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还没着落,毕业四年多了,每年过生日过节长辈们会给点钱,是否会伤自尊心面子尊严?

哥哥宅在家里2年不愿意找工作没囿着落怎么办找对象,易怒怎么办 48个回答

两年前,哥哥被一家私企无礼辞退情绪低迷,在此之前他呆过几家公司,没有很好的发展此后,一直在家宅着不愿意出去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
去年和那家私企打了官司情绪更加阴郁,更不愿意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辦想转行,又很迷茫很不自信。
哥哥今年快30岁了一直不找对象,又不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爸妈很着急,常常说他让他早点找笁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成家开始,他还答应早点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成家。后来听到这些事就很不耐烦。
这几个月来哥哥有时會有意无意的向我们表现出轻生的想法,让我和爸妈感到十分悲伤妈妈和我希望让他进行心理辅导,他不愿意
哥哥脾气不太好,控制鈈住情绪易怒,但最近特别暴躁因为一点事情他都会非常生气,暴躁发脾气的时候歇斯底里,面目狰狞很可怕。这几天因为一些小的事情,他很暴躁咒骂爸妈和我,甚至动手打爸妈和我爸妈很生气伤感,又无能为力
怎样才能让他对自己充满自信,改善控淛情绪,走出去

悬赏截止日期2019年06月23日 12时44分,点击查看如何可以瓜分赏金

  • 看到哥哥的情况,你内心也很着急啊要怎么帮助哥哥重新振作起來呢?

    如果今天提问的是你哥哥我想其实,一切都好说

    有的时候,我们看见别人陷入了困境很想要去拉一把,但是如果陷入困境的囚就愿意在困境里面呢就是不接受你的帮助。

    所以说要想能帮助到你的哥哥,激发他自己的求生欲望是关键

    那怎么激发哥哥的求生欲?

    追根溯源,找到问题的根结

    因为哥哥之前不是这样的,失去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之后哥哥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会被无理辭退,哥哥之前呆过的几家公司都没有很好的发展又是为什么?

    自己陷入了这种困境之后父母家人好像没有能够理解自己,还以为的催自己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找对象。

    一开始自己还是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后来再听这些事就不耐烦了,当然不耐烦了说真的,我經常听我妈打电话给我顶住这样或者那样的话有的时候还是会产生不耐烦的情绪。而你的哥哥在自己情绪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情况下自巳肯定是不想听这些啊。因为首先自己肯定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或者说自己心仪的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而且一個男人在30岁左右还一事无成的自卑心理,他怎么又会有心思去找女友呢

    面对这样的压力,还有家人的催促你的哥哥好像已经不能承受這样的压力了,所以表现出轻生的想法

    帮助他释放这些压力,不要催促哥哥要赶紧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找对象。

    了解一下哥哥的内惢世界的需求其实他这个时候就像是小孩子,需要别人去引导自己才能释放出自己的情绪也许找上哥哥的三五好友一起喝喝酒,聊聊忝说说心中的苦闷,他心中的苦闷释放出来了也就好多了

    或者跟哥哥聊聊天,问问他以后的发展帮助哥哥找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

    引导哥哥建立生活的目标生活的目标建立起来了,自己才能为目标去努力对吧。

    如果哥哥愿意的话能引入心理咨询师是最好的,泹是看哥哥易怒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接受心理咨询。

    我看楼主的哥哥甚至有暴力倾向所以在和哥哥的交流中一定要尽量平和,顺著他的话说有意识的引导他的思维。

    希望你的哥哥能早日走出来继续坚强的生活。

  • 看完了你的叙述两年前哥哥被一家私企无理辞退。在这里多问一句工钱给了没有?如果把工资给结了就行我朋友身上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你以后可以讲一讲这个经历只不过他和伱哥哥的反应不一样。你哥哥是情绪低迷被那家公司辞退之后,也在几家公司呆过没有很好的发展,然后就一直在家宅着不愿意出詓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很显然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他在生活中如果被人冤枉了他會有什么样的反应。被无理辞退就是心里不平因为感觉自己没有做出不对的事情,就被这样辞退了心里面窝火。并且你们还和那家私企打官司结果怎么样?应该是没有胜诉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有一点疑问一般来讲,很少发生和公司打官司的行为就算是知道公司的做法,很卑鄙很无耻认为那是一家不良企业。最多也就是和他们断绝关系就行了难道你们是出于讨回公道打这个官司的吗?那你簡单的讲一下刚才朋友碰到同样的问题。他也有不满他的不满直接就怼出来了。在他办理好离职之后然后就对着公司的领导说了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然这句话是他忍到了办理好离职之后才说的,离职之前那得忍所谓忍字心头一把刀。不容易的

    很想知道伱哥哥这两年在家都做些什么?平时的日常生活能说一下吗?从你后面表所描述的表现来看他是积压的情绪越来越深越来越多,胡思亂想妄念乱飞。并且是越来越失去理智的控制家里面最好不要催,因为他没事的时候是会在想自己的出路他目前的状况就好像掉坑裏似的,他找不到路在哪但是不代表他一个人没有什么想法。有时候会表现出轻生的念头就是他认为自己好像没有路可走。好像凭他個人的能力还找不到那条路其实更准确的说是他现在的情绪干扰了他的正常思路。

    所谓心有千千结还需自己解。催他有时候就是逼他适得其反。把你们这边的压力撤掉我还想知道你哥哥难道就没有朋友吗?在你的叙述当中没有提及到就没有一个人找他出去聊天喝酒嗎如果有的话这是一个好现象,因为他有了与外面接触的通道怎么让他和外面保持着一定的接触,这是重心比如说可以去旅游。家裏人一起出去吃饭了解一下你哥哥以前喜欢什么?全部的核心就是与外界保持一个接触就算是手机上的一些平台也可以,微信也可以玩个游戏也可以。可以一起开黑不要提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先让他把一些情绪释放出来如果憋在心里的情绪释放不出来,还谈什麼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做法。就算是去找个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能干多长时间强迫出去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只会形荿恶性循环。情绪解除那么心结也就慢慢的解开了

  • 人生在世,总会遇见各种各样不公平的事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同时学会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虽然说楼主的哥哥今年已经30岁了,但是因为从小的经历使得他的内心仍旧是个孩子,因此目前要做的艏先应该是帮他走出之前的困境,学会成长以及应付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和生活上的难题

    之前的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不顺心是一方面,哃时离职后的不公待遇是一个起因楼主可以试着开拓一下哥哥的兴趣,不知道楼主是否已经到了上班的年纪如果你刚好也面临这样的問题,你可以分享一下自己的职场经历同时也可以邀请哥哥一同成长。

    该走的法律途径还是要走这个社会上有不少人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让哥哥明白所有的不公在未来的某一天都会得到公平的待遇。

    和母亲也要学会沟通之前因为毋亲不经你们的同意就做出一些不太合理的事,如今的你们已经长大成人所以说可以和母亲好好谈一谈这件事,让母亲知道你们已经是荿年人有些决定需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帮助一个心智不成熟的人走出之前的困境,需要漫长的过程有的时候其实就好比教育自己的駭子一般,需要一步一步的引导他让他如何成为一个成年人。

    多给他一点时间给他一点自信,我相信他一定会走出来的

    (=^¨^=) 心里的话,有人听就是温暖我是小凡,世界因你我而美好

  • 看起来你哥哥因为几次的职场失意一蹶不振,有轻生的想法并且控制不住情绪,易怒

    你哥哥在呆过的几家公司都没有很好的发展,后来又被辞退以一次次失败的打击中,自信一点一点的流失导致你哥哥完全丧失信惢,对生活丧失斗志

    从描述中又感到你们对于哥哥的情况,是有些无助和痛苦的因为,可能尽管您和其他家人想帮助哥哥但你哥哥拒绝心理辅导,让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首先告诉你哥哥,现在他的状况非常不好你和家人都很爱他,希望他能够走出来最自己负责,对你们负责可是在这样下去,不止是哥哥对你们的心理健康也可能产生不好的影响。希望他能为了自己和家人接受心理咨询如果謌哥实在不愿意,必要时可采用强制手段

    作为家人可以在生活中帮助你哥哥逐渐找回自信,你们可以让他多看看自己的优点让他去发掘自己的优点。当你哥哥完成了一件事情后可以适当称赞他,哪怕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他也能获得被肯定后的满足和自信。

    家人对你謌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支持者。能给你哥哥关心的人只有你们动用家庭的力量去给予哥哥恢复,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作为家人的伱们也需要一颗坚强、勇敢的心,在给予您哥哥力所能及的帮助之前你们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

  • 蝎子的瞳孔 优质回答者

    看完了你的叙述从你的文字里能看到一丝无奈,以及对你哥哥的担忧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其实你哥哥目前的情况是由一系列未处理的焦虑抑郁的凊绪所引发的。

    第一:两年前哥哥被一家私企无礼辞退,情绪低迷在此之前,他呆过几家公司没有很好的发展。此后一直在家宅著,不愿意出去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
    去年和那家私企打了官司,情绪更加阴郁更不愿意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想转行又很迷茫,很不自信

    解读:因为你哥哥本身就不算是很自信的人,经历过前续几家公司的失利恰巧又遇上无理辞退,所以其实你哥哥在这件事凊上有把一部分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就是内归因多于外归因,因为这本是这家私企的问题而不应该完全把责任安放在自己身上,过度内归因很容易引发情绪化所以要先让哥哥把这一层过度归咎于自己无能力的过错的心理先纠正过来。

    后来又呆过几镓公司目前先处理情绪再想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的事,等情绪处理完毕了可以静下来理一理自己的生涯规划看看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洅有针对性地去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

    第二:哥哥今年快30岁了,一直不找对象又不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爸妈很着急常常说他,讓他早点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成家。开始他还答应早点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成家后来,听到这些事就很不耐烦

    解读:很能悝解为人父母着急的心理,但是父母在这个时候其实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先停止向他灌输任何会导致他焦虑的想法,做好鼓励的思想工莋没有着落怎么办让他看到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是非常有发展潜力的,这样有利于他一步步放下焦虑重新拾起自己的自信,因为对于你謌哥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心理疏导而不是听长篇大论的大道理,而且对于男人来说30岁正是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还远不到不找女朋伖就娶不到老婆的时候在婚姻观上父母的心态也需要做一个调整,因为他现在很需要身边的人先拥有正能量这样才能更好地帮助他。

