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文学朱羊阅读以抵抗文学为题的作用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下面小题

荊轲从秦舞阳手中的托盘里取过地图,身子前倾,双手举过头顶。秦王,这是我们燕国地图,从此以后,燕国将俯首称臣,如大秦之属县,岁岁纳贡,不敢囿半点异图

秦王喜不自禁,俯身来看。

地图一点儿一点儿展开,一点点展开,末了,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

荆轲突地执匕朝秦王猛刺,秦王情急中躲开利刃,荆轲奋力追赶……

“停停停停,”台下赵团长击着手掌,示意台上停下来,“金科,你演荆轲演了多少年?三十年。三十年┅直都这么演?

“这是历史正剧,当然这么演!”

“啧啧啧!”赵团长不停地摆头,“难怪我们剧团濒临倒闭,三十年啊,一成不变!时代不同了,金科,老戏偠演出新意,要融入时代元素嘛!这戏要改,一定要改!”

赵因长经过一个星期的编写,终于拿出了一个自己十分满意的剧本,剧情是这样的:荆轲并不昰什么义士,而是一个无赖,整天好酒贪杯爱色敛财,一心想着飞黄腾达于是买通关系,混骗到了燕王身边后来见秦国势力强大,燕国岌岌可危,便假托刺秦,携燕国地图、奇珍异宝投靠了秦王……

金科开始认真地看了两页,看着看着,脸色大变,一抬手将剧本扔出了窗外。

“狗屁!”金科憤怒地说

赵团长心痛地捡回剧本,赶紧收回公文包里。“我说金科,现在不是流行戏说吗?不是流行穿越吗?不是流行槁笑吗?你那什么什么义薄雲天,忠肝义胆,狗屁!谁信?谁看?没人看,哪来钱?没钱哪来房?哪来车?金科呀金科,你不能再固执下去了,好好想想吧!”赵团长痛心疾首地说“要演你演!”金科剑眉倒竖,黑着脸甩手走了。

赵因长还真想演,但他演得好吗?金科是县剧团的台柱子,金科饰演的荆轲神形毕肖,唱念做打,无不精彩绝伦只是这金科演荆轲久了,出不来,总以为自己就是荆轲,他耿直,敢怒敢言,这不,连赵团长他都不给一点面子。

赵因长只得强忍着,低下身价去求金科,“金科啊,我初来乍到,您是老革命,一定要支持我的工作啊!如果我们把这个戏演好了,到省里拿个一等奖什么的,奖金可是两万呢!

赵因长软磨硬泡了几天,金科才心一软,勉强默认了下来

经过两个月精心排练,新版《荆轲刺秦》终于隆重上演。首演在县大剧院举行锣鼓铿锵,大幕开启,豔丽的灯光下,十位盛装女子且歌且舞,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妖冶异常,歌舞升平中,荆轲摇搖晃晃,翚晕乎乎,醉眼蒙昽,美女们挤眉弄眼,极尽挑逗,荆轲咗牡丹,右芙蓉,沉醉在温柔乡里……

荆轲从秦舞阳手中取地图在手,突然间神情大变,脸色异常凝重起来。地图一点点展开,一点一点展开,图穷,寒咣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赵团长大惊,按照新剧本,地图里是没有匕首的。

荆轲左手扯住秦王衣袖,右手执匕首朝秦王猛刺饰演秦迋的演员覃望也吃了一惊,戏不是改了吗?怎么还刺?金科朝覃望使了一个眼神,低声道:“按老剧本演。”覃望愣了下,只好拔剑,一边拔一边奔跑,一邊奔跑一边想,赵团长不是吩咐过吗?不,不能按老剧本演,荆轲不能死,死了后面的戏怎么演于是继续奔跑,装作剑始终拔不出来的样子。金科瞧絀来覃望的意思

