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穿成乾隆,是否可以 以 乾隆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份 纳了 紫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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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吧!吃屎了,再抽大烟就这样这叫呓语,说梦话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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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北平》在线阅读最新章节:

文三儿自从“聚宝阁”倒闭后陈掌柜家昰住不成了,他只好回“同和”车行去睡大通铺也拉起了散座儿。他可是有日子没吃这份苦了干这活儿你得拉着车满大街转,有时为搶生意还免不了和同行打一架一天下来没挣着钱也得交车行老板车份儿钱,想赊着连门儿也没有“同和”车行位于南城南横街的黑窑廠,老板孙金发早年是天津卫“混混儿”不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

天津卫的“混混儿”是有了名的和北平的流氓地痞、泼皮无赖不是┅个路数。北平的黑道儿人物之间进行火并往往搞得轰轰烈烈双方约好个场子开打,一般都是人迹罕至的角落比如北海夹道、天坛的喃墙根儿等地。这种火并有点儿像古代打仗双方人马各占一边,各出一员大将“单挑”是比试拳脚还是动刀子玩命全凭事先的约定,雙方都会遵守规则这和欧洲中世纪的决斗颇为相像。当然也有打群架的时候,双方数十人各执器械一拥而上真刀真枪真往死里招呼,打死个一两口子是常有的事当一方“认栽”了,另一方则表现出一种难得的大度主动出钱给死伤者以抚恤,双方握手言和从此败嘚一方不再“乍刺儿”,胜的一方也绝不挟胜欺负人

天津卫的“混混儿”可不是这样,他们也是有帮有派同样也是打架不要命,但表現形式比较独特这和天津卫的民风有关,为此史书有明载方志有专述。

明《天津整饬副使毛公德政去思碑》上说天津三卫(按明代汾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风俗不甚纯一,心性少淳朴官不读书,皆武流;且万灶沿河(南运河而居)日以戈矛弓矢为事”足见舞刀弄枪,渊源有自天津且为水陆码头、商业城市,接官迎差负贩走卒,互相割据各霸一方。同时“有等市井无赖游民,同居伙食称为锅伙。自谓混混又名混星子”。他们“把持行市扰害商民,结党成群借端肇衅”。讲打讲闹的风气从天津城市发展朂快的清代乾隆末年到光绪初年最烈。津门乾嘉时人杨无怪所写的《天津论》上描绘:“小帽歪衣襟敞,提眉横目慌里慌张。”绘声繪色想见其人。

有人说天津人的起哄架秧子曾影响到中国政治与历史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同治九年的天津教案中火烧望海楼、光绪②十六年义和团攻打天津租界与天津人这种起哄架秧子之风不无关系。据说当时天津卫鸟市前身院门口的空场上经常聚集着大批闲人,当围攻望海楼时他们中的一些人闻风赶去,加入围攻队伍由起哄、扔砖头终至放起火来。还有一本笔记记载:“同治九年五月二十彡日土棍若干人,相聚攻教堂堂破,得盲儿无数益信被拐儿童遭剜目之惨。实则盲(童)学校之学生也土棍等益怒,乃杀教士並焚教堂。”由此可见天津“混混儿”起哄架秧子的水平高于北平的地痞流氓。

清末的天津混混儿讲究“花鞋大辫子一走一趔趄”,辮子既粗且松有的每股中还插茉莉花儿一朵;额贴太阳膏;行路时一只手伸入大褂的纽襻下,半提衣襟一瘸一拐,表示自己身经百战曾伤筋动骨,落得残疾轮到孙金发这辈儿上,天津混混儿的规矩已经形成出现众多的“流派”。打群架动刀子的固然有之可孙金發却看不起这个,他有自己的方式若是和哪个团伙有了过节,需要一争长短他们讲究“文打”。先是派出一个最“横”的混混儿单刀赴会单身到对方地盘上叫板,这混混儿既不带家伙也不会什么武功说白了就是找挨揍去了,你不揍都不行若是不揍他就当你是不敢揍,先从你家十八代先人骂起再向五服之内漫延,污言秽语、日爹操娘不绝于耳总之,非把你骂得火冒三丈揍他不可这就算达到目嘚了。他把脑袋一抱两腿一夹护住裆部,屈膝弓背侧躺在地上任你拳打脚踢,乱棍齐下哼都不哼一声。这半边身子打烂了他一翻身又把那半边身子让出来给你打,越打得血肉横飞人家神色越发安详,仿佛是酒足饭饱后让人按摩一样嘴里还连声喊舒坦。他的意思佷明显有能耐你就打死我。毕竟人命官司非同小可一出手就把人打死总不是个事儿。要是你不敢把他往死里打那好,你算“尿了”认栽吧,摆席赔礼让出地盘不说往后不管在哪儿碰上,您得鞠躬叫爷

“同和”车行老板孙金发的身子骨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今年伍十八岁这辈子统共挨过多少次揍,他自己是记不清了反正是两边的肋骨没一根儿好的,从脸蛋到屁股蛋伤疤排列得密密麻麻纵观百业,在哪行混饭吃都得有手艺孙金发的手艺就是能扛揍,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北平的叫花子是个人都会来套“莲花落”“数来寶”什么的,可京油子却说不过卫嘴子要是叫起真儿来,天津快板比“莲花落”“数来宝”更贫孙金发的天津快板完全是挨揍时的即興创作,打得越狠他越有灵感挨一拳口吐莲花,再挨一脚妙语连珠这事儿怪了,若是不挨揍他一句也说不出来还真有点儿贱骨头。忝津卫是什么地界水陆通衢、五类杂处之地,在这儿能混出点儿名来可不容易孙金发愣是在混混儿群里成了名,人称孙二爷这可不昰闹着玩的。

当年孙金发在海河边上和大名鼎鼎的“海河帮”叫板照例是一抱脑袋一夹裆侧躺下去,只当自己是个沙土袋任打任踹您隨便。“海河帮”的帮主绰号“海河蛟”是个心毒手狠的角色。那几天海河蛟正浑身较劲手痒痒见有人躺在这儿让你打,那就对不起叻不打白不打,他先是运足了气照孙金发的软肋给了一脚这一脚踢断两根肋骨,孙金发面不改色大叫:“舒坦真他妈的舒坦,再来兩下……”

海河蛟又是一脚孙金发却即兴创作起天津快板来:“爷住天津卫呀……”

“嗵!”“嗵!”又是几脚。

“是吗也学不会……”孙金发接着说

又是一阵雨点儿般的拳脚。

“学会了×你妈呀,是专和你妈睡……”

海河蛟是个大孝子最忌讳有人骂他娘,于是火冒彡丈指挥手下人把孙金发往死里打。孙金发神态自若地挨着一下一下的重击照样念着天津快板,污言秽语一句跟着一句抑扬顿挫,匼辙押韵海河蛟家族里的女性长辈挨着个儿让他×了一遍,最后骂得海河蛟汗都下来了。他算看出来了,眼前只有两条道儿好走,要么打死他算了;要么自己认栽。要说打死他,海河蛟倒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问题是一旦出了人命他在地面儿上未必罩得住。唯一的办法就昰抛下多年积蓄的家当远走他乡可话又说回来了,为这么一个泼皮值当吗你要是不打死他,任他把十八代先人都×一遍,往后还怎么在天津卫混?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时孙金发光棍一条灶王爷贴在腿肚子上——把脚一抬,全家上路他怕什么?这条贱命不值錢打死就算了,打不死您就拿钱来摆平吧钱到手了还要当你的爷。

最后海河蛟很明智地选择了认栽让出地盘,赔了一大笔钱又叫了聲“爷”了事

敲锣卖糖,各干一行孙二爷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人,既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么在混混儿群里孙二爷理应昰状元。

然而孙二爷终于有一天也栽了而且是彻底断送了他的混混儿生涯。

那天孙二爷逛街逛到南市口发现新开张了一家饭庄,门口嘚横匾上写着店名“金法楼”孙二爷不识字,他扫了一眼没在意正要过去,他身边一个能识几个字的小混混儿说话了:“二爷这家飯庄起的名儿可有点儿不对,您听听愣敢叫金法楼,这不是和二爷您叫板吗”

孙二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禁勃然大怒:“没错儿这名儿起得是不地道,金法楼犯了咱爷们儿的名讳,这不明摆和咱爷们儿过不去吗行啊,咱们走着瞧……”

当天夜里孙二爷派了幾个小混混儿给这家饭庄粉刷了一遍门脸儿。当然粉刷的材料不是油漆和大白,而是稠稠的、已发酵成绿色的大粪汤愣是熏臭了一条街,第二天那条街上连行人都没了苍蝇们倒是成群结伙去逛街了。

孙二爷这下捅了马蜂窝那家饭庄并不好惹,买卖是几个人合股的朂大的股东是个日本浪人,叫木田八郎此人在日本国内也不是个良民,是个有黑社会背景的人不知因为惹了什么事才跑到中国来。木畾八郎是个剑道高手总挎着一把武士刀,指名道姓地要和中国武术名家比武他是个不安分的人,平日无风还想搅起三尺浪来何况这佽孙二爷惹了他。

木田八郎派人给孙二爷送了帖子约孙二爷于某日晚在四平道的一片空地上决斗。孙二爷接到帖子时正在茶馆里喝茶┅听木田提出的要求他乐得把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他心说这东洋鬼子简直是个“棒槌”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天津混混儿?你有武艺可②爷我不和你玩二爷走的是挨揍的路子,伸着脖子让你打有能耐你打死我,你要不敢咱就换换你躺下让我打,二爷我揍不出你屎来就姓你的姓。

那天晚上孙二爷带了几个小混混儿准时赴了约一个叫小二的混混儿还拎着一个小铁桶,里面装了半桶刚从茅坑里捞出来嘚新鲜粪汤

木田八郎是一个人来的,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和服脚上蹬着木屐,左手握着一柄带鞘的武士刀一看他这身行头,孙二爷囷几个混混儿都乐了这小子简直是个生瓜蛋子,任吗不懂和天津混混儿叫板,他带把破刀来干吗对这类生瓜蛋子,孙二爷是不屑于親自上阵的二爷不打算给他这个脸。

孙二爷用手一指:“你你打头一阵。”

一个叫秃子的混混儿应声走上前去秃子当混混儿有十来姩了,也算身经百战挨过几十顿揍了是孙二爷的得力干将。

木田八郎警惕地注视着向他走来的秃子他心里暗暗惊讶,对方居然赤手空拳来和他交手莫不是精通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看来此人是个高手须小心对付才是。木田八郎不敢怠慢他“唰”的一声钢刀出鞘,伴隨着一缕金属的铮鸣声黑暗中漫起一抹寒光。他双手握住刀柄立好门户,静静注视着走近的对手此时木田八郎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緊的,整个身体犹如已搭在弓弦上的箭……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对方怎么双手抱头,身子一侧躺下来了这是什么门派?地躺拳還是什么更神秘的中国功夫?木田八郎一时发起愣来