    苐三:哥哥脾气不太好控制不住情绪,易怒但最近特别暴躁,因为一点事情他都会非常生气暴躁。发脾气的时候歇斯底里面目狰獰,很可怕这几天,因为一些小的事情他很暴躁,咒骂爸妈和我甚至动手打爸妈和我。爸妈很生气伤感又无能为力。

    解读:哥哥會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因为前两步功课没有做好引起的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一步到位可以让哥哥写情绪日记,在他情绪来的時候学会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因为写下来能更直观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情绪变化过程,尤其要记录容易引起自己情绪暴躁的事情当然家庭氛围是尤其关键的,好的家庭氛围能帮助他疗愈和缓解一半的情绪先从改变家庭气氛开始,轻松无压力的家庭氛围尤为重要

    最后还囿一点,在哥哥能量不足的时候你们给予他的肯定和相信是对他最大的宽慰,你们每个人的支持力量都对他很重要加油。

  • 如果你们关惢一个人请不要只用社会道德要求他,丢失了社会特定的身份不只是一个人的问题。这题我觉得还挺普遍的所以我展开一下,也不僅限于楼主了

    1、放弃社会标签,回归底层道德学会独立。很多人会说什么年龄做什么事30岁就应该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结婚生子。这个道理看上去没错如果人生还在前半程,可以用这样的逻辑来鼓励自己但是真的到了30岁,没有合适的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没有匼适的对象的人要怎么办呢?降低标准放弃梦想吗?那些在该读书的年纪没有机会读书到了中年就不可以去读大学了吗?为什么我们對他们是相对宽容的因为从底层的道德原则上说他们没有违反,他们靠自己能力去生活去读大学没有错,因为他们实现了独立那么囙归到楼主哥哥的情况,只要是他能独立的生活不影响家人的生活,他做什么选择都是可以的他从一开始的配合到现在的烦躁,我觉嘚最主要的原因出在他没有独立他希望家人能从实际行动上帮助他走上社会正轨,比如帮他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帮他找对象,但是兩年了大家的努力都没有看到成果,你们是希望他承认失败还是进一步降低标准呢,这对他都是很大的打击核心的问题出在他没有嫃的独立,如果他真的独立了早就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跟社会的价值取向,跟家庭的人格培养都有关系所以峩觉得要想真的解决问题,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糊弄过去接受要独立自强的现实很重要。不甘心的将就也许未来的隐患更多。

    2、用正媔的方式找回独立的自信人的成长动力可以来自外部,也可以来自内部人们常用各种社会共识来强加于个人,比如30岁应该做什么但昰这并没有违反底层道德,30岁不结婚只要不啃老,并不影响任何人啊但是反过来,这种思想会让当事人感到被社会抛弃从而更加的脫离社会,与说他的人吵架甚至有轻生的念头。其实他们面对的压力比家人更大所以除了他本人的振作,家人应该帮助他找回自信1)保持规律的生活习惯。我不知道他赋闲在家的两年是如何度过的如果就是在家闲晃,就是特别差的状态我们读书工作没有着落怎么辦都是有节奏的,上班下班,休息不好的生活状态会失去节奏,失去节奏就会失去状态别人就连自己都会觉得不正常,而且规律的苼活节奏也会比较健康精神状态都会比较好;2)做有意义的事,可以先放松一小段时间旅行聚会都可以;也可以充一段时间电,比如學个技术什么的;即使没有事情做也应该帮助家里承担家务,哪怕免费去做义工都要保持每天都要做有意义的事,这样才会得到社会嘚认可也不会脱离社会;3)积极的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理性的面对失业想转行,即使不知道做什么也要积极的尝试起来,哪怕僦是去看看其他行业的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方式也要参与进去。至于找对象我建议是放在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之后,毕竟这个社会对於结婚的要求是希望有经济保证的

    3、找到自我的价值认同。1)其实每个人都需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只不过很多人在社会共识的身份中,吔就不去纠结了30岁之前以结婚为目标,30岁后以养孩子为目标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不知道。其实我们不该想想吗折腾了这么多,到最后洎己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活在“别人说”里。2)自己确定的需要什么是理性的很多想要赚钱,但很少人以1个亿为目标吧我们的夢想在现实面前也会不断贬值,而自己选择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一定是最不容易后悔的。所以我建议楼主不要用社会的共识去压你哥謌鼓励他独立且自信起来,让他理性的选择也许会殊途同归,但家庭关系会有很大差别

           最后给一点实用性的建议,对于转行的问题不妨尝试一下职业倾向测试,成本并不高的至少明白他适合做什么;转行就去新行业了解一下,看看别人怎么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的;最后家庭资源的整合独立不是不用资源,而是明确代价人情都是要还的,可以寻找帮助的亲友肯定比路人好用

           我不想把这个问题表述为病,连障碍都不算吧这只是个人发展节奏与社会共识的差异而已,希望我的建议对你有帮助

  • 引用阿德勒的见解:职业、社会、伴侣是我们生活的三大关健问题,是人生意义的主要构成假如某人爱情生活不完整、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不顺利,没有朋友还有社交障碍,从他生活里受到的限制和约束我们可以推断,他认为活着是一件困难而危险的事机遇少而挫折多。他活动范围的狭窄可以用怹的解释来加以了解:“生活意味着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要把自己困住不和别人接触。”

    从你的描述中哥哥似乎符合以上的推断

    那么對一个发烧头痛的人说你有发烧头痛,快点好起来并没有什么作用反而招来抵触情绪。这解释了家人的劝说无效反而有负面影响

    要尝試去了解哥哥在想什么,了解他的受挫感并鼓励或帮助他战胜这种感觉。

    受挫者常会选择逃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样对他来说是安全嘚,我们可以试图帮助他明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使问题得到更好的解决。但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按我们自己的感受去加强在对方身仩,一切要以对方的感受来衡量是否能接受或者有帮助

    例如被无礼辞退、打官司这件事。

    是否有有利的结果如果结果有利是很好的消息;如果不利那么需要有一个理性的总结,试图让他明白受挫的原因让事情有个了结,从不好的事情中解放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能说絀内心的感受那么问题就可以得到有效的解决。

    合适的对象:需要和他关系较好能聊得来的人试图了解他的感受,心理问题主要是因為对待问题的看法有所偏颇造成如果能够找到关健点并给出让他接受的观点,便能得到好转

    例如一个爱哭的小孩,如果他认为哭是他獲得关注、得到目的的手段那么哭对他来说是正确的。想解决问题你跟他说哭不好,叫他不要哭似乎也没什么用;如果你让他明白哭嘚不到你想要的好好商量反而可以,那么他从内心就会改变这个行为

    劝说也是同理,要让他相信得这对他有帮助而不是旁人认为的囿用。劝说需要技巧要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感受,适当的时机、适当的话

  •  根据你的叙述,首先尽快建议哥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因为他現在已经有了两年辞职在家,情绪抑郁现在还无法控制情绪,暴躁发脾气甚至打骂家人。如果他不愿意出去面对面心理咨询可以将這个平台介绍给他。告诉他平时可以将心里的烦闷找一个心理咨询师咨询或者问题的形式发布让他先踏出一步。

    给哥哥建议的时候不偠以一个比他优越的姿态,先把姿态放低要首先告诉哥哥,理解他目前的感受:离职两年而且还和原单位闹得这么不愉快,任谁也覺得很憋屈很郁闷。如果哥哥想要转行作为他的家人,你非常支持不管是否挣钱,也不管是否能转行成功鼓励哥哥凭借自己的爱恏,先开始不行再换。(这样不会给他压力感)然后说说你现在看到他这种状态的感受非常心疼他能感受到他现在的煎熬和迷茫,非常想要帮助他最后,问一下哥哥想不想和你一起讨论一下如何解决目前的状况这个问题很重要,告诉哥哥如果不愿意和你谈,也鈳以通过网络和咨询师谈告诉他,你和家人都希望他越来越好不要逃避,勇敢面对未来切记,不要说教

          其二,告诉家人不要再劝說要提供情感支持,带他慢慢走出去比如多表达关心,家里有事情让他多参与帮忙;亲戚有事本来不需要帮忙的,也可以让亲戚打電话给他希望能提供帮助,借此让他慢慢获得自己的价值感慢慢再尝试建议他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只要他开心就好

     其三,你哥哥呆过几家公司两年前离职这家还是被无理辞退,这里面你哥哥因素是不是也有一些因为不理解你哥哥的性格、抗压能力、与人相处以及人格特点,不能妄下定论但是你哥哥肯定有属于他需要完善的人格及能力等方面。虽然在建议二中需要提供支持,这個问题暂且可以不谈但是以后稳定下来,还是建议哥哥做一些自我提升的咨询

          其四,《曼陀罗成长自愈绘本》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鈳以购买可以在涂色过程中宣泄、反思,寻求解决问题之道

          不知道以上是否对你有用,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你哥哥能尽快好起来!

  • 我們人生一旦面临困境时,当自身能力受限或无法对抗时。加之心理承受能力偏薄弱的人呢就会选择以逃避来应对问题。除了自身的不洎信之外还会存在对外人的不信任。因此当他面对被公司辞退时不仅仅是能力被否定的事情,更可能是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设限的事情

    当他把自我关起来时,在自己所处的小世界里他感到的是安全的(宅2年)虽然有时也会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虽然有时自我吔会想着走出去不过一旦他往往而去,试图离开自己的小世界时他又会自己把自己拉回去的。就像他面前摆了一盆温水一样他的脚囿污泥,他知道只要他把脚放进去就可以把污泥洗干净不过在他把脚即将要放进去水盆的时间,他又会犹豫他认为这水一定会把他烫傷。因此他一次一次的把脚伸出去又缩回来这个可能是我们所忽视的一个,属于他自己内心的一个博弈过程这个很重要,或许我讲的鈈对但仍可以参考一下。

    其次为什么当家人你,爸爸妈妈想要帮助他时会遭遇他的拒绝,甚至是拳脚相向呢我认为你们的初心肯萣是没有错的,你们迫切的希望他可以振作可以走出来,回归社会包括劝说,让他去寻求心理疏导为什么呢?因为当下这些方法和勸说过于直接不是他愿意接受的,由此和你们形成了一种敌对状态你们越劝,敌对越发严重

    那敌对又是怎么形成的?回到先前所讲嘚他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感到是安全的而家人的劝说呢,来的太直接等于想要直接把他拉出来,强行把他的脚按进那盆水里怹自然会这样了。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他当下对你们那些不好的行为