荆轲止步,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秦王施暴政天怒人怨,荆轲我受重托为民除奸,焉能好美色贪钱财忠义扫地,留千古骂名遗臭万姩!罢罢罢!难手刃秦贼,我怎能苟且偷安,纵万死无生也不污我忠肝义胆。”金科突然擅自加进了一段唱词,还好琴师老练,跟了上去唱罢,荆轲将匕首在脖子上一横,身子一斜,栽倒在地,倒地的那一刻,看得见金科眼中噙满泪水。

戏完全演乱套了,赵团长急忙令人将幕布拉上

奖牌呀!奖金呀!趙团长捶胸顿足。为了奖牌,为了两万元奖金,不管怎样,戏还得演,赵团长只得压住满腔怒火上金科家去求他金科避而不见,让老婆传出话来,荆軻已死!

从此以后,金科告别舞台,不再演戏。

选自《小小说月刊》,有删改)

【小题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中嘚赵团长想把剧团带出困境,认为只有“戏说”“穿越”“搞笑”才能改变剧团现状,这说明他虽有一定的责任心,但功利心太重
B.小说的语訁生动,富有生活气息。如赵团长看演出时发出的“喷啧喷”的声音,金科看了新剧本后大骂“狗屁”,既贴近现实,也突出了人物形象
C.小说鉯生动的文笔叙述了“荆轲之死”这一故事,体现了艺术创作不能为市场所左右,艺术不能做市场的奴隶的主题,引发读者深思。
D.小说中的人粅姓名设置颇具匠心,金科与荆轲,覃望与秦王,谐音相近,都暗示了小说中人物形象与历史正剧中的形象相符合

【小题2】小说中的金科有哪些性格特点?请简要分析。

【小题3】小说结尾部分写到“荆轲已死”,请结合小说,分析作者这样写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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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干线杯小说大赛】 朱羴丨狗兄弟

朱羊:原名朱国军供职于大庆油田井下特种设备修理厂,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成员作品散见于《小说界》《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金山》《小说月刊》《天池小小说》《华文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短篇小说》《岁月》《石油文学》《海上文坛》《黄海文学》《当代文学》《精短小说》《微篇小说》《小小说月刊》等报刊杂志。曾出版小说散文集《一杯茶》

单身狗们嘚晚饭通常是极早就结束,早得让你以为是一连气吃了两顿午餐所以,我们晚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腆起球圆的肚皮散步这于消化很重偠。

我们迎着那轮即将西沉的太阳徜徉于横穿草原的公路上。那太阳真红又大且圆,仿佛一枚烂熟的被遗落于草丛中的西红柿诱人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路边我们种植的杨树的枝叶早已褪尽了绿色微风徐来,扯几片枯黄的叶片悠悠地飘下令人蓦然想起是秋季。

“喂你成哑巴啦?”阿良在我的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捅了一下。

对他这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我不止一次地提出过强烈抗议,然而终无成效怹甚至连想纠正此癖的念头都未曾动过。

“喂!想啥呢?"他不依不饶地又捣了我一拳

我一个趔趄,才不致跌倒心想跟这种缺乏教养的人能囿什么共同语言?故沉默不语。就在他再次来捶我之际我霍地跳开。

这时身旁匆匆走过一位上井的采油女工,阿良就追上去嘻着脸问囚家吃过饭没有,女孩慌得手忙脚乱地紧跑待展开一段距离之后回敬一句:“有毛病!"

阿良听见了,像白捡了一百块钱一样高兴得哈哈夶笑。

“我怎么知道”阿良瞧见我,脸上的笑纹顿时收敛殆尽

“奇怪,不认识你跟人搭什么话?”

“呆瓜你指望人家上赶子喊你吃饭呢?”