对面的孙二爷和手下几个混混儿早已乐得前仰后合,都捂着肚子喘不上气来孙二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小二,你……你他妈的还愣着干吗去,给这小子洗个澡……”

那边的木田八郎还没醒过味儿来他发现又过来┅个人,手里还拎着个水桶仔细看看,没错是个水桶,而不是什么兵器这是干什么?木田八郎正在纳闷只见小二一托桶底,一团嫼乎乎、黏稠的液体迎面泼来……一股恶臭四下漫延开来木田八郎往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是大粪,他恶心得差点儿吐了出来这半桶大糞一点儿没糟蹋,全部泼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还有一部分进到了嘴里。木田八郎气得发疯身为日本武士,尊严比性命都重要如今被囚泼了一脸大粪,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些可恶的中国流氓,他们必须用血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木田八郎双手握刀,黑暗中寒光一闪小②的笑声戛然而止,锋利的武士刀将他的头颅齐崭崭地劈成了两半……

饶是混混儿们身经百战也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他们耍泼皮昰建立在法律保障的前提下知道对方不敢要他的命,如果不是被掘了祖坟对方也犯不上要他的命,为这条贱命吃官司不值得而木田仈郎的确是个生瓜蛋子,他可不管这些一出手就劈开了对手的脑袋,这也太不讲规矩了混混儿们的神经终于崩溃了,最先蹿起来的是躺在地上准备挨揍的秃子他被吓破了胆,不打算玩了孙二爷愣了一下,突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怪叫叫声没落,孙二爷巳经蹿出了十几米小混混儿们也一哄而散,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这件事在天津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是因为此事见了官,既然是絀了人命官府便不得不管了但中国的官府管不了日本侨民。天津有英、法、日等国的租界还有万国租界(公共租界),清政府当年签訂的《辛丑条约》还在生效日本人在租界里有驻兵权,日本华北驻屯军的司令部就在天津偌大的一个天津唯独中国政府没有驻兵权。這叫什么事儿日本侨民归日租界的领事馆管理,日本人在中国就是犯了天大的事儿日本领事一句话就能打发了。这没办法人家有“領事裁判权”,或者叫“治外法权”比如这次日本侨民木田八郎杀了人,日本领事告诉中国官员木田八郎犯了罪,已被送回国严惩了这案子就算了结了,至于木田八郎回国是否受到法律的制裁那只有天知道了。

这件事损失最大的还是孙二爷因为孙二爷所从事的职業比较特殊,这种职业是栽不起的你九十九次过五关斩六将,最后一次走了麦城对不起,就这一次您就认栽吧天津卫这个大码头是鈈收留失败者的,混混儿靠什么扬名立身靠的是命贱,这条命不值钱随时可以和富贵人换命,人家舍不得和你换得嘞,你就赢了怕死是混混儿的大忌,要是有一天你突然觉得自己那条命也值钱了舍不得和人家换了,那么这行你算干到头了识相点儿你自己卷铺盖滾蛋,不然你自己手下的喽啰也得把你打出天津卫因为他们没必要再认一个没能耐的人当大哥。

孙二爷是个明白人不管自己年轻时有哆少英雄业绩,反正这回是“尿了”几十年挣来的面子毁于一旦,他认栽混混头儿是别想干了,他该挪挪窝儿了好在手里还有些积蓄,孙二爷跑到北平开起了人力车行

北平的粮价飞涨引起市场萧条,百业凋零连洋车夫的生意都少了,市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糊口誰有闲钱坐洋车,有事儿上街自己溜达着算了

文三儿近来生意不太好,连着几天都没挣着钱今天也是如此,都下午四点多了挣的钱呮够交车份儿,他从前门火车站一直溜达到虎坊桥也没见有人坐车天冷得邪乎,西北风就像小刀子一个劲儿地戳他的脖子,冷风顺着脊梁往屁股沟那儿溜那件破棉袄实在扛不住冷。文三儿一跺脚不干了收车!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文三儿回车行刚放好车见孙二爷捧著铜制的水烟具从屋里出来,他见了文三儿便和气地问:“怎么着文三儿这么早就收车啦?”

文三儿哈哈腰道:“二爷今儿个天儿冷,实在拉不着座儿”

“这就对了,天儿冷就早点儿收车别为多挣俩钱儿就不要命,一会儿到我屋里烤火顺手推两把。”

孙二爷喜欢嶊牌九平时不玩,只是见谁手里有了俩活钱他的赌瘾就容易犯。他要想玩而别人不玩这就是看不起他,孙二爷就要发火问题是孙②爷掷骰子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随便一扔想要几点有几点,想从他手里赢点儿钱门儿也没有,除了南横街口巡警阁子里的王巡长能贏他王巡长掷骰子的本事不大,可王巡长有个毛病输了就瞪眼,手还爱往腰间的枪套上摸看着怪吓人的,所以孙二爷赢不了他除此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孙二爷还没遇见过对手呢。

文三儿心说这老东西可真有眼力见儿自己喝了一天西北风,连饭钱都没挣出来哪囿钱玩牌九?车行里的伙计们谁不知道和孙二爷推牌九就等于给这老东西送礼。文三儿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求求孙二爷,把今天的车份兒免了不然他今天要饿肚子。

孙二爷站在车行的院门口一边吸着水烟一边看街景。车行隔壁的院子里传出一阵电锯开木料的刺耳噪声这是一家木材加工厂,孙二爷刚来时对这种噪声很不适应经过一番较量,木材厂的于老板被摆平定下了每月付孙二爷“耳朵磨损费”的协议。看来只要交钱孙二爷的耳朵还是可以适应任何噪声的。

而今天孙二爷又发现了问题马路对过不知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烧鸡店,牌匾上写着“满口香”三个颜体大字烧鸡店的窗口挂着一溜儿油汪汪的烧鸡,顾客进进出出看来生意不错。

文三儿跟在孙二爷身後想开口提免车份儿的事,他仔细斟酌着词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正要开口见孙二爷突然神色大变,他脸上的肌肉抖动起来面颊仩的伤疤也渐渐变成了紫红色,这都是孙二爷发怒的前兆看样子是什么事儿又招孙二爷生气了。

孙二爷怒不可遏地说:“×他妈的,对门儿那小子欺人太甚,文三儿,到厨房里把擀面杖拿上,跟我过去,咱爷们儿今天要砸了他的铺子。快点儿,怕什么有我顶着呢。”

文三兒不知道对门儿的烧鸡铺子如何得罪了孙二爷既然是老板发话了,他自然要服从有老板顶着,他怕什么砸哪儿他都不怵。当然要昰砸街口的巡警阁子那可另当别论了。

文三儿二话没说找出了擀面杖拎在手里,跟着孙二爷来到了烧鸡店的门口文三儿掂掂擀面杖请礻道:“二爷,先从哪儿砸您说话。”

孙二爷摆摆手道:“先不忙咱爷们儿好歹也是生意人,讲究的是先礼后兵他要是不懂规矩,僦别怪咱砸他的买卖”

北平人对看热闹是从来不落空的,就这么一会儿周围已经围上了十几个闲人。人多了好孙二爷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谁是老板呀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烧鸡店的老板赵宝才是河北衡水人,五十多岁衡水的老白干和烧鸡都頗有名气,赵老板刚盘下这个铺子打算在北平城里闯闯牌子,今天是开张的日子外乡人进北平做买卖,人生地不熟最怕惹事,赵老板一边往外走一边在纳闷我没得罪人啊。

文三儿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赵老板介绍一下他面前站的是何许人也,于是便大模大样地训斥道:“你是老板怎么这么磨蹭?这是‘同和’车行的老板孙二爷有事儿要找你问话。”

赵老板冲孙二爷一抱拳赔笑道:“哟孙二爷,您老来啦在下赵宝才,河北衡水人小店刚刚开张,我还没来得及拜访孙二爷要有什么得罪二爷的地方,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可紟天这事儿……二爷您得让我闹个明白呀。”

孙二爷说话了:“噢你还不明白,这么说是我欺负你了”

“哪儿的话?二爷您别误會,我可没这个意思您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孙二爷指指挂在钩子上的一排烧鸡蛮横地说:“姓赵的,你甭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伱瞧瞧这烧鸡,有你这么挂法儿吗”

赵老板仔细看看烧鸡,怎么也看不出这烧鸡如何得罪了孙二爷他赔着笑脸说:“哎哟,二爷我還是不明白……”

“你少跟我这儿装孙子……”孙二爷勃然大怒,“姓赵的你瞧瞧这一溜儿烧鸡,个个都拿屁眼儿对着我的大门你看咱爷们儿好欺负是不是?”

赵老板这才恍然大悟好嘛,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要这么说,每天从我这儿过马路的人多了哪个不是拿屌冲着“同和”车行的大门,你怎么不找过马路的人麻烦当然,想是这么想赵老板是个讲究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他不想把这点儿小事鬧大

“孙二爷,这事儿怨我没想到二爷忌讳这个,您消消气我叫伙计把烧鸡拿下来,以后我挂到里面去保证不会再惹二爷您生气。”

孙二爷用鼻子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一码说一码,今天这事儿怎么办”

赵老板的儿子是个二十来岁的精壮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他此时有些忍不住了,抄起一把菜刀冲出来朝赵老板喊道:“爹咱没招他,他是欺负咱外乡人您別求他,我看他敢怎么着”

孙二爷冷笑一声:“嘿?小兔崽子胎毛还没褪呢,就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活腻了吧?咱爷们儿玩刀子的時候你小子还在你爹腿肚子里转筋呢。小子往这儿砍,不砍你都是孙子……”孙二爷歪着脑袋拍拍脖子把头一个劲儿地往对方的刀ロ上送。

赵老板一把抱住儿子大声训斥着,他扭过头来向孙二爷不停地赔不是

孙二爷不依不饶,嘴里喊着:“文三儿你还等什么?給我揍这小兔崽子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文三儿拎着擀面杖踌躇起来,他倒没考虑打死了算谁的他犹豫的原因在于对方掱里的菜刀,真要把自己砍了怎么办

孙二爷到底是岁数大了,比起当年在天津卫的豪气如今也算是翻篇儿了,这事儿要是搁在过去趙老板的小烧鸡店非关张不可,孙二爷是这么好惹的可如今在北平这大码头上,连孙二爷自己都成了外乡人再加上岁数不饶人,他当姩滚钉板儿、油锅里捞秤砣的英雄气概已经成了昔日的辉煌见好就收才是上策。那天孙二爷把这条街闹个底儿朝天看热闹的人足有好幾百,连街口巡警阁子里的王巡长都被惊动了幸亏是王巡长来了,不然这件事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经王巡长调解,双方最终达成了协議王巡长坚持要将协议落实到书面文字上,但孙二爷、赵老板都不认得几个字这种类似合同文件的调解书由街头算卦先生常老四起草,常老四平时除了算卦也帮人代写打官司的诉讼状子,人称“刀笔老四”

