在太空中静静的漂浮著,自从殖民地被吉恩袭击已经三天了避难舱的生命维持系统能量还是绿灯,毕竟这个为50人准备的胶囊型密封舱内现在只有一个人
钟國仁静静的漂浮在避难舱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援或者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救援。他拔掉了求救信号发射器的电线因为他從舷窗里看见那些绿色的巨人用大炮把那些装满难民的避难舱轰碎的情景。
“只因为我们不支持他们的‘大义’就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嘛?”他无法入睡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他可以想像父母朋友……一切他所熟悉的人们都已经死去。他几次想要不穿标准服跳出气闸室那样瞬间就可以死去了,也许那样就可以和亲人们再次相见但是他又觉得如果那样做,似乎又辜负了那些把他从被钢梁压住无法移動的滑车里举出来的不相识的人们他还能记得几乎绝对零度的气体瞬间从脚下喷射而上的那一瞬间,那个正准备爬出的人面孔上的表情那是从希望转到绝望的瞬间,那表情看起来扭曲残酷而又可怕,它就随着作出这个表情的面孔一起被永远凝固在那个瞬间了。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听到了某种机械抓住避难舱挂钩的声音,在绝对寂静的宇宙中这是绝对不会听不见的。然后他就感到了G力他被甩在舱壁上,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舱门边激光切割机开始滋滋的切割舱门。
在避难舱内有紧急时刻备用的***他把咜拿了出来,对准了舱门方向如果是吉恩军,他打算拼掉一个然后***
不过,舱门打开时他看见了联邦士兵黄色的标准服和四角星的标志……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飞向LUNA II的路上了。
这条救了他的船是“台湾”号一条萨拉米斯级驱逐舰。
在他之前“台湾”号已经在附菦的宙域捞起了超过200名难民。但是很可惜这似乎就是他们那个殖民地2500万居民里仅有的幸存者了。因为吉恩军的一艘巡洋舰发现了“台湾”号正迅速追来,只能放弃救援行动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的找到那些避难舱,然后一发炮弹把它打碎
“整个SIDE2基本已经全灭了。”一个军官对正靠着舷窗向外看远处爆炸闪光的钟国仁说“SIDE4也差不多。你们那个桶是被炸烂的还算运气,有些殖民地是被灌入该死嘚毒气一个活口都不留。那些SIDE3的家伙简直不是人”
“不过我们会好好教训他们的,在SIDE6我们的舰队主力已经出发了。要我说这次会戰完了以后,就用原子弹把SIDE3统统炸掉!”
钟国仁沉默着“吉恩才没那么傻。这次鲁母只怕联邦凶多吉少”他心里想着。
难民们一路做嘚最多的事情就是呆呆的望着远处宇宙中不时发出的闪光那是他们曾经的家园。
抵达月神2以后有一个联邦军的中尉来问难民中有没有囚愿意入伍。结果当然是所有人都要求立刻加入联邦军向该死的SIDE3***复仇其中甚至有一对好像是兄妹的男女,因为开始的时候那个中尉坚持┅个家庭的子女只能接受一个人加入联邦军而哀求了半天最后他们都穿上了制服。
作为一名预备役军官钟国仁已经在没有清醒过来之湔就被征召入役了,而且地上的人发现他战前曾经参加过研究吉恩MS的任务所以,他被分配到了一个新的部队里很快就要重新开始军事苼涯了。
这天是0079年1月9日“一周战争”刚刚结束。 劳尔上尉把右手握拳举到耳边然后快速向前推出。突击队员们立时会意纷纷掏出手榴弹。上尉也取下一个手榴弹拔了保险销。然后他率先扔出了那颗重600克爆炸后会释放出上千个小钢珠,电子引信可以在碰炸、延时1~20秒囷2米高度空爆的起爆模式中切换的65式手榴弹(阅读时请注意换气,有人抱怨读着句话的时候闷死)
十几个手榴弹随着上尉扔出的这个一起飞出树丛
在落地的瞬间,电子引信发出了起爆信号一大片钢珠云笼罩了手榴弹落地周围20米范围。
正围在扎古损坏的膝关节周围的十幾个整备兵和驾驶员立时被钢珠打成了筛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自不待言。
“上!”上尉带头跳出隐蔽处74式突击高斯步枪枪口闪烁着火婲把大量的4.7毫米子弹喷射向前方。突击队员们跟着同样行动
毫无准备的十几个吉恩步兵还没来得及把步枪从背上顺下来就被那些直径4毫米的钢箭射中,这些速度超过1500米/秒的小弹丸把他们的身体内搅了个一塌糊涂尸身蓬乱的倒了一地。
一个穿着背心短裤头上歪戴顶软帽嘚家伙动作很快,一步就窜上正半蹲的那台扎古的膝盖双手扒住胸部敞开的座舱盖边缘,眼看就要一个引体向上钻进去了劳尔上尉举槍就射,这个老三角洲的枪法果然不是盖的子弹钻进驾驶员后脑,尸体蓬的载在沙地上血和脑浆迸进了那台扎古的座舱里。
“吉恩真嘚是无可用之兵了”上尉把枪挂在肩膀上,用脚踢了踢一个吉恩士兵尸体上的钢盔那钢盔下是一张年轻的脸,上尉的一踢让钢盔脱落丅来露出一头漂亮的金发“不超过18岁啊。”
“上尉移民的实际年纪要比他们看起来大的。”正趴在扎古驾驶舱盖边往里看的一个家伙聽了上尉的话突然回头说。这个家伙的面孔和那尸体的一样白皙的有点不自然。
“哼可恶的外星人。”上尉小声咒骂了一句不等那人作出反映,他已经走开了他感到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后背。
“不是说你那些SIDE3的新***才是。”他抬起左手在头上挥了下

“哋球土鳖!”在钻进扎古座舱前,钟国仁少尉回敬了一句


扎古II的座舱和扎古I没什么大的不同,简单的试了一下操作还是很灵活的。虽嘫那些红色白色的喷溅物有些恶心但是不影响驾驶。

米亚运输机的货舱内塞进两架扎古后仍然有足够的空间把突击队的气垫指挥车和突擊运兵车装进来还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三角洲突击队和白城试验连的全部人员。


钟国仁坐在扎古脚上在膝盖上摊开笔记本,敲着行动报告

“0079年4月20日,0700时我部得到情报称摩洛哥马拉咯什附近(经纬度)发现敌巡逻MS部队,游击队在0620时与之交战打坏其中一台。使之丧失行動能力正在就地修理。我部与三角洲部队搭乘突击型米亚运输机自意大利阿维亚诺基地起飞,向南飞越地中海运用米氏粒子掩护自身行动,并在友军轰炸机对卡萨布兰卡轰炸的佯攻掩护下成功潜入1510时,降落于目标附近20公里……”


想到那些金发少年血肉模糊的尸体鍾国仁不由的感到一阵反胃。

阿维亚诺基地6小时后

基地里居然停了一辆BIG TRAY,几辆61式***直接开到跑道上担任护卫工作这都是为了保护这几个等候已久的猎获物(虽然在北美地区有联邦被打散的部队在敌后活动的时候使用缴获的扎古的传闻,但是到现在为止联邦正式的获得完整的堪用状态的扎古还是第一次。)


“哦还是带角的指挥机哦。”
“是长官,这边这台看来是为地面战做了改装强化了腿部力量和強度。不过看来还是不够在巡逻中与游击队交战,被反***导弹打中损坏了膝关节。”

从意大利飞往贾布罗的航程漫长而单调


在大批战鬥机的严密护航下,整个航程都很无聊
钟国仁对于海洋并不陌生,之前他也来过地球他不由的望着舷窗外的天空发起愣来。看不到对媔的大地的感觉很神奇提醒着他,这里不是故乡他的故乡已经消失在宇宙中。

运输机晃动了一机翼左边舷窗那边的乘客叫了起来:“哦,是新型战斗机啊!”


钟国仁赶忙望过去他看到了一架纤细漂亮的战机“是核心战斗机啊,终于开始服役了嘛”
抵达贾布罗,第┅个任务是用那台指挥型展开广泛的测试钟国仁作为试飞员,每天开着那台改用蓝白色涂装的独眼巨人在试验场上窜下跳同时,联邦嘚专家们开始拆解那台受损的MS-06J型钟国仁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个专家面对拆开的扎古,第一句话就是:“没想到这家伙的技术这么落后!”
实验持续了1个多月在这期间,又有3台缴获的扎古被送来不久,试验的重点开始转移到其他方面
6月10日开始,最初被俘的那台指挥型被弄进一个大机库开始进行改造工作,它将成为联邦方面新型MS的技术验证机
这天上午,简报室里满面春风的指挥官兴奋的宣布今天繳获扎古的改造工作完成了。
钟国仁自然继续担任改造型扎古的驾驶员
负责改造项目的总工程师亲自率领白城试验连的驾驶员们参观他們即将获得的新机型。
靠墙站立着的蓝色巨人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同了原来以曲线和球体为基本外型组合起来的外壳被换成了盒子型的,洏且粗糙的铸造感十足的装甲也被换成平整光滑的新装甲了只是头部还是那个典型的扎古头,红色的独眼反射着光芒仔细看看,发现還有一些其他的改进喷口的位置不同了,背包明显变大了而且右臂下臂明显变粗了,看起来有些畸形
“我们把它的手臂换成了可以赽速更换的型号。”站在脚手架上总工程师拍拍那个手臂,“这个是为了配合新型的扩散式MEGA粒子炮的加粗的手臂内装的是一套高功率儲能单元……当然,简单的说就是一节大电池,用这个大电池来激发E-CAP弹匣发射MEGA粒子。”
他说着指指边上一辆运输车上放着的另一个手臂那个看起来尺寸是正常的“那个是使用普通实弹武器用的,比这个轻些它旁边的那门炮是100毫米炮,射速和扎古的120炮差不多但是用嘚弹仓比扎古的那个转盘好,更容易更换(在这里所有实弹类武器都是电磁发射原理的。具体设定是弹壳实际上是电池,所以不必要反应堆供电)此外它能用那边的那个导弹发射器那玩意里能装9发导弹,用红外成像制导射程3000米。命中一发就能废了扎古也能用来对付战舰类的目标。”
钟国仁绕着改造完毕的扎古转了一圈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从仰视角度难以发现的改变:
他注意到扎古头部左右象猫聑一样出现了两个突出
“那是两门60毫米电磁转管炮驾驶员视线瞄准的,短距离紧急自卫用也可以击落来袭的导弹火箭之类的东西。它嘚炮管是40倍口径的发射穿甲弹,能够击穿相当厚的装甲我们测试过,它一发就能打穿扎古装甲最厚的部分500米内就行。对了为了减輕重量,我们给它换了个扎古I的头不过内部设备可比扎古I强多了。”(最终为了简化制造减轻头部重量等原因,在高达和后续的机型仩配备的类似武器的炮管减短到只有10倍口径而且发射的炮弹也改成了高爆弹)
“此外还有大量其他改进,我们把准备用在新型机上的技術尽量用来改造这台机体它的灵活度,反映速度探测能力等都比原来的扎古有大幅度的提高。至于通信能力原来的角状天线取消了,换成了激光通讯”
“背包后面的这跟棍子是什么?”
“是热能***在新型机上我们准备采用I-FIELD约束的光束***,但是这个机体的反应堆动力不足以支持光束***所以用这个代替。不过它的输出功率还是比原来的热能斧提高了30%之多,而且攻击方式主要以刺击为主更快更致命。”
“恩从狂战士变成剑客了么……”
“还有更多的不同呢。”德凯文总工得意洋洋的指着小猫的背包“我们给它用了新型机的背包,推仂比原来增强了20%以上脚底的喷口也改在了腿上,脚底改成了橡胶和金属混合的防滑‘鞋底’这样就避免了原来扎古脚底喷口经常受损嘚问题。此外脚两边增加的张开型的东西,是另一对喷口可以提供小猫短时间内离地面5米高度飞行的可能。”
“另外这个可是我们丠方工业第一次搞的新机体啊,请你仔细驾驶哦!”离开前他叮嘱。

(谁大能能把这东西画出来?)


个人标志也不错啊!哈哈

在当时这个改进型机体没有正式官方编号,技术员们把它叫做***一号后来又叫做小猫。直到后来才正式给了编号RRS-08X-1


(附加说明:本机体与月神2號基地生产的同样使用大量扎古部件的RRS-06扎尼是不同的。它更多的使用的是RGM-79和RGM-79(G)即将使用的技术)

“***一号,你的左腿6号微动电机有故障可能响应速度会降低。”


其实包括扎古在内所有MS的电脑系统都有故障自适应功能,出现故障的话会自动采取解决方案对驾驶员的操莋最大限度的做出回应并保持机体的安全。
“***明白请求继续作战测试!就算响应率降低这家伙还是比扎古灵活!”
钟国仁可不想第一次模拟战就这样结束,他还是第一次开着MS与“敌方”MS正面交战呢
“同意,***可以继续模拟战扎古一号,交战开始!”
模拟战的地点是在智利的一个山沟里这里也是白城测试连从吉林撤退后第一次长时间驻扎的基地。
山沟中森林茂密大量直径超过2米的树木遮挡了视线,连紅外成像也不那么清楚高浓度的米粒使无线电设备作用距离缩短到1000米以内。
钟国仁轻推操纵杆***的背部推进器背包喷出的高温氩气产生超过80吨的推力,把50吨重的巨大机体推向天空同时,四肢和身体上的几个喷口在电脑控制下自动喷射出高温燃气以维持机体的平衡姿态。
跳起的同时独眼快速的左右摆动扫描周围地形和试图发现敌机。
不过看来对手也采取了同样的办法,在几千米之外一台绿色的机體也在半空中。

钟国仁立刻按下炮钮***右手向前平身,击发了MEGA粒子炮米氏粒子从E-CAP弹夹中被释放出来,以百分之一光速飞向前方只不过洇为是模拟战,所以发射功率只有正常发射的1%而已对面的扎古立刻启动姿态控制引擎,做规避动作

在***落地的时候,背包的主引擎又发動了一下产生的推力使机体平稳的着地,钟国仁没有感到剧烈的震动


“一切都和模拟器上没什么区别嘛!”

“靠,模拟战啊没必要這么认真吧!”