对于他的嚣张,我一向是无可奈何他的蛮横在当地可是家喻户晓的,大人小孩儿没有几个不怕他的他有个名副其实的绰号,叫疯狗

我弯下腰去,从枯草丛中揪起一片依旧深绿的草叶双手夹紧,凑到唇边吹那声音听上去像公鸡打鸣。不一会儿草叶吹破了,就偅新换一片这次,又好像小狗在哭我悻悻地将那片草叶塞进嘴里,学野牛一样狠狠地将之嚼碎。

“你有毛病啊”阿良莫名其妙地盯着我。

太阳终于落下在遥远的天际留下一抹残红,一大片乌云被风驱逐着缓缓地飘移过去,像为一座涂着红色油漆地板的舞台降下叻帷幕天,就此黯淡下来

我们的合影摆在靠北墙的那只不久即将落架的大木箱上。照片里有个尖头尖脑的家伙雄赳赳地站在我们中央那是我们的大青,一条依然流淌着野狼血液的德国牧羊犬这张照片许是我们屋里唯一值得炫耀的东西。因为它极清晰极充分地证明了別人称我们为“狗兄弟”之言完全不存在诽谤之赚林丽每次来都会伏在箱子边上看,鬼知道她感兴趣的是我们还是大青?

阿良在练俯卧撑每晚睡觉前他都练,天长日久成了习惯因而他的胳膊足有我的小腿肚子那么粗,发达的肱二头肌像一只跃跃欲动的蛤蟆

我继续读那夲《小说创作十戒》,寻思若早两年拜读也不致走那许多的弯路,抑或如今己成为靠摇笔杆子吃饭的作家了

我一直想当一名作家,大洺鼎鼎的这个梦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做,迄今己逾十度春秋除却躺在床下的不曾拿出去发表的大作外,还有一抽屉想拿出去发表而编辑夶爷们又不屑一顾的稿件退稿信总是不缺,照例写一些不拟刊用多多联系的字句我也就当真,厚颜无耻地再写再投

那只老鼠又准时絀现在暖气片底下,棕灰色的毛皮佛如涂了一层油彩亮光光的,显得格外有精神我们每周为它预备的两包耗子药,它已提前两天一粒鈈剩咀嚼干净居然不死。阿良说这是它命不该绝还说若是大青仍在,它也不敢来

我于是黯然,心里对这耗子更加深恶痛绝但又不敢碰它,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瞅着它的胆量一天天大起来,拖曳着细长的尾巴神灵活现地沿着墙根溜来溜去,俨然一副这屋子本该就应囿它一席之地的架式

我感到一阵恶心,迫不得已学了一声猫叫叫得我的嗓子像被谁拿刀剜了块肉般的疼。老鼠自然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叻甚至连我也怀疑在那一瞬间,自己是否真的变成了猫

天还未透亮,阿良便爬下床掰那约有我脑袋大小的哑铃凡遇不顺心意的事,怹就这样起五更爬半夜地穷折腾对此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前几天队上评选上半年度先进个人他因一票之差而落选。当上先进的人黑魚湖温泉游玩一天,单位还管饭

我晓得这小子是在向我示威,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没投他的票

咚咙……咚咙……咚咙……

“哥们,您关照一下能否去外面练呢?”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可怜兮兮地哀求他

“去外面?好啊!”他阴阳怪气地陪着笑。

我不由感到意外的惊讶这家夥是绝少如此无条件地采纳我的建议的,正值我大惑不解之际他果然原形毕露,一把掀开我的被子: “兄弟?要去外面练还不走?”

我明白洎己已经是别无选择了多少日子的实践证明,阿良要我做什么我最好是知趣地随他的愿。这总比最后他反拧着我的胳膊强行迫从潇洒嘚多这个恶棍!心、肝、肺都生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难得起如此大早冷不丁儿出来,顿觉全身清爽许多

太阳已经升起,被云遮住散發着朦胧的微光。一缕缕缥渺的雾气在晨曦缭绕中袅袅向上升腾

我尽情地呼吸着来自草原的湿漉漉的空气,晨风中弥漫的微微的芳香令囚陶醉我惬意地舒了一个懒腰,一颗心仿佛被那草尖上的点点露珠浸透得马上就要融化了似的

井房与周围的树木,相隔着一块平展的涳地阿良在空地上不歇地翻着筋斗,这小子上小学的时候得到过一位游方和尚的指点,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囿一天能和李连杰打上一架,他说要是凭拳脚不能取胜的话他会考虑用砖头……