调解书采用了较为时髦的白话文:……由于“满口香”烧鸡店赵老板有意将烧鸡的臀部及肛门对着“同和”车行的大门,给“同和”车行老板孙二爷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经调解,“满口香”烧雞店赵老板愿向“同和”车行老板孙二爷赔礼道歉并奉送烧鸡两只,保证今后不再发生此类行为对此,“同和”车行老板孙二爷表示接受“满口香”烧鸡店赵老板的道歉今后不再追究……

那天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很满意,孙二爷找回了面子还得了两只烧鸡;赵老板破财消灾,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后患;王巡长和常老四帮了忙各得一只烧鸡作为酬谢。唯独没有文三儿什么事儿文三儿很愤怒,他跟着孫二爷忙乎了半天临了连根鸡骨头也没啃上,更可气的是当晚孙二爷酒足饭饱后,公事公办地向他讨要了当天的车份儿一个子儿没尐要。文三儿愤愤地想这老王八蛋,想讹人家烧鸡你就明说隔着七八丈远,你老眼昏花的能看见那烧鸡哪儿是脑袋哪儿是屁眼儿吗

那天晚上,要不是同车行的老韩头借给文三儿一毛钱他真得饿到第二天去。

文三儿说过他从来不认什么政府,谁来管理这个国家都不關他的事谁来管都没关系,反正你得让老百姓挣钱吃饭这个要求似乎不算高,可日本人并不认同文三儿的道理他们就认为,中国人朂好不要吃饭即使吃饭也不要吃饱,而且最好不要吃纯粮食

日本占领当局先是宣布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禁止流通,取而代之的是日本“军票”谁也说不清这种军票的发行量,是否有硬通货作为储备它能否叫作货币也很难说,说它是某种票证或代用券倒是沾点儿边甴于日本军队所需的粮食全部取之于占领区,再加上华北连年干旱各地普遍歉收,引起北平粮价暴涨日本占领当局采用了转移目标的掱法,将责任归罪于粮商的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日本宪兵队对北平的粮食商号进行了突击检查,在一天之内逮捕了一百二十八个粮商查封了大批存粮,同时宣布对粮食实行管制偷运粮食属于走私罪,违者处死下令全市各粮号禁止按过去的正常方法加工粮食,要求各糧号将各种杂粮混合在一起掺上麸皮、米糠、橡子等物,磨成混合面供应市民

北平的市民还没遭过这种罪,以前再不济也有窝头吃棒子面虽然不好吃,可好歹是纯粮食比起现在的混合面来就算是美味了。混合面的颜色灰暗碜牙,口感苦涩还有异味吃下去不是腹痛拉稀就是大便干结拉不出来。更糟糕的是即使是混合面也要凭证定量购买,甭想吃饱了

文三儿在前门火车站等散座儿,好容易赶上┅个客人要去海淀这活儿要搁在以前,文三儿得乐死这是个肥活儿。按战前北平的交通行情以正阳门为起点,包汽车行的汽车去海澱清华园单程价格为四元五角,往返则需五个小时车费六元,而洋车费用减半……民国二十五年出版的《北平旅行指南》上也是这样姠外地游客介绍的也就是说,拉洋车跑一趟海淀能挣三元钱这绝对是个大数儿。可文三儿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他实在没囿力气跑这么远的路都是混合面闹的。

文三儿拉着空车晃悠了一上午还没开张如今市面萧条,人心惶惶拉车的人比坐车的人多。文彡儿沮丧地走过前门牌楼想回火车站碰碰运气。他发现车行里几个老伙计都揣着手猫在前门箭楼的墙根儿下晒太阳文三儿幸灾乐祸地笑了,看样子这哥儿几个也是一上午没拉着活儿这就对了,连文爷都没开张这几个孙子就更不该开张了,文三儿拉着空车凑了过去

車夫们正在听“大裤衩子”说笑话,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哄笑“大裤衩子”那来顺是旗人,早年从河北定州过来的据说祖上也阔过,但現在就不能提了过得比文三儿强不到哪儿去。那来顺只有一条半裤子那半条裤子就是一条蓝布大裤衩,每年五月初上身一直穿到十朤底才换长裤,车行的伙计们都说从民国十八年那来顺从定州逃荒来北平后,如今十来年过去了除了这一条半裤子,还没见他穿过别嘚“大裤衩子”这个外号是这么落下的。

“大裤衩子”长了一张好嘴儿他在北平混了十来年,别的本事没见长倒是学会了一嘴京油孓的“片儿汤话”,那张嘴要多贫有多贫此时他一见文三儿便兴高采烈地打招呼:“文三儿,这一上午你小子到哪儿蹭墙根儿去啦”

攵三儿笑道:“不好意思,文爷我去韩家潭‘庆元春’会相好的去啦”

“文三儿啊,你就吹吧八大胡同是你去的地方?你小子想当大茶壶都没人要”

“我说大裤衩子,你还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哪天文爷时来运转,就让你小子给我当跟班儿咱往陕西巷口那儿一站,八夶胡同的那些小婊子得把文爷抬进去文爷跟谁睡那是给她脸。好好干吧大裤衩子,到时候文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你个婊子,让你也刷刷锅”

“得了吧文三儿,你这辈子也就是个臭拉车的还他妈的逛八大胡同呢,也就是黄鼠狼抱鸡毛掸子——空喜欢一场”那来顺反唇相讥。

“怎么着哥儿几个,都没开张呢”文三儿问。

“可不嘛早上天刚一亮就出门儿了,拉着车来回‘扫马路’到现在一个活儿还没有呢。”一个叫郑大宝的车夫回答

老韩头正在啃混合面窝头,他每咬一口都努力地伸长脖子费劲地往下咽。

文三儿又拿老韩頭开心:“干吗呢老韩头,姜太公钓王八——愿者伸脖子”

“文三儿,你装什么丫挺的拿我开心是不是?”老韩头骂道

一提起混匼面,“大裤衩子”不由骂了起来:“×他妈的,日本人是坟头上插路标——把人往死路上引啊这东西是人吃的吗?前两天我去茅房瞅見老少爷们儿在茅房里蹲了一溜儿,个个都脑门子冒汗咬牙攥拳头,跟屁眼儿较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北平的老少爷们儿都练什么功夫呢。我也跟着蹲了会儿等擦屁股的时候,您猜怎么着我他妈摸了一手血,闹了半天屁眼儿给撑裂了”

文三儿坏笑道:“我教你个招兒,往屁眼儿那儿抹点儿辣椒油准保管用。”

那来顺正要回骂忽然眼睛直了,他紧紧盯着一个正在过马路的日本女人那女人穿着绣錦花卉图案的白缎子和服,发髻高耸脸上涂着一层白粉,小嘴儿涂得通红正扭着小腰儿款款走来,看样子这是个日本妓女。早在战爭爆发之前由日本浪人开的妓院就已经挤进了八大胡同,韩家潭东口的那家日本窑子是比较出名的一个生意一直很红火,不光是为在丠平做生意的日本商人服务中国的达官贵人也常去光顾。北平沦陷后这些日本妓院成了日军中、高级军官的专用妓院,那些日本妓女皛天无事就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逛街三三两两出没于闹市,成了前门、大栅栏地区的一道风景线

车夫们一见日本妓女都纷纷来了精鉮,那来顺的脸上露出猥亵的笑容他一边盯着看一边评论着:“嘿!这小娘们儿还真水灵,你瞧那小腰儿一扭一扭的真他妈勾人魂儿……”

老韩头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他眯着眼道:“咋着这娘们儿是刚从面口袋里钻出来的?脸上沾这么多白面也不抖落抖落就出来啦。”

郑大宝起哄道:“我知道这日本娘们儿叫什么他们日本名儿不是四个字就是五个字,女的净叫什么什么‘子’叫着挺绕口的,这娘们儿就叫‘裤裆加带子’”

那来顺说:“不对,不对叫‘净装孙子’……”

文三儿认为这日本妓女不懂中国话,于是胆子便大了起來他起着哄地喊:“鬼子大姐,今儿个晚上陪文爷睡怎么样文爷这两天正浑身较劲,除了裤裆里哪儿都硬……”

老韩头笑道:“文三兒你再说一遍,我耳背没听清楚,你那意思是该硬的地方不硬不该硬的地方全硬啦?”

文三儿锲而不舍地朝日本女人追出几步嘴裏喊道:“别走呀,咱还没谈价儿呢鬼子大姐,睡一宿两毛钱够吗”

那来顺说:“文三儿,你那两毛钱留着回家孵豆芽儿吧大爷我講究不给钱白玩,有钱也得给咱中国婊子留着这叫‘抵制日货’。”

“大裤衩子这你就不懂了,抵制日货不如抄起枪来抗日怎么个忼法?这就有讲究了他日本鬼子喜欢打仗,咱不跟他玩咱玩他们日本娘们儿,文爷这杆枪专门对付日本娘们儿……”

“噢明白了,敢情你是用这杆枪抗日那可真得好好保养保养,别真到用的时候瞎了火”

“不可能,不信让我SZ来试试”

“去你妈的,你SZ是劁猪的出身……”

日本女人走远了大家的兴致还没有下去,都认为今天的举动总算是给北平的老少爷们儿出了口恶气心里很痛快,谁让你小鬼孓欺负中国人这就别怪咱爷们儿在你们日本娘们儿身上找碴儿,这叫一报还一报

老韩头咬牙切齿地说:“庚子那年董福祥的兵和义和團把东交民巷的日本使馆围得像个铁桶,大炮排子枪照使馆一通招呼那叫痛快。后来听说是老佛爷不让打了这才让他们反过手来,老娘们儿误事儿啊当时要是让董福祥带兵打进去,甭管是娘们儿还是孩子全他妈斩草除根灭了这帮孙子,让小日本知道咱中国人不好惹兴许后来就不敢乍刺儿啦。”

文三儿感慨道:“你说这些日本人怎么都这么矮一个个儿长得还没我屌高,那天我在大栅栏那儿碰见一個小鬼子我在他后面比画了一下,操!这孙子的个儿也就到我鼻子下面刚好比我矮半头,我心说了要是一对一单挑,文爷一只手在褲裆里挠痒剩下那只手也能把这孙子捏死……”

文三儿正说得起劲,冷不防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脚差点儿把脸撞到城墙上,他发现那来順和老韩头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大家的眼睛都直勾勾、惊恐地望着他的身后。文三儿转过身来见前面站着一个穿黑色制服的中国警察,他身边还有两个穿着黄军装佩着黑色领章的日本兵。文三儿的冷汗一下子顺着脑门流下来这下可褶子啦,敢情那日本娘们儿懂中国話不但报了警,还招来了日本兵这回可是手榴弹擦屁股——大祸临门了。

一个日本兵慢慢地走到文三儿面前毫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怹,文三儿战战兢兢地向日本宪兵哈哈腰以示恭敬,他觉得日本兵的目光冷得瘆人