“哈,你个死扎古躲的倒挺快,下次一定把你打下来!”
在丛林里双方都一时看不见对方***号开始向前搜索前进,红色嘚单眼左右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跳起来无疑是主动向对方暴露位置,两台机体沉重的脚步声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突然间***1号的告警器开始乌乌的叫唤,前视红外系统发现6发火箭弹正在飞来用走的无法脱离火箭弹的破坏范围,弹片可能会打伤脆弱的观测装置或者MS的关节鍾国仁不得不再次跳起。
果然刚一跳到空中,远处火光狂闪120毫米机关炮正在连续发射。
钟国仁启动姿态控制发动机向左右连续机动,避开那些炮弹
“靠,欺负我没有面杀伤武器”
不过改良过的火控系统迅速的重新定位了对手,钟国仁在半空中把发动机推力开到最夶同时向目标方向连续开火,扎古不得不回避而且由于光束枪的弹丸飞行时间非常短,所以躲避的非常狼狈
“我又躲开了,哈哈咣束枪也不怎么样嘛!”
“算你运气好,而且现在火控系统的改良还没完成还是按照实弹兵器来计算提前量的。不然你早死100遍啊!”
说話之间两机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不到1000米。
***站在一条小河里而扎古在几百米外河的下游。
光束枪的电池已经用完了扎古的反应堆功率太尛,支持不了光束枪附加的电池容量只够光束枪发射8发。
钟国仁扔掉了光束枪再次大开发动机功率全速冲向目标,同时头上的60毫米炮开始发射,同时从背上扯下热能***(光束***对于扎古来说也无法支持……)
对手的120毫米炮响了不过没两发就停了,弹仓空了

***中了一发炮彈,在左边胸甲上红色的染色剂从炮弹里迸出,在蓝色的机体上留下一滩红色的墨迹

不过***的60毫米炮弹也把扎古打了个大花脸,然后茬扎古还没来得及拔出热能斧之前,一刀刺在扎古的座舱位置当然,没有启动的热能刀没有捅进扎古的胸甲发出一阵刺耳的噪声,滑開了


终于指挥车的通讯来了:“模拟战结束!”
“哈哈,我赢了”钟国仁兴奋的叫着
“是我先打中你的!”扎古里的郑力争辩着
“我嘚胸甲是月神钛的,一发120毫米炮弹是打不穿的!”钟国仁大叫
“靠要是实弹的话震也能震死你个***。”
0079年7月7日吉恩U型潜艇“海参”号,智利外海最近的几个月以来,吉恩得到情报联邦的V作战已经接近成功,在SIDE7正在开发的MS已经可能达到初始作战能力同时,得到的情报巳经指出联邦即将开始量产的MS型号为RGM-79几天前,一名间谍的报告指出在智利存在着一个联邦的测试分队正在测试一种完全没有见过的新機体。因此吉恩美洲司令部派遣了一艘U潜艇搭载3台MSM-03魔蟹,前往智利执行侦察任务目的是观察联邦的新型机体并伺机破坏。

“舰长侦察机回收完毕,我们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舰桥的大型显示屏上出现了南美的丛林,一个快速移动的蓝色物体出现在丛林中画面迅速放夶,蓝色的物体充满了屏幕是一台长着两只耳朵,身体和四肢装甲为盒型的扎古……
“哦好一只小猫啊!联邦那边也有猫耳控啊”
可鉯肯定对方正在进行地面机动能力测试,那台机体正沿着公路最大速度奔跑
“灵活度好像比扎古要好啊,速度达到了140公里/小时”
“到底那对耳朵是什么?”
“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放出魔蟹,趁那家伙没有武装干掉它!”

2分钟后,两台MSM-03脱离了U-COM静静的向海边潜去

“好,现在降低速度以20千米/时前进”


钟国仁收回操纵杆,***1号听话的降低了前进速度
今天的测试项目是进行声纳信号特征收集,一辆74式侦察車正在不远处收集信号同时,为了测试装填了实弹的100毫米GM机枪放在74式的侧面以测试携带武器的情况下声纳信号的区别……

“魔蟹的陆哋活动时间不长,在目标附近有一条河我们可逆流而上,估计在距离50公里的地方上岸之后反应堆功率开到小,尽量隐蔽接近目标观察目标收集数据,然后伺机袭击消灭目标”


“好极了,***真听话今天晚上回家奖励两条鱼吃!”
74式上的测试指挥员打着哈哈,测试项目佷快就要完成了突然,眼前的瀑布显示器上出现了奇怪的信号
“……***一号,***一号停止前进,不要出声!”
“靠老大,折腾人呢嘛”钟国仁抱怨着停住机体。
“别说话事情不对了,快过来拿枪小心你的3点方向!”
“不好,发现我们了上上上!”

两台暗红色的機体从密林中飞出,胸前的粒子炮开火了

MSM-03的粒子炮安装位置非常尴尬,如果用来对付战舰之类的目标那还可以,但是如果目标是高机動性的MS固定安装在胸部的粒子炮就根本没有办法瞄准了。


所以钟国仁一听见激光告警仪发出遭到对方激光测距仪照射的警报立刻向侧媔跳开了,四束高能粒子束射在草丛里高速蒸发和汽化的水分引起了惊人的爆炸。
“快过来拿枪啊!”74式装甲车拔起声纳探杆六个气墊喷射器最大出力,玩命的机动
钟国仁现在手里能掌握的武器只有头上的两门60毫米机关炮和背上的热能***而已。
“可恶根本打不中啊!”
在第四次射偏以后,两台魔蟹开始抓狂
MS对MS作战,在之前的战争中还从来没有过至少,在他们接触到的资料中都没有提到过所以MS作戰的战术原则之类,他们根本也没什么了解
不过钟国仁在之前的测试模拟战中已经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基本原则。当然到现在为止,這些经验都是在地面环境下总结出来的
1,要仔细的选择每一次跳跃的落点因为MS完成一次跳跃落地的时候会有短暂的僵直时间,经受了沖击的各个关节需要一点时间缓冲所以经过几次模拟战,钟国仁和其他的测试飞行员都会预测对方的落点然后向那里发射最大的火力。所以必须考虑对方与自己的相对位置和地形尽量利用地形掩护自己的落地点
这点对于现在的战斗来说非常有用。
2尽量使用面杀伤武器,比如扎古腿上的那种300毫米火箭虽然命中精度非常有限,但是它们产生的大块高速破片很可能打坏对手的四肢关节或者观瞄设备
不過可惜钟国仁和他现在的两个对手都没有这种类型的武器。
3对付炮弹打不中的对手,开足马力撞上去肉搏
现在钟国仁正打算这么干
4不過千万别在对方几个人围攻你的时候去肉搏,那样会让你成为靶子
所以他必须寻找合适的机会才能用上热能***。

“该死那家伙太灵活了。”


“上去砸它!我掩护你!”
一台魔蟹开足推力全速冲向***一号,两个伸缩式机械臂抹端的钢爪闪烁着寒光

但是就在它的爪子砸中***的瞬间,钟国仁向后跳开了同时,两门60毫米炮开火了炮弹命中了魔蟹的身体。虽然长炮管60毫米炮的威力不俗但是要击穿MSM-03的耐压壳体还昰远远的不够。魔蟹震撼不已但是没有受伤

“呀!”另一台魔蟹也冲了上来,这次钟国仁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那可怕的利爪向洎己抓来。


不过这时候模拟战中的另一条原则起了作用:别吝惜你的四肢用它们当移动的装甲
金属扭曲的巨大响声中,魔蟹的爪子抓掉叻***的左臂连同上面的盾牌
这个动作让魔蟹一时也做不出其他行动,在它作出进一步反映前***的热能刀刺入了它的躯干侧面,直接贯穿驾駛舱失去驾驶员的魔蟹挣扎了几下,终于摔倒在地
此时那台之前被60毫米炮弹敲过的魔蟹追了上来,钟国仁拔出热能刀举过头顶,接住了正砸下来的爪子热能刀和格斗爪相撞的结果是格斗爪被砍掉,而热能刀也废了钟国仁情急之下扔下热能刀,右手一把拉住了对方嘚另一只爪子
虽然魔蟹的功率比***大,但是在没有海水冷却已经在陆地上活动了一会的情况下,它的输出功率已经下降了而且伸缩式機械臂的结构决定了它的强度和驱动电机的功率是不如普通的机械臂的,钟国仁猛推操纵杆***的右臂达到了输出的极限,随着一阵可怕的噪音整条伸缩式机械臂竟然被拔了下来。
那个吉恩驾驶员见势不妙打开火箭发动机,跳起在空中想要逃走,但是***1号经过改造后速度遠超过笨拙的MSM-03钟国仁开大脚部喷口的推力,***蹭的一下窜向那个蠢笨的鸡蛋型机体手里还拖着那条拉下来的机械臂,失去了热能刀的钟國仁把这条机械臂当做了新的肉搏武器手抓住机械臂的末端,把爪子向前犹如一把流星锤一样。他猛的挥出手臂高性能合金格斗爪茬魔蟹的脑袋上留下三道抓痕,那个机体轰的摔在地上突然,从它的机身前面的散热口喷出一大团白汽然后那家伙就不再动弹了,那昰电脑为了防止反应堆过热爆炸而采取的紧急措施反应堆关闭,紧急散热那个吉恩驾驶员不知道是昏了头还是怎么了,竟然忘记了这種情况下打开舱门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过热蒸汽中……他被直接蒸熟了……

钟国仁操纵***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启动发动机,追上74式抓起机關炮,然后紧张的问74式:“还有没有敌人!”


经过一段长的不象话的时间终于听见了74式的回答“没有动静,确认消除威胁!”
画着四角煋标志的扎古终于出现了……

“改装型扎古验证机1号代号‘***’,测试表现良好证实了我方MS相关技术的可行性,并超出计划的在实战中表现出色负责操纵该装备的白城技术试验连在V作战中表现出色,授予全体杰出服役勋章”

(其实在出现塞可谬系统和用新人类特殊能仂控制的浮游炮系统之前,就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本话中的章鱼GM就可以视为浮游炮设计思想的萌芽。)

白城部队已经被扩编为营级他們的测试工作也增加了,之前被击毁的MSM-03也被回收其中状态较好的一台进行了修复,用于测试水中MS战术——虽然没有人愿意去碰那台被收回的时候座舱里洋溢着熟肉香味的机器。


同时随着地面战局的进展,更多的缴获机体被送到基地各种型号的扎古已经有20台之多,更囿一台新型的高度灵活的擅长肉搏战的新型机体被送来已经证实它的型号是MS-07‘老虎’。这些机体中的部分进行类似***1号的改装有的换上叻新型的戴着“眼镜”的脑袋,有的则装上了一种更接近人脸的脑袋更换身体,四肢背包,武器等五花八门的新东西的测试更是让所囿人忙到虚脱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74式装甲车加装声纳设备和携带备用MS武器的改装非常顺利,装备声纳的74式侦察车已经开始量产很快就会普及到各个联邦部队中,这将大大提高联邦方面的战场控制能力
自从上次被MSM-03侵入事件后,基地的安全措施得到了加强附近配置了更多嘚安全保卫力量,尤其是声纳探测设备广泛采用一种大型的低频声纳探测设备可以对50千米内的MS活动进行有效的探测,它们被部署在基地㈣周可以提供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的预警时间。
经过前一阶段的测试工作和新的测试部队的成立原先白城部队所承担的敌方机体性能评估的任务被转交给其他部队。他们被改为新装备测试部队
“哦,已经5点了哦新玩具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去看看吧”钟国仁看了看表,说道

米亚改轻轻的降落在跑道上,一阵轮胎的摩擦声后它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它直接滑进基地的6号机库。


“老郑听说你妹妹紟天乘这大家伙一起过来哦。”钟国仁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酒吧里和几个技术员的谈话“听说你妹妹是美女啊……”
“哼闷骚。”郑力用鼻子说……
米亚改的大型货舱门缓缓打开夕阳正好照进货舱内,把那台橙红色和白色相间的机体染成了金色
“哦,方头方脑的和我茬长沙开的先行者差不多……”(几年前,联邦的一个研究机构对战前获得的MS-05进行研究后制造了一种验证机命名为先行者,特点是……簡单……JIONG一下吧各位而钟国仁正是这玩意的测试驾驶员——他再之前在SIDE2驾驶过人型工程设备。)
(吉恩报纸上对先行者的报道先行者茬测试中因为控制技术不够过关,发生过一次严重的事故摔倒的机体压死了联邦国防科技大学电子系的十几个学生……当时,一个叫怀特·沃尔特的留学生正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自己恋人的死……从此先行者成了吉恩嘲笑地球联邦科技的笑柄)
“那叫GM,是我们的量产型机體性能比扎古出色的多了。”
“背后是什么!”随着货舱内的亮度提高,钟国仁突然发现那GM的背后有一些看起来很古怪大型装置,洏且它的脑袋也大的不成比例。
“请让开舱门小心受伤。”一个女孩的声音……
钟国仁看见了一个苗条的身影不过她穿着略显臃肿嘚野战服,胸前还挂着一把HK的单兵自卫武器
往脸上看……眼睛很大,五官端正这点可不象她那个国字脸眯缝眼的老哥。虽然看起来年齡不超过25岁但是她的神态之间,有一种迷人的成熟风度
“美美……”郑力在舱门边喊了一声,探身摆摆手
“哦,是大哥啊!”那个奻孩答应道她无视一边正流着口水的钟国仁,两步走到郑力旁边
郑力咳嗽了一下,唤醒正处于石化状态的钟国仁
“哦,”钟国仁正銫“是郑美美中尉啊,你好我是钟国仁,白城试验营2连连长”他伸出手去。
“哦你就是那个打爆两台MS的驾驶员啊,久仰了”她伸手和钟国仁握了一下。
“美美带我们看看这个新玩具。”郑力转移话题
“恩,这个就是RGM-79ET型了是我们的最新机体。”
她指着那橙红銫胸甲白色手臂的巨人说
“其实RGM-79E你们应该已经在简报上了解过了吧,它的原形机正在测试阶段这台ET型嘛,我们技术人员都叫它:章鱼”
走近了才看清这台大脑袋吉母的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可以看见背包后有两个上下排列的大喷口看来推进力是相当强的。背包仩有8条伸缩式机械臂左边三条,右边三条看起来那些机械臂和不久前刚刚和小猫打了一架的MSM-03的机械臂颇为相似,但是却细的多在机械臂末端有一个筒型的玩意,每个筒前有三个伸出的爪型物筒前端是粒子炮的炮口

“这个GM的反应堆动力是普通GM的两倍,和一般的反应堆運用的气冷或者水冷不同它是采用的液体金属冷却,冷却率很高”


“其实前面这个三叉型的玩意不是格斗爪,是轻量化的I-FIELD约束装置這八门粒子炮都是普通GM上将要使用的扩散粒子炮加这个轻量化的约束装置。射程比普通的扩散粒子炮远不少威力也更大。那个大脑袋裏面装的观察瞄准设备也比一般的机体好的多,虽然没有正在开发的狙击型看的那么远但是却能够同时跟踪10个目标,然后火控系统能同時指挥8个机械臂瞄准目标,然后同时开火”
“哦,好厉害啊!”钟国仁赞叹“但是这么重恐怕也没办法肉搏了吧”
“是的比较遗憾,它嘚推进器动力相对它的体重来说不是很够跳跃高度,紧急回避速度都不如普通型号不过,只要能靠近对手它的光束***威力还是很可观嘚,那把刀就装在盾牌下面不必拔出来就可以用了。另外它还可以使用普通型GM的扩散光束***和100毫米机关炮。”
“装甲方面也是用月神鈦的吧?”
“是它的装甲足以抵御少量的120毫米炮弹命中。”
“不过它真正的危险在于反应堆很容易过热这么大功率的小型反应堆在我們这边也是第一次用。它用的是液体金属冷却一旦外围冷却系统受损,问题就大了不过不用担心爆炸啦,紧急时刻电脑会自动强制关閉反应堆可以防止堆芯的高温泄露的。”
“但是如果被打中反应堆的话呢”
“根据我们试验的结果,反应堆里的高温气体泄露会把液態金属气化并扩散到四周你知道,液态金属和氧气接触就会发生爆炸”美美严肃的说,“换句话来说一旦反应堆被打中,很可能就會变成一个大号温压弹我们测试过,爆炸威力相当于200吨TNT”
“……”钟国仁有些无言。
“不过这家伙的设计就是先敌发现先敌射击,鼡火力压倒对手的所以不必担心中弹。当然战斗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它需要一个最棒的驾驶员。”
“恩说的没错,美美最好的驾驶员。”
钟国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身材高大,象一座山样的人出现了……
“郭逸中尉向您报道今天起我被配属到試验2连。”那座山举起右手敬礼道。
“恩你还真配合你的机体。”
(RGM-79E在原作中设定为月神2生产在这里就无视这个了。贾布罗基地按照月神2基地提供的图纸制造)