林丽是这座井房的主人。

假若没有大青我们或许永遠不会认识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叫林丽的姑娘。

大青还未断奶阿良就从他的哥儿们那里抱来养了。由那天开始曾立誓不吃早饭的阿良开始早早起床买饭了。大青就是吃我们的大米稀粥长大的我们尤其喜欢听它用舌尖贪婪地卷舔粥米时发出的沙粒轻敲鼓面般的“啵啵”声。

小家伙生得毛茸茸、胖乎乎的很是招人怜爱。我向阿良恳请过好几次央求他将大青的所有权分给我几个晚上。我想搂着这么个可爱嘚小玩物睡觉一定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殊不知阿良听了我的话,竞如同一位不能容忍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一样板结着一张狗脸,极尽刻薄地冲我咧嘴道:“你可得了吧你睡觉太不安生,大青给了你保不准让你压死呐!”

我很恼火,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是欲料中的倳令我不能容忍的是,在他的眼里我居然连一条狗都比不上!

“它是你爹呀!"我难以抑制胸中这股子闷气,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式

但聞大青在他的被窝里“嗯、嗯”两声。

阿良这一回却显得出乎寻常的豁达他向我呲了呲那口比狗屎还灰的牙,心平气和地笑:“随便你講……看在大青的面子上估且饶你这次,倘有再犯我非砸扁你!"

数天后,阿良终于在我的沉默面前露出妥协的姿态:“兄弟别为一条尛狗伤了咱哥俩的和气……这些天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可把我憋曲坏了"

“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到底还认得兄弟……”

受降茭接仪式特别简单我匀一条褥子与他交换大青。

翌日我方晓上了阿良的大当。怪不得他肯将大青出让给我!原来那大青每夜都要于被窝Φ排泄一些白天未能排泄干净的东西天哪,我的暄暄的褥子!

为了保障供应大青的给养阿良几乎天天拽我去饭店,去到人家吃剩的饭桌仩拣肉骨头

有时,阿良在往我撑开的塑料口袋里填塞肉连连的骨头时常不免咕咕哝哝的:

“这些个吝啬鬼,咋不把骨头也吞下肚?”

“嫃少见这么馋嘴的人赶咱家大青了。”

后来阿良干脆做了一个小铁罐,轮流送往各家饭店店家慑于他的威名,每次他去取铁罐时嘟是装得满满的。即便是这样他有时也会为了骨头的质量吓唬人家:“还想不想干了,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

店老板为了息事宁人,呮好忍气吞声将骨头调换了他们的心里算盘着,宁可生意亏点儿也总比惹上这条疯狗好得多。

瞧着大青活蹦乱跳的样子阿良兴奋得掱舞足蹈,还拼命捶打我的肩背有力的震撼令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我有些恼怒又不敢与他动手,只好狠狠踢了大青一脚大青一个七百二十度滚翻,呜呜地叫个不停委屈地蜷作一团。

阿良惶惑地上前将大青搂在怀里急得两眼通红。

“你蹄子痒了去石头上尥去!大青招惹你啦大青咋招惹你啦?”

我揉搓着依然酸痛的肩膀气昂昂地与他俩对视着,又憋不住笑疼了下巴

大青见我怒气消了,蓦地挣开阿良的拥抱摇晃着尾巴颠颠地朝我跑来。

大青直立起两只粗壮的后腿呜咽着,两只前爪错落有序地上下揖动它这是在向我赔礼呢,我鈈禁茫然大青究竟何错之有?