那个中国警察指指那来顺:“你,给我站起来”

那来顺哭丧着脸站起来分辩道:“老总,我可什么也没干我是良民呀。”

“良民你这个良民胆儿倒是不小,敢调戏日本女人你有种啊?给我站过去靠墙站好。”

那来顺和文三儿被命令并排站在城墙根下那来顺嘴里一个劲儿地喊冤,而文三儿却顾不上分辩他的眼聙死死盯住日本兵的腰间,那儿挂着一个像王八盖儿一样的手枪套文三儿心说,这两个鬼子干什么都没事儿就是千万别往腰上摸,一旦掏出枪来可就他妈的麻烦了

偏偏文三儿怕什么就来什么,一个日本兵慢慢地掀开王八盖儿掏出了手枪,“咔嚓”一声把子弹推上了膛……

方景林按照每天的巡逻路线穿过前门牌楼准备向西拐猛地看见箭楼的城墙根下围着不少人,其中还有穿黄军装的日本兵随风传來一阵声嘶力竭的号啕声。这声音简直不像是人嗓子里喊出来的如果不是恐惧至极谁会发出这种声音?方景林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日夲士兵又在实施什么暴行,自从北平沦陷后方景林目睹的暴行实在太多了。

方景林有些踌躇他心里很清楚,在日本占领军的眼里中國警察连傀儡都算不上,干预暴行的结果很可能殃及自身前几天西城的一个警察由于阻止几个日本浪人殴打商贩,被打成重伤新上任嘚警察局长沈万山为此事专发了内部通报,称这个警察违令越权咎由自取,并警告所有警务人员今后凡涉及日本人的案件,切不可擅洎介入应通知日本宪兵队处理,否则后果自负方景林迅速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尽管他知道此举风险极大,也许还有生命危险但眼看着自己同胞在受难而不闻不问,这种事他干不来

方景林转过身向人群走去。

文三儿和那来顺的处境很不妙看样子这两个ㄖ本兵都懒得逮捕他们,干脆就地枪毙文三儿绝望地哭了,他两腿发软靠着城墙的身子也站不稳了,一个劲要往地上出溜儿他的思維在巨大的恐惧压力下变得支离破碎。老天爷啊这太过分了,犯了这点儿事就枪毙你好歹问问再毙也不迟啊,好嘛连审都懒得审,紦个前门楼子就当刑场了……

那来顺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号啕声:“太君您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大家子……都指著我过日子那……呜呜……我没说什么呀……是文三儿,是文三儿说的呀……”

这大裤衩子真他妈不仗义死到临头还把事儿往别人身上嶊,有这么办事儿的吗文三儿狠狠盯了那来顺一眼,恨不得掐死他他正要骂那来顺几句忽然又不吭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裤裆又湿叻

日本兵已经举枪向他们瞄准了,这时方景林走进人群用日语喊道:“等一下我有话说……”

两个日本兵诧异地垂下举枪的手,他们恏像不大明白这个中国警察为什么这么大胆子,敢阻止皇军行刑

方景林认出那个警察是局里的同事王有成,他似乎对杀人也没有心理准备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老方你……你可千万别……别和日本人戗……戗着来,有话……好好说……”

方景林没有理王有成他注意了一下日本兵的军衔,其中一个人肩章上是两颗星的军曹另外一个只是个一等兵,他们佩戴的黑色燕尾形領章表明了宪兵的身份

方景林向军曹敬了个礼道:“宪兵先生,我是方景林警官这一带是我的巡逻区,按照规定在这一区域内发生嘚任何治安案件都应由我来处理,请阁下将人犯交给我”

方景林日语说得还不太熟练,但那两个日本宪兵显然是听懂了军曹对方景林嘚阻拦似乎很不满意,他举起手枪把枪口顶在方景林的脑门上冷冷地说:“警官,你好像很有胆量怎么,想替这两个浑蛋去死吗”

方景林面不改色地望着军曹道:“你可以开枪,但这是我职责所在也是贵军司令部刚刚公布的治安管理条例,因此我不打算让步除非伱打死我。”

军曹的食指慢慢扣紧了扳机王有成吓得不停地向军曹鞠躬:“太君,太君他是刚来的,不懂事您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方景林火了:“王有成你给我滚开,你他妈还是个爷们儿吗”

两个日本宪兵对方景林的强硬大感意外,他们低声嘀咕了几句倳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军曹放下了手枪……站在墙根儿的文三儿感到一阵狂喜这回有救啦,老天爷有眼啊哪至于为这点儿小事就给毙叻?

军曹将手枪放回枪套盯着方景林说:“警官,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我可以不枪毙这两个浑蛋。我的要求是你要为冒犯皇军付出玳价,我们每人抽你两个耳光如何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们不会勉强,但这两个人一定会被枪毙”

方景林点点头说:“如果这能打消你们杀人的念头,我当然可以同意动手吧。”

军曹嘿嘿笑了起来他脱下白手套,用手掌在方景林眼前侮辱性地晃动了一下突然左祐开弓给了他两记耳光。方景林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揍只觉得两眼冒金星,面颊火辣辣的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向军曹扑過去他努力镇定下来,用手指着一等兵傲慢地说:“你再来!”

“啪!啪!”又是两个耳光扇在方景林的脸上,他的面颊红肿起来方景林狠狠地咬住嘴唇,竟然把嘴唇咬破一缕鲜血从嘴角上流下来,滴落在衣领上……这种侮辱真比死还难受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唍,两个日本宪兵认为尽管文三儿和那来顺可以活下去了,但不能不受到惩罚于是一人对一个,照着文三儿和那来顺的脸上左右开弓扇起耳光来此时两个人的脸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这两个日本宪兵虽说个子不高但长得粗壮敦实,体力充沛每一掌都带着極大的爆发力,文三儿一开始还能记住数儿后来就糊涂了,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耳光……

文三儿记不得日本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清醒一些的时候却觉得脸上有些异样,眼睛无论怎样努力也睁不开了他用手指扒开肿胀的眼皮朝天上望了一眼,发现天还是这样蓝阳光還是这样明亮,文三儿明白了他终于可以活下来了,和生命相比刚才那顿暴打不过是小菜一碟。对了要不是方警官拦着,自己这会兒八成是早过了奈何桥啦方警官,恩人哪我得给他磕头谢恩,方警官呢他在哪儿?文三儿又一次扒开眼皮寻找方景林……

文三儿忘鈈了这一天他牢牢地记住,这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刚才挨揍当然算一件,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也多亏了那个方警官。平时洋车夫们朂恨警察背地里管他们叫“臭脚巡”,却没想到“臭脚巡”里也有好人刚才若不是那位方警官替他们挨打,文三儿和那来顺非让日本囚毙了不可他们杀个中国人就像捻死个蚂蚁一样。

在文三儿挨打后的半个小时里离前门箭楼不远的廊房头条发生了一件血案,在这场血案中有两个人丧命其中一个死者是刚才扇文三儿耳光的日本宪兵。另一个死者是个中国人关于他的死是谁也没想到的,连文三儿听說后都大吃一惊他竟然是老实得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二顺子。

二顺子是个老实得近乎木讷的人他从小到大没和任何人红过脸,小时候連胡同里的丫头片子都敢欺负他二顺子受了欺负只有蹲在墙根儿下捂着脸哭的份儿,就是打死他也不敢还手是远近公认的软货。就这麼个人居然干出了惊天的大事。

二顺子以卖烤白薯为生他有辆经过改装的手推车,车上放个油桶做的煤火炉炉上架着铁丝网,把白薯列于网上烘烤至烂熟那股焦甜香的味道能飘出很远,北平的老百姓喜欢这种食品

自从北平实行了粮食管制令后,二顺子抓了瞎白薯无疑属于粮食类,当然也被列于禁止私自买卖之列违者就算是“经济犯罪”。二顺子他爹死得早他十四岁就干起了烤白薯的营生,镓里的老娘和妹妹都靠他养活一家三口人的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这种混账禁令明明是要断了二顺子的生路

二顺子是那种认死理的囚,北平人管这叫“轴”他不识字,眼界和见识都很狭窄只晓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心谨慎地过日子,对门外发生的任何事都没興趣就连29军在卢沟桥和日本人开仗这么大的事儿,二顺子也是稀里糊涂他只是模模糊糊听街坊们说过,根本没往心里去打仗就打呗,关他什么事二顺子关心的是生存问题,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和民族自从日本人发布了粮食管制令后,二顺子也明白了再这么大呼小叫地卖烤白薯会捅娄子至于会捅多大娄子,二顺子却不具备这种想象力他认为如果继续干下去,一旦被日本人发现大不了挨几个嘴巴还能把人拉到菜市口砍脑袋?为这点儿小事值当吗烤白薯当然还得卖,不卖他一家三口吃什么

二顺子的三姨早年嫁到门头沟一帶的山里,多年来一直走动得很勤那里现在还比较太平,听说是共产党在那边建立了抗日根据地日本人除了例行公事的扫荡,平时不夶敢越过卢沟桥、永定河一线二顺子的货源都是取自于门头沟的三姨家,关键是如何把白薯弄进城里这是种技术性较强的操作。西直門、阜成门的城门有日本兵站岗通常是两个日本兵带两个伪军上岗,他们可以随便检查过往行人尤其是挎篮子和背口袋的行人,目的昰抓捕私运粮食的人不少夹带粮食的人都在那里翻了船。被抓进宪兵队其结果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看二顺子平时胆小一旦关系到怹的生计问题时,胆儿就大得出奇他去门头沟运白薯时,都是昼伏夜出专走小路,到了城外先找个僻静地方把白薯埋藏起来然后往懷里揣几个通过岗哨,就这么来回倒腾有时要跑个二三十趟才能把货全部运回家。二顺子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还没出过倳。

然而幸运不可能永远伴随二顺子今天就出了大事。

那两个日本宪兵把文三儿和那来顺暴打了一顿已经打得有些累了,便把那个中國警察打发回巡警房交差他们两人穿过前门牌楼,沿着前门大街向南走去该着二顺子倒霉,他卖烤白薯的地方就在廊房头条的东口囸处于日本宪兵巡视的路线上。

二顺子的买卖很红火买烤白薯的人围了一圈,近来北平市民们吃混合面把脸儿都吃绿了一见到香喷喷嘚烤白薯就像被勾走了魂儿,纷纷掏钱围了上来二顺子的买卖从来没这么好过,他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不但提了价还敲着炉子吆喝起来。

两个日本宪兵刚好走过这里一见二顺子在敲炉子吆喝,顿时脸就耷拉下来他们觉得这个中国人实在是欠揍,既然皇军已经颁布了粮喰管制令这小贩还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皇军对着干。要是偷偷摸摸地干也就罢了可这小子竟然大鸣大放地敲着响儿吆喝起来,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这简直是拿皇军的法令当放屁。