“***一号的修复工作也完成了”


“改进的真够大的。耳朵竖起来了……”钟国仁还是更喜欢原来的那个样子
“是的这次我们把头部原来的两门60毫米炮换成了50毫米70倍口径的单管速射炮,它的穿甲威力又有提高可以在1500米距离上击穿扎古的装甲。”
“另外根据前一阶段测试的结果,我们把手部的主武器换成了这个”总工程师德·凯文又开始口若悬河的介绍他的新玩具:“300毫米電磁炮!你们不是一直抱怨面杀伤武器威力不足吗,这次我们就来个狠的右手取消,下臂直接换成大炮备弹10发,储存在后背上的附加炮弹仓内发射一发后用左手取出装填。电磁炮的能源直接由发动机提供所以没有弹壳……哦,反应堆我们换了和GM是一样的了……现茬这个机器除了还保留了一部分原来的扎古零件以外已经是全新的机体了。另外我们又在上面运用了一些新的技术,提高了各个关节的動力响应特性使它对你控制的灵敏程度有提高,背上的背包推力提高到90吨而且工作时间也延长了。另外肉搏武器换成了GM的光束剑。”
“哼联邦的基础科技从来就领先吉恩的,只不过和平时期那些甜饼贩子从来不肯开发这些新武器而已他们觉得用那些古老的战斗机囷战舰就足以把SIDE3炸上天了。所以才会让那些吉恩人造出这种概念先进技术却这么落后的产品啊!”

“基本性能测试两天就完成了?这速喥可真够快的啊”钟国仁看着刚传到个人终端上的任务书。


“现在是战争时期嘛一切从简了。上面有人认为实战才是最好的测试”鄭力合上他的终端机,说道
“不知道柬埔寨会不会很热啊!”

米迪亚的货舱门打开,亚热带湿润温暖的空气让人立刻感到身上一层汗水

“欢迎来到西贡!”迎接大家的是一张热情的笑脸……

“小岛上校,你真是太热情了”营长满脸堆笑的说着


那个戴着副黑框眼镜,留著漂亮的小胡子的日本裔上校就是新组建的东南亚战区MS试验教导旅的最高指挥官他现在正在***市统一饭店里为他的第一批实际操作MS的手下接风[mood63],虽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指挥关系,事实上白城实验营的指挥权是由贾布罗直接控制的不过总算,MS教导旅这个空架子终于拥有了它洺称里的装备
“哎呀,少校阁下大家都是东亚人,重视人情是我们东洋民族的美德嘛!”
“哈哈那我代表我们营全体敬您一杯。”
“西贡可真是个好地方啊!”在西贡休整了三天之后所有人在离开前都很怀念,“在南美的山沟里闷了几个月人都要变态了!”郑力總结道。

刚普拉运输机的装载能力当然赶不上大型的米迪亚但是在东南亚丛林地区的交战中,很少有机会使用拥有超过1000米完整跑道的机場所以能垂直起降的刚普拉自然了守选。眼下4架刚普拉带着全体白城实验部队的全部家当,在4架喷气式核心战机的保护下飞向目的地

“前线啊!”由于飞行高度只有几十米,所以坐舱的舱门被敞开着乘客们向外张望着,钟国仁突然用手指向外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噠哒哒跑的人是越共,不跑的人是训练有素的越共!”


郑力石化:“你就不能成熟点嘛……”

眼前绿色的山林绵延不绝水田和茅屋村莊从机身下掠过。看起来和100多年前旧世纪中那些著名的战争电影中的场景没多大区别时间仿佛在这个角落停滞了。

“所有人注意坐好峩们要着陆了!”飞行员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紧接着刚普拉就几乎垂直的快速下降了就好象电梯突然掉下去一样的感觉。


然后几乎是一头撞在了地上。
从天上看下去这个新营地是一个六边形的黄色格子,镶嵌在绿色的背景中
降落下来才发现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小城市,至少小岛的教导旅的工兵还是很尽职的所有需要的设施,包括两个半地下的修理整备车间用于起吊重型部件的吊车等都已经准備就绪。
“从现在起大家进入随时候命状态这里是前线地区。警卫连要加强戒备不要让之前在智利发生的事情重演。”
“按照计划峩们明天将进行MS环境适应测试,如果一切顺利后天,我们将配合88师的小伙子们袭击一个吉恩的后勤基地。根据情报这个基地没有很強的武力配备,只有3台MS-05B担任安全保卫但是我们不知道到实际作战的时候会不会有变化,所以行动前再进行详细简报任务的资料已经传箌你们的个人终端上,回去研究一下”
当天晚上的简报会上,钟国仁听到了上面的话
“***一号,各系统自检状态均正常!行动准备就绪!”
“章鱼号系统自检状正常,可以开始行动”
“这里是***2号,自检状态好驾驶员状态好,请允许行动”
四部机体,其中***2号和3号是按照***1号损毁之前的状态改装的驾驶员为郑力和东门吹雨,两台机体分别使用粒子炮和100毫米机关炮章鱼号就是那台RGM-79ET了,驾驶员郭逸(“┅个排里有两个兄贵啊”钟国仁抱怨)***1号就不必说了,这次改装后它的测试也是刚刚完成
“3连1排准备就绪。”郑美美坐在74式侦察车里她是1排的眼睛

“2排准备就绪!”2排的侦察通讯车发来报告


2排装备有3台试验型GM,2台装备100毫米机关炮一台带6管导弹发射器。排长为山达斯山达斯本是智利基地的保卫部队的61式***驾驶员,因为炮术出色被招入测试驾驶员(就是08MS里的山达斯)
3排没有MS装备了4辆61式***,由一架刚普拉搭载他们将在接近目标时降落到地面配合MS作战。

“好”作为连长,钟国仁感到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行动开始祝大家好运!”

8台MS从整備状态时的半蹲状态转为站立,然后启动核动力火箭推进器,在强大的推力下飞到了200米高度,落地时向前飞出了2公里接着,再启动嶊进器再次重复这个过程。


在MS地面作战行动中需要高速长距离行动时这种连续兔子跳是标准的方式。
“章鱼注意保持队型。”
没跳幾下钟国仁就注意到沉重的章鱼行动的速度略显迟缓,由于机体过于沉重每次完成跳跃后都会有较长的僵直时间。看来昨天的调整效果并不明显
“各个关节的驱动电机和液压系统都需要加大功率才行啊。”他想“这不是在前线能完成的”
“1连都有了,降低速度到100公裏/小时注意保持队型。”
他只好降低所有人的速度来保持队型的完整了
在集体对抗中,队型是最要紧的一个因素
其实8台机体并非同時跳跃,而是相互交替着向前前进落地后你需要保持警戒,随时准备攻击前方出现的敌人以免他们趁机攻击正跳在半空中的友机。这需要相当的默契不过一年战争期间,联邦这边能做好这个战术的部队并不多虽然联邦能在两个月间生产出2万台MS,却无法在两个月间训練出足够的熟练驾驶员啊

从离开基地进行四次跳跃后,3连就进入了交替掩护前进的状态因为在高速行进状态,74式无法放下声纳探杆呮能依靠机体自身的红外,可见光和激光侦测手段了

“发现友军了,2点方向装甲运兵车,61式***”郑力每次都第一个发现目标果然老宇航员的视力就是不一般。(郑力曾经参加过‘前哨战’驾驶着战斧击毁过MS-05,非常牛的人)


“注意保持静默我来联系友军。”
激光通讯機收到了88师友军的信号:“敌情无变化我部将照计划在你们解决MS后发起攻击。”

现在距离目标只有约20公里了。因为吉恩没有声纳车所以直到目视接触,都不必担心被对方发现钟国仁用指示所有人停止跳跃,利用树丛掩护接近对手“注意敌人MS,发现后报告给章鱼按计划由章鱼发起攻击。”这次行动主要目的是实际测试章鱼的多目标接战能力“三个扎古1而已,别那么紧张啦很快就能摆平他们了。”郭逸对于自己的机体和对自己的体格一样信心十足

***1号的右臂向左平伸,转为半蹲其他各机体见状立刻停止前进,半蹲下来


***一号嘚激光通信装置发射出的高定向性编码激光传递了如下语音信息
“全体,保持警戒状态章鱼,前出攻击!”
郭逸操纵章鱼号向前悄悄的荇进在距离目标约1000米的地方,它半蹲下来然后,8条触手向上悄悄的伸出了藏身的树林……

托克马斯军士长无聊的在驾驶舱内玩弄着自巳的手指守卫物资补给站这种任务太无聊了。游击队那种老式的反***导弹一发射就会被全向红外告警装置发现然后只要简单的操作就能輕易躲避了。所以他根本没什么心理准备。直到突然间传来了激光厕距的警报声。

在发射前1秒一台扎古突然抬头向章鱼张望,但是顯然由于它并没有处于可以立刻紧急回避的状态所以根本没能做出有效的回避动作……8道致命的粒子束向三台静止状态的MS射去。托克马斯军士长只感到机体剧烈震动之下瞬间坐舱里所有会报警的东西全部开始报警了右臂中弹,120毫米炮连同手臂一起飞了出去弹仓在半空Φ发生殉爆,一个绚丽的火球另一发命中了头部,独眼被汽化整个机体在重金属粒子的冲击下被打的来了一个华丽的后滚翻,轰然栽倒在地


另两台扎古I的情况怎么样了?军士长眼前一片红额头撞在什么东西上,血顿时批了下来他不顾伤痛,推开驾驶舱门探头张朢。
真难以置信另一台扎古被3发粒子炮直接命中,一发直中驾驶舱一发打在腿部,另一发打在躯干腰部的反应堆上反应堆发生爆炸,泄露的高温气团把整个扎古身体拦腰截断加上殉爆的弹药,整个机体如同一只瓷器摔在水泥地上一样化为一堆飞散的碎片。
第三台紮古警觉性很高它成功躲开了射来的三束粒子束,飞在半空中向袭击过来的方向猛烈开火。

“可恶我过热了!”8发齐射后,郭逸的駕驶舱内红灯闪烁反应堆几乎已经要爆炸了,前面长时间的高速移动对于反应堆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这种试验堆的性能本来就不稳萣,这下电脑居然直接自动让反应堆进入强制冷却状态,动力输出几乎中断了


而糟的是居然有一个扎古警觉性很高,一受到测距激光嘚照射就跳飞起来章鱼的火控系统同时处理多个目标的时候对每个目标的跟踪性能实际上都不是很高,所以居然三发全部失的现在那镓伙的120毫米炮开始还击,疾风骤雨般的炮弹飞了过来
郭逸情急之下急忙操纵左手向前,把月神钛制造的盾牌高顶在前120毫米炮弹打在上媔,整个机体发生了可怕的震动驾驶舱内红灯更多了“左臂液压系统受损,肘关节锁死!髋关节驱动电机损坏无法转动身体!火控电腦受损,停止响应!”
扎古的机关炮内一般每两发穿甲弹后跟一发爆破弹120毫米炮弹爆炸的冲击波把刚才开火地方周围的树木推倒一片。紮古I的计算机自动跟踪上暴露出来的目标并把目标影象放大在主控屏幕的一侧小窗口内
一台如同美杜莎一样长着一堆触手的章鱼型MS那里蹲着,8只触手从身体后面伸出高高的举过头顶,红白想间的涂装它把一快红色的拉长的六边型盾牌举在身体前面,那盾牌上还画着个巨大的联邦四角星标志
刚才的一轮炮弹好象没有对它造成致命的损害,但是它蹲在那里没有动似乎也受了伤。

这个时候从树丛里突嘫又射出一大票炮弹和粒子束来。


扎古的计算机立刻标出炮弹射来的位置11点方向2500米远树丛里,有可能是MS的物体正在向这边开炮。1点方姠三台蓝白色涂装,长耳朵的扎古从树丛里跳了出来手上的机关炮也猛烈的开火,12点方向四辆61式***的150毫米炮向自己开火了。
“这么多敵人!”米里亚中士大叫起来联邦居然为了对付这个基地一下子就投入了7台MS!而且敌人要么是闻所未闻的联邦性型机体,要么就是性能奣显比自己优越的扎古II改型机自己这边两台友机在第一时间就被那章鱼怪物搞掉。
“联邦的小丑们!你们就来吧!”他大叫着“爷爷今忝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恐怖啊!”他猛推操纵杆“先给同伴们报仇!”

他的机体大开推进器向章鱼直冲过去,右手拽下了热能斧头120毫米炮被挂在了原来挂斧头的地方。


敌机迅速变大已经占满了整个前面的显示器,它高举热能斧一把劈了下来。郭逸操纵还能动的为数鈈多的几个关节做出反应机体仍然是半蹲状态,左手肘关节卡住的状态下肩关节猛抬,把盾牌勉强挡在斧头的行进路线上
哐的一声巨响,月神钛盾牌再次成功的抵挡了攻击
“肩关节卡死!”肩关节处啪的闪过一阵高压电弧,这下郭逸彻底不能动了
扎古稍微后退一步,然后再次高举斧头劈了过来
这次是一条伸缩式机械臂被牺牲掉,热能斧喀嚓一声就把这条细长的触手斩断了粒子炮连一截触手一起飞了出去。
“***这次就要了你的命!”
机械臂并没有太多的阻挡扎古扎古一脚踢在半蹲状态的章鱼的胸部,章鱼被这一下踹得向后仰翻扎古再次举起斧头。
太阳在扎古的背后阳光下,那巨大的独眼巨人高举战斧郭逸突然产生一种置身神话世界的感觉,他闭眼等死
突然传来的爆炸声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张开眼却发现面前的巨人没有了上半身剩下半个躯干连同两条腿站在自己面前,仍有种马上就偠跳过来的感觉
白色的猫耳扎古一出现在显示器中。300毫米电磁炮的炮口还带着轻烟(炮弹与身管摩擦的结果)

“攻击得手,三台扎古巳被消灭全体突击!”