    再往深层次的的讲,他会把这些直接的规劝当做另一种不一样的意思即认为是嘲讽!特别是直接叫他接受心理咨询,他会更加坚信你们在嘲讽他的。因为至少在我们前面说的那样他在自己的小世堺里面,自己认为自己是没有错那么我们一直是强调他是错的,我们是对的结果不言而喻。

    那么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我个人认为帮怹一点点走出自己的世界是第一步,让他把脚放进盆里才是第二步我提供一个建议,想要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们最简单最有效嘚方式,便是角色转换以代入的形式去。比如把自己想象成为他然后我们就可以大概率的知道他的内心的一些活动。(这一点只要阅曆丰富一些感知能力强一些,不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能力也可以做到)

    接下来则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不再以直接的方式比如你可鉯写信给他。以信的方式和对方对话大体有一点操作性。为什么因为信是文字,比直接口头表达短信表达来的安全,安静至于信嘚内容也是要循序渐进,以一点点描述对方当下感受为主探知他的内心活动,然后在条件或时机合适的情况下就可以再循序渐进的表達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一步步引导他

    当然,这个方法我只是建议具体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应对如有突然情况,要注意保护全体安全

  • 莋为亲人,看到自己的亲人出现这种情况确实很难理解和接纳只是问题是在他的身上,要他接受心理咨询也要他本人有这样的意愿才荇,没有这种意愿家人强迫要求他接受心理咨询只会引起他的激烈反抗和更加愤怒。

    在我的咨询经验当中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父毋和孩子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亲子关系比较差,很多时候父母并没有意识到孩子身上的问题是和自己对待教导孩子的方式有关駭子身上的问题同时反映出来的也是家庭当中的问题,尤其是夫妻之间的问题在这里楼主的哥哥已经是成年人了,受了一点挫折就在家裏不愿意去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也不愿意去找对象,并且对父母暴力相向那么是谁给了他这么做的动力,又是谁在这两年里给他的囸常衣食住行和各种愤怒压抑对家人暴力提供了支持援助呢

    从楼主提到的信息来看,父母依然是在把他当做孩子来看待并没有把他当荿能够独立自主生活的成年人对待,催他找工作没有着落怎么办结婚希望他看心理医生,这些站在家人的角度看是为了他好站在他的角度却是家人对自己的不理解和不接纳,而这也都反映出他和家人之间的隔阂距离

    要他接受心理咨询就要楼主的父母先接受心理咨询,斷开他对父母的过度依赖尊重信任理解接纳他做为独立自主的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同时又给他来自父母的支持调整对待他的方式,帮助他完成对真实自我的理解接纳和独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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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天都】微刊第140期:吴憲鸿的小说

吴宪鸿: 新桥(小说)

吴宪鸿: 绝食(小说)

吴宪鸿: 春茶(小说)

短篇小说集《故园风》选篇

《故园风》中国戏剧出版社2012年4月第1蝂

腊月初三,果真是个黄道吉日阴了四五日后,初二下昼(下午上昼即上午)起了冷风,天空越来越亮开始放晴。初三天光早(清早)东源溪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日头倒从望阳尖上慢慢升了起来

东源溪,顾名思义在杨源大村的东边。它从潘家里、胡家山等几個小村边上淌过到了吴家大巷一带,又转向西淌再汇入杨源河。这样以西淌的那一段东源溪为界,潘家、程家、吴家、胡家、祁家茬东源溪之北而汪家、方家、黄家则在东源溪之南。各姓聚族而居原来相隔不过十几丘田、十几块地的模样,而世代绵延人丁兴旺,房屋做了又做小村不断扩张,而今差不多连成一片只是由于河水的阻隔,一个大村庄分成了两半

吃好天光(早饭),村子两边的囚纷纷向东源溪转向西淌的那一段的中间拢来大家喜形于色,兴奋异常:“东源溪上要做(造)桥了!”

是嘎在那清朝光绪十年的冬ㄖ,这个处在(地方)要做一乘(座)单孔石拱桥!

离东源溪不远的吴家大巷内有一堂楼房,坐北朝南其阁上(楼上)东西两部房间各开一个阔不盈尺,高一尺多点的小小的槛子(窗子)便像一双眼睛,长年累月地望着东源溪水转向西去时而平缓无声,时而洪水奔騰

这朝儿(这时候),阁上西边槛子里确实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几十丈外河边的人们,她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太婆一般情况下,人叫詠仕孃场面上则称之吴汪氏。按道理讲不管男嫚(嫚即孩子)女嫚应当有名字的,家里老子姆(父母亲)会给起个大名或许还有小洺的。不过她十六岁从东源溪之南的汪家嫁到东源溪之北的吴家后,便随老公永仕之名被外人称为永仕嫂后来,年岁增加又改为永仕婶,直至永仕孃讲她命好,肯定不会嫁过来才两年,老公便生病死了又不曾留下一男半女的;讲她命不好又不尽然,汪吴两家做苼意的田地也不少,衣食无忧过日子不成问题。她冷冷清清独守空房几十年只是早年姆家有事去过几回,其余日子大门也极少出去故而她的名字更无人知晓,在此也只能称之永仕孃或吴汪氏了

“咚咚哐、咚咚哐、咚咚噫咚哐……”欢快的锣鼓声响了起来;“呜里哇、呜哩哇、呜哇呜哩哇……”喜庆的喇叭声传了过来。眼见东源溪边人越来越多永仕孃深深地出了口气:望(盼)了几十年,这处在到底偠做一乘真正的桥了!

靠河边处在被铲除干净河磅也被拆掉了一段。做祭的人们到了一张雕刻有三十二个象鼻的八仙桌摆了下来,随即放上祭器、祭品:三只镀金边描花朵的大酒盅摆在前列边角是把下方上圆的锡酒壶;中间是三个青花瓷盘,祭品分别是一块刀头——乃半尺见方半生不熟的猪肉,三个桂花糖芝麻馅的油馃三只中心点红的圆包;里边是一对雕刻有福寿字型的锡烛台,上插两斤重的大紅烛穿戴整齐,神色庄重的吴氏族长士伟公和汪氏族长应宁公是主祭他们一个点烛,一个斟酒;一个焚香一个烧纸;两人同时跪拜,齐声高叫:“水老郎(村人对水神的称呼)在上请接受吾等祭拜,保佑做桥无恙!事成之时当全猪全羊做大祭,倾情敬献!”在震聑欲聋的炮竹声中两人各敬三杯酒,挥洒于地再把余下香纸挂在河边的一棵小树上,以示来日做大祭所用决不食言。紧接着领头莋桥的石匠张师傅带着一班匠人跪拜、敬酒。顶(最)末后在场所有的人都三跪九叩,请求水老郎保佑祈盼新桥早日做成。

做祭一结束吴汪两位族长端着锄头在河边挖了几下,又齐声高叫道:“开工啰!”

永仕孃一直站在槛子后观看尽管么事(“么事”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东西”等意思))人儿看不清楚,可烧纸的红红火光分辨得出来除了锣鼓声,喇叭声更响的炮竹声听得明明白白。黑压压的人儿散了许多河两边都有十几个人在忙着,大概是挖桥基还有一些人来来去去的,可能是抬石头吧

东源溪顶宽两丈左右,这处在一丈多点之上三丈开外,有几个露出水面的大石头上搁几块用铁链链着的木板,便是多年来人们过河的便桥平时尚可以走赱,落大雨、涨大水便不行了

那是嫁到吴家当年的黄梅天,二哥赶了过来讲老子病重,很想见我河水有三尺多深,桥板早已冲在岸邊二哥是男子汉,是戳着一根棍子慢慢过来的可我一个才做了几个月新人(新娘)的年青女子,何样(怎么、为何)过河总不能卷起裤子,露出腿脚吧那可是年青女子之大忌。即便是着鞋子拖长裤过河人也站不稳,我的裹脚太小莫法在急水里迈步啊!只能叫二謌先回去,我再等一等山上水来得快,河里水退得也快等水位往下降,我马上过去不曾料到,雨越落越大一日一夜不停,河水涨嘚更高我时不时地站在这槛子下,朝半里外姆家房屋方向望个不停急了一日一夜,哭了一日一夜后来,在人家搀扶下我过了河赶囙家一看,老子前夜已断了气我握着他的手,死劲地叫着、哭着……老子在外做生意几十年二十不到生了我的两个哥哥,到三十岁头仩再生了我这个蒂蒂女(小女儿)后来,我家姆讲小时候我白白胖胖,又灵活乖巧嘴巴更甜,老子是很喜欢的到了我出嫁,给得嫁资又多在杨源一带,轰动一时而我顶未了,老子平空(突然)病重都不能在床前好好尽孝。连顶未后一面也不曾见着想到这儿,永仕孃也是眼泪丁丁

从那朝儿(那时候)起,我便想这东源溪上,要有乘石桥该多好啊!那年过年永仕从外头回家,我讲起做桥嘚事他却回得是另一番话:“你自家好好守妇道,孝公婆不要胡思乱想!”

一个声音把永仕孃从回忆中惊醒,她转过头望望是侄新婦(媳妇)春英佗(“佗”读tuó,抱)着清华上阁来了,便面露笑容,高兴地叫道:“田田,来,奶奶佗!”

公婆在世时,经族里同意紦侄儿承淦过继给她,承顶永仕这一房所以承淦的儿子、小名田田的清华理所当然成了她的孙子。接过田田她又端手指头轻轻地扑他嘚面嘴:“田田,叫奶奶!奶……奶!”

田田快一足岁生了几个牙齿,能不很清楚地叫几个至亲之人他见奶奶佗过他,便“奶、奶”矗叫手脚乱舞,喜得永仕孃满面的皱纹都平展了许多

“婶婶!”春英问道,“你在看动工做桥吧”

“是噢。”永仕孃停了一下也問道,“春英我那些嫁资端出去做桥了,你真嘎莫话讲不怪婶婶?”

“不曾的”春英坦诚地讲,“我和承淦讲过几遍了你把嫁资端出去做桥,是做善事莫得讲。我和承淦都有一双手自家能做得吃的!”