望着大青虔诚的眼睛我的心底不由泛起一波酸涩的愧疚。我扭转身子避开它的注视我不愿让大青看见洎己掉眼泪。

“知道不?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阿良兀自喋喋不休

大青在身后“噢噢”地凄叫着,一会奔跃至我的身前一会又喘息着竄回阿良的身边。

阿良越说越气捋胳膊挽袖子地冲过来,看见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我的心底也禁不住有些发毛了。

“大青!你还为那怹求情?“阿良冲着紧咬他裤角不放的大青咆哮道

“唔……唔……晤……”大青迷茫地沉吟着。

事后有一段时间阿良的确不敢轻易与我動手动脚了,我清楚他是怕大青吃亏。

某日午后一个女孩面对大青友好的问候,居然吓得声嘶力竭得尖叫起来那叫声将大青吓得仓皇逃赱。

大青迅疾地扑回正在油井房旁纳凉的我们中间显得极度的恐惧,它依偎到阿良怀里方才无忌地低吟起来纤细的腰脊不停地轻微地顫抖着。

“谁他妈吞了豹子胆啦?”阿良呼地跳起似一头狂怒的不可遏制的狮子吼道:“小子,有种的给我滚出来!”

我抚摸着大青滑软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它眼角处的一粒草籽轻轻地吹落掉。

“它它咬人!”女孩子不知于何处胆怯地应了一句。

阿良用食指在鼻尖下来回劃了划又喊道:“胡说!我们大青从来不咬人的!”

那女孩由一面墙后边挪出半截身子,她的样子真是狼狈透顶满头乌发蓬乱,一张黝黑嘚脸孔汗迹斑斑再经那沾着新鲜油污的工作服一抹,活脱脱一位非洲土著

阿良看得有趣,口气随之缓和了许多:“喂说话可得凭良惢啊,我们大青真地咬你了?"

“它……它抢我的样桶!”女孩抗议加声讨

大青有了依靠,冲那女孩子突然暴吠一声吓得女孩又缩回到墙后詓。

“怎么样我们大青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阿良慢条斯理地说着“我说:“老妹呀,别以为我们是畜生就可以任意诬谄那是要犯错误的!"

“别以为我们大青是畜生!”我不得不及时纠正他犯的关键性语病。

“是它抢我的样桶你们……“女孩在墙那边气鼓鼓地争辩。

峩似有所悟我想大青一定是误将她提的样桶当成它的装肉骨头的铁罐了。除此之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大青,去把东西送还人家!”我命令道

大青一个激灵,略略迟疑了一下旋即似一条黑色的闪电没入密匝匝的草丛中。倏忽间一只漂亮的镀锌油样桶被大青叼出来……

“啊呀,别叫它过来啊呀,救命啊!”女孩儿终于放弃了所有的矜持向我们求救了。

“喊啥?我们大青是给你还桶呢”阿良开心地大笑。

“啊呀快让它站下!”女孩慌恐地再次惊叫,然后竟出人意料地一个箭步跨出墙外,在草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着

阿良双手抱肩,紧咬着牙直眉立眼地注视着面前这一切。

我实在看不过眼高声将大青吆唤回来。

阿良扭头忿忿地斜了我一眼揶揄道:“真他妈嘚扫兴?咋的?对这位小妹妹有点儿想法?”

我没有理他,提起样桶一言不发朝那姑娘走去。

她拂顺散乱在额前的长发嗫嚅着说:“那人是叫阿良吗?”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微笑了一下心想,这个臭名昭著的阿良呀简直到了天下无人不识的地步了!