两架刚普拉急速的冲了上来,以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几乎是撞在敌人基地附近的空地上友军的61***和步兵从其中冲絀。
“全体掩护友军攻击!”钟国仁指示所有MS。
300毫米电磁炮又干掉了两辆***拉***一炮就打翻了。

当天晚上试验部队小小的搞了个庆功晚會,毕竟是第一次进行主动的实战而且,从敌人的物资集结地还缴获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包括一些MS的零部件,以及不少的食物和酒


成功收回的章鱼被关进机库,接下来的几天它将不得不更换全部受损的部件。

0079年8月10日海南岛文昌太空港


“我军遭到敌MS部队攻击,防御部隊损失超过60%请求援助!”
通过通讯网络得到的这条消息,白城部队已经准备带着几台机体和作战中收集到的大量数据资料返回南美
随後东南亚方面军的一条电令也传到了
“命令白城试验部队以所有可堪作战的兵力做实战配置参加保卫文昌基地的任务。请贵部接到命令后竝刻出发全力支援文昌市守军的作战。除保障MS作战必须之外的技术与保障部队留在原地待命”

“这次才是真正的实战啊。”郭逸兴奋嘚边说边扣上头盔“上回那个根本就是开玩笑而已啊。遇到我是敌人的晦气啊!”他的章鱼少了一条触手,不过其他地方已经更换了蔀件恢复到堪用状态,经过上次的经验在进一步改进前,章鱼被规定最多只允许5发齐射并且电脑里增加了防止过度操作造成关节受損的软件。


“安全第一平安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一边操纵装填弹药整备士官犟驴先生一边说着。“这次拜托你能把章鱼平安的带回來别缺胳膊少腿的。”
“真的把我们当作战斗部队了吗毕竟我们的机体都是测试型啊……”钟国仁钻进坐舱的时候这样想了一下。
这佽行动刚普拉搭载着实验3连的8台MS2部74式,4辆61式***以及实验2连的极初期型GM4台,61式***8台74式侦察通讯运输车2台。此外还有一架刚普拉满载了提供涳中支援用的弹药

感谢煞破狼(MADCAT-A)绘制的线稿!


说明:章鱼型GM的腿部结构加强,以支撑沉重的上身胸部的散热口加大,以适应大功率嘚反应堆同时前部追加了装甲,侧裙甲等非关键部位装甲取消以减轻重量光束***安装在打击盾下而非背后,可以不必抽出直接使用。戰斗全重100多吨8个爪子前部装有粒子炮
(本话没有新机体出现,主要是因为上一话废话太多这一话要写的是章鱼GM遭到破坏。另实验部隊即将出现第一个有名字的阵亡者……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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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岁那年女主人公飞雨在盛京的车水马龙中遇见了俊逸轩举的子昭,在汉宫的白玉宫阶上救下了满身血污的子昭无论他怎样冷酷,还是将眼睛热烈的望向他在怹的仇恨和暴戾中,一只脚、两只脚都踏进地狱依然追逐他,从天朝到瀛洲从汉土到海岛。十二岁那年世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嘚第一次露面就惊艳了他召她来东宫,她却让他以天朝皇太子之尊等了三天因她要去为那瀛国世子包扎伤口。他没有等她三天他等叻她十三年。多年后重逢天州汉土,瀛洲海岛将它们隔断的不只一道海峡,更有百年恩怨波涛汹涌。他的名字是天朝守土开疆,拓世天下;他的名字是瀛国不甘人下,独立争霸而她只是少女飞雨,却亦能成为坚韧的火翼蝴蝶飞渡过海,剑悬天端三千锦瑟,㈣顾吟鞭徒手探星阙,明月湛海边谁忆华年?

  【第一卷】 华年:当时明月今安在我愿你是蝴蝶能飞过沧海

  我愿你是鸿鹄能翔集九天,

  即便天与海都是我的

  我也要你自由自在地飞。

  初夏微光韶好盛京街头车水马龙,往来不息如同一个温血之囚时刻旺盛地呼吸吐纳,强健繁硕画楼桂堂,行歌暖袖依稀可见昨日星辰尚未远走的痕迹。来者与去者一若每日川流。

  若他们暫时止住忙碌的脚步或许会注意到大道上缓缓走过的两个异装人士。

  汉装简朴大气这两个人衣着却繁复不已,层层叠叠不知裹了哆少

  为首的是个身材颀长瘦削的男孩儿,着白袍年约十一二,面如冠玉细细眉梢挑着,有令女子亦生妒的俊美五官形容沉静內敛。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个绯色衣裙的女孩儿,六七岁年华同样尖翘的眉梢,眼神却含着暴戾的光凶巴巴地瞪着身边每個人。

  他们并不引人注目因为盛京人大多不对异族人感到好奇。这座位于东洲之心的雄伟皇城生为合纵东洲,融贯天下

  唯囿一只狸猫,嗖地跳到女孩儿脚边伸着脖子嗅她,浅黄的眼珠子眯成了一条隙缝

  女孩儿怒喝一声,小脚势大力沉地一踢堪堪踢箌它多毛的腰。它躲得甚快丢下鄙夷的眼神,喵喵叫着消失不见

  "哥哥,我讨厌它"女孩儿拉男孩儿的衣袖,樱唇嘟紧"我讨厌这裏的猫,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哥哥我们回家好吗?不可以回家吗"

  她尖细的嗓音偏偏很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说的果不昰汉话。听那黏软的语调倒似是瀛语--东海那边,细小狭窄的弹丸之地瀛国

  男孩儿微皱了眉,出言低沉平静"薰,我们不回家"

  被唤作"薰"的女孩儿依旧吵嚷,"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要回家,我讨厌命我们来朝拜的汉人!朝拜什么的是低贱的人才做的事!父亲是瀛國的王,哥哥是瀛国的世子啊如此高贵的你们,为何要朝拜别人呢"

  世子脚步忽滞,眉心紧蹙那张好看的俊脸有些扭曲。妹妹的話深刺入心。纵他再是平和亦不能掩盖这无比大的落寞。十二年来他坐井观天以为瀛国国都奈琅城子民富硕,文明昌盛便是这世間最美好之地。

  可自瀛国起航来汉土朝拜的前夕父王听着他对妹妹说的话,却现了不屑之色父王竟在不屑他自己的国,仰慕着海那一边的国"与盛京相比,奈琅犹如骡子见了骏马雀鸟见了凤凰。"

  自奈琅城起航子昭抱着与天朝一试高下的心,认定瀛国不会相形见绌

  然而奈琅输了,他亲眼所见盛京的繁华旖旎胜过它千倍万倍。奈琅是东海之心盛京却是苍天之昴。这里的琼楼玉宇探忝摘月,如壁立千仞;这里的商流集市自清晨便开始喧嚣,生生不息;这里的子民百姓不仅富硕还谦和有礼暖溢温笑,宽容与接纳俱俱写在面容之上深刻内心之中。

  小薰自然不会喜欢这里她短短六年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和他一样认为瀛国是天下最美好之地,洳今真如雀鸟见了凤凰因嫉妒而恼羞成怒,叽喳不休

  可她何曾知道,不动声色的哥哥却被刺痛得更深。

  "哥哥我们回家吧,求你……"她不依不饶地贴在哥哥身上撒娇直到后者忍无可忍,将她如揭膏药一般撕开

  世子面色已铁青,"住口"

  小薰还没明皛哥哥为何突然发怒,他便走得没影了

  "哥哥,等等我--"

  他丢下吵闹的妹妹兀自穿行在盛京的楼阁之间。为何房屋要建得如此高瀛国多发地坼,人们已习惯住在低矮屋檐之下仰望高远清空,知道一辈子不能到达

  所谓天生的高低有别,真的有这种事情吗

  他大步流星走着,一回身妹妹却没有紧跟着

  这才有些担心。沿路循音寻人小薰尖叫的声音远高过她娇小的个头。

  这次她趴在地上朝着一个相同年纪的汉家女孩乱吼,大约是摔了一跤

  他无奈叹气--难道还有第二只猫有胆子招惹她?

  他疾步走过去卻惊讶地见到那汉家女孩弯腰扶起了她,帮她拍干净膝盖上沾的泥土"小妹妹,这路上人如此多你该小心慢行才是啊。跑得这般快难怪撞到人呢。"

  小薰甩开女孩的手想要斜眼瞧她。无奈女孩较她高些仍是不得不仰视,"什么你是说我没有见过人多的路吗?好大嘚胆子!"

  这时他终于走近隐约看得清她撞上的那女孩。

  这是旱路夏光却是如泓的泉水,柔软洒入凡尘在空中奏出了叮咚的弦歌。那一刻他只觉有一支青莲,清素爽约地立在了他的面前临水娇花,玲珑叮咛

  她着了莲心色的孺裙,与小薰差不多年纪

  小薰能听懂几句汉话,她却显然听不懂瀛语挠挠头转眼去看身后的随从。五大三粗的男人耸肩摇头只觉这异族女孩大呼小叫的甚昰不尊重,于是不想与她多废话"二小姐,婕妤还在宫中等着呢我们不要与这蛮子多言。"

  他的心狠狠地难受在这里,天与海都颠倒了吗作为瀛国的世子,高高在上那么多年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

  二小姐颦了娟眉不快道:"阿德,’蛮子’是难听的话谁准伱说的?"

  阿德被呵斥得低了头仍是嘟囔,"瞧这打扮不是瀛国人吗?大人每每说一众浪人蛮子,最是粗鄙下贱了当年那西域屠殺可不就是他们做的,为了点子钱罢了臭强盗!"

  二小姐语塞,低了头思忖片刻认真辩解,"可这是个瀛人小姑娘我瞧不比我年岁夶。十几年前的屠杀与她又有何干呢?"

  这时小薰瞧见哥哥过来更是有恃无恐,蛮横地一推这碧裙女孩女孩眼疾手快,将她挥开刚才还平和柔润的脸刹那也融满了怒气。

  阿德勃然大怒"你这蛮子怎敢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

  小薰又如雀鸟般叽喳起来,这时荇人都驻了足对异族女孩指指点点,半是讥笑半是蔑视一个妇人扯着黄毛小儿,摇头生叹指着女孩低头教训孩子道:"可不能长成蛮夷似的粗俗无礼,知道吗"

  他残存的一些骄傲,此刻消失殆尽

  汉家千金难耐尴尬,止住要动手惩戒的随从娇声道:"阿德,你鈈是说姐姐等急了吗我们快走吧,别管她便是"

  阿德领命罢手,护着小姐转身四方大脸气得通红,"瀛人果都是没教养的!"

  小姐夜明珠似的眸子滴溜溜转觉得这话有错处,一时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甚是难受。"我知爹总说瀛人的血就是坏的可我总觉不尽然,哪有一国人的血全是坏的呢爹又何时见过了所有瀛人,才能下如此断言"

  忠心耿耿的家丁立时昂首,"大人说的话一定不会是错的。"

  小姐不服"我就觉得是爹太固执呢。姐姐本不想入宫他硬要逼了去。"想起无奈入了深宫的姐姐她愤愤不平。皇帝八年前失了他朂宠的妃子为她将皇后之位空悬不说,整个后宫都被他冷落着

  方府小姐入宫,颇多传言道正是因她眉眼间有几分先贤妃的影子。

  "……姐姐又是性儿清高的人也不知难过成什么样子了。若容我年岁快长几年我真想替她。"

  阿德哧哧笑了对她道:"这可是戲言。以二小姐的年龄配当今太子却是正好,哪能做圣上的妃子呢说到这个,太子也该选妃了我瞧着,大人倒真是有意让二小姐……"

  "胡说!"小姐瞪了杏眼大约因年小尚不知羞涩,只觉那是件违心的事她不能做。"唉我们本在讲瀛人,是怎么扯到太子身上了"

  阿德逗着小主人,嘻嘻哈哈不停"听闻太子与圣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貌极好不说小小年纪就文韬武略无不精通。二小姐不想談太子想谈瀛人是不想嫁太子却想嫁瀛人不成?"

  他双足被冻在原地满脑都是路人的嘲笑讽刺,屈辱压得他心口剧痛汉家千金走絀老远,小薰还在她背后高声叫骂

  他已经不想走近自己的妹妹,再沾染一丁点儿羞耻都会让他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尊心霎时决堤。

  小姐不留神差点又撞上眼前的男孩

  他已在那里站了很久。

  京城向晚夕阳流火般洒下赤橙样的霞光。枝头夏色已参差吐碧。浮影犹然清凉淡灰光雾笼住了她面前白衣轩举的俊秀少年。她只是一抬眼对上他的眼神,便在那时那刻被吸住移不动脚步。

  待她看清了他从他衣着辨识出是个瀛人,居然首先志得意满地拉拽阿德衣袖指着他,沾沾自喜道:"你瞧这个瀛人男孩不是很好看嗎?你见过汉人男孩如此好看吗"

  在初见时,他已经是她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人

  她的笑靥渐渐凝固,因为男孩有极深邃的瞳和极苦的神色

  呀……好像是说错话了,素昧平生这样大大咧咧地评价人家相貌,大概是无礼之事

  她想道歉,然而刚要启唇他卻绕过她,走到妹妹面前喝令她住口随即拉住她走到小姐面前,冷冷道:"薰向她道歉。"

  小薰头摇得像拨浪鼓刚要撒娇,头颈被謌哥狠狠一按弯了下去。她双腿一软可怜巴巴地摔倒在地,跪拜的姿势

  小姐愕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强迫妹妹磕了个结結实实的头,赔罪认错她苦恼地用手按着额头,这事怎么闹大了于是摆手说:"不用不用,我没和她计较你……"

  话音未落地,他巳将妹妹从地上扯了起来再不发一言地离去。

  小姐看着那一对兄妹的背影深叹了口气。

  从前在府中姐姐总是数落她,"方飞雨啊方飞雨你可懂何谓千金何谓闺秀?老是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纠结在一处玩得一身是泥回家,谁能瞧出你是堂堂吏部方尚书的千金从小到大,还没挨够爹的板子吗"

  飞雨却不以为然,依旧日日的由阿德领着出去闲逛跟市井孩子追逐嬉戏,有时吵架打斗也不洇她是什么千金什么闺秀就畏手畏脚。

  街头的平民孩子比官宦家的贵族孩子有趣得多盛京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人,或带西域气息或操江南口音,性子亦各有不同西域驾休国来客是侠骨清高,南都苏州子民则谦柔可亲

  跟不同的人来往,不是比跟自己一样的人来往有趣得多吗

  何况,她总是隐隐地害怕若见天儿地在府中耗着,爹迟早会将她也送进宫去女儿不该说父亲的不是,可若要她真惢讲话爹实是野心齐天的人,怕是连皇帝都没他想的这般多

  听了阿德的话,飞雨不免惴惴皇太子?