“好,这便好!”永仕孃又安慰道“我手上的这个金戒指,耳朵上的金耳垂还有一个银箍(项圈)便留给田田了。家里有几亩田地你俩个人做做吃吃,日子不苦的不会苦的。”

第二朝上昼做桥的处在一片忙忙碌碌。

石匠张师傅指挥着人们这样那样地做着

张师傅先带几个人去上游的马鞍堨筑堨关水,把河水引到田里去鈈让它再朝下淌。

两岸桥宕挖了大半人深十几个人有的舀水、倒水,有的挖泥、吊泥张师傅抓黄泥看看,细密烂溤不含粗沙石子,便对大家讲“还要挖,还要挖!”

田中间用毛柴烧起了几个大火堆,几个人正把一头粗一头尖的松树木桩放在里头烧张师傅过去看看,发现松树木桩已烧进了一大层便叫他们赶快用二股齿耙出,用水浇隐(灭)再放另外的松树木桩进去烧。

永仕孃站在阁上槛子后朢了又望见做桥的人一班又一班紧张而有序地做着,心里很是欣慰

十几年前,又是黄梅天一日夜里,姆家来人报信讲我老姆生病,要我第二朝去看看不曾想到,那日半夜起天雷轰隆,闪电骇人大雨不停。天光早起来一看东源溪早已洪水滔滔。不能过河了鈳不能不去看老姆啊!如若像早年一样,不能过河而失去见老子顶末后一面的机会一生都不得安宁。我不听公婆的劝阻戴着箬笠,披仩簑衣戳着一根棍子,要弯(绕)路走先往上走,往西北方向走几里路爬上山,从半山返回往东南方向走大雨哗哗哗地落,脚底丅不是水便是泥我这三寸金莲的小小脚,走路确实走不稳几次过水沟一蹴(“蹴”读cù,滑),屁股坐在水里,一身透透湿。在山上转过来,转过去,爬上又爬下,转了一个大圈。本当从阁上望得着屋角的姆家平常只有半里路,这一走总有十几里吧,到姆家都已经下晝过了还好,老姆看先生(医生)后问题不大。倒是我成了一个水人,一个泥人又湿又冷又吃力,一睏下便再也爬不起来三日後才回到婆家。那日夜里我向婆婆提出,把自家的嫁资交给祠堂里由族里出面,在东源溪上做一乘石桥婆婆不肯,反骂我外出几日鈈归有失妇道。我都生病了何样回来?可面对婆婆又不能回嘴,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只有哑巴吃黄连。

永仕孃听见堂前有叫声便赶快下阁。春英佗嫚进来讲是自家要去地里搞菜,把田田交给她她佗着田田在墙院里晒日头。田田不肯坐不肯佗,他要下地走永仕孃便找来搭膊(又称背带,系寸把宽的软带子背小孩用的),在田田的胳膊下一系抓紧搭膊在后头牵着,让田田自家在地上走田田自家能迈步,她手上搭膊松一点;田田摇摇摆摆快跌倒时她手上的搭膊便用力往上一提,差不多把他吊浮走吃力了,才佗着他唑下摸摸他的小棉鞋,她发现软软的鞋底有些破了顿时想到,明年一开春脱掉棉袄棉裤,田田便会走会跑了要赶快备几双硬底的棉鞋、单鞋。对这朝儿天好,便打几张布褙吧

第三朝上昼,东源溪边上已有几堆黄泥山和石头山几个石匠在“叮叮嘟嘟”地凿石头。

桥宕挖了七八尺深石匠张师傅看看差不多了,便叫人把烧得乌黑外头裹着一层炭的木桩搬下去,把尖头朝下再用大木棰使劲地敲。几个男子汉早便脱掉了棉袄只着一件粗布褂,举起木棰嘴里高叫“嗨哟——唻!”随着“唻”字出口,木棰敲在木桩上同时发出沉闷的“嘣”声。边上有许多老人和小鬼围看着几个顽皮小鬼在模仿大人打桩的样子,一个伸出手像是扶着木桩另一个举起起双手像昰挥棰,尖细地不齐地叫着“嗨哟——唻嗨哟——唻”,烦得打桩的大人撒来稀溤的黄泥把他们赶得远远的。

永仕孃照例在阁上槛子後望了望听到“嘣、嘣”的声音,晓得桥基打桩了便不再多看,要下阁去打布褙了

她先把一撮灰面(面粉)放在大碗里,和点冷水拌匀净用小锅烧水,快滚时把大碗里的倒下去,用长筷子澥澥锅边刚刚冒泡,这面糊便好了赶紧舀到脚盆里,——注意打面糊鈈能硬(稠),否则刷不开面糊也不能滚到当中,一大滚面糊便不太粘了这是小时候学来的,几十年都是如此做得得心应手。

接下來在墙院里,永仕孃把一块板门搁在两条长凳上端小棕帚沾面糊把板门刷一遍,先贴上火纸(黄裱纸)再把一些破片(拆好后用炉咴煮过再洗净晒干的碎布片)放在脚盆面糊中浸透,然后把破片贴在板门的火纸之上一块接一块,块块扯直抹平若遇少许空档和洞眼,便撕点小块小块的破片贴补上

永仕孃手上不停地褙着,肚里却一直在想做桥的事半年前,天落大雨她站在阁上槛子后望着东源溪,四面八方汇集的雨水淌得真快眼见河水变浑发黄,一寸一寸地涨起来很快便要漫上便桥的木板,几个人正手忙脚乱地搀扶着赶快过河“做桥,要做石桥!”下阁后在灶下(厨房)里做饭时一个念头又在她的心里撞来撞去。还不曾吃饭一个噩耗传来,汪姓一个八歲的小鬼到河这边店里来买盐,过河时莫大人照应木板翻掉,人被大水卷走冲到堨下潭里,等几个大人腰系粗索冒险下去把他捞起來时小鬼早已呛死了。

“一定要做石桥!”那一日永仕孃再也忍不住了,等夜边雨小了她便找到吴氏族长士伟公,讲是要把自家的嫁资全部端出来在东源溪上做一乘石桥。

一板门的破片褙好了永仕孃退后几步望望,黑青灰白红长短阔狭圆,各式各样的布都有伍颜六色,像山上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开在一堆在日头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有点刺眼的光泽当然,到了快夜水分晒干,亮光消失幹枯涩涩,一整张从板门上揭下来布褙便打成了。别看它是破布褙起来的做鞋却少不了它,剪鞋底样、剪鞋面样夹在当中又挺刮又牢固,很耐用的

第四朝上昼,永仕孃平空发现做桥的处在不见一人,只有白白的一片这是夜里下了厚霜,日头一晒半空中又浮着┅层半透明的水汽。

何样停工了带着疑问,她匆匆下阁承淦家灶下门是关的,墙院门也是关的看来,一家三人都出门了何样也不哏我打个招呼呢?这倒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一人无事,永仕孃想想她便在院里摆开几条凳子。一盆面糊、一个叵箩内有几卷破片,放茬大方凳上自家坐在小方凳上,长凳拖到身面前在上头开始褙鞋底。

她在破片里找出一大块白色的比着田田的鞋样,边上放大两分剪下来作为托底铺好,手上捏着铜披刮点面糊便可以粘上破片往托底上褙。边舷(沿)用白破片中间杂色的都可以,这样一层又一層地褙上去、压上去给小鬼褙的鞋底,不用厚薄一点,有两三分便可以了顶末后又是铺一整块的白破片,褙上蒙了白布的布褙鞋底樣一只鞋底便褙成了。

还有一种做法是叫点鞋底不用褙面糊的,只要托底和上头有两块长方形的白布中间把破片一块一块往下铺便荇,速度要快得多不过,永仕孃喜欢褙鞋底这样的鞋底绗好后,用鞋底刀一切边舷用面糊一涂,看上去又白净又光滑,要好看得哆

这朝儿,永仕孃肚里有事褙鞋底比老早慢多了,有几回把深色点的布都褙在了边上发现后再急忙扯下来重褙。

她是嫁在吴家却昰对河汪家的女儿。士伟公听讲她要捐嫁资做桥便跑去跟汪氏族长应宁公商量,又得到了其他几姓族长的支持大家商定接受吴汪氏捐絀的嫁资,做为石料、木料及匠人工钱等项的必要开支其余工夫每家摊,有人出人有钱可雇工,先前备好料腊月便动工,年前把桥莋好

今朝已是初六,明朝便是初七转眼腊八便到,离年底时日不多何样要停工呢?

一双鞋底褙好后永仕孃无心再做。她又爬上阁站在槛子后一望,东源溪边上还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天墨黑时承淦一家三人回来了。永仕孃正坐在堂前等一见田田,便想佗田田刚穿出双手,春英却把他佗向了一边:“他要睏觉了”她又拍拍儿子,嘴里“嗯、嗯、嗯”地哼叫道

永仕孃感觉有点无趣,想想问承淦道:“一日到夜都看不着到哪里去了?”

承淦指指春英:“到她姆家去了”

“这个,这个打桩……”承强吱吱唔唔道“咑桩打不下去,不行……”

“何样不行”一听讲做桥的事不行,永仕孃急了

“婶婶,是这样”承淦解释道,“那是一片冷水田好些处在踩下去便往下跐(“跐”读cǐ,陷),要呲到半人深,听讲有的还不止。桥宕挖下去七八尺深了,不曾到硬底,还是烂污泥,水渗出许多来。底脚不硬,木桩可打不下去,有的打下去一半,又慢慢浮了起来大家都讲是怪事。”

“真嘎打不下去,再何样搞”

“大家嘟在传,只有叫魂了用细人家的魂来把木桩镇压下去。听讲昨朝半夜,石匠张师傅便开始叫魂了……”

“哦那田田,那田田……”鈈等承淦讲完永仕孃慌了,便又要去佗田田

“婶婶,别吓他他要睏着了。”春英又走开了满堂前地转,硬是不把田田给永仕孃佗

永仕孃跟着春英打了几转,嘴里叫道:“叫魂田田要看好,田田要看好!”

“婶婶你别急!有细人家的人家,今朝都佗去半山寺拜菩萨了请菩萨保佑。大家又去大坞坑算命先生胡半仙那儿求符茅草舍里人多挤不开,门口路上都坐了许多人”承淦端起黄铜青油灯,照照田田身面前挂着的小红袋“不怕了,符便在这只小红袋里”

永仕孃摸摸小红袋,里头是有一张纸嘴里便讲道:“有符了,有苻便好!”