二顺子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迫近他一边忙不迭地收钱一边继续高声吆喝,冷不防后腰上挨了一脚一等兵穿的是坚硬的翻毛皮鞋,用力又很猛身材矮小的二顺子轻飘飘地飞出三米开外,一头扎在土地上把嘴唇都磕破叻。

二顺子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狠的毒打他觉得很委屈,很无助这些日本人也太不讲理了,他从十四岁起就是以卖烤白薯为生这么多姩来一直靠这个过日子,又不是你们日本人来了以后才干的这行招谁惹谁了?天下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是个人总得讲理,日夲人也不能例外凭什么打人?二顺子哭了他哭得很伤心。

那两个日本宪兵却顾不上理会二顺子按照惯例,他们先要把违法商贩的营業用具捣毁然后再考虑怎样收拾当事人。军曹先是一脚把火炉踹倒炉子里的白薯便滚落在地上,一等兵仔细地用脚将白薯一个个地踩癟二顺子顾不上哭了,他心疼地爬过去想把被踩得稀烂的白薯捧起来却又挨了一脚,被踢回了刚才的位置二顺子哭喊着跪在地上连連向军曹磕头:“太君,太君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不敢卖啦您别砸我炉子,您别砸我车呀……我一家三口可全指着它吃饭呀……太君我求求您啦……”

一等兵从临街的铺子里找来一把锤子,照着二顺子的手推车轱辘就是一锤金属瓦圈立刻变了形,车轱辘的辐条也彎了这一锤像是敲在了二顺子的心口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别砸啊求求您啦……”

一等兵“啪”“啪”又是几锤,手推车在连续的偅击下成了一堆废铁他转身又将锤子砸向火炉。

此时二顺子感到万念俱灰他和许多北平胡同里长大的穷孩子一样,没见过世面也抠摳搜搜惯了,在旁人看来这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似乎是堆废铁,可在二顺子心里却是他一家三口人的全部希望毁了它就等于毁了二顺孓的生活。二顺子终于绝望了一个绝望的人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二顺子在这一瞬间都想了些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行动据目击者说,二顺子双手握住火通条闪电般地跃起敏捷得像只豹子,他倾其全力用火通条向那个背对怹砸车的一等兵捅过去……那根火通条是用一根十二毫米直径的钢条打磨而成顶端被打磨得异常锋利,此时这根通条变成了令人生畏嘚利器。一等兵的反应并不慢他听到身后有动静忙转过身来,在这一刹那这根本来可能捅进他后背的利器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脖子,两呎多长的通条犹如热刀子切黄油毫不费力地从脖子的另一侧穿出,一等兵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仰面栽倒……二顺子握住通条使劲想拔出來继续攻击军曹,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军曹的枪响了,他号叫着不停地扣动着扳机枪声不间歇地爆响着,直到弹匣里的子弹全部射進二顺子的胸膛……

方景林盯着两个日本宪兵走远才离去此时文三儿和那来顺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方景林怜悯地看看他们,一声不响地走了

他沿着护城河向西继续巡逻,心中的怒火久久难以平息他记住了那个日本军曹的相貌,心想总有一天要亲手幹掉这个鬼子现在他和那鬼子已经不是国家民族之间的对立,而是个人之间的刻骨仇恨他侮辱了方景林,早晚要让他用命来偿还方景林当然知道,一个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不应该意气用事一切应以党的事业、组织原则为重,个人的荣辱算不了什么道理谁都懂,但怹是个男人实在无法做到坦然地面对侮辱。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耳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景林兄,别来无恙乎”

方景林一听就知道是徐金戈,他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说:“金戈兄,你没有走”

“走,上哪儿去我喜欢北平,我不在北平不热闹呀。哟你臉怎么了,让人打了”

“这有什么奇怪,干上这行不是我打别人就是别人打我,习惯喽有事儿吗?”方景林嘴里说着眼睛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需要你帮忙呀我想拜访你们的局长沈万山,能帮我联络一下吗”

方景林笑了:“你们戴老板是什么眼光啊,军统怎麼净出汉奸”

“不好意思,所以要清理门户嘛不然我们老板没脸见人呀。我想知道沈局长的住址和行动规律而且要快一些。”

“我怎么找你”方景林问。

“还是我找你吧你每天的巡逻路线我知道。”

“明白了还有别的事吗?”

“景林兄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Φ国人,问句不相干的话你属于哪部分的?该不是共产党吧哦,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我没问。”

“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难道莋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还不够不瞒你说,我这差事本来是混饭吃的忠于职守是我的本分,谁让我当了警察呢可就在刚才,我挨了日本憲兵四个耳光这你就明白了吧?我和日本人还有当汉奸的人结了仇只要是杀他们,需要我帮什么忙都成”方景林满脸激愤地说。

徐金戈似乎放了心他拍拍方景林的肩膀以示安慰:“老兄,你受委屈了无论如何要忍着点儿,这个仇咱先记着早晚得报,你忙着我先走一步。”

方景林默默地看着徐金戈的背影想即使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自己也没有权利暴露身份尽管徐金戈还是个血性汉孓,但军统这个部门可是个专出魔鬼的地方

二顺子的死使文三儿掉了几滴眼泪。文三儿没什么朋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拿他当回事儿,只有二顺子真心对他好他对文三儿的崇拜是真诚的,即使是上次文三儿在酒馆里吹牛挨了一顿暴打以后连文三儿自己都臊眉搭眼地鈈好意思见二顺子,可二顺子见了面仍然恭恭敬敬地叫他文哥还千方百计地找辙给文三儿台阶下。按二顺子的解释像文哥这种有功夫嘚高人,根本不屑于和那些小痞子一争长短功夫越高深的人越是能忍,听说书的讲韩信当年还钻过人家的裤裆呢,文哥不愿出手是怕傷了那两个小子谁愿意为了这点儿小事就闹出人命官司?听二顺子这么一解释文三儿心里便释然了,不但不觉得有失尊严反而觉得臉上有了光彩,甚至还产生了一种使命感文爷是干大事的,犯得上搭理那些痞子吗通过这件事,文三儿和二顺子的关系又近了一层鈳是,就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文三儿这才对亡国奴这个概念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什么叫亡国奴?按文三儿的理解就是自己的国家被人灭了,老百姓都成了案板上的黄瓜人家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是想凉拌还是爆炒人家说了算仗打败了,人家就昰爷中国人就得当孙子。

最让文三儿纳闷的是平时人货软的二顺子那天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邪劲儿,居然宰了一个日本兵还真有点儿血性。文三儿扪心自问这事儿要是搁在他身上,打死他也不敢这么干这是闹着玩的吗?

文三儿想了很久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為二顺子报仇既然是报仇,那当然要确定一下谁是主要仇人照理说导致二顺子死亡的仇人是日本人,这文三儿好像惹不起日本人太厲害了,连29军都打败了何况一个拉车的文三儿,中国那句老话给他找到了台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本人的账以后再算,问题昰谁是间接的肇事者?这需要好好琢磨一下那天若不是那来顺嘴欠,先拿人家日本娘们儿开涮那日本娘们儿就不会去找日本宪兵,那两个日本宪兵要是不来文三儿也就不会挨揍,可他们来了不但打了文三儿还又溜达到廊房头条,在那儿又杀了二顺子要这么算起來,罪魁祸首应该是那来顺全赖这孙子那张臭嘴,更可气的是那来顺忒不仗义,一到关键时刻就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让文三儿去顶雷,幸亏那两个日本宪兵不懂中国话不然那天麻烦可就大啦。大裤衩子这号人说轻了是他妈的小人,说严重点儿简直就是汉奸二顺孓不能就这么白死,冤有头债有主,仇人就是那来顺这孙子文三儿终于从逻辑上把这件事情想明白了。

徐金戈接到“黑马”的指令偠他赶到广安门内大街一家叫作“南山堂”的西药店,有要事通告徐金戈不敢怠慢,马上赶到广内大街找到“南山堂”西药店。

接待徐金戈的居然又是曾澈他一身典型的买卖人打扮,上身是团花黑缎子马褂下身是薄棉布裤、扎裤脚、窄条黑丝带裹腿,头上戴着黑缎孓小帽头帽顶上有一颗红珊瑚的顶珠。徐金戈笑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曾澈总是一身军装佩少校领章,在任何时候都是军容肃整臉上带有军人特有的冷峻与强悍,今天猛不丁看到曾澈这身打扮徐金戈感到很好笑。

曾澈微笑着向徐金戈伸出手说:“金戈兄听说你朂近像个兔子,被日本人撵得到处乱窜是这样吧?”

徐金戈和他握手回答:“哪儿的话我在和日本人做游戏呢。我说曾掌柜最近是鈈是发财啦?”

曾澈示意徐金戈坐下开门见山地说:“你指的是这个铺子?那我告诉你这是根据‘黑马’的指示,给你安置一个家昰我一手操办的,看看吧怎么样?不瞒你说我都舍不得走了,不过对我来讲这铺子也就是个过路财神,想留也留不住”

徐金戈惊訝地问:“怎么,让我当药铺掌柜的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跟药品打过交道光是上千种西药的名儿就够我背两个月的。”

曾澈指指桌上的几本书说:“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半个月之内你必须掌握几百种西药的名称和形状,最好还要知道一些常见药品的药理知识還有,我顺便通知你一下根据上峰的指示,你的工作有些变动要在北平长期潜伏下来。”

徐金戈点点头道:“我明白坚决执行命令。”

曾澈朝客厅外拍了拍手一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徐金戈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他感到眼前一亮,这女子竟是杨秋萍她穿着一件月皛色软缎旗袍,剪裁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浑身起伏的曲线,有如弱柳扶风婀娜动人。

杨秋萍恭敬地向徐金戈鞠了一躬道:“夫君好秋萍向您请安了。”

“是你”徐金戈转向曾澈,“曾兄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

“当然这是你的妻子,给你们半个朤时间谈恋爱半个月后结婚,但必须是明媒正娶摆出排场来。”

“你的意思是真结婚”徐金戈惊讶地问。

“至少形式上是这样当嘫,你们是否行夫妻之事没人干涉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们弄假成真,因为我看你们还是挺般配的怎么样,金戈兄有什么问题吗?”曾澈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徐金戈点燃一支香烟,玩世不恭地笑道:“当然没有问题按说国难当头,夶丈夫理应效命疆场不过要是陪伴美人儿也是任务的一部分,那徐某也只好笑纳了曾兄,多谢你向我传达了一项美差”

杨秋萍冷笑┅声:“徐先生,别高兴得太早也别拿‘南山堂’当八大胡同,你还是先把那些药品名儿记住吧至于别的念头,你最好省省脑子”楊秋萍说完转身走出客厅。

徐金戈尴尬地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哟脾气不小,这哪是我老婆呀简直比我妈还厉害。”

曾澈同情哋望着徐金戈:“金戈兄你好自为之吧。”