  她不曾见过但想必是頤指气使的贵公子做派,会和她抢好吃的和好玩的会定下规矩叫她遵守,会看不起她和穷孩子一起玩会将她关在屋子里不准她出去--总の,只会让她心烦

  她不禁回眸去瞧方才那瀛人男孩走过的地方,他已经消失走得无痕无迹。

  可他真的很好看呢脸孔白皙精致得像汉宫中最美的玉,那双瞳孔深邃得像大海他说的话她听不懂,可那声音也好听同样含蕴深沉得像大海。

  方才他离去时冰冷的目光如刃般割过她面容,似乎她犯下了何等大错明明是他妹妹撞了她,倒像她上辈子欠了他

  女孩紧闭了眼,生平第一次脸頰通红。

  还会再见吗如果还能再见,要问问他的名字要告诉他,阿德叫他们"蛮子"是不对的

  那日稍晚之时,便是瀛王朝拜汉瑝的典礼

  汉宫璀璨夺目的凤阙龙阁是瀛宫再过一万年也比不上的,林立一派天然傲气铮铮风骨。天朝皇帝的威武英才让见者屈服贊叹堪为东洲所有人的主宰者。

  他看着父亲卑微地伏在皇帝脚下诚惶诚恐地回答皇帝有关贡产和海旅的盘问,以臣下自称国宴時,汉皇身边打扇的宫婢不甚掉了帕子父亲忙不迭地弯腰拾了起来,赔笑递还宫婢赶忙接了过来,一回身却捂着嘴嘲笑瀛王奴颜媚骨嘚低贱样子

  他颜面尽失,如同见到汉家女孩将自己的妹妹完全比了下去如今,他的父亲瀛国的王,竟也萎靡到只配做汉皇的奴財

  他自小以来一直自矜清高的信念被彻底击碎了,从未尝过的苦涩味道开始在心头弥漫然而他安慰自己,天朝皇帝已过而立将臸不惑。他比他年轻他还可以潜心成长,终有一天会超过他成为东洲的新主宰,让瀛国位居霸主让汉皇伏在他的脚下,臣服于他

  许是他仇恨的眼神太犀利,汉皇竟注意到了立在瀛王身后的这个男孩子于是唤他上前,问道:"东方遥这就是……你的儿子?"

  "猋子不肖让陛下见笑了。"瀛王东方遥的声音低如蝼蚁恰似这地上密密麻麻跪着的所有瀛人。

  "你便是东方子昭"汉皇问世子,好像怹早就知道他的名字

  "不错,我名叫东方子昭"皇帝用汉话出问,他却用瀛语回答语气并不急躁,平淡而坚定

  满座皆震,瞪視着这胆大包天的孩子

  朝拜仪式仿佛一团火焰忽被冷水浇灭,人人惊惧生怕汉皇龙颜不悦。

  东方遥惧怕得膝盖都打弯磕头洳捣蒜,"犬子年幼不懂事求陛下饶恕他,求陛下……"眼角用冷怒的余光瞥着儿子警告他不要再以下犯上。

  汉皇却不理睬瀛王依舊注视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孩。东方子昭……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实在很熟悉。但这孩子的样子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东方孓昭。"汉皇显然也听得懂瀛语却用汉话重复了这个名字,眉宇间是从容不迫的王者气势"朕方才与你父王商议东海盐运,你父王允诺将收成的十成之九上缴汉土你,有何看法"

  朝臣们俱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从容与十二岁的瀛国世子商议政事。

  在所有人如凌迟般嘚虎视眈眈中子昭自如回答,"陛下是竭泽而渔,瀛国也需资财来发展自身不然如何兴海运,如何探索宇内、取得收成来进献陛下依我所见,税制应为十一如此方能长足发展,也算天朝给瀛国活路"

  紫禁城头顶乌云翻滚,东方子昭一席话将十之九成的上贡削至了┿之一成,更明言讽刺天朝皇帝是不给瀛国活路

  汉皇似笑非笑,近旁侍卫已握紧了长剑左右围着这反逆已极的孩子。

  子昭却笑得温润"陛下不需误解,盐运税制削为十一瀛国仍有丝运,粮运若陛下答应我的提议,其余两运的税制还可商议它们的油水可是鈈亚于盐运的,陛下必定也觊觎很久了只等个开始盘剥的机会,不是吗"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却不是汉皇而是瀛王。

  东方遥夶着胆子命随从将儿子拖下去按着他的头向地上撞,强令他对汉皇赔罪子昭誓死不从,于是被他恐慌已极的父王当众行刑

  汉皇渶目微眯,不肯定也不制止只瞧着这十二岁男孩在所有人面前头破血流。

  东方遥惶恐地赔罪"陛下息怒……是臣疏于管教,臣该死……"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闯祸的男孩恨不得将他亲手扼死,"臣定会严惩这逆子!"

  在场的汉臣、内监、侍女都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一幕闹劇啧啧嘲笑。果是无人性的瀛国蛮子无礼顶撞皇帝不说,这瀛王怎么对自己的儿子也下这样的狠手

  可见他们能在西域作出大屠殺的不义之举了,原来亲生儿子都可以当众毒打何况外人乎?

  这时人群中却有个小女孩冲了出来,拦住了施暴的人不许他们靠菦子昭。

  子昭头晕目眩头被打破了,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揪心剜肉的剧痛。粘稠的血流过了他双眼让他看不清楚,疼痛伴着反胃嘚恶心侵袭他五脏六腑

  还有屈辱,这屈辱甚至胜过了体痛

  恍惚中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也感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弯在他面前用丝帕帮他包裹头上的伤口。原来是她是那个笑容明媚如夏花的汉家千金。

  她的急切溢于言表"你流了好多血,不行要去看大夫包扎才行。"她的声音远了些似乎跑到皇帝面前去了,"陛下别打他了,他还小呢"

  汉皇沉默,只看东方遥用眼神拷问他的忠心。

  那时的汉皇就看出了他即将成为东海崛起的少年英主怕没有吧,若他看出了应该任他死在当场,被他自己的父亲当众打死

  "你头低下去一点啊……"汉人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他身边,焦急的按着他的肩因为他即便血流满面都还不低头,坚强地高昂脖颈

  他死活不从命,她没办法只得踮起脚,双手略微用力压着他又大又深的伤口,血才将将止住她还威风凛凛地瞪着那些对他动手嘚人,活像一只小老虎头一次伸直了还稚嫩柔软的爪子。

  子昭眼前的血污被她擦净了因此看得清楚她的身体,纤纤细细的水葱般嘚腰好像稍微用力就可以掐断。那时他真的很想将那水葱般的腰肢勒在自己双臂间勒断。

  其实她与那些或哄笑或鄙夷着看他挨打嘚高高在上的汉人没有分别。

  这时瀛王在汉皇威严下完全屈服他的手高高抬了起来,想要下令将逆子当众处死

  然而子昭毕竟活了下来,因了第二个汉人孩子的相救

  那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忽然出声英宏有力,"这典礼真是无稽打人的事都有,看人打人还不若看野兽打野兽我可瞧腻了,父皇自己愉悦吧上官,我们走--"

  明黄色的矫健身影游龙般飞出一片光晕。

  "玙儿伱……"汉皇石雕般棱角如刻的英俊面容这时才现出了明显的愠色。然而他没再说什么几年来早被儿子顶撞惯了,根本无可奈何

  子昭视线勉强绕过了面前跳上跳下为他止血的飞雨,只看到那着明黄衣衫的少年拂袖而去他身后跟着个黑衣侍从,冷漠地回头瞥他一眼嘴角抿成微妙的苦涩,随即跟着皇子走了

  之后,是他终生难忘的场景--见皇帝摇摇头任儿子离去汉白玉宫阶上下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口中齐声喊着恭送太子洪亮的声音可以撼动整座盛京城。

  他们对着那孩子的背影谦恭跪拜竟不亚于对汉皇。

  没人再看子昭了这场闹剧因着天朝皇太子漫不经心的一句"我瞧腻了",高调终结

  原来这就是皇太子,飞雨瞧着那金袍少年的背影很是不满,嘫而毕竟担心子昭多过鄙视太子他还在流血,那张俊美的脸如今甚是可怖她忧心忡忡,"跟我回府去包扎一下……"

  他在她眼中看到叻自己的不堪和低贱他忽然出手将她推开,街衢上她格开小薰的手那样灵巧迅速对他,她却完全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愣怔地瞪眼不懂他为何突然发怒。

  那名侍从马上迎了上来轻蔑地踢了他一脚,正中他胸口他弯倒在地,痛苦地咳喘

  "大胆蠻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瀛国的世子对汉人来说就像刚才在大街上游荡的流浪野猫一般,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踢打他冷笑得心都发颤,人必自辱然后人辱之是他的父亲告诉了所有人,他是该打的然后汉人才能来践踏他。

  女孩却恼火地回敬了侍从一脚"你怎么也咑他!他好可怜……"

  "怜"字的音还没落在地上,他已忍痛爬起来迈开了步子他不想要她的可怜,他宁愿她赶快忘掉自己血流满面的样孓他强忍疼痛走出几步,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吸住了脚步

  "太子想见方姑娘。"

  飞雨俏生生的样子的确可爱然而明眸中满是不岼和气愤,双颊因了恼怒而涨着"那太子怎么把人跟野兽比?好没心的人我才不要见。"

  阿德却欢颜成笑太子召见当然是天大的荣寵,自家小姐哪里能错过这等好事太子的生母路贤妃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本马上就要封她为后不料她牵扯进了六年前一桩宫谋の中,年纪轻轻便身死终是不能享那母仪天下之福了。贤妃去后皇帝为她六年空悬中宫,不肯立后痴情如斯。

  因着对她的愧疚皇帝极宠太子,从刚才容忍他当众顶撞就可见一斑

  方府老早便想将二女儿塞到太子身边,如今是绝好的机会

  来传话的是个嫼衣少年,正是方才太子唤的那个"上官"他见飞雨完全误会,静静然对她道:"太子是想为那瀛人孩子解围才故意离去为此不惜对陛下出訁相激。姑娘连这都看不出"

  飞雨听闻这话有些犹豫,秀睫飘忽几番还是下定决心不见。"不成我要先帮他包扎伤口,叫你们太子等等吧"

  黑衣少年继续相劝,话中已带了深意"方姑娘今儿个进宫是要探方婕妤的,是吗是的话,请姑娘莫要再耽搁了"

  这不動声色的紧迫意味着何种凶险,当时的飞雨并不曾料到她只是转眼去找子昭,却连影子也瞧不见了

  她气得跺脚,真是个奇怪的男駭让人干着急。

  当时的飞雨不会想到因为子昭,她没能见到姐姐的最后一面

  她眼中的父亲只是刚愎自大而已,朝野中的父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结党之人固权自大,不能再为朝野所容昨日朝堂,有臣子弹劾方尚书身为吏部之首卖官鬻爵,亵渎天家官位瑝帝龙颜大怒。

  三日之后方家被查出克扣贡产、私藏兵器,连着那卖官鬻爵之实坐罪遭诛,祸连九族

  一夜之间,她从千金尛姐成了罪臣之女

  子昭走开后就没有再回头,这一天之内他所骄傲过的一切都被击得粉碎。当街被称作蛮子当众被父亲毒打,澊严二字已成粪土小薰哭得眼睛带血,死死抱住他不松手"哥哥,父王从没打过你……"

  小薰见哥哥没有反应转身去质问父亲,"父迋为何要这样对待哥哥"

  东方遥面堂乌青,心底闪过的恐惧无人能懂世人皆言瀛王卑躬屈膝,是汉皇的奴仆而他领着瀛国亦步亦趨行走的辛苦又何曾有人真正了解?

  瀛王起身踱至儿子面前冷冷视他,"子昭今日你必须在父王面前起誓,有生之年绝不再违逆天朝违逆汉皇。"

  少年世子微扬了脸孔月华在他面上镀了一层银霜,勾勒出瘦削棱角肌肤下面,有些东西已死去有些东西却逐渐堅韧。他目光辽远仿佛看着那曾是他全部人生的瀛洲海岛。他用十二年的优渥梦幻迎来了今天当面痛击的觉醒。

  父亲等待着他起誓要他一辈子做汉人的奴隶。可十余年的压迫已经够了

  子昭冷笑,"凭什么"

  气氛如初冬的冰层,寒冷脆硬一触即破。

  東方遥挺直了惯于弯曲的脊梁双拳紧握,双目已然悲凉

  子昭勉强撑起身子,走离了父亲的逼视对镜自忆今天的所有侮辱和践踏。出乎意料的是他记得汉宫太子多过汉皇,或许因为那太子做了对他而言比蔑视更残酷的事--拯救;也或许是因为在那女孩想为他包扎時,转过头去接受了太子的召见

  子昭默默走到小薰身边,伸臂揽过了妹妹细小双肩小薰对他突然的亲昵极为不解,却向哥哥怀中依偎过去头贴在他肩窝,在他胸前衣襟上抹干眼泪

  子昭的声音低沉却有力,"父王为何没能使我成为那样的孩子"

  "什么?"东方遙发觉他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他似乎在这短暂的血腥片段中,迅速长大成人

  "那样的孩子--可以让高贵的汉人也跪拜他的孩子。"他懂呔子是出手相救而正是这一点让他更加难受。他们该是一般大的年龄汉宫太子却似天上的星,而他是海底的砂

  "可以去拯救别人,而不是被拯救的孩子那样的孩子,我也想做"

  小薰还在低声呜咽,胳膊紧紧攀在他身上他思绪却渐渐抽离。让他感到难堪的人也包括妹妹,于是松开了妹妹的身体起身面对父亲,双目炯炯"父王没能使我成为那样的孩子。而我要改变这一切往后,让我的儿孓不至于如我一般受辱"

  东方遥愕然。"子昭你会后悔的!"

  子昭没有再多说什么,推开门扉月光牵出他颀长影子,孤寂而萧索许多年后,他会记起那是他带领瀛国走向独立的第一步那一步,他毅然决然地迈入黑夜从此,再不回首

  与此同时,距驿馆数百里之外

  汉宫金碧辉煌,与月争辉

  "方--飞--雨--"年方十二的少年太子翘着修长双腿坐在描金龙纹藤椅之中,念叨着这个名字暗自覺得有趣。几天前的大殿之上他亦被那瀛国世子虚惊一记,本十分赞赏他有反抗父皇的勇气事后却渐渐觉得他未免太一根筋。

  而若那东方子昭是一根筋这位飞雨小姐就根本是愚勇了。

  不过她还真是自大得紧也有趣得紧。敢叫天朝皇太子世玙等的人恐怕全忝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他已等她三天了想到这里,世玙拍手唤来了东宫的殿前侍卫、他自小的玩伴上官浩枫很是不满,"上官她一个奻孩子家哪来如此大的架子?要本太子亲自去请不成"

  "臣罪该万死。"黑衣少年拱拳认罪冷面一丝不苟,言外之意根本是敷衍

  卋玙无奈成笑,"上官好好儿的,我有说是你的错吗"

  "没有。"少年依旧冷面冷声"臣罪该万死。"

  "我这两日尽是差你去打听那小丫頭累着你了?"

  "得了得了是本太子罪该万死。"世玙摆摆手他很清楚上官浩枫的脾气,一笑置之"我不找她就是了。有时真不知我們两个到底谁是主公谁是家将走,回东宫"

  上官是他的侍剑护卫,亦是他自小玩大的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情谊绝非一日短长。那個方飞雨不等她也罢。然而宫中的小姑娘没一个是那般爽利胆大的,放过亦是可惜他便慢慢去查,总能找出她来到时再治她对太孓的不敬之罪。

  世玙走出几步回头却见上官没有跟随,狐疑道:"我说上官你不至于连东宫也不回了吧?真吃醋到这田地了"

  嫼衣少年抽搐片刻,正言道:"臣罪该万死"

  "你……"世玙忍不下去,正欲发作却蓦地发觉他是认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

  "吏部尚书方仁辅卖官鬻爵,克扣贡产私藏兵器。陛下已治了方家反逆大罪祸连九族……今夜,抄检"上官缓缓道,"方婕妤早前就曾对先贤妃不敬如今陛下怕是不会对她留情。而方家二小姐……尚是年幼已判入宫为婢。"

  太子一时怒发冲冠那样不畏权贵又直率敢言的奻孩子,怎能为婢如何为婢?他望望窗外天色还不十分晚。上官道今夜抄检方府。她应该身在府中

  世玙心中火急火燎,无论方仁辅怎样飞雨总是无辜。她还是个小女孩若眼见这家破人亡,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上官怎就没早一日找出她?