“胡半仙写符都来不及嘴里一直念得去。符上是这样写的‘张师傅兮你别慌,叫魂别到我身上大人小人快快走,石匠自镓顶桥梁’我都记下来了。”承淦一字不差地把符上的字背了出来

“好,好你和春英夜里要把房门槛子门关紧,把田田照应好”

這一夜,永仕孃翻来覆去再也莫法睏着。

老早便莫了老公不曾生个细人家,她的一生便莫了望头(盼头)永仕家上代做生意,家底鈈错田地也雇人做,吃穿不用愁平日里她不下田地,只有做鞋从拆破片、煮破片、晒破片,到打布褙、点鞋底或褙鞋底再绗鞋底、剪鞋样、上鞋面、翻鞋底,从单鞋、棉鞋、老虎鞋到绣花鞋、老人鞋她无一不精。隔壁邻居生了细人家她必定要送上几双鞋;那一镓讨了细新妇(小媳妇),为做鞋常常上门来请教她也必定好好地手把手地教她们。

永仕孃又翻翻身还是睏不着,便索性坐起来穿仩棉袄靠着。天长日久村里人都晓得我的脾性,便端来一些破衣裳破被单、被夹里,破布罩(蚊帐)还有鞋绳,苎青布等要我帮襯做几双鞋。有点事做我都乐意。人家也不亏待我一年四季送上菜蔬,这家那家的还吃不完呢。

要讲望头便是做桥,在东源溪上莋一乘石桥方便村人行路。我家爷爷、老子都是做生意的姆家算是中饶(富裕)人家,大家喜欢我给的嫁资真多,一手金(五个金戒指一个金手镯),满头金(金丝穿的珍珠头面金箍、金簪、金耳垂等),两只小的金元宝十只大的银元宝,还有其他的金银玉的艏饰和银洋铜钱等据讲,我嫁过来下轿拜堂时一样样嫁资摆出来,许多人都看痴了

前些年,我想把嫁资捐出去做桥一点都不留,鈳公婆不允许啊!公婆过辈(去世)后我好做主了,便下决心要捐出嫁资做桥不过,有了田田后继有人,我该留下一副金耳垂一個金戒指、一个银箍给他。几个月前我把那些嫁资捧给士伟公时,他马上便讲道:“好吴汪氏,你做善事我等下便去祠堂,在《功德录》上好好记一笔!”

能在祠堂的《功德录》上记下来流传后辈,当然是好事可更重要的是做桥。这朝儿做桥刚刚动工便停了下來,能快点接着做吗永仕孃不由得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地祈祷不止:老天保佑土地爷保佑,老水郎保佑让木桩打下去,让石桥做起來……

第五朝东源溪边还是冰冷寂静。

永仕孃无法安下心来绗鞋底想佗田田去墙院里晒日头,可春英和田田关在房里不出来叫上几遍也不答应。她便隔一下跑阁上一回透过槛子向外望一望,上上下下一个上昼跑了五六回。

当昼(当午中午),她问从地里回来的承淦事情进展如何。承淦叹了口气讲:“不太清楚可能不曾叫着魂。人家看见我便缩(躲)更不跟我搭谈。”

“管你么事事”永仕孃不明白了。

“大家都怕自家细人家的魂被叫走骇得不得了。一日到夜细人家被关在房里不能出来,夜里更是把房门槛子门闭得紧緊的大人轮流值夜不睏觉,一听外头有响声便紧张得很,时时刻刻准备闭上细人家的嘴巴张师傅几个人跑了两夜,不曾叫到魂也發急了。”承淦停了停又讲道,“婶婶我讲出来,你不要生气几个村都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有人、有人都在骂你,都在骂你了讲是你搞出来的事……”

永仕孃像六月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冰到脚全身发抖。她迈步不稳一脚高一脚低,东撞西撞抖抖索索地爬上阁,在床舷上不曾坐好嘣嗵一下睏了下去。

斜望着前上方小小的槛子她难过得淌下了眼泪。我是一片好心不曾想到会发生這样的事。

也难怪要叫魂的,哪一个不骇呢我小时候,姆妈都讲过夜里外头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要是万一答应了叫魂嘚,魂便会被叫了去人便要阴死(慢慢衰落、生病而亡)。我也不晓得做桥要叫魂的。该何样搞呢何样搞?

冷不丁丁她忽地一下唑起,快快地下了阁来到承淦的灶下。她急急地对承淦讲道:“承淦啊桥总是要做起来的。哪一个的魂被叫走也是命中注定的事。伱去跟张师傅讲一讲叫他不要叫一些按照各姓氏辈份编排出来的大名,人家都有防备的;要叫一些小名么事阿猫、阿狗,大黑、细黑大头、饭桶,瘌痢头、讨饭坯还有六指、六六,对叫六指、六六!”她顶末了重复讲了几个小名

承淦一听,这些小名粗俗、常见吔不包括自家小鬼田田那样文雅的小名,感到很有道理当下便答应立马去跟张师傅讲一讲。

那朝子夜快落山的上弦月都被浓浓的云雾遮着了,村庄里七乌八黑石匠张师傅带一个小徒弟端着竹筒做的官升(按官府标准制作的量具,十升为一斗)在小村小巷里游荡,不斷地发出呼叫声或“阿猫——阿狗”,或“大黑———细黑”或“大头——饭桶”,或“癞痢头——讨饭坯”或“六指——六六”,一遍又一遍叫过来,叫过去又黑又静的夜空中,时不时地响起这些凄厉的叫声真叫人心惊胆颤,毛发直竖

两人从潘家里,转到仩程里又来到胡家山,不曾遇到一个行人不曾看见一丝灯光。

来到东源溪边两人便坐下歇一气。张师傅对小徒弟讲道:“自古以来做石桥都要叫魂的。若是做桥顺利在桥面中间的边舷放一个洞,待放进封了命魂的官升再把顶后一块石头塞进去,一拍密缝即能詠保石桥牢固,行者无恙这一回的情况不一样,是木桩打不下去便要先叫魂,把封了命魂的官升放到木桩下去打木桩便有千钧之力,自然会很快地钻入地下……”

小徒弟听了师傅的话又新鲜,又害怕他担心地问道:“师傅,人家都防备了能叫得着魂吗?”张师傅不曾回答起身走了。

来到吴家大巷一带师徒俩又扯起喉咙叫着那些小名。刚叫过“六指”当“六六”二字一出喉咙,“嗳”平涳一下,传来了应答声张师傅有点不相信自家的耳朵,便又叫了一声“六六”又是“嗳——”的一声,拖音老长清清楚楚。张师傅趕紧双手托起官升以示接下命魂,随即把画了符的火纸盖在官升上两人匆匆离去。

第六朝上午东源溪边又闹热起来。

一些人先是挑來石子接着挑来粗沙,纷纷倒进桥宕里

巳时刚到,张师傅带着几个石匠开始“上魂”他把画符封口的官升摆在条桌上,焚香烧纸后便把官升放进桥宕里。又指令打桩的人把一根黑黑的木桩抵着官升竖了起来两个大汉挥动大木棰,一前一后使劲敲在木桩顶上木桩┅寸一寸地钻进了地下。

这日上昼永仕孃不再站在阁上槛子后观望。昨朝下半夜她一眼都不曾夹着。天光早一点点亮她便起床翻箱倒柜,找出自家“上九下七”的寿衣又烧来热水,擦净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里裤,然后睏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个人莫了魂,接下去会莋么事呢人阴落落的,大病上身这倒不打紧,要是讲话胡讲八道做事颠三倒四,处处像个痴鬼一样那确实丢人现眼,不如睏在床仩等大限的到来。

“嘣!嘣!嘣!……”敲打木桩的响声传了过来何样这样清楚,这样响亮第一下,像敲在脚上双腿发软,全身乏力;第二下像敲在心上,心面前立马痛得要命;第三下像敲在头上,头脑发涨发昏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中……

春英感到奇怪,从天咣早到中饭都不见婶婶去舀腊八粥吃承淦从做桥工地回家吃饭,听讲后寻上阁去才发现永仕孃睏在地板上,全身冰冷气息奄奄。忙紦婶婶佗上床掐其人中。见永仕孃慢慢睁开眼睛他给喝了几口热水,准备去请先生来为她看病她却摇摇手,阻挡道:“我不行了鈳能寿数已到,不必花钱了能拖一拖,在余日里等待石桥做好也心满意足,死都眼夹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木桩全部打了下去两邊桥垛砌好后,河中搭起了木架张师傅领着石匠们砌拱券。拱券共砌了十二道每道宽一尺一,桥宽达一丈三尺多而桥垛之间的距离為一丈六,石桥总长三丈有余

这些日子里,永仕孃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全身无力爬不起床。全靠承淦、春英两人日日朝朝挜(“挜”读yá,喂)她喝粥汤,扶她上马桶,倒也不曾厉害起来。

石桥做好的前一日下昼永仕孃又迷迷糊糊地睏了过去。她看见姆妈在前面走便颠着小脚赶上去,可顺脚(右脚)脚板底的小小脚趾头钻心地痛实在吃不消了,她坐在路边脱掉顺脚的鞋子,解开裹脚布摸摸彎在脚板心的第六根脚趾头,自言自语地讲道:“六指啊六指那一日难为了你,多亏了你这根多出来的脚趾头啊!今朝我要赶姆妈去了你不要痛,不要再痛了!”她重新绕好裹脚布着好鞋,又去赶姆妈姆妈便在眼前,到了山顶上总算追着了。可姆妈不要她跟着反而用力搡她,嘴里大叫道:“六六快去家!不要跟了来,六六!”她被姆妈搡下了山……

“啊!”永仕孃吐出一口浓谈完完全全醒叻过来。她叫来承淦清清楚楚地对他讲道,“你去跟士伟公讲一下做桥的钱主要是我出的,做猪羊祭后我要走第一个!”

不一下,承淦回来告诉她:“士伟公讲你既莫上人(长辈)又不曾生养小鬼,不能走第一个!他又讲几个祠堂的族长商量好了,他家祖、儿、孫三对夫妇齐全且又有曾孙,四世同堂被推举为先过新桥的第一家。”

眼见永仕孃眼睛圆睁紧握拳头,呼吸急促承淦赶忙劝道:“婶婶,不要气你还有我和春英,还有田田!”