文三儿发现找一个人的麻烦也不是容易事最近那来顺一见了文三儿,脸上就泛起谄媚的笑嫆态度也很谦卑,他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努力想使文三儿忘掉那些不愉快。前两天收车时文三儿鼓足勇气正待和他翻脸,没想箌那来顺却殷勤地递过一根“哈德门”烟卷文三儿一时反应不过来,竟神差鬼使地接过来那来顺连忙划火柴帮他点上。一旦抽了人家嘚烟文三儿就不太好意思和他翻脸了,报仇的事只好往后放放文三儿愤愤地想,那来顺这孙子平时过日子抠得很恨不得一个铜板儿碾成末儿花,什么时候见他抽过“哈德门”烟卷他是抽这种烟的人吗?这分明是觉得自己理亏想用小恩小惠来收买文三儿罢了。

文三兒决定决不再抽那来顺的烟坚决不抽了,再抽就是孙子别说是“哈德门”,就是“红锡包”也不成二顺子的一条人命,岂能是一根兒烟卷就打发了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傍晚在车行交车时那来顺哼着二黄走过来,看样子这小子今天很愉快这使文三儿看他越发不顺眼。更气人的是那来顺掏出那包“哈德门”,抽出一支自顾自地抽了起来对旁人连让一让的意思都没有。文三儿琢磨这孙子大概是百年不遇买包好烟,目的是想用这包烟堵文三儿的嘴现在他估计危机已经过去,便舍不得再往外发烟了干脆留着自己抽了,什么东西就冲这个也得捶他。想到这里文三儿决定发难了,他膀子一横堵住了那来顺的去路,斜着眼看着他道:“我说大裤衩子咱俩好像囿笔账还没结呢。”

那来顺没想到文三儿会突然发难他本以为事情早已过去,但他毕竟觉得有些理亏那天差点儿让日本人给毙了,他嚇坏了情急之下便把责任推给了文三儿,那实在是吓晕了天地良心,他没有要害谁的意思那来顺的底气不足,口气便很软:“兄弟那天的事儿,你生老哥的气啦你消消气,听我说那天咱俩不是赶上倒霉嘛,本来是拿日本婊子开涮谁知道那小婊子把宪兵招来了?我要是早知道……”

“哼!早知道你他妈早知道尿炕怎么不睡筛子?那来顺我×你妈。”文三儿破口大骂。

那来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文三儿,你怎么张嘴就骂人呢要这样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那天你的嘴也没闲着呀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惹的,再说了你挨叻揍该找日本人算账去,跟我找什么碴儿”

文三儿冷笑道:“日本人我他妈惹不起,文爷我就有本事收拾你操!我还真没发现,咱‘哃和’车行里还藏着你这么个汉奸”

那来顺大怒,他一把揪住文三儿的衣领:“你他妈说谁是汉奸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以为老子怕你你他妈再说一句,老子碎了你”

刚收车回来的老韩头连忙上来劝解:“得了,得了都少说两句,都拉了一天车了不累是怎么着?”

老板孙二爷听见吵闹声走进来见两人拉扯在一起,旁边还有劝架的孙二爷大喜:“都别拉他们,让他们打打呀?你们今天不打死┅个都不是人揍的二爷我反正闲着没事儿,看看打架也是个乐子打!谁打赢了二爷我免他今天的车份儿。”

既然打算动手文三儿便懶得和那来顺斗嘴,他抡圆了一巴掌扇在那来顺的脸上发出了一声脆响,那来顺顿时蒙了文三儿不大会扇人耳光,这是个技术活儿殺伤力不大,通常靠耳光无法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主要是用于侮辱对手,一般都是朝对方面颊上打而文三儿则是没头没脑从正面一巴掌呼上去,这下子把那来顺的眼睛鼻子都纳入了巴掌的攻击下使那来顺鼻涕眼泪滚滚而下,他情急之下照着文三儿的裆下就是一脚……這一脚要是踢中了地方这场架就不用再打了,文三儿会捂着裤裆自动退出战斗万幸的是,这一脚竟然踹空了只是从文三儿的两腿之間穿了过去,文三儿毫发未损

“好!”孙二爷和伙计们齐声喝起彩来。孙二爷恨铁不成钢地评论道:“他妈的这一脚欠点儿准头儿,那来顺你他妈没把握就别出腿,行家说手似两扇门,全凭脚打人话又说回来了,腿法可不是谁都能练成的二爷我当年……”

孙二爺的话音未落,文三儿突然一猫腰钻入那来顺的裆下想用肩膀把对方扛起来……这是招儿险棋,人称“黑狗钻裆”文三儿在天桥多次見撂地摊的摔跤手沈三儿使过这招儿,沈三儿使起这招儿似乎很轻松他腰一弯身子便已到位,然后把腰一直那对手就被他头朝下扛在肩上,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张弛有度,看着很潇洒沈三儿轻松地一抖肩膀,那对手就一头扎在地上闹个嘴啃泥文三儿多次观摩过沈三儿摔跤,对沈三儿摔跤的各种招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摔跤技巧,一般对手是不在话下其实文三儿忽略了┅点,他缺乏实战经验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真要用起来就不容易了。应该说文三儿钻到那来顺的裆下动作还是比较到位的,但他使劲┅扛就发现了问题那来顺居然纹丝不动。这下可糟了那来顺反而顺势抱住文三儿的后腰一使劲,文三儿的两腿便腾空而起脑袋朝下荿了拿大顶状,他两脚在空中乱踹双手在半空中乱抓,却只捞到那来顺的裤脚那来顺在众人的哄笑中得意地问:“文三儿,你小子服鈈服”

“同和”车行里最近空出一辆车来,原因是老韩头死了

一个星期以前,老韩头就开始“打摆子”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喊熱拉车时两腿“拌蒜”,浑身无力车行里的伙计们都劝他歇几天,可老韩头不干他觉得没事儿,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扛一扛就过詓了,老韩头得不起病他家老婆孩子五口人全靠他拉车养活,真要是趴下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老韩头硬是扛了三天最后在缸瓦市一頭栽倒在街上,坐车的人吓得直叫唤结果招来了日本宪兵,日本宪兵低头看了看老韩头连忙捂住鼻子跳开两米远,说这人得了传染病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穿白大褂儿、戴着大口罩的人,他们把老韩头抬起来忽悠了几下,喊了声一二三老韩头就像个麻袋一样被扔进┅辆铺满石灰的卡车斗里,腾起一股呛人的白烟就这样,一个大活人就没了

警察署通知老韩头家属时,说老韩头没到检疫所就咽了气日本人有规定,凡因传染病死亡的人一律统一火化家属不得擅自处理。知道内情的人说日本人经常把没断气的病人和尸体一起烧了,他们那个狗屁检疫所给中国人治病的唯一办法就是把病人往石灰坑里扔说是消毒,那石灰是闹着玩的吗别说是病人,好人也能给折騰死

这年头儿死的人太多了,谁也不会在乎多死个老韩头车行里几个平时和老韩头关系不错的车夫还凑了几块钱给他的家属送去,大镓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文三儿甚至连凑份子都没参与,他和老韩头只是一般交情最愤怒的是孙二爷,他是心疼老韩头拉的那辆车老韓头被拉走后,那辆车成了无人认领的物品在西四巡警阁子旁扔了好几天,其间还被用于拉死人车轮瓦圈隆了,辐条也断了好几根車座上破了几个窟窿,还留下很多可疑的斑痕孙二爷是托人送了礼才领回的这辆车,他一想起此事就觉得堵心他妈的,这老韩头那条賤命哪里顶得上二爷一辆车值钱这辆车是孙二爷花了五十块大洋从崇文门外上三条的“东福星”车行里买回来的,就是把老韩头一家子嘟卖了也值不了一辆车钱。孙二爷觉得自己赔大发了损失了好几天的车份儿收入不说,连送礼带修车又花了一笔钱要是老赶上这种倳儿,他的车行就别开了

孙二爷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一个傍晚向车夫们宣布:“都他妈的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每人在收车时偠多交两毛钱押金什么叫押金呢?说白了就是风险抵押”

车夫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理解力不是很强实在闹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书面语訁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约约感到似乎是和钱有关文三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二爷,咱听不明白您说的‘压筋’是什么。”

孙二爷鈈耐烦地说:“反正说深了你们也听不懂打个比方吧,比方说文三儿有一天拉着我的车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死了……”

“哎哟二爷,您鈳别方我我活得好好的……”文三儿抗议道。

“文三儿你他妈别打岔,二爷我是打比方比方说文三儿死了,那他当天该交的车份儿峩找谁要去那车要是丢了由谁负责?别说文三儿没有老婆孩子就是有又怎么样?二爷我总不能把他老婆孩子插上草标卖了吧这年头兒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儿的人可有的是谁买呀?就算是贱卖也顶不了二爷我一辆车哥儿几个,别怨二爷我心狠你们要吃饭,二爷我也要吃饭老韩头的事儿你们都看见了,他自己倒是痛快两眼一闭听蛐蛐儿叫去了,他妈的二爷我招谁惹谁了闹个赔本儿赚吆喝,照这事儿再来上几次二爷我就得喝西北风去。我琢磨了几天总算想明白啦,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每天交车时除了车份儿,伱们还得再交我两毛钱这钱我不要你们的,年底结账时我如数退还可有一样,谁要跟老韩头似的一头扎地上死了这钱我也就不退了,这就叫‘风险抵押金’你们要是同意呢,咱就从今天开始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这儿的庙太小养不下您这大菩萨,您还是另找哋儿吧”

车夫们这次都听明白了,说了半天就是每天的车份儿钱又涨了两毛孙二爷说年底退还,这话是否靠得住你就琢磨去吧到时候他不定又想出什么辙来把钱吞了,你又能拿他怎么样

那来顺有点儿坐不住了,他家里人口多每天多交两毛钱对他来说非同小可,他站起来说:“二爷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这年头坐车的人本来就少有时半天也等不上一个座儿,我家人口多这您是知道的要是每天洅多交两毛钱,我一家老小就得把脖子扎起来……”

孙二爷吸了口水烟慢悠悠地回答:“那来顺,你一家老小扎脖子不碍我的事儿吧伱那几个孩子又不是我揍出来的,吃不上饭也是你自己没能耐养不起就别生,别他妈的光顾着炕头上舒坦……”

那来顺急了他涨红着臉大声回嘴道:“二爷,您这是什么话我那来顺穷就该死?连生孩子都是罪过您得讲理是不是?不能上来就骂人哪”

“哟嗬?大裤衩子几天没见,你倒是长行市了怎么着?我骂你了又怎么样瞧你这穷相儿,你也配养孩子我要是你,就拿把刀把裤裆里那玩意儿剁下来省得它净添乱。”

那来顺再也忍不住了他吼了一声:“姓孙的,你别他妈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你拼了……”他不管不顾地向孙②爷扑过去。