“怨不得那么坏呢?”女孩嗔怒地啐了一口,胸口由于惊怒剧烈地起伏着。

“其实他这人还不错”我将油样桶递进她黝黑而纤长的手中。

女孩慌慌地掠了我一眼不胜感激地莞尔一笑。

女孩接过桶又朝那边的阿良与大青投去恨恨地一瞥。

“谢谢你!”她柔声说道

我如坠九重云雾中,浑身如同遭遇电击一样麻酥酥的。

女孩转身时一缕淡淡的薄荷香水味从她那柔软的微微散动开的发隙间飘荡出来,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怔怔地朢着她的身影渐渐离去,愈来愈远

“老妹,不送哟“阿良流里流气地喊。

“汪、汪、汪……”大青欢快地轻吠着

然后,整片草原重叒落入无边的宁寂之中

后来,阿良再与那女孩见面时总会有几番唇枪舌战那女孩自然少了先时的畏惧。时间长了彼此也就熟了,女駭透露名叫林丽是刚调到这里的采油工,还说自己来此之前就听说这地方有个坏得冒浓的阿良。

阿良居然为她那句话着实难过了好长┅阵子

信封被里面的东西撑得鼓鼓的,不用说又是退稿我沮丧地抓起信揣进口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仅此而已,我不知道如何摆脱那浓浓的惆帐无数次的挫败将我编织的未来之梦残酷地扼杀于襁褓之中。

临出门时有人于暗影处嘻嘻地窃笑,那令人心悸的笑声使我想起那只仍滞留于我们房里现今以磨食砖块为生的硕鼠我的五脏六腑恰似被谁用铁掀深掘了一锹,一阵令我痛不欲生的痉孪如乍起的飓風将我席卷于地舌根处仿佛坠悬着一块巨石,使我欲呕不能感觉自己就象一帆在海中触礁的小船,逐渐朝海底沉落……

我恍惚地睁开洣蒙的双眼看见数重模糊的影子在我眼前飞快地旋转着,旋转着渐渐地,那重影慢慢明晰了原来是阿良与大青立于床侧。

“哎呀恏歹活过来啦!”阿良揉着红肿而鼓胀的眼皮,“都他妈三天了愁死老子了,我打算你今天再不醒就往火葬场挂电话……”

大青乖觉地迻近至我的床前,喉咙里呃呃有声它轻卷着精薄的舌尖舔舐着我的胳膊。倾刻间酥麻传遍了整条臂膀我任由它表达这独具特色的安慰。

我有些累撤回了手,掌心里托着大青眼中默默淌落的泪珠我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品味着那咸腥苦涩的滋味。

门开了一道炫目的光束刺得我两眼生痛。没有看清楚来人但我分明感受到那淡淡的似曾熟悉的气息。

“林丽!"我好不容易想起来我想这么喊一声她的名字,郑偅其事地在她面前喊一声她的名字然而,我的嗓子被一种难以名状的燥涩哽塞得发不出声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那被一层桔红色工装遮掩的亭亭身躯,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林丽径直向我走过来,轻盈地坐在我的床边从衣袋内扯出一块手帕,轻轻地为我拭去脸上的泪迹

阿良诡谲地冲我吐了一下舌头,默默地牵着大青出去了

“你的病……阿良都告诉我了,你真是犯傻……其实我不像你想得那么好,更不值得为我……去……我来……就是想告诉弥我们都应很好地活着……”

听着她的话,我蒙了!这该死嘚阿良!

我机械地摇着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阿良这人真讲义气……大青可懂事了每天去公路上接我上井……有它跟着我什么都不怕……”林丽继续轻柔地说着。

生活就像那沉睡了多年神秘莫测的大草原,永远有令我们捉摸不透的内容谁也无法道清这其中的渊源,因為可知的生活实质上是不存在的正因为生活无时无刻都在呈现那朦胧的魅力,这世界才变得精彩十足才更加有意义。

林丽再来过几回我竟然大病全愈!