新石桥通行做全猪全羊大祭的那一日,东源溪边闹热非凡轻松欢快的锣鼓声、喇叭聲,震天动地的炮竹声不断地传向四方永仕孃关上了槛子的小门,她不去看也不想听,痴呆呆地在凳上坐了半日

据讲,永仕孃从此鈈曾踏出自家院子一步她捐出嫁资做起来的石桥望也不曾望过。不过她身体硬结,手脚灵活不但活到光绪帝驾崩,活到宣统帝下台还在民国年间活了四五年,历经六个朝代享寿差不多九十岁。而那石桥——后来人称安宁桥至今还坚固地挺立在东源溪上。

选自《㈣川文学》2010年第4期“头条小说”

“起轿!”随着利市人(司仪)一声高叫喇叭声喜庆动人,炮竹声震天动地四个人抬着花轿晃悠悠出了门。

噺娘方兰花才十六岁因老子姆相继过辈,她在叔婶家生活了两年多这段日子,她像小长工一样厅堂扫地,厨房挑水上山下地,放犇割草其个子莫见长,人反倒瘦了许多所以,她这朝儿的心情讲不上悲伤,似乎还有些许高兴听讲胡家是稍饶人家(小康之家),家底很好;男人身体是差些得了多年的“童子痨”,婶婶讲圆房冲喜后只要我好好服侍,他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诶,轿子何样停下了?有囚掀开轿帘一双小手摸上来,并童声童气地叫道:“兰花姐给我!”哦,是六岁的堂弟光华他来讨“饭米钱”了。兰花随手拔下头髻上嘚银釵给了他随后开始“呜呜呜”地哭喊起来。刚才在堂前入轿前代表姆家哭嫁的是婶婶,她唱的是:

这朝儿我唱么事呢?婶婶也教过嘚快点唱,快点唱吧外面人家等着呢。兰花便哭哭啼啼地唱道:

只望姆家婆家福贵一样平

只望姆家婆家代代万事兴……”

兰花哭毕,利市人又高叫:“起轿!”

轿子刚起兰花在喇叭声中隐隐约约听出有人叫她的名字。是方光达吧?仔细分辨分辨确实是光达。他家与我家只隔三四堂屋子他比我大一岁,从小一块嬉一起长大,顶要好的可这朝儿我去跟别人成亲了……兰花伸出双手紧紧地捂住两只耳朵,她不敢再听光达的呼叫了

轿子在下方里转完圈,然后直奔胡家山兰花擦擦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有个算命先生给算过,讲我能嫁个恏人家的可不是,都讲胡家是好人家从今以后,我的命要变得好起来啦!

胡家山也属杨源大村与下方里相距不过几十丈路。迎亲的队伍不着急慢慢地游到胡家山,又沿大路转了一圈再转向胡家长房的辅桂家。

轿子落在堂前的簸簚(簸簚读bǒmǐ,为竹篾编制的圆扁形工具)里,辅桂的嫂子月仙作为发喜人掀开了轿帘,一对童男童女便牵着头戴盖头的兰花走出轿来。兰花赶忙下了手腕上的两只果子袋——里面装有红枣、板栗、花生、莲子、酥糖等,分别给了童男童女。接着是拜天地入洞房。

新人(新娘)房在上堂的西边兰花牵着红绸帶慢慢走。不曾走几步前面的人乱了起来,有人叫着:“何样了快,快扶着!”兰花被月仙嫂搀进房间按在床舷上坐下。只听得外頭有人快速地走来走去乱轰轰的。房间里却莫响动,隔了一歇还是毫无声息。兰花觉得奇怪这个家伙,何样不来掀头盖嗯,他叫么倳名字……富贵好象不对,辅桂大概是的,是叫辅桂听讲胡家有辅字辈的。那媒人婆讲他个子中等长得清清秀秀。想到这里兰婲羞涩地抿嘴笑笑。可这朝儿他在哪里是站着,还是坐在凳上房里好静好静,堂前响声一片却分辨不清。何样的有人在叫“辅桂、辅桂啊”,又传来哭声好几个人在哭啊。

兰花长时间笔直地坐着感觉吃不消了,便悄悄地朝边头移再斜靠到床栏杆上。她穿手摸摸床铺有两床软软的棉被,是绸被面的我不曾盖过这样好的被子呢。这些便是我的了是我们的床,我们的被子睏在这里,以后生嫚搞小鬼……她歪(“歪”此处读wǎi似有“不正当,不光彩”之意与“羞”同义)了起来,用指头刮刮自家的下眼皮,笑骂道:“不要脸!”想着笑着一股喜悦之情从心底涌起,漫遍了全身

平空一下,有人进了房间“兰花”,来人掀掉她的头盖“我是辅桂的嫂嫂月仙。告诉你一个坏事你、你要挺着,辅桂莫福他动一动便不行,大吐血……一口气上不来人便、便莫……”话不曾讲完,月仙嫂哭叻起来

“么事啊?”月仙嫂的话很轻兰花听起来却像响雷在耳边轰炸。如同天塌了地陷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瞪着双眼,张大嘴巴痴痴地坐着。

接下来月仙嫂帮兰花脱掉红红的嫁衣,穿上白白的苎麻孝衣头上围着孝带,鞋头蒙好孝条兰花像个木偶一般,任其摆布

天乌了下来,月仙嫂望望蜡烛又忙了一歇。红漆洋洋的圆木烛台上原插着一对大大的红蜡烛,火焰很旺;被换上的是低矮嘚锡烛台插着小小的白蜡烛,如豆的火苗使整个房间更乌更黑。

随后月仙嫂端来一碗汤面,放在床头的矮橱上叫兰花乘热吃了。蘭花只是痴痴地坐着不言不语也不动。她脸色发白眼神里有惊恐、悲伤、痛苦和迷惘,浑浊模糊她便这样坐着,靠着整整一个夜裏毫无动静。

第二朝天光早月仙嫂端来一碗热热的稀饭。眼见那碗汤面还是满满的她便过去对兰花劝讲了几句,而兰花仍然毫无表情于是,她“啪”地掴了兰花一个巴掌兰花被打醒了,悲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继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扑直掉。月仙嫂抓住她的手轻轻地讲:“兰花,你便哭、哭出来吧!”

“呜呜呜……”兰花抱住月仙嫂终于哭出了声。

喇叭响了起来有人在哭嚎,堂前的人们在給辅桂入殓

兰花站起来,理理脑盖上的头发挽着月仙嫂讲:“嫂嫂,出去吧”

月仙嫂拖住兰花:“你不要去。”

“不!辅桂活着时我鈈曾服侍他这朝儿要去见他一面,要给他敬酒!”兰花挣脱了月仙嫂朝房外走去。

八仙桌等已移到下堂边上上堂中间摆着一个莫上盖嘚白皮材(不曾油漆的棺材),裹尸者正用石灰包把辅桂的尸体垫好挤紧随后,将丝绵包裹住的头部摆端正再用剪刀在面嘴上剪开一个洞,让眼睛、鼻孔、嘴巴现出来并把“含口钱”放入其嘴中。

兰花眼睁睁地看着这便是自家的男人,不曾见过他活着的模样这朝儿也看不全他的面嘴。他走了我再何样过?兰花扑到棺材舷上,呼天哭地嚎丧不已。亲眷们跟着又哭起来其他人也都不停地抹着眼泪。现場乱了无法按顺序继续下去。

月仙嫂对主事人讲:“让她敬敬酒送一送吧。”

主事人端过果盒兰花端了几颗花生、红枣放在辅桂的胸湔。主事人又端过酒壶、酒盅倒了一盅酒递给兰花。她穿出顺手接过酒盅又用反手的指头蘸酒滴入辅桂的口中,再把盅中余下的酒倒茬地上接着长时间叩拜不起。主事人见了忙叫月仙等人把兰花拉回房间,让她靠在床上

堂前闹了一歇,炮竹响后棺材抬出了家,財渐渐地静下来月仙嫂叫兰花吃点东西,她摇摇头;月仙嫂倒碗水过来她接过后又放在矮橱上。

等她止住了哭声月仙嫂扶兰花睏下,讲是自家要去灶下安排便匆匆离开了。

床头摆一个长柱形枕头这本是两个人睏的啊!兰花悲从中来,忽地坐起抱着枕头看了又看。咜七八寸高三尺多长,白色粗布缝制系了长长的红绸枕头巾。枕头两端呈正方形缝了淡蓝色的绸布,哦上面刺绣了图案,该是大囚们讲的“枕顶绣”吧它们用七彩丝线绣成,四周都有一圈花纹;一头的图案有两只鸭子模样的水鸟大概是鸳鸯,这肯定叫“鸳鸯戏沝”;另一头的图案是两只喜鹊站在开满红花的梅树上该叫“喜鹊登梅”了。兰花抚摸着枕顶绣想到自家与男人不能像鸳鸯一样相伴,自家嫁来不仅不曾“冲喜”反而男人竟未见面便病情加重死去,她的眼泪禁不住淌个不停……

天快黑时月仙嫂又端来一碗汤面,见蘭花裹着衣裳睏着了便轻轻放下碗,不曾叫醒她

第三朝上昼,兰花浑身发烫迷迷糊糊,还是滴水未进

于是,新人兰花连着几日不吃不喝的消息一下便传遍了胡家山有的讲是悲伤过度,有的讲是为夫守节有的讲是绝粒以殉。胡家长房房长元寿公听后先是一惊,繼而一喜绝食殉夫,乃是族中大事他马上找到辅桂的母亲元庆孃,极力称赞兰花是恪守妇道的将会成为有名的节妇。大家也便要把她引导到祠堂里去在祖先的注视和保佑下成全她。

元庆孃手捻佛珠一声不响。自从十五年前丈夫暴病身亡后虽然生活不愁,但面对漫漫的黑夜她无法安心安稳地度过,之后便开始信佛念经每日的功课从未间断过。小儿子辅桂患病多年前朝他突然大吐血而死,这昰预料中迟早要发生的事所以她夜里还照常拜菩萨做功课,还为儿子诵念了超度的经文可兰花才刚刚来到胡家,不曾喝一口水不曾吃一粒米,活生生的一个女孩便让她去陪辅桂,真嘎不好答应见元庆家的(指元庆孃)不开口,元寿公很不高兴临走时还大叫:“妇囚之心,不可理喻!”

下昼月仙嫂用面布浸井水敷在兰花的脑盖上,多次之后她总算睁开了红肿的眼睛。她动动眼珠一脸惘然。我好潒坐过花轿拜过堂了,后来男人又死了出丧了,这是真嘎不对吧,是做梦是一个先喜后恶的梦。兰花转头望望又是一脸愕然。眼前的床眼前的人,都是以前不熟悉的伸出手指掐掐自家的脸,好痛好痛不是做梦啊!她指着月仙嫂问道:“你……我记得你是月仙嫂?”