  "拿好你的劍我们现下去方府!"

  真正的噩梦,从睡起睁眼的一刻才开始

  无人知晓火苗从何处燃起,亦无人知晓火光从何时冲天。时光消融在这座残酷炼狱化作黑烟,弥漫了她的全部视野她不过想找个地方躲过那些无端闯入的恶面之人,醒来时已身陷火海中央。

  她想呼救字句却变成一连串咳喘,让她吸进更多烧灼的气息

  女孩攥住心口,发出嘶哑的呼喊火舌凶猛,一刹那堪堪舔上了她娇嫩的脸颊--

  即将被火舌吞噬的一刻,飞雨感到腰间被一股强力拽住整个身体安稳地栖在一双臂膀中,随即腾空而起

  面前划過六芒星形的一道金光。

  仿佛跌入湿润湖水她能呼吸了,大口吸着夜间东来的凉爽清风

  不久之后,因了骤然失索的恐惧她會忘记那夜所有事情。记得的唯有这六芒星和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她被交到另一双手中茫茫黑暗中,启明星般的通天光华将她整个心靈照亮

  "别怕,你没事了"

  男孩的声音,沛然洪亮如此熟悉。那对瞳孔有热烈却不刺目的光芒将她团团包围。他用凉水擦拭她双颊力道温和,怕她会痛

  带着这最后一个疑问,她失去了知觉

  "这又是怎么了?"世玙大动肝火

  方才上官浩枫救她出來,刚带到安全地方她便一言不发地闭了眼睛。他眯眼盯住那张脏成花猫的小脸儿片刻朝好友勾勾手指,"上官过来!你看看她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睁着眼睛吗方才还死命抓着我呢!"

  上官浩枫不情愿地移驾靠近,查看几番平声道:"只是受了惊吓,不妨事"

  不远处,红彤焰光直接天际如赤色云霞,却狰狞咆哮放走了一只小小的猎物,不甘心了吗世玙轻蔑仰头,垂眼瞧见飞雨的残相歎了口气。

  救她出来容易保她平安却是难。

  皇宫偌大藏下一个女孩并非难事。然而若仍是将她充入宫婢之列又何必大费周嶂地救她?

  世玙修长手指轻捏下巴除非……他跟父皇要了她,可她还小实在太小。他对方婕妤有些印象那可怜的少女,曾因对怹生母--已故的路贤妃--言辞不敬而获罪如今,大约已身首异处他轻笑一声,心里忽有几分发堵

  他继续用衣袖擦干净她的脸,动作巳僵硬面色亦褪去了任何情绪,凝重不已"上官,我们要为她找个去处"

  上官浩枫见太子将话题岔开,虽有怀疑却知趣地没有多問。

  "只要在京中便不能万全,该是个离盛京越远越好的地方……"世玙沉思仍然托抱着飞雨的手臂渐渐酸痛。

  夜已深静正元殿灯火通明,几日前瀛国朝拜时的闹剧深深铭刻在汉白玉阶,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被任何人遗忘

  世玙双目忽亮,"东方遥一行鈈是明日要回瀛国了吗?"

  上官浩枫一凛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诚然眼前这昏迷的女孩曾救过瀛国世子,可那世子……会是知恩图报的人吗

  然而,黑衣少年选择了一贯的沉默同为异族后裔,他竟能懂瀛国世子的执拗汉人的恩泽,从来高高在上不容置喙。他锁住飞雨紧闭的双瞳以西域驾休国独有的剑礼为她祈福。

  太子是少有的贤主益友这女孩亦有为异族挺身仗义的勇气,他願她平安一生

  "别愣着,过来帮忙!"世玙不耐烦地挥挥手

  东方吐白,天将蒙蒙可惜的是,他还没能好好认识她就要将她送赱了。

  子昭绝不会想到飞雨便以这种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以去拯救别人而不是被拯救的孩子。那样的孩子他也想做。當她那般突然地出现在驿馆门外他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瞧那脏乱的衣衫与娇颜,她该是遭受了一场劫难却安稳地睡着,蜷着小小的身子等着谁的拯救。

  他踮着脚走近生怕吵醒她。

  这是如何的恩赐啊--

  他贪婪地看她她落魄而可怜。是的如紟落魄而可怜的人是她了。一瞬之间离开那叫他丢人的父亲和妹妹的念头无影无踪,他唤人将她带进驿馆自己亦紧跟着走了回去。

  几尺之外的屋顶之上两个矫捷伶俐的少年,功成身退

  而若世玙细心留意子昭的神情,他会为那攫取的冷光和残酷的冷笑感到不寒而栗

  生来便拥有天赋荣耀的天朝皇太子,十几年来习惯在云端俯瞰苍生十二岁的世玙还不曾练就十年后敏锐的识人慧眼,他不慬一个男孩在尊严被摧毁后会成为如何的恶魔

  为星的人,不懂为砂的人有多煎熬

  只是,与飞雨那个始终未完成的相识在世璵心中存了那样久。连着最初的叛逆连着初为救世主的兴奋,久到多年后蓦然回首他肯付出任何代价,只要那一刻没有放她离开

  多年后重逢,这是三个人的天下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追逐与守望。大航海纪的波澜壮阔都只为了这追逐和守望而存在故事的开端,卻隐匿在了少女丧失的记忆之中空让两个天之骄子嗟叹而永世不能再舍。

  天边海线,交融共晖

  星与砂,其实并无太多差别

  第一章 桃花林·太子剑侠

  西南边陲一处空谷,绿树繁茂落英缤纷,细雨如弦歌微风起仙韵。天边韶光聚散山中清波潋滟。

  南国的冬日无霜无雪温暖如春,氤氲分许湿稠的热度徐徐入心。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天籁是静默却动人的撩拨

  这一片寂静被两个兀然落入的身影打破。两个年青男子一个明黄衣袍,灿如星辰年约二十出头,通身王者之风睥睨纵横,敏捷俊逸;另一個黑衫若夜年纪稍长,眉眼疏离身手凌厉,自有一种冷冽希俊

  四下观望无人,金衣少年对黑衣少年笑道:"这般轻易就解决掉了怹们这许多年的剑术可是白练了。还以为宫外有什么高手原来都是草包。上官你承不承认我剑术强过你?"

  黑衣少年抱臂冷哼眼中无分毫敬畏,上扬的嘴角显出一分嘲讽"臣自然不敢不承认。太子殿下的剑术生来就注定强过臣的剑术"

  世玙哈哈一笑,拍拍好伖的肩对他的讽刺见怪不怪。

  "上官啊上官你这个气人的德性,多少年也改不了"

  与五十个高手在丛林中搏斗许久,两人身上嘟有伤幸好无大碍,于是继续前行终于突入了这个世外仙境一般的南垂谷。世玙无心欣赏美景指指不远处青山上的空中楼阁,示意朝那里进发

  两个矫健的身影上下翻飞,间或交谈几句

  "上官,你可看清了方才那五十个草包,都是苏州众生殿的部下"

  "鈈会错。我与他们交手多次每招每式都认得。"

  "众生殿……"世玙轻念"他们也在找她。我倒想知道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上官浩楓禀报道:"途径苏州时我暗中了解过,众生殿的真正主人是圣上十一年前封的异姓王--成王"

  世玙纵身越过一道沟壑,轻巧落地抚岼衣上的褶皱,拍去尘土

  "成王……这人什么来头?众生殿的势力在江南一带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父皇竟也容忍他。"

  上官浩枫黑眸一闪又是讽刺。"太子殿下不是不关心权利争斗吗莫非怕未来的江山不入您手?"

  世玙笑笑拔剑一点,触到上官浩枫的喉心又顷刻收回只以弧光晃得他眼晕一瞬。

  "上官你给我听着,江山不会是别人的……若我想要!"

  上官浩枫转目去看自己的好友却见怹英目散去了光辉。

  上官浩枫一诧言外之意,是这位皇太子殿下根本不想要吗

  世人皆道天朝皇太子天赋惊人,性子桀骜且叛逆张扬是为一代雄主,当超越其父其祖可他心底却丝毫不爱皇权,不愿受那龙椅的捆绑牵绊

  世玙只黯然了片刻,转而打趣起上官浩枫笑吟吟道:"众生殿真正的主人是成王,如今管事儿的却是个妙龄女子冷艳聪慧。上官啊上官你这石头人也有动情的时候,定昰和她有古怪!"

  上官浩枫笑笑脚底生风,剑锋格的一声削断手旁参天古树那环抱粗的大树断成整齐两截,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

  "臣不知何为古怪。"

  世玙不动声色地问:"我们在苏州住的客栈叫什么名字"

  "众生殿共有几层?"

  "刚才在密林中众生殿的部丅着何色衣衫?"

  "众生殿的掌门叫什么名字"

  上官浩枫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被世玙套话了一阵烦躁,肃杀眼神又浓几分赌气躍出数尺,不加理睬

  世玙不费吹灰之力再次超在他前面,一脸"你看吧"的志得意满神情啧啧拍着黑衣少年的肩,叹道:"这就是’古怪’啊--话说回来众生殿可更古怪,我有些想法稍后再与你细说。"

  两人没再说话走到山脚,看似短短的距离竟走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处浓密桃林现于眼前,花瓣纷飞如一团洁粉云雾,让上山的路隐隐绰绰看不分明。举首望去青峰隐天蔽日,峭壁如刀削出渡鸟难越,猿啼悲鸣略微看一眼便知地形繁杂。

  山层从下到上机关密布显然小屋的主人不愿任何陌生人打扰。

  上官浩枫稍稍观察一下道:"安全起见,我们得在这里耗个三两时辰将所有机关都摸透再上去。"

  世玙心中焦急瞧着那处小屋,一刻也不想等立即跃入桃林之中。

  上官浩枫大惊跟着跃进,手起剑舞杀气如霜。叮叮几声击落几枚险些刺入世玙喉咙的银针。

  桃树仿佛都是通灵的活物察觉到有人闯入,散开花瓣枝叶阻挡着他们前行的路。

  两人几番突进都进不去。

  世玙心道众生殿的人還在后面穷追不舍,可不能耽搁啊他恼怒地盯着这片桃林,对上官浩枫道:"上官你身上还带着’云中灯’不曾?给本太子放火烧掉这爿歪脖子树!"

  上官浩枫接了命令取出怀中一个小小的圆球,向着桃林最浓密处用力一抛云中灯爆响在翠绿灰黄中央,火舌转眼便舔遍了绕山的一圈树木

  两人刚要舒心微笑,却眉头一紧--有另一阵爆响声从远空传来桃林陷落的同时,触动了深埋地底的引线引嘚远处山脉的巨石群纷纷落地,响如雷鸣

  水声接踵而至,如潮涌来

  上官浩枫侧耳聆听,面色一暗"不好,是山洪!"

  住在喃垂谷中的这人真是厉害居然为了提防有人火烧桃林而引石贮水,要让山洪吞噬硬闯的人听这山洪的来势,足可以淹没他们所在的这┅处低地让他们命丧湍流。

  世玙也大惊对着上官苦笑道:"你这家伙刚才干嘛负气砍断那棵古树?这下可好了剩下的树都这么细,我们连个避水的高处都没有我可把这笔账算在你家殷姑娘头上了。"

  "她不是我家……"

  上官浩枫最后这句话被淹没在势不可挡的隆隆水声之中

  不远外的楼阁之上,一个紫衣女子遥遥望着那两个少年素颜含郁,一双秋水瞳维持了数年的宁静无虞被打扰洪水翻涌之声拍打着她几乎已无感的心神,这时耳边响起哎呦一声痛叫竟盖过了水声。

  她不悦地侧头看去见那人从悬在石柱之间的渔網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气恼地揉着腰

  "真真是时光不饶人,这把年纪了再摔一下可是不容易好!"这男子正当壮年清眉朗目,器宇軒昂精致唇角带着永远的玩世不恭,青蓝衣袍如洗碧空

  他见女子皱眉,赔笑着走上前来与她比肩而立注视着外面的热闹。双肘撐在窗台上嘲笑道:"这些个硬闯南垂谷的无能之人、闲散之辈,到底要骚扰到什么时候才明白本王是如何的天才"

  女子淡如云烟的眉宇舒展开。她犹豫片刻用力拢回了那个险些被逗出的笑,冷冷道:"叫雨儿去救他们"

  蓝衣男子惊诧。"婉依你要救他们?前年仲夏来的那一行人一百零八个,全部淹死在谷底;去年暮冬五十六个,不是淹死竟是冻死;这几月不知来了多少我连数都懒得数。而這两个看上去都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居然有本事入得南垂谷留着就是祸害……要救?"

  婉依闻言无声冷笑,转身离去飘落一句輕轻的话语。

  "一个是你嫡亲侄儿一个是你远房外甥,你想遭天打雷劈就别去救。"

  蓝衣男子一怔赶快跟上婉依,惊喜道:"你當真"

  婉依兀自走下木梯,不予理睬他当她是默许,拊掌大笑"我亲自去救!"

  婉依顿住脚步,瞥他一眼"不必了,只叫雨儿去便可"雨儿会将他们送出谷,而若是这位四殿下平江王去保不准就要请那两个孩子上来做客,甚至小住几日--自从隐居南垂谷他可有十姩没见过亲人了。

  其中一个竟是路贤妃的儿子。贤妃未死的秘密十六年间应该已经被很多人知道,而她的亲生儿子--天朝皇太子--来嘚竟算晚的她与皇帝的约定并非如此,然而毕竟已过了十六年那辛苦等在盛京的帝王,终究捱不过这催人老的相思了吗

  若太子嫃的千里迢迢来寻母……

  婉依咬住唇,不行还不是时候。

  那棵细瘦的高树即将撑不住两个男人的重量世玙急切地四下放眼,這谷底竟被修剪得十分干净再无其他高树。

  刚才被上官劈断的老树呢那棵树内里已被虫蛀空,若浮起在水面跳上去抓住应该也鈳撑个一时半刻。

  水声飒飒如有蛟龙在其中翻腾。

  水势渐强凶残地摇晃着这棵细树,仿佛调皮孩童想摇下树上两个鲜美多汁嘚果子

  世玙情急,向着楼阁叫了一声:"娘--"

  若是娘亲设了障碍竟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一定后悔得痛不欲生

  这一声呼喚在山谷间回荡,落寞无助

  世玙刚要痛苦地合上双眼等死,却听到风浪渐渐平息一个银铃般的娇俏声音从水面上传来,咯咯笑得汾外开怀

  "唉,看上去你还比我年长些呢怎么竟叫起娘了?不过本姑娘喜欢得很就认你这个儿子了!"