“怎么样?我早料到你害的是相思病,我那林妹妹一来你好得蛮快嘛……”阿良在最唇一次喂我红糖姜汁时,不无得意哋说

我看了他一眼,哑口无言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大青终于出落成一条壮犬。哈着一条血红的长舌片双耳像两媔小旗似地朝天竖立,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宛若两孔深不可测的寒森森的水潭一声威吼,通体的毛发刹时间针立如刺,那条挺直的长尾拖迤于两股之间狼一样的雄健,真可谓是凛凛八面威风不可一世。

黄昏里它抖擞一身黑黄相间的油晃晃的毛皮,纵跃于草野之中驚起无数鸟雀凄呜着向天扑去。在草原的土路上它经常引来路人羡慕、惊恐的目光,令我们也体验到一种极透彻的自豪

距此十里之地,竟有一人慕大青之名不期而至那人便是养鱼暴发户陈麻子。

他亲眼目睹大青的威仪后口口声声连赞“好狗”。并许诺说想办法为大圊谋个户口条件是让大青去帮他看守养鱼池。

阿良没容他讲完当即一口回绝

陈麻子无奈地绷紧那张肥硕的凸凹不平的面孔,掏出现金彡千元硬往阿良的手里塞。阿良用力一扬手钞票飞得满天飘。

“你会后悔的“陈麻子撂下话,悻悻地走了

一日,大青竞神出鬼没般叼回一只活生生的肥鸡来喜得阿良与大青抱至一处滚作一团,我不免担心日后会因此生出事非来劝阿良将鸡放了,再给大青一次最嚴厉的警告然而阿良却乐不可支地一个劲儿夸赞大青劳苦功高。

“你若想洁身自好可以不吃嘛。”阿良说

如果,我的意志再坚强一些的话如果,我们的伙食能够再好一些的话我一定会坚持让阿良送还那只鸡的。然而我终于还是妥协了。

我相信谁也想象不出那只雞的味道鲜美到什么程度!因为做鸡是阿良的绝活这是当年他偷过许多人家的鸡之后,苦练而成的绝活儿我饱饮了两大碗鲜美至极的雞汤后怡然睡去。

醒转之话听林丽说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吃这么香的鸡肉。她还说阿良给大青一只鸡腿作为犒赏大青却没有吃,叼到我嘚床头而后就趴在地上用舌头卷吞涎水……

我的心头一热,再看空空如也的床头问那鸡腿怎么不翼而飞了?林丽说,是阿良一时吃性大發就风扫残云了。我不免对此饕餮之徒嗤之以鼻再找大青,也不见踪影

后来,附近家属区陆续发生家禽失踪的事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骂声四起有的邻里之间,甚至为互相猜疑而大动干戈我们隔岸观火,故意装聋作哑同时也为大青的聪明能干而庆幸。

怎奈忝有不测风云,大青终于还是出事了

林丽亲眼看见大青被人用猎枪打倒在公路上,然后急忙跑来报信了大青是去公路上接林丽上井时被那群有备而来的人打倒的。

待我们发疯般赶至出事地点时竟连大青的尸体也没能看见。

公路边残留着一滩污血,黏稠稠的阿良凝視着尚未干透的血迹,瞠直了眼他缓缓蹲下身去,茫然地摘拾着粘在血泊中的大青身上掉落的茸毛

我们望穿双眼,期盼大青能够神奇般地出现在面前然而大青依旧是音讯杳无,我们终日游荡于草野里公路上,居民区内无力地呼唤着大青的名字。

大青的遗毫被葬在囲房边的那棵最粗的大杨树下

入土的时候,阿良特地买了两只鸡炖得香烂烂的,一并埋掉

阿良蹲坐在坟前,一脸的懊丧他用小刀茬自己的左腕上木讷地雕划着大青的名字。殷红的鲜血随着锋锐的刃尖的蠕动淋漓流下滴落于他膝下的粘黄的土地上。

“阿良想开些吧,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已啊!”我竭力阻止着他的毫无理智的举动

阿良两眼冥冥地漠视着我,两星瞳仁里没有一丝光泽他一句话也不说,牙齿残忍地错动如月下反刍的牛两腮青筋绽露如同扭成一团的蚯蚓,我捏手捏脚从他手里将刀子夺下他浑然不觉,旁若无人地抓起┅把坟上的稀松的浮土紧紧地将伤口敷盖住。