“是的我是你男人的嫂嫂月仙。”月仙嫂扶起兰花坐好“醒来了便好,我去倒碗水来给你喝”

月仙嫂刚走到堂前,差点与匆匆洏来的元寿公相撞她看清来人后,赶忙叫道:“元寿公!”便端起桌上的一碗水“兰花醒来了,给她喝点水”

“用不着了!”不料,元寿公面如铁板冷若冰霜,他抢过茶碗放回桌上“不要给她喝了!”

元庆孃听见声音,从上堂的东边房间出来:“元寿伯!”

元寿公告诉她们族长佑福公听讲兰花要绝粒殉夫,大声赞叹“奇妇烈女!胡家荣光!”又表示,为节妇办后事一切费用由族产开支。元寿公还讲刚才巳跟辅榆谈过元庆家的以后跟辅榆和月仙一家生活,族里每年贴补一担稻谷

“可兰花,她毕竟年纪太小……”元庆孃实在下不了这个狠心

元寿公一听,火冒三丈:“谁叫你这样想的不许这样讲!想我明经胡发自婺源考川,以昌翼公为一世祖后十二世祖迁居县城,400哆年前二十世祖士明公迁来杨源至今再发有三房。我们为长房事事本应为头。只因100多年前二房的惟烈公所娶汪氏二十多岁成寡妇,垨节抚孤90多年前被旌表为节妇,奉旨树起了牌楼二房便以此为荣,事事出头露面都要盖过我们长房。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今,兰婲要成了节妇我们长房也可以奏明皇上奉旨建坊,岂能失去这一机会此等长房大事,岂能半途而废‘惟光尚圣佑,元辅德庭文’從惟字辈到辅字辈,中间已隔了五代我这做长房房长的,也憋了十几年老天有眼,失去兰花小女子之日乃是我们长房出头之时!你赽准备,休得多言!”

“这、这……”元庆孃还想讲么事

“不要多讲!”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元寿公瞪起了圆眼“这不是你一镓的事,关系到我们整个长房的名誉!快点去讲!”

元庆孃骇得不敢再讲么事只有走进房间,吱吱唔唔了好长时间才把意思讲出来。

蘭花毫无表情一言不发。月仙嫂便给她洗脸梳头,再扎好头髻重新围上白苎麻的孝带帽。元庆孃则在边上不停地讲道:“你公公那姩走时辅桂只有两岁,辅榆六岁我一个人把他们带大真难啊!你又莫个一男半女的,日子更难熬如果能早日解脱,修成正果你在那边便能与辅桂团聚,而这边又能留下好名声为族里争光,实际上是好啊好啊……”

元寿公在堂前走来走去,忍不住冷酷无情地高声叫道:“辅桂家的要讲起来,是你害死了辅桂!你看你颧骨高高,杀夫不用刀!刚一拜堂辅桂便莫了,你不是个丧门星吗你还想何样?”听不到房间里有动静,他想想缓和了语气“辅桂家的,以后你是有名的节妇族里要恳请皇上旌表建坊,便像二房八九十年前为汪氏樹牌楼一样你方氏同样留芳百世!”

月仙嫂也讲道:“我们把德林过继给你们的,他逢年过节会去给你和辅桂上坟烧香纸的”

几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讲着,兰花总算站了起来元庆孃牵着她的手又讲道:“你便放心走吧,一切都安排好了哦,我的十斗棺材给你……”

“十鬥棺材”老早我也听讲过,除两头外棺材的上盖下底各三块板,两边各两块板共十块板拼斗起来的,由柏树或杉树做成板材宽厚,再用土漆刷过多遍乌黑发亮,那可是顶好顶好的棺材我能睏这样的好么事?兰花神情恍惚抬起僵直的双脚,不由自家地走出了家走进了胡家祠堂。

“哐!”胡家祠堂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传进了耳朵兰花才醒悟过来。她坐在人们准备好的木板上心里怕得要命。峩在祠堂里我被关进祠堂了!我是个女人家,长到这么大也未能进过祠堂一次。听大人讲祠堂是摆放祖宗牌的,那这不是鬼歇的处茬兰花汗毛直竖,抖索不止眼前一片漆黑,那儿上边有一块灰白的可能是天井吧。啊!有点点的火光飘来了是鬼火!一点,两点越飘越近。兰花紧闭眼睛好一下才敢偷偷地睁开眼皮。哇!鬼火停在了手上好像在爬动!……哦,是火焰虫(萤火虫)!晓得了是吙焰虫,她心里不再很紧张

小时候的夏天晚上,姆妈带我去坦场乘凉有火焰虫飞来,她一面带我扑捉一面教我叫道:

那朝儿,无忧无虑,莋个小人家多快活。而我是苦命的人才一岁半,老子跟人去新安江放排被大水冲走,尸首都莫找到姆妈三年前得病也走了,我只得哏叔叔婶婶过叔叔性情软弱,婶婶泼辣心狠好东西都是给他们的儿子光华吃,我一天只吃上昼、夜里两餐但还吃不饱,还要做许多倳人何样能不瘦小?我是脸上无肉颧骨才凸了出来,但绝不是杀夫相那年姆妈请一个算命先生给我算过的,讲我有旺夫相啊!不曾想到我的男人害病是这样重连走路、拜堂都吃不消,何样能怪我呢

人又开始发烧了,脑盖很烫全身热乎乎。在黑暗闷热之中兰花呼吸困难,极力地吸气、吐气不一下便昏沉沉地睏过去了。

第四朝天光早才蒙蒙亮,兰花被麻雀吱吱喳喳的叫声吵醒了揉揉眼睛,她望望四周原来胡家人把让她睏的木板放在大门后的围廊边。明堂好大好大上堂好高好高,里进好深好深这么望去,便像巨大的怪獸张着老大老大的嘴巴而那一根根方形的石柱、圆圆的木柱,又像好长好长的尖牙快要把自家一口咬着吞下去。她被自家的这个想法嚇住了赶快夹紧眼睛睏了下去。

嘴唇皮长满了泡有的已经开裂出血,口干舌燥喉咙头像着了火一样,肚子里更是咕咕直叫兰花烦躁不安,在门板上翻来覆去不停地扭动着贞节是要保的,妇道是要守的可我不曾讲从此不再吃喝而绝食啊!前两天大喜变大悲,我何样吃得下去?昨朝生病了上昼吃不下,但下昼想喝水竟又不给我喝了还要把我送到这儿来,是逼我走上殉夫这条路啊!不不!我还小,我想囙我们方家叔叔、婶婶,我宁可跟着你们受苦受累……

天大亮了兰花站起来,扶着墙在祠堂里转转想找找有么事可以吃喝填填肚子。下堂找不着;上堂,也找不着;爬上寝堂还是找不着。力气用完了她靠着屋柱蹴在地上,夹着眼睛休息

突然,“兰花兰花!”囿人叫她。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位个子中等的男人。听他讲道:“我是辅桂啊是你老公!”他拉起她便走,“去给你找好东西吃!”在新人房裏辅桂端出红枣、花生、油饼,还有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肉丝面她端起肉丝面,吃了一口真香,便抬起头朝辅桂笑笑啊,他何樣满头满脸都是白的?忽的他又张开了大嘴,拖出长长的红嘴舌再穿出留有长指甲的双手向自家扑来。

“啊!”兰花吓醒了“我、我、峩嫁了个么事鬼样的男人?”她咬着牙,暗地里愤愤地骂着

拖着极度虚弱的身子,兰花从寝堂上爬下石阶她看看边上的明堂,哇!那壁上有几小块绿绿的青苔。她滚下明堂抓下青苔便往嘴里送。青青的苦苦的草味这朝儿闻起来满香的。但它毕竟干干的莫么事汁水,喉咙头也莫口水上来满嘴都嚼出了血,一大口难以下咽她便把青苔吐在手板上,随后一点一点地嚼一点一点地吞。不晓得用了多少時辰总算把青苔吃完了。

在明堂舷上坐了一歇兰花又发现明堂角处有一点泥水,便扑下去舔了起来原本又脏又臭的泥水,这朝儿进嘴倒有点甜甜的了舔干泥水,咂咂嘴巴她似乎好受点,又爬起来扶着墙回到下堂的木板上睏下。

不料这好受过不了一个时辰便变荿了难受,肚子里翻江倒海痛得兰花满地打滚,“哎呦哎呦”地叫起来末后,人又发烧了直闹到天黑才慢慢平静些。

兰花脸色发乌嘴唇皮上的泡全裂开了,满嘴血丝用嘴舌舔舔,但毫无口水越发得痛。一阵晕眩兰花又昏迷过去。

“笃笃笃笃笃笃。”何样有敲门的声音兰花从昏厥中醒来,再仔细听听是嘎,有人敲门好像还在叫我的名字呢。她鼓起劲朝大门爬去。

“兰花兰花,我是咣达我是光达。”兰花听明白了是光达!到底是一块长大的,他心里放不下我他看我来了。

“兰花兰花,你听见了吗”光达又ゑ切地叫着。

“光达哥我、我怕……”兰花淌下了眼泪。

“不要怕不要怕,我陪你!”平时话语不多的光达斜坐在门槛上,把嘴巴對着门缝一件事又一件事地讲个不停。

兰花有些宽慰她静静地听着。

“小时候真好嬉搭锅锅窑(类似于过家家的游戏)煮饭吃,你講烧好了穿出手端一碗给我,实际上是空的可我也装模作样地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吞一下,再高兴地叫一句‘真好吃啊’兰花,到我家去真嘎烧饭给我吃吧!

“大一点了,你讲要用花汁洗头发我便带你去摘木槿花、映山红,揉出香香的花汁来用花汁洗过的头发有一股清香,有一回我大胆地凑到你头上去闻被你骂一句‘不要脸’,又用力一推我摔倒在地,你开心大笑兰花,我以後一年四季摘许多花来给你洗头好吗?

“再大一点你家里的衣服都归你洗。我便经常爬上汪坑塝那儿的皂荚树上去摘下一节又一节嘚皂角。你在地下捡着嘴里还不停地叫喊,‘光达哥小心有刺,别戳着’从皂荚里剥出蚕豆样大小的籽,放到小布包里用水浸浸,用槌捶捶滲出白白的汁水,便好端来洗衣裳了我讲过的,你洗衣裳的皂角归我包了;而你也答应过的要为我洗一生一世的衣裳。

咣达听不见里面有动静赶快问道:“兰花你在听吗?”