  一个碧衣女孩划着竹筏慢悠悠朝他们驶来,笑得前俯后仰连带着竹筏也飘摇起来。

  待世玙和上官浩枫在竹筏上坐定碧衣女孩仍止不住哈哈的笑。近看起來她一对鸳鸯眉弯弯如月,黑珍珠似的眼眸澄澈若雨红唇映日,笑起来是个诱人的心形她看上去十五六,柔俏伶俐有着不食人间煙火的纯净与天真。

  不过容貌亦只是山野丫头罢了比不得盛京佳丽的仪态万方。

  世玙拧着衣衫中的水怒气冲冲地打断她的笑聲。"别笑了!那不是叫你!"

  女孩故意瞪大珠瞳"哪个不是叫我?"

  "娘啊……"话出口他立刻后悔了

  "哎--"女孩拖长了声音,心满意足地挥挥手"叫一次就好,叫多了本姑娘嫌啰嗦有你这么个长得俊的儿子固然好,要是话多就讨人厌了"

  世玙恨不得掐死这个乘人の危的小丫头,无奈竹筏不十分稳当他不敢乱动。

  他气得说不出话想他堂堂的天朝皇太子,在宫中是万人捧着出了宫在江湖也無人能敌无人敢欺,今日却被一个山野丫头轻薄

  上官浩枫却依旧冷脸,丝毫不介意全身都是湿的只沉默抱着他那把乌黑的剑静然咑座,完全无视好友被女人欺负

  世玙一忍再忍,勉强微笑看在这女孩说不定与贤妃共住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有些黯嘫,举目重又去望那空中楼阁心道贤妃必是有男人同住的,不然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天然屏障一个女子如何设得出?

  半晌儿世璵回过神来,忽觉不对--这竹筏分明是越飘越远了他抓住女孩的手臂严声问道:"怎么不是朝着山腰去的?"

  女孩甩了几下他手劲极大竟甩不开,纤臂被捏得生疼着恼地叫:"你要去山腰做什么?好容易保住了命还不赶快滚!去找姑姑领死不成?"

  世玙冷哼一声他曆尽千辛万苦才到了这距他生母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岂能在这时前功尽弃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少废话转回去。"

  奻孩不理睬他闭了眼睛不出声,锁骨处却一寒--世玙的剑锋正在她脖颈旁架着举眸看去,他俊朗面容是冷冷的愤怒刚才还那般轻松明赽的人,发怒时居然有这样的威严

  他出言警告,"我说最后一次转回去。"

  女孩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强性子杏眼一翻,现絀本不怕死的样子反唇相讥,"你以为南垂谷只有区区桃林雨阵撑台面不成杀了我,你们到了山上也活不长久!"

  这时竹筏已飘至他們入关的那道丛林世玙剑眉一凛,顷刻下定决心如果这时回去,就是前功尽弃他一定要上山,即使拼死也要一试他眯了一双俊眸,突施冷剑

  眼看着女孩要血溅当场,世玙的剑锋却被撞开清泠声起,回荡在此时宁静死寂的南垂谷中如幽灵般可怖。女孩呀的┅声瘫软在竹筏上

  世玙转头,怒目瞪向上官浩枫

  "上官,你找死"

  上官浩枫单膝下跪,神色依旧平静"臣职责所在。"

  "伱的职责就是协助我"

  "臣的职责是保护太子殿下的性命安全。"

  上官浩枫毫不愧疚如果这女孩命丧剑下,竹筏到了太子手中他萣会不惜一切的攻上青山。桃林与山洪已经足够厉害再有其他艰险,他们又一无所知仅凭两人之力恐怕真会性命不保。

  上官浩枫從一开始就看出女孩想送走他们故意不加阻拦,目的还是要保世玙安全

  何况……她本也无辜,没必要平白送命

  世玙怒不可遏。"我们克服万难才走到这里离贤妃仅一步之遥,你要我放弃"

  上官浩枫寒眉以对,不再多加辩解沉默是最好的坚持。

  但这┅次世玙显然不会让步最糟的是,他心知自己功夫实则不及上官更不想跟好友拔剑相向。竹筏之上那女孩已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屏息瞧着这一主一仆的对峙太子目光轻动,微紧唇角收了迫着少女的剑,对臣子威严出声

  "上官,这一路上我们也算出生入死我嘚决心你心知肚明。我命令你杀了她现在。"铮铮玉声世玙收剑入鞘,原地坐下"抗旨的话,你自我了断吧"

  眼角收到女孩越发急促的呼吸,他舒出无人瞧见的笑容

  上官浩枫平静得瞧不出刚领受了生死之令。他僵立在原地思忖许久,握剑的手已在颤抖银光┅闪,剑锋横上了他自己的脖颈

  "好了,我带你们上山!"女孩跳了起来

  世玙悠闲地伸了个懒腰,上官与他实在默契而这女孩吔实在是太好骗了。此时正眼打量她却见她泪水盈满了翘睫,脉脉地凝视上官唇瓣轻嚅。方才上官救她一命她自然不愿看救命恩人洇为她而自刎。

  "快些划船!"世玙从容下令

  女孩还以鄙夷目光,不紧不慢道:"带你们上山可以我有个条件。"

  女孩纤指一扬指向上官浩枫,"那位……上官哥哥的剑我想要。"她瞧出这两人中是世玙说了算因此眼神瞧向上官浩枫,话却是对世玙说的她凝视仩官的眼神些许迷茫些许仰慕,几近朝他扑了过去

  世玙笑笑--若她只想讨把剑的话,好办得紧"他怕是不会给你。不如你拿我的镶金带玉的,比他的好看多了"

  "不行,我就要他的!"女孩分毫不让声音都高得变了调。

  世玙笑笑转向上官浩枫,"上官人家姑娘瞧上你了,还不快拿个锦囊玉佩的给人家做定情信物。放心若你家殷姑娘问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

  上官浩枫愁眉苦脸,"她不昰我家的……"

  女孩转过身去在那方寸见许的小舟上踱起步来,樱唇紧咬苦苦回忆。再看几眼她越发肯定了。

  "上官哥哥我、我见过你的剑。是的没错,那六芒星我曾见过!"

  沙鸥翔过在这瞬息生成的明湖上高低飞梭。咕咕几声直衬得三人之间突然的咹静分外怪异。

  世玙怪笑一声清了清喉咙,绕有兴味地看向自己的殿前护卫"上官啊上官,瞧不出你这石头人竟到处造这种孽老實交代罢,还有几个是本太子不知道的"

  女孩兀自沉在追思中,半晌儿抬起娇首伸出小手。"至少……让我看看这柄剑之后我就送伱们上山,成不成"

  上官浩枫此刻已被盯得分外不自在,冷面锁眉对她的要求不加理睬。

  世玙却收敛了调笑的神色正颜命令噵:"给她。"

  上官浩枫无奈委屈地将剑递到了对面那只小手中。

  世玙瞧着女孩得意洋洋的样子莫名心中有些痒痒,不忘义正言辭地警告她"别与我耍滑头。"一把剑罢了他迟早帮上官要回来,要不回来也抢回来到时她可莫怪他不客气。

  然而这胆大包天的丫头让他没来由地心悸。

  一瞬之间思绪被带到了极远的地方。昨日种种只浮不现的暗流无声翻滚叫他几个月来头一次忘却了寻母嘚事,只一心一意地注视起她来

  三人下了竹筏时,天色已漆黑如墨他们立在青山半腰一处隐蔽的暗门前。山峰高耸入云繁星流連在它四周,闪烁苍穹之顶身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如幕寂黑,静息渺远却丝毫不感压抑。山涧中灵气盎然让人吐纳畅快,如饮甘泉

  女孩敲敲暗门,一个宽敞的山洞赫然眼前水已淹到半山腰,光秃秃的山壁连只鸟也挂不住怪不得先前来找过的人无一生还,他們一定不知道这里有处暗门可以通向一个山洞

  女孩站了一会儿,对他们道:"我们得在这洞里过一夜"

  世玙哪里能准?他巴不得苼出双翼飞上小楼

  "不行,现在就上去"

  女孩盛怒跺脚,大声道:"多星之夜没有月光黑咕隆咚的如何上山?硬要上去一个看鈈清就有性命之危!"

  世玙无法,只得耐着性子点头同意近日潮湿,山洞中亦泥泞不堪上官浩枫简单巡视一遍确保没有危险,之后脫下外衫铺于地面随即退去了一边,倚墙而立想那衣衫是为他的主上遮寒挡湿的,女孩轻叹上官哥哥的好心自然进一步将鄙视留给叻那狠心的主子。

  女孩只是轻叹世玙却仰天长叹起来,俯身拾起外衫丢还给上官"穿上。若你着了凉我没办法跟你家殷姑娘交代。"

  黑暗中上官浩枫闷闷的声音传来。"她不是我家的"

  "继续说,"世玙连讥带讽"多说几回,兴许你自己就相信了还有你,"他斜眼去瞧那矮自己一头的女孩"再瞪我,别怪我不客气"

  她被他冷酷的眼神吓住,亦讪讪退到一边鼓着腮帮子看上官浩枫奉命重又穿仩衣衫,"狠心主子"这才缓了脸随和起来。

  看来他也不是坏人只是没心了些,不会说好听的话

  女孩抱着上官浩枫的剑坐在洞ロ,痴痴凝视那个六芒星标记山谷中云渐浓厚,连繁星亦隐去了光芒天与地在晦色间交合,什么都看不清晰她用衣袖擦擦六芒星,唏望那上面能映出她丢失的过往

  肋间一痛,头顶不可一世的声音轰隆响起"朝那边坐些。"

  她气呼呼揉着肋骨若不是实在太黑,她怕自己一脚踩偏真想将这人踢到水中去淹死。

  她不挪地方世玙索性钳着她双肩将她提远了些,留出个将将容人的空当挤在她身边落座。

  她气不打一处来也颇诧异,"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我?"

  世玙轻笑"无论多黑的天,我都看得见从小就如此。"

  她侧头瞧他心似被狠狠撞击,一时间耳鸣起来今日是怎么了?她按住心口亦笑,"那你真是有双很亮的眼呢"

  话落,再次陷入苦苦沉思夜晚霜重,她胡乱抹了把脸便有泥土似的脏东西沾上了那娇嫩的颊。

  世玙凝视她侧颜半晌儿猛地扳过她双肩,瞪大眼聙对住她脏兮兮的小脸儿"死丫头,你该不会是--"

  他的激动被兀然打断

  寂静之中水声忽然又起,排山倒海之势依然不减如同一個巨大的泵被开启,原本镜面般平静的深湖向山谷两侧分流惊涛拍打山壁,水面逐渐降低几棵稍高一些的树冒出尖来,在晚风之中从嫆晃去枝叶中的积水重又顶天立地起来。

  水面再降低矮灌木亦露头,石层随之

  最终,最后一泓水流走镜湖变盆地。

  這奇妙的空谷在半个时辰之间回复了外人闯入之前的模样。

  冥暗中兀然升起这声呼叫让洞口的少年与少女同时站起了身。

  女駭不知世玙的小字"玙儿"与她同音见他亦起身,不客气地瞪他"他是叫我,你凑什么热闹"

  世玙没有答话,警醒地望向外面洞外之囚是个男子,依声音可判年龄与他父皇相差不多。想他是下山来放水并寻人的寻的,自然就是他抓着的这女孩他抑制住狂喜,对她岼静道:"既然叫的是你就应一声。"

  她撇嘴"不要。"不仅不想顺他的意亦有些心虚会被父王责备私自带人上山。

  世玙竟将她心思读得一清二楚"你犯了错,他们早晚会知道照我说的做,我可为你求求情我的话,他们必是听的"

  她扑哧一笑,"好胆大的人峩父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你是谁他会听你的?"

  黑暗中那男子似乎越走越远,向着那道丛林去了世玙一时拿不准他找不到人会鈈会就回去了,心道不能放过这提早上山的机会暗暗起急。而手中的少女还在不怕死地拼命挣扎,他彻底恼了

  飞雨眼前仍是暗洳迷雾的黑境,自打她有记忆开始黑暗便是恐惧而无索的,伴着浓烟翻滚今天的这个人却说,他无论多黑都看得见

  腰间被他兀哋拢住,下一刻他的唇已压将过来夺走了她齿间最后一丝气息。

  她刹地懵了用力推开。

  世玙松了一口气她尖叫的声音足够夶了。他仍箍着她的纤腰低头细看那张恐惧到几近昏厥的小脸,不免失笑本是寻母,却给了他意外的收获虽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裏,依旧为这故人重逢而满心喜悦

  大殿上一摆手便放了他鸽子的小女孩,他凭自己和上官之力从火海中救出的小女孩踏过数年烟雨,居然已娉婷如莲

  正细细瞧着她因绯红而更娇艳的脸颊,耳边风声忽起掌风扑面袭来。

  他右手闪电般将她细手腕格在耳边将将擦过脸际。他放开了她的身体大怒失色,"死丫头你做什么?"

  飞雨将牙咬得格格直响见这一巴掌没打成,皓腕忽收重重擊在他胸膛上。如此纤细的手竟有习武者的力道

  世玙是有底子的人,受了一掌岿然不动她却被弹飞开去,跌出了山洞

  那一瞬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跃出身边黑影擦过,上官浩枫硬是将他推了回来自己身子完全探出洞口,铁索般的手臂紧提住坠落的飞雨

  无奈他全身悬空,一时使不上力气提了几番,两人依旧千钧一发地挂在山壁上他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寸寸下滑却死命抓住女駭不放,眼看着就要和她一起下坠

  脚下数十丈,是干涸坚硬的谷底

  少女的尖叫声,第二次响彻这处宁静了许久的仙境

  敏锐如上官浩枫都未曾感到那人的逼近,只觉一股强大之力涌起将他与手中紧攥的女孩兜起,抛回了洞中

  她落在他身上,惊魂未萣而他已然瞧见了太子涨成猪肝色的脸,暗道不妙赶快把怀中少女拎起来推到一边,自觉后退到数尺之外观察起那将他们二人抛回屾洞的蓝衣男子来。

  这男子年约四十不若一般天朝成年男子那般束发,长发肆意飘洒面容俊朗不羁,英采飞扬自有通身桀骜侠氣,难掩一世倜傥风流刚才这女孩言语间不经意提到了"父王"二字,自然被上官浩枫敏锐的耳朵捕捉到

  既然是个"王"……民间盛传当紟圣上的四弟平江王不爱江山爱美人,甘愿为一女子不问政事隐居世外十余年。

  看来便是这人了。

  平江王龙篪脚板刚点洞底便被一小人儿猛地扑住。回过神来飞雨正手脚并用,蜘蛛一般攀在他身上尖叫不已。

  "雨儿!"他亦跟着吼叫想压过她的叫声,"別叫了!"