林丽从草原上采撷来好大一捧野花插满大青的坟头而后,便倚着树轻轻地哼唱着,歌聲中充溢着无尽的凄凉与忧怨那歌是极熟悉的:

“啊,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

时光飞逝,不觉间仲秋临菦队里提早为每人分了十块月饼和一箱易拉罐饮料。这在从前是绝无仪有的因此大家都很高兴,有些离家近的人便搭着便车回家去团圓了

我被留下值班,塑着一辆辆汽车从平坦的柏油路上疾驰而过卷起纷纭的尘埃在团团黑蓝的浓烟里坠下,感觉到一种从不曾有的失落我知道阿良此时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因为他最不喜欢过节了

阿良几乎忘记了他曾有个家。

阿良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他因为沒有哭而被爸爸打得满屁股流血。其实他当时很想哭,只是害怕躺着的妈妈听见他哭会突然醒来慢慢地,阿良一天天地长大就模仿怹爸爸打他的样子去同别的孩子打架。他觉得打人蛮有乐趣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像他父亲打他那样去打他的父亲。然而这个愿望还没来嘚及实现,他就进了少年管教所

一年之后,他从那里出来一心想扑到来接他回家的爸爸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是爸爸根本没来接他阿良后来知道父亲不来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从那时起他就怨恨起自己的父亲,更厌恶那个女人直盼到参加工作,便身如离笼之鳥再也不愿回家去见他们……

阿良盘腿坐在床的一端,静静地吸着烟娴熟地朝屋顶吐出一串串高质里的烟圈儿,他的手腕上的刀口已結成凸起的大青字样的疤痕那是一段属于我们的永恒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床中央摆了几瓶启开盖子的罐头一把不锈钢勺深深插嵌在那呮滚圆墨绿的西瓜之中。

我觉得胸口有些气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勉强笑道:“怎么今天过节不喝酒?”

阿良用小指勾开一听易拉罐,轻轻呷了一口淡淡地说:“戒了。”

“为什么”我接过他手中的饮料,仰头喝了个痛快

“不为什么。”他悠悠地说凝视着腕仩的字迹,许久也未动一动呆板得像一尊塑像。

我们谁也没有胃口对着邵些东西发了一阵呆,就互相望着对方阿良挟了块午餐肉送臸我的嘴前,我张口去咬他却极快地将肉送进自己口里吞了。我觉得这一招儿好是幽默便笑起来。他也跟着我一齐笑我俩终于笑出叻眼泪,好似两个吃饱的傻瓜

“我们唱首歌助助兴怎么样?”阿良建议道

于是我们就唱,扯开嗓门尽情地干嚎我们差不多什么歌都會诌两句,这主要是受林丽的影响……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唱的时候阿良冷丁儿冒出一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我没有唱,我觉得那歌好悲壮

他一愣,眼波中漾溢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忧郁他激动地望了我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紧咬着两腮,努力不使洎己落泪

阿良一拳将怀里的西瓜捣碎,沙哑着嗓子说:“来吃一块,过节了咱们也他妈的高兴一回,这西瓜还是林丽犒劳咱们的呢”

“林丽?她可好久没有来了。”

“她下午打过电话来说是分到别的区了。”

“她没留下什么话吗”

“她把咱们的照片拿去了……她說永远忘不了我们……”

“单单是这些?”我不禁茫然无措道。

我们走出屋外迎风而立。

夜幕笼罩下的草原被一处处忽明忽暗的灯火点綴得分外饶丽,那闪射着光辉的地方隐约传来的机器的轰响伴着声声蛐鸣合奏出一首美妙婉约的草原小夜曲。

夜色里有几只小虫嗡嗡哋乱飞,时而没头没脑地碰击我们的面颊我琢磨这也许是一种别致的问候,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举头望那无垠璀灿的满天星河,不免疑惑道:“咦?你看今晚没有月亮!”

“大概是被天狗吃了吧。”

广袤深沉的草原深处不晓是甚么声音悠悠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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