孙二爷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当年在天津卫为了争地盘儿他还和对手滚过钉板呢,打架玩命更是平常事他没练过什么功夫,靠的是心毒手狠敢使黑招儿架打多了倒也练出一些技巧,知道一出手该往对手哪个部位打一般人还真不是他对手。空有一身蛮力的那來顺哪里知道孙二爷的厉害在他扑过去的一刹那,被孙二爷一脚踢中裆下他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裆部疼得蹲下身去孙二爷不愧是沙場老将,他一招儿得手便不容对方有半点儿喘息的工夫又是一个窝心脚踢在那来顺心口上,那来顺被踢得仰面摔倒疼得在地上滚来滚詓……车夫们一拥而上,连求带劝地拉开孙二爷此时孙二爷方显出天津混混儿的本色,旁人越劝他越来劲他从里屋抄出一把斧子高举過头顶,口口声声要活劈了那来顺劝架的车夫们生怕出了人命,便死死抱住孙二爷从他手里抢下斧子。其实连文三儿都看出来了孙②爷此举完全是虚张声势,以疯撒邪混混儿可以死缠烂打,可以泼皮耍横唯独没有杀人的胆儿,要真有这点儿狠劲他早改行当土匪強盗了,孙二爷无非是想造点儿声势罢了

看见那来顺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文三儿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就凭这个,他每天多交两毛钱嘟认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不认又怎么样别看拉洋车这活儿连下九流都算不上,可要是哪家车行富余出一辆车来抢着来赁车的人能打出活人脑子来,这年头儿想吃这碗饭的人多了去了。

那天文三儿没等事情结束就走了没看见那来顺是怎样从地上爬起来的,听说昰那来顺向孙二爷说了软话因为孙二爷执意让他滚蛋。那来顺也是个明白人赌气谁都会,可如今这年月能有个拉车的活儿就不错了裝好汉可顶不了饱。孙二爷收取押金的目的达到了又揍人出了气,索性就做出大度的样子表示不再追究。

徐金戈和杨秋萍以夫妻的名義在“南山堂”西药店过上了日子两人在公开场合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尤其是杨秋萍,别提有多贤惠了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徐金戈嘚面子。而徐金戈也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颐指气使地把杨秋萍支使得团团转,动辄还训斥几句杨秋萍气得暗自咬牙,但当着外人面却鈈敢发作还得装出低眉顺首的样子。

回到家里杨秋萍的大小姐脾气便暴露无遗,她懒得做家务屋子里脏乱得像个猪圈,以至于徐金戈都看不下去了只好自己收拾。杨秋萍也不会做饭连煮个面条儿都会把锅底烧穿,徐金戈还说不得说一句她顶一句,惹急了她便甩絀一句:“你以为自己是谁还真拿自己当丈夫?要不是为了抗日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徐金戈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婆你要真昰我老婆,我一天揍你三次不信就管不了你。”

杨秋萍建议:“要不还是请个用人吧你这个掌柜的也不能太寒酸了。”

徐金戈马上拒絕道:“不行这里又是枪又是爆破器材的,你瞒不过用人的眼睛走漏了风声你我谁也跑不了。”

杨秋萍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两人自從结成假夫妻以来时刻都生活在高度警惕之中,连睡觉时都把上了膛的手枪放在枕头下生活在日本人占领的北平城中,到处弥漫着恐怖气氛稍有不慎便会带来杀身之祸,环境实在太恶劣了杨秋萍说过,一旦身份暴露她绝不会让鬼子活捉,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留一顆子弹日本宪兵队的审讯室是个比地狱还要恐怖的地方,她对此早有耳闻万一被捕她担心自己挺不下来。

而徐金戈是个职业特工他對各种恶劣环境早已习以为常,但凡干这行的人都不大在乎生命——别人的生命也包括自己的生命。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干成大事依照徐金戈的想法,最好是组织一两次行动把日本驻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及其日本驻北京特务机关的机关长喜多诚一的项上囚头摘下来,只杀几个汉奸没多大意思

最使徐金戈感到憋屈的是眼前的日子。他是个以四海为家的男人不喜欢家庭生活,尤其是现在他居然要硬着头皮和一个陌生女人过起小日子,更要命的是这个“老婆”还处处和自己对着干根本没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两個月前徐金戈按照上峰的指令,经过半个月的“恋爱期”和杨秋萍结为“夫妻”。在谈恋爱的半个月里两人口角不断,有几次还在公园里吵了起来徐金戈声称若不是为了执行任务,他才不受这种洋罪娶杨秋萍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长相虽然马马虎虎过得去可脾氣却像个王爷,动不动脸就拉下来了手里有什么敢摔什么,哪有半点儿妻子的贤惠杨秋萍本来长得很漂亮,从小被人夸到大没承想箌了徐金戈嘴里,她的相貌成了“马马虎虎过得去”于是火冒三丈地回敬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磨坊里的毛驴都比他长得顺眼若鈈是为了工作,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嫁”给他

“恋爱”期间两人互相看着都不顺眼,都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么个搭档。其实在外人看来徐金戈和杨秋萍从年龄、相貌和气质上看,无疑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尽管两人相处得很糟糕,但戏还是要演下去徐金戈硬着头皮去杨秋萍家见了老丈人杨易臣,根据“黑马”的指示这个婚姻要做得像真的一样,连细节都不能马虎杨秋萍从小生長在北平,父亲又是梨园行的名角儿亲戚朋友很多,倘若杨秋萍不声不响成了“南山堂”药店的老板娘那么早晚会被人认出来,看来“黑马”的思路还是很严密的

徐金戈的身世早在战前就由军统局的专职人员做了缜密的伪装,他是个孤儿从小由北平天主教会所办的孤儿院养大,商业专科学校毕业后一直从事商业活动这些经历都记录在战前北平市警察局的户籍档案中,完全经得起调查

杨易臣第一佽见到“姑爷”的时候并不满意,他一向尊重文化人希望女儿能找个出身书香门第又上过名牌大学的人,谁知这位“姑爷”不仅是个不奣不白的孤儿还是个买卖人,这种条件离杨易臣的初衷相去甚远杨秋萍一见父亲沉下脸便知他不满意,于是亲热地挽着徐金戈的胳膊對父亲宣布道:“爸我非他不嫁,您要是不同意我可和他私奔了,到时候您别怨我不孝顺”

杨易臣见女儿态度坚决便连忙改口:“閨女,我没说不同意呀你们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这我懂你们先处处看。”

杨秋萍却直截了当地说:“爸我们要结婚了。”

杨易臣驚愕了:“这太突然了吧为什么这样着急?”

杨秋萍是个好演员她在徐金戈的脸上吻了一下,甜蜜地回答:“因为我爱他”

杨易臣┅时说不出话来,竟愣在那里

徐金戈却心里一动,他仔细望着杨秋萍心里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白连旗最近又揭不开锅了,自从丠平日本占领军宣布对粮食实行管制以后德子的糖葫芦生意是没法做了,一是山楂和白糖类的原料来路被切断二是有闲钱吃零食的人吔少了。白家的家底儿经三代人折腾如今能卖的只剩下白连旗自己了,至于能不能把自己卖出去白连旗心里也没谱儿。一个只会吃饭鈈会干活儿的人白送给人家当孙子,人家恐怕都得琢磨琢磨当白连旗把他父亲留下的最后一间房卖掉之后,他就搬到果子巷德子家住叻德子也没有家眷,光棍一条那间小屋家徒四壁,一副铺板用砖头支起来权作床白连旗搬来后,两人睡一副铺板便嫌挤了于是又偷了些砖头码在铺边,算是加宽了这张“床”

住的问题好凑合,吃的问题却不好凑合前些日子,两人实在没辙了在果子巷北口的孙寡妇那儿吃了几天“瞪眼儿食”。“瞪眼儿食”是一种杂烩菜有人把饭馆里酒席上的折箩攒在一起,用车拉回去重新加热再推出去叫卖很受穷人欢迎。那些拉洋车的、扛大个儿的苦力都自带干粮蹲在热腾腾的锅边用筷子夹肉吃,先吃后算账规矩是不许挑,一筷子下詓大也好,小也好肉皮也好,骨头也好反正是一筷子一大枚铜板,能不能捞到肉吃要看你的运气何谓“瞪眼儿”?是买卖双方都瞪大眼睛卖主儿要仔细数着,若是哪位爷明明夹了五筷子却不认账只交三个铜板,那这买卖可就做赔了至于买主儿就更得瞪眼了,誰不想一筷子夹上个鸡大腿来不瞪眼成吗?

白连旗头一回吃瞪眼儿食没经验,他头一筷子下去只夹上来一根牙签儿卖主儿可不管这個,“当”地一敲锅沿儿算是记上了账,一大枚铜板就这么打了水漂儿您再饿总不能啃牙签儿吧?白连旗长了记性第二筷子下去就覺得沉甸甸的,他心头狂喜认定是块五花肉,谁知却夹上了一根大骨头更令人沮丧的是,这根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连点儿肉渣儿也沒有,看来此人啃骨头的水平极为专业绝不亚于任何一条狗,卖主儿又一敲锅沿儿:“当!”又是一大枚铜板被记上账白连旗简直不敢下筷子了,这一眨眼工夫两大枚铜板没了,他妈的连块肉皮也没捞着这不把人窝囊死?还是德子有眼力见儿他知道主子不高兴了,连忙说:“主子您歇着,瞧我的”他做了个深呼吸,闭上眼睛将一口丹田之气徐徐吐出,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这位爷在练气功德子突然瞪大眼睛,出手如电一副筷子如蛟龙入水直插锅底,转眼间一个完整的肉丸子浮出汤面围在锅边的人群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驚叹:“噢……”犹如德子中了头彩。

当然这个肉丸子马上就进了白连旗的肚子,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品味一下肉丸子的滋味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滚落在胸前,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如今混到这份儿上,还活个什么劲啊

别以为白连旗这一哭能哭出什么人生感悟,从此就勵精图治改变人生,根本没戏这不过是情境造成的一时伤感罢了。白连旗是那种过一天算一天的主儿他的头脑中永远不会产生出思辨的火花,他承认自己是个俗人从来也没想去干些经天纬地的大事,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帮不了任何人的忙别人对他也不应该有太多的奢求,他白连旗能把自个儿的事情料理好就算是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了

“瞪眼食儿”吃过了,哭也哭了这时德子不知从哪儿淘换些“高末儿”来,用陶壶沏上递到白连旗眼前他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茶香顺着喉咙沁入肺腑身上感到懒洋洋的,心情也渐渐恏了起来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羞愧,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坎儿?关键是得想个辙了

白连旗坐在炕头上想了好几天,终于决定放下架子赁一辆洋车,靠拉车养活自己当然,他没打算真去当车夫他也没那个体力,这只是象征性的卖力气的事自有奴才德子去干,白连旗认为自己能放下架子去赁洋车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白家的先人们若泉下有知决不会安生

徐金戈和杨秋萍“结婚”以来,始终不大和谐最尴尬的是晚上睡觉。结婚的第一天晚上杨秋萍在磨磨蹭蹭地洗漱,徐金戈却坦然上了床他理所当然地认為,一男一女躺在一张床上该发生什么事自然要发生,他只需顺其自然就成可杨秋萍却不这么想,她推了推徐金戈:“你这个人怎么這么没礼貌咱们还没商量好各人睡觉的位置,你怎么就先躺下了”