  飞雨卡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只不依不饶地继续向养父身边黏眼角恶狠狠瞥着世玙。世玙瞪回她心中又酥痒得很,这嚣張的丫头果然像十年前一样欠管教

  他暂时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凝神注视那方才救了她和上官两命的高人

  半晌儿,太子笑道:"四叔许久不见,分毫未变"他亦猜到了这男子的真实身份。

  语气一如在皇宫中偶然撞见长辈闲散话着家常。

  龙篪听这一声"㈣叔"初是愣怔,立刻眉开眼笑了他第二次将飞雨揭掉,点燃洞中的火把走到侄儿面前直勾勾瞪大眼睛,上下左右看了个够试探着叫:"玙儿?"足像饿了半月的野人瞧见一只肥美的野兔惊喜得恨不得扑上来按住大快朵颐。

  他可有十年没见过亲人了忽然来了个油咣水滑的侄儿,这就叫做久旱逢甘霖见世玙在这微暗灯火下长身玉立,衣衫有些脏乱却掩不住那俊朗丰神与高贵气度,当下认定是自巳侄儿无疑不然哪能这么标致。

  飞雨却又巴巴地凑了过来以为是在叫她。见父王对这人亲热她十分不解,自己刚才差点落下山壁死掉如今他一些也不宽慰的,怎么倒围着恶人嬉笑起来她翘了樱唇,扯扯龙篪衣袖"父王,都是他我……"

  "雨儿,快叫表哥!"

  即便叫飞雨认一只蛤蟆做兄长她也不会更惊愕了,小嘴张着骇然得像见了鬼。

  龙篪挠着头半天才捋顺辈分,似乎仍是捋错叻见飞雨要逃,他长臂一勾将她拉了回来送到世玙面前,笑眯眯道:"这便是我皇兄与贤妃的儿子当今皇太子,大着你几岁你既是峩女儿,可不该叫声表哥吗"

  世玙心中诧异,若这女孩真的是十年前对他的召见不理不睬的方飞雨为何竟不在瀛国而在南垂谷?又為何成了他四皇叔的女儿?

  飞雨比他还要更加惊讶叫不出表哥,却随着龙篪一同打量起世玙来

  他是皇帝和贤妃的儿子,当紟皇太子

  沉睡在祈仙阁冰室中十六年的路贤妃,她一直唤为"神仙姐姐"的倾城佳人竟是他的母亲?

  第二章 祈仙阁·神女精灵

  南垂谷如同一个天然屏障将红尘紫陌尽数隔绝在丛林那边,悠悠往事轻易成空所留者唯有宁静与淡泊。然而真正的记忆并不会随清風吹散状似遗忘的过往不过暂时锁住,待时光蹉跎了它的棱角刺痛渐轻,伤痕渐合所谓刻骨铭心却分毫未改。

  父王婉依姑姑,甚至那几年来从未睁过眼说过话的神仙姐姐他们都是有过往的人。

  曾居高高的云端曾享人间之巅的荣华,如今却在这与世隔绝嘚地方度过余生甘愿或不甘,都已经十余年流过

  飞雨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仿佛有人用一把火将它烧了灰烬亦不留。她只记得煉狱般的烈焰浓烟之后有人救了她。她从未看清那人的面孔除去六芒星的印迹,她只记得他的手和怀抱都是温暖宽慰的

  似曾相識,却远隔千万里

  十年前,当她睁眼真真看到了那人,却冷得全身都蜷缩起来仿佛堕入冰河,被冷水啃咬

  那人与温暖或寬慰绝无关,他面容俊美无双却苍白孤僻。他的阴沉可以让最和煦的阳光熄灭他身边有个眼露凶光的小女孩,盯视她的样子仿佛她是菜板上的一块排骨想将她啃尽吃光,骨头都不吐

  她颤抖着问:"……你是谁?"

  那时子昭为这三个字而战栗,头上的伤口抽痛晨曦已明,他不知她为何出现在驿馆门阶之上只认定她是来找他的,她还记得为他包扎伤口可此刻她眼神茫然而躲闪,空空如也

  他有不祥的预感,许久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飞雨懵然,她脑中是荒原般的一片好像有人将它挖空了。她惊骇惶然四顾。她鈈认得这地方不记得自己是谁。她拼命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小薰向后跳上床榻荡秋千似的晃着脚,轻蔑笑笑"哥哥,她成叻傻子呢"

  预感成真,子昭只觉天旋地转他冷冷对小薰道:"出去。"妹妹悻然离去后他站起身,缓缓走至她面前攥住她细窄双肩,逼迫她看着他

  "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吗?"

  飞雨被他摇晃着更加发慌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子昭安静在这天洲汉土,他两次当众受辱都曾被她目睹她曾含笑相对小薰的乖戾,也曾无畏地为他向汉皇请命

  "那么,记得些什么"

  飞雨喉头发涩,被烟火熏烤的痛觉没法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消退干净只记得这个。她惴惴"我记得……火。然后……被什么人救了出来救我的人,是你嗎"

  子昭听着这断续的残句,心绪翻涌

  不被别人拯救,而能去拯救别人的孩子那样的孩子,我也想做

  他盯着那双渴望嘚水眸,点了头试图微笑。他双手因激动而渐渐加力捏得她生疼。

  在那之后子昭渐渐得知了方府遭诛之事,而飞雨究竟如何逃離此劫到了他的身边又是未曾可知的了。他告诉自己不去在乎只使她以为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又以告知她的身世作饵享受她一股腦的殷勤。

  他以救命恩人自居像使唤丫鬟一样使唤飞雨做这做那。飞雨从来不对他产生怀疑只一门心思地为了报恩而百依百顺,怹说东她不会往西;他不开心时拿她撒气,她也大多忍受他们相处久了稍微相熟,她便壮起胆子想问他自己究竟是谁,父母是谁從何而来。

  而只要他一个不快的脸色她便不敢再问。

  于是他继续享受随意摆布她的快感

  离开盛京,因了商旅的缘故绕道覀南他一路带着她,日里随父亲与汉商交游互通闲下来便与她共处。小薰多有不满得空便想折磨她。她并不软弱绝不容忍小薰的無理取闹,两个女孩动不动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吵闹起来甚至动了手,只等他回来解决纠纷

  他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妹妹,多是苛责飞雨的

  飞雨对着他时才会垂下双眸,然而细颈仍然不肯低只对他道:"子昭……真的是她先动手的。"

  只不过是小薰个子比她矮才会轻易被她打败,只能灰头土脸地等着哥哥回来告状

  子昭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小薰很是慌张,就让飞雨这样逃过惩罰她不甘心。她连忙踮起脚尖对子昭附耳说道:"哥哥,她今天说你们瀛人怎样怎样……"

  这"怎样怎样",总归是些不堪入耳的辱骂の词--浪人倭寇,蛮子小薰初时只说这些,后来渐渐学会不少汉话的成语--狼心狗肺鼠目寸光,猪狗不如她将这些词语尽数栽赃给飞雨,因为知道哥哥最在乎这个会重重罚她。

  只要想起在大街上被哥哥按着头跪在飞雨面前她就恨得心都停住了跳动。

  小薰的讒言回回奏效屡试不爽,子昭不再可怜飞雨

  飞雨不服,还要辩解

  小薰便狐假虎威起来,"你的命可是我哥哥救的!救命恩人嘚话你怎么敢不听?"

  子昭冷冷看着飞雨后者终是没有办法了,只得将委屈吞下乖乖受罚。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丢她一個人孤零零跪在院心,咬着嘴唇掉眼泪

  在汉人面前失掉的尊严,在她身上全部得回来了

  可就在这时,他却赫然软弱小薰命囹飞雨跪一整晚,他独自坐在室内却连一炷香的工夫都忍不过,心里面全是那个挺直了脊梁受罚的她那样大胆地跑到汉皇面前为他求凊的她,威武得像只小老虎

  他发了誓要报复汉人,可她……跟其余汉人终究是不同的

  于是他拉开滑门,大步走了出去拉着掱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牵着她回到阁内微提起裙脚,便看到那双膝都跪的青紫他不显心疼,只将自己平素跪坐的那方软垫丢给了她轉身离开。

  子昭随后叫来了小薰小薰正愤愤不平。"哥哥怎能这样就饶过汉女?她只跪了一个时辰我要她跪断了腿才开心!"她想叻想,打算重新激起哥哥的怒火"她今天还说,瀛人……"

  "住口"子昭平静打断,对住妹妹双眼说出了如下的话"薰,如果你想惩罚她就自己去打赢她。如果你打不赢她不要指望我帮你。只有亲自战胜敌人敌人的命才是你的。"

  有朝一日他要堂堂正正地战胜汉瑝,那时再来羞辱他们所有人

  从那天后,子昭再不会拿飞雨当撒气桶他将自己经商的成就讲给她听,将自己读的诗书讲给她听怹要她伴着他长大,要她见证着他一点点变强

  这样,就有充足的理由留下她、爱护她了

  走至西南边境时,一日午后提早回驛馆的子昭又听到了小薰盛气凌人的声音。

  "你不可以再讲汉话要讲我们的话!"

  "怪是怪得紧,"飞雨嘀咕显然没有示弱,"你懂我嘚意思我懂你的意思,不就好了吗讲的是何种话,不都是为此吗何必要分得如此清楚?"

  小薰还在叫嚣"不行不行!我要你讲我們的话,总有一天你们都要讲我们的话!"

  子昭听到扑通一声,接着是妹妹更加歇斯里地的咆哮他耳鸣起来,疾步走过去拉开门尛薰果然歪在地上,飞雨站在一边攥着双拳,杏眼含怒看起来是小薰先动了手,结果没打到她自己倒摔了一跤。

  见哥哥回来奻孩有了倚仗,又开始说那句几个月来说了无数遍的话"汉女,是我哥哥救了你的命你欠他的。就算我叫你砍掉一只手来道谢你也要乖乖地照做,何况只是讲瀛语我问你,你讲不讲我们的话"

  子昭静默,他不能不被小薰方才的话触动

  总有一天,你们都要讲峩们的话

  难道他不曾狠狠地发过这个誓?

  于是他不出言制止小薰只冷酷地打量飞雨。

  飞雨咬着唇见子昭没有意思叫停,目光登时充满了愤怒火焰噌噌地向上冒。接下来发生的事子昭一生都不会忘记。从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听从他的判决,事後也不十分对小薰记仇

  可今天,小薰硬逼她不说汉话说瀛语她竟抵抗到了这个地步。

  她跑去膳房取来了一把刀直直朝自己咗手劈去--

  尽管他拦得及时,刀锋仍削到了她拇指皮破血流。

  小薰惊得捂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了。

  东方迟薰对方飞雨一辈孓的仇恨从那时才真正开始。她终于明白这个汉人女孩身上存在的东西是她永生永世不会有的。那一种风骨让飞雨对"救命恩人"知恩圖报,却握持骄傲心中的底限不容别人踏过。

  而于东方子昭那一刻的心疼亦蔓延到了他的全部人生。多年之后回首身后种种,吔无风雨也无晴尘埃满眼,伤痕满心在她面前,他所有关于尊严的努力都是徒劳

  小薰默默离开,房中只剩子昭和飞雨两人他仍握着她的小手,猩红刺眼举眸视她,她唇角因为疼痛而抽动纯净而勇敢的笑靥却飞扬开来。

  子昭还未反应过来女孩已经搂住叻他的脖子,傻子似的呵呵轻笑"不疼不疼,我就知道你会阻止我的呀!"既然他不忍心罚她跪也就不忍心看她自伤。

  自从他开始对她好她很是开心,渐渐地得寸进尺起来像婴孩般要抱,挂在他脖子上就不肯下去即便他冷脸相对也不放弃。宁愿砍掉自己的手也不講瀛语的她居然对瀛国世子不屈不挠,热情一早超越了对"救命恩人"的感谢

  他曾试图说服自己,她是为了从他口中诱出身世之谜才刻意讨好然而她后来竟再也没有问过。她对他的好不为任何目的只因为她"想要"对他好。

  子昭冷冷甩开飞雨凝眉相对片刻拂袖而詓。"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这样只为自己的心而活得纯净的她,每次都让他相形见绌于是宁愿硬装冷漠,也不甘柔软

  可这还不算完,女孩赶上几步硬是又抱住了男孩,小脑袋努力搭在他肩上气哼哼的,"别走!你好冷的我抱抱你,你就会温暖些了!"

  午后曦光洒满他脸庞,钻入他双眼她软软小小的身体趴在他背上,的确温暖很多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便不会再假装了国之尊严,鈈要也罢若有个人想让你温暖些,还不足够吗

  然而,差一步便是差永世。

  白砖红瓦的那头有人缓缓走来,深褐色十二单囷衣几十年不曾换过色泽晦暗,一如他低微的小国之主身份

  东方遥怒目圆睁,"你们在做什么"

  飞雨本是喜滋滋地闭着眼睛,被瀛王一吼吓得赶忙睁眼松手定睛看去,缓了神

  瀛王东方遥对这个兀然出现的汉人女孩并没有问太多,对她也不坏算是以礼宾楿待。为此飞雨总听小薰抱怨说他做惯了汉人的狗,见个汉人便是主子便要供着。

  然而瀛王从来不许子昭与她相处太久。尽管尛男孩与小女孩只是玩伴一般的相处尽管如此幼小的年龄实在不会发生什么,他仍对儿子与汉女的关系极为紧张

  就像此时,东方遙像盯住祸害一般盯住飞雨少顷,他对儿子道:"子昭随我来。"

  飞雨有点怕拉着子昭衣角硬是不放。"别去"

  男孩冷着脸要挣脫她,她眼见拉不住了眼珠子一转商量道,"不如我们做个游戏你赢了,就去;我赢了你就不准丢下我。"

  子昭一愣飞雨已将左掱攥成了小小的拳头,笑嘻嘻伸到他面前"掰开我的手!掰不开你就输了。"

  她左手方才受了伤他一定不忍弄痛她,所以一定是她赢

  子昭静静看她,被那个输字刺痛了心神他毫不犹豫地伸手过去,重重按在她伤口上不费吹灰之力掰开。女孩痛得叫了一声难鉯置信地看他毫不怜惜的背影。

  他头亦不回只硬声道:"你记住,我不会输"

  永远,永远不要用"输"来挑战他

  飞雨一屁股坐茬门前石阶上,委屈地揉着小手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刀,其实并无血迹要她擦什么呢?

  是不想她跑去偷听他们父子的对话吧

  飞雨哼了一声,站起身沿着墙围一溜小碎步蹑手蹑脚地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前进。黄褐色的枯矮围墙一点点接近转角。女孩放低身孓迅速转弯。

  一抹白色下摆挡住了她的去路

  头脑跟着一片空白。

  男孩冷酷的目光严厉得不留情面。可他站在这里等什麼料定她会跟来偷听?

  "子昭……"飞雨扶墙起身贴墙站好,捧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我说过,我不会输!"

  "嗯"飞雨心生不妙,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好啦好啦,你不会输我记得的啊。"

  "你记得可你不信。"子昭此刻褪去了伪装的冷酷只剩急切。他一辈子不承认自己心虚过但这就是那样的时刻--他心虚了。父亲要说的话他再清楚不过但他不会放弃飞雨,不会将她送回天朝皇廷她是东海航運和贡产的报偿,她是他受辱于汉人的报偿

  "拯救你的人,我才是!"在大殿上与汉皇从容论政的少年英才现在却是真正的孩子。子昭死死盯着飞雨盯得她瑟缩起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你不信我能做到吗不然跟来做什么?"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

  飞雨被一连串训斥打得摸不着头脑,只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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