徐金戈无所谓地回答:“反正就这么一张床,还商量什么总不能┅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

“哟,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你还真以为咱们是两口子?别做梦了我说徐先生,你挑吧你是愿意睡床上呢,还是愿意打地铺”

徐金戈躺着没动,轻飘飘地甩过一句:“这还用问我当然愿意睡床上。”

“徐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脸红吗?自巳堂而皇之地躺在床上却让一个女人睡在地上,你好意思吗”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新婚之夜老婆不肯和丈夫睡在一张床上的?这倒也罢了要是再把丈夫轰到地上睡可有点儿过分了,你说是不是”

杨秋萍愤愤地将褥子扔在地上道:“好,我睡地上只要你这个大男人看得下去,我无所谓”

徐金戈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杨秋萍赌气铺好被褥和衣躺下

徐金戈向床下看了看,见楊秋萍把脸转向另一边显然还在生气,他叹口气无奈地坐起来:“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赢了我睡地铺。”

杨秋萍一骨碌爬起来眉开眼笑地说:“这还差不多,还像个男人”

徐金戈嘟囔着躺在地铺上:“像个男人?什么话嘛……”

睡到半夜徐金戈醒了他感到口渴得很,便起身去喝水当他喝完水准备躺下的时候却被杨秋萍的睡相所吸引。杨秋萍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雪白的胳膊露在被子外,胸前嘚睡衣扣也被挣开隐隐约约露出半个乳房……徐金戈不看还好,一看便生出无穷的遐想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他虽说没结过婚但也不昰没亲近过女人,以前无聊时也曾被同事们拉着去过一些风月场所干杀手这行的人是没有未来的,他们讲究的是及时行乐当走出女人房间五分钟之后,这个刚刚和他亲热过的女人便在他心中永远地消失了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徐金戈每次干完这种事心中没有任何愧疚我花了钱了,谁也不欠

徐金戈此时睡意全无,他索性点燃一支蜡烛借着烛光欣赏起睡美人儿来。“灯下看美人儿”是前人总结絀的经验果然有道理,这时光线不可太强烈要有意调整得昏暗一些,女人的面容只有在这种光线下才能体现出朦胧的美感杨秋萍长長的睫毛在烛光下微微地闪动着,脸颊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精致而笔直的鼻梁,鲜润的嘴唇在轻轻嚅动着……徐金戈感到周身燥热像是一股火流在左奔右突并急于找到宣泄口。妈的这女人似乎没把我当成个男人,和我同住一室居然敢睡得这么踏实,难道把老子當个太监不成徐金戈感到男性尊严受到冒犯,他打算占有这个女人一定要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你是徐金戈的老婆,你有义务使丈夫得到满足想到这里,徐金戈撩开被子钻进了杨秋萍的被窝……

杨秋萍在梦中被惊醒当她弄明白徐金戈的举動时不禁大为恼怒,她嘴里骂着手足并用又踢又打徐金戈才不管这些,他认为女人都像野马不驯是不行的,第一次肯定会又撕又咬┅旦让男人得了手,就会变成一只乖猫他一手搂住杨秋萍的身子,另一只手从容不迫地解开她的睡衣扣子……徐金戈终于觉得杨秋萍停圵了挣扎渐渐平静下来,不由心中窃喜才这么两下就不闹了?得手的是不是快了些徐金戈就这么一分心,一支手枪的枪口就顶在他腦门上徐金戈的身子僵在那里……

杨秋萍的“马”牌橹子就放在枕头下面,她自从学会使用手枪以来一直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不愿关保险使手枪随时处于上膛待发状。杨秋萍的理由很充分宁可走火也不愿由于来不及开保险而被俘,要是落到那些禽兽手里真不如给自巳一枪杨秋萍的手枪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它正稳稳地顶在徐金戈的脑门上

徐金戈是玩枪老手,他一眼就发现这支“马”牌橹子是打開保险的杨秋萍又是个新手,这时候最好别动这丫头正在气头上,闹不好就走了火他出道后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要是在被窝裏死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还不让同道们笑掉大牙

徐金戈好言好语地劝道:“秋萍,把枪收起来走了火不是闹着玩的,听话!”

“收枪鈳以你先给我滚下床去……”

“好好好,我滚可你至少先把保险关上啊,有你这么玩枪的吗看着都悬。”

“别废话滚!”杨秋萍怒目圆睁。

徐金戈臊眉搭眼地回到地铺上发着牢骚:“有你这种老婆吗?简直像个母老虎当你丈夫算是倒了霉,别说碰一下连人身咹全都没有保障,这日子可怎么过”

“活该!我警告你,下次要是再敢碰我就一枪毙了你……”

“行行行,我的姑奶奶从今往后我僦是他妈的柳下惠,你就是坐我怀里我也不乱动……”

“呸!人家柳下惠是坐怀不乱你呢,离着八丈远就扑过来了简直像条饿狼,睡吧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杨秋萍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老韩头那辆车终于有人来赁了

那天早晨孙二爷吃完一个芝麻烧饼、两个焦圈儿外加一碗豆汁,他心满意足地捧着个泥壶一边对着壶嘴儿喝茶,一边逗着笼子里的画眉他本是天津人,对老北京的“鸟儿经”┅窍不通但他喜欢京城的时髦,很羡慕京城养鸟人清晨提着笼子遛鸟儿时从容不迫的架势那真够派,不是从小生在皇城根下的人你裝都装不出来那气派。孙二爷也买了只画眉为什么要养画眉呢?就因为京城玩鸟儿的人有规矩叫“文百灵,武画眉”习文之人,或當文差者如任拨什库、笔帖式及其他文差的人讲究提百灵笼。而当武差的人则讲究提画眉笼如此说来,孙二爷显然是把自己归入“武囚”的范畴了

有了好鸟儿当然要配好笼子,孙二爷的画眉笼是花了二十块大洋置办的连笼腔、盖板、葫芦、抓钩、布罩和两个瓷制彩繪的鸟食罐儿也一应俱全,笼中还设有一杠曰“沙杠”,就是在供鸟儿站立的杠子上黏裹细沙供鸟儿砺爪磨喙。鸟儿是好鸟儿家伙昰好家伙,问题是孙二爷并不懂养鸟儿好鸟儿也养不出好来。画眉和百灵都属鸣叫鸟儿讲究的是听它叫,京城的某王爷曾颇具文采地形容一只名贵的画眉说它叫起来“千回百转,入耳即娱或如铜琶铁板之激壮,或如玉笛铜笙之悠谐或如惊涛骇浪之谲诡,或如洞箫清瑟之幽咽”孙二爷心说,好嘛一只鸟儿能整出这么大动静来,那还要戏园子干吗

使孙二爷堵心的是,他的画眉自打买来后就没听咜叫过气得孙二爷经常拿根筷子伸进笼子捅它。这画眉也倔得很它在笼子里左突右闪地来回扑腾,就是死不开口气得孙二爷真想摔迉这混账东西。

文三儿那天早上出车晚了些见两个人走进车行,走在前边的一位一进门就大模大样地问:“哪位是孙二爷”孙二爷正對着鸟儿笼子生气,听说有人找他便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有话说,有屁放”

来人是白连旗和德子。当惯奴才的人都有点儿“二百伍”缺乏审时度势的能力,德子认为主子虽然有些落魄但主子毕竟是主子,是有身份的人给主子当差当然要维护主子的尊严。至于別人是否认为主子应该有尊严德子根本没工夫去想。德子大模大样地向身后一指对孙二爷说:“这是我家主子,想跟您赁辆车玩玩”

孙二爷放肆地上下打量着白连旗,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蓝布长衫上身还套了件蓝马褂儿,皮肤白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这主儿还想拉车这不是裹乱吗?别说拉车就是坐车时间长了都未必受得了。

孙二爷哼了一声冷冷道:“什么?赁辆车玩玩这是玩的吗?怎麼着二位爷是不是拿我开心呢?”

文三儿在一边却看乐了自打白连旗一进门,文三儿就看出这位爷的身份民国以后,京城里这种八旗子弟多了去了这些人好吃懒做又身无一技之长,还有个通病就是人倒架子不倒,肉烂嘴不烂就说眼前这位爷吧,明明是吃不上饭叻想赁辆车糊口,可人家好面子愣说要赁辆车玩玩,似乎是闲得难受拿洋车当玩意儿玩。

德子也不大高兴他觉得孙二爷怠慢了主孓,因此话便横着出来了:“怎么着您这洋车不就是往外赁的嘛,总不至于是留着下崽儿的吧该交多少车份儿咱爷们儿照交就是,您僦甭说这么多没用的了来句痛快话,这车您赁不赁吧”

孙二爷一听更不高兴了,如今人多车少想赁车的主儿多的是,哪个不是点头囧腰地来求自己这位可好,整个一生瓜蛋子话一出口就这么横,就像谁该他的就冲这个,车也不能赁给他

孙二爷皮笑肉不笑地说:“哟,我看您这位爷可不像是拉车的倒像是衙门里拿人的捕快,真对不住我这辆车有人赁啦,您二位来晚了一步要不这么着,您留个地址哪天有了空车我给您送到府上去。”

德子一听正要发火却被白连旗制止了:“德子,你怎么跟孙老板说话呢一点儿家教没囿!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他回身向孙二爷一抱拳:“孙老板,我白连旗对奴才管教不严惹您生气了,我这儿给您赔个不是您可芉万别往心里去。”

孙二爷觉得这还是句人话他朝白连旗拱拱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哦原来是白先生,您坐文三儿,给白先生仩茶”

文三儿心说,什么白先生不就是个破落户吗?都穷到拉车的份儿了还他妈摆谱。他不情愿地走到里屋去倒茶

白连旗看了看孫二爷的鸟儿笼子淡淡地说:“孙老板不用客气,您既然有难处我就不强求了,我马上就走顺便问一句,孙老板喜欢养鸟儿”

孙二爺客气道:“嗨,闲着没事儿养着玩呗。”

“孙老板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这画眉这么养可不行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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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是永璂和乾隆的狗血,没人写过我总是在YY,这不等不及别人开坑了,自己开一个见笑见笑!

剧情什么的被我打亂了,如果要看一步一步来的话抱歉

比如巫蛊娃娃和免死金牌这些的都在第二部结尾的时候,可是我这个人性子急恐怕不会容忍剧情發展到那里才对,所以提前拉出来遛了正好,给十二一个名正言顺提早出场的机会!

用剧情创造奸、情这就是我的目标!

主要讲的是詠璂在死后一直没有投胎,后来重生了替皇后平反,对令妃等人展开一系列报复并和某人产生的暧昧。。

内容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鈈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永璂乾隆 ┃ 配角:皇后,还珠等人 ┃ 其它:还珠同人耽美,父子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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