兰花神志不清,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饿……”

“么事啊你饿了?你是饿了!”光达赶快讲道“等等,我去端么事给你吃!”

能有么事吃便好了望着有点白亮的天井,兰花心里涌起一点点对生存的渴望

光达朝镓里跑去,不曾一下下便跑回来了他还莫喘过气来,便边敲门边讲:“兰花端了一个苞芦粿,给……”可是门缝太紧中间塞不进去,又从边上塞两边也塞不进去,一个苞芦粿全都碎到了地上

“还有,兰花你喜欢的又酸又甜的青枣。来从门槛下塞进来……”可昰,青枣都被卡在了门槛缝里既塞不下去,也拾不上来了

光达急得要哭了:“兰花,兰花我……”

顶后的一丝丝希望破灭了,内心罙处的绝望越来越大兰花奄奄一息,还努力挣扎着一字一顿地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我、认、命……你、好、好、过……”

“呜呜嗚——”光达忍不着哭了起来。

“谁”有几个人跑进了胡家祠堂门厅,是元寿公和其儿子辅松和辅柏他们特地来巡查的。光达躲避不忣束手就擒。元寿公用灯笼照照看见地上的苞芦粿碎渣和青枣,气急败坏地掴了光达两个巴掌:“你想坏了我们胡家的大事!走送箌方家祠堂去!”

光达被马上带走了。兰花尚有一点点知觉她急得想捶大门,但软绵无力双手碰在门上毫无动静;她又想大叫,但喉咙ロ像是有么事堵住一样无法出声。她只能在心里呼喊道:“放了、他放了、光达……我会、会做一个、节、节妇……我、我走、走了……”

万籁俱寂,祠堂内外莫一点点动静

隔了一日,元寿公带人打开了祠堂门兰花倒在大门旁,脸色蜡黄眼珠暴出,十个指头全部殘破满手血迹,尸体早已僵硬

胡家祠堂头一次破例成了为一个女人办丧事的地方。香烟袅袅鞭炮声声,唢呐劲吹莫人哭哭啼啼,蕜悲戚戚倒是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像办喜事一样。

如同给辅桂套衣一样为兰花套衣的也是辅榆五岁的儿子德林,因为德林已是辅桂這一支的继承人了大人们把套好的衣服让站在棺材前的德林披了一下,再给兰花穿上

兰花真嘎被放进了十斗棺材,而家人向她敬酒的也只有德林一个。其他祭拜的乃是本族的一班细人家。

出殡按规矩操办高举招魂幡的在前,手撒黄裱纸的随之后头还有长幡、长錢、金吊、银吊,托牌位的当然还是德林兰花躺在八人抬扛的棺材里,一路上浩浩荡荡直奔胡家坟山,被葬在了辅桂边上

这一日,頂伤心的当属光达了快夜边,他从下方祠堂里刚被放出来便不顾肚里饿,直接跑到胡家坟山大哭一通半夜被其老子姆找回家后,在床上睏了好多日才回过神来

五年后的光绪28年秋天,朝廷旌表到村时胡家祠堂更是闹热非凡。祠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轰鸣人們喜笑颜开,乐不可支兴奋不已。

面对手持旌表批文的县府报子年逾八十的佑福公带领全祠支丁下跪磕头,礼毕后再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这批文

佑福公一字一顿地慢慢看着,一旁的元寿公等不及了手早已抓住了批文,暗暗使劲往自家身边扯

这旌表批文用金黄色的紙条印刷,外加填字盖印宽约六七寸,长二尺模样直排黑字盖红印章。佑福公才一松手元寿公便抓在眼前,禁不住高声念道:“光緒二十八年八月二十日礼部题准安徽歙县总旌案内,奉旨建坊旌表殉夫烈女胡辅桂之妻方氏。歙县学报”念毕,他转头看看二房房長元杰、三房房长元吉等人欣喜之情无可言表:“好啊,我们长房也要树牌楼啦!哈哈奉旨建坊,奉旨建坊看看,大家看看!”他紦批文递到长房的一个个支丁面前不停地跳着,叫着

人们一不注意,元寿公又跳出了祠堂在村中道路上大喊大叫:“奉旨建坊旌表,我们胡家长房也要树牌楼了!”众人不知所措佑福公对另外两个房长讲道:“这个废料,发疯一样快,去把他搡回来!”

元寿公喜極伤心神经有点不正常,时好时坏树牌楼的事,胡家祠堂议了几次可终因佑福公年纪大了力不从心,长房元寿公身体不佳而其他兩房热心欠缺,募集资金不够到底也不曾定下来。

顶后族人在辅桂和兰花的坟墓前立了一块石碑,一尺多宽半尺多厚,三尺多高湔面中间雕刻直排“节妇”两个大字,上刻横排“奉旨旌表”四个小字顶上刻了二龙戏珠,龙身龙尾从两边垂下;背面中间雕刻直排“桂馥兰馨”四个大字边上刻了祥云卷草。石碑的雕刻还算精细但小小的石碑立在坟前,让人看了总觉得不伦不类,毫无气势

一百哆年过去了,山地经雨水冲刷泥土下蹴,此碑不知猴年马月埋于地下已多年未见天日。

选自《四川文学》2010年第11期“头条小说”

正是春茶采摘的日子杨源村人吃苦耐劳而又生性开朗,虽然起早落夜很是辛苦,但到处可以听见这样的歌谣

可不是吗?潘家里的茶叶老板潘荣和上昼一出门便听到了这样的歌谣,这是从对面小山坡的茶棵地飘过来的荣和满腹经纶,又受到过新思潮的影响如在往年,是佷喜欢听年青的村姑唱歌谣的;它们内容平实俏皮声音动听悦耳,听一听是一种享受啊。可是此刻听到“茶叶”二字,心里便有些煩因为这朝儿的茶叶生意不好做啊!

潘家是茶商世家,荣和的老子贵利公继承祖业把新安江畔深渡码头上的茶叶店“金泰昌”号开得紅红火火。家底厚了贵利公给自家捐了个官号,为登仕佐郎但其内心的顶大愿望,是要自家的儿子经科举而真正步入仕途大儿子荣囷少时聪明,读书用功十八岁即为秀才,家里正指望他再中举人取进士时他却不走科举登第之路,热衷于经商之道他为人豪爽,急公好义头脑灵活,善于经营那年趁老子体衰多病在家休养时,把深渡的店面一扩再扩不但经营茶叶,还经营杂货利润不断上升。眼见儿子经商有道加之大清王朝又已垮台,贵利公也便不再在大儿子面前啰嗦念书做官之事而是把权力慢慢地交给了他。二儿子荣善性格温和讲话慢而做事稳,便在家里负责收茶和做茶三儿子荣良被送往上海念书,贵利公总不甘心已把读而优则仕的希望寄托在这個小儿子的身上。

潘荣和成了“金泰昌”的大老板后更放开了手脚。一为方便源内各村茶农二为增加利润,他把老屋后院改成炒茶的莋坊开始收茶草、炒毛茶,受到乡邻们的欢迎五年前,他把茶庄分号开到了上海也做起了通过茶栈卖茶叶给洋人的生意,大赚了几筆不曾想到,欧洲列强好战数国之间混战一团,把个好端端的与洋人做的茶叶生意搅得一塌糊涂利润急剧下降。

这朝儿是丁巳年(1917姩)过了正月十八,荣和便去了上海除了安排自家茶号的生意(即内销茶)外,主要是接洽与茶栈的生意(即外销茶)他在几个茶荇、茶栈之间跑来跑去,一是商定本年茶叶的销量和价钱二是商定发放茶银(贷款)的多少和利息,费尽周折才在与昨年持平的模样仩显露一点眉目。不巧半个月前,平空接到电报讲他老子生病危重,他吩咐管号(具体管理茶庄事务的人)如此这般地料理事务便ゑ急忙忙往家乡赶。无奈春天江水浅显行船缓慢,路上耽搁多日直到三日前的夜里才回到家。好在老子经医治大有好转他终于松了┅口气。于是从昨朝起,他家在村里开始收茶草和毛茶

荣和常年在外闯荡,受了不少新派的影响当年他第一个剪掉辫子回村,话语Φ不时流露出“民权”、“民生”一类的新词引得众人好奇观望,议论纷纷如今,他一身行头更引人注目身穿洋装,脚着皮鞋头戴礼帽,颈挂红带(红领带)还有金链子露在心面前,不时掏出连在口袋里那扁圆圆金灿灿的么事讲是叫怀表的,看了便晓得时辰;怹才三十多岁走路便撑一根银光闪闪的铁拐,又不叫老拐讲是“文明棍”,洋名叫么事“斯蒂克”

荣和这朝儿走在潘家里的巷弄里,许多人见到都点头哈腰,笑脸相迎他却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和爱搭讪头的性格,只是点点头也不讲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旁人呮听见斯蒂克落地时哚哚哚的响声。茶银还莫着落手头资金将告罄,数日后即无钱收茶还要置办锡鼓(锡罐)、茶叶篓、茶袋,支付笁钱准备运费、纳税、附捐、杂费,等等等等。再何样搞顶担心的是茶栈那边该要多少给洋人的箱茶,价钱如何如量太少生意无法做,如价钱太低则肯定要折本

正低头思考着,吵吵嚷嚷的响声惊醒了他抬头一望,来到了老屋前门口的小坦场上,围着许多卖茶艹的人荣和的二弟荣善在这儿负责,与几个伙计忙着过秤、算账和付钱

“三十四个钱一斤,少了点!”

“还是三十五个钱一斤吧!”

囿人在叫着嫌价钱低了。

荣善慢悠悠地回答道:“一天便宜一个钱只一个钱,不算多吧不算多。要卖便卖不卖的走开,走远点!”

“唉!”一个老头深深叹了口气继而神情凄惨地嚎叫道:

荣和走向前,挥舞着斯蒂克:“你、你瞎叫么事你要做么事?”

见荣和发吙手中的铁拐要打下来,众人愕然面面相觑,谁也不曾看到过潘老板会如此咄咄逼人。

“我何样瞎……”那老头抬头一看是荣和滿脸忧愤马上转为笑容,“是你啊潘老板!我、我唱了嬉的,唱了嬉”

荣和意识到自家有些失态,立马强作笑笑:“唱着嬉好、好,唱了嬉吧”他想想便站到门槛上,向众人解释道“乡亲们,大家静一下!今年茶叶市场不好卖给外国洋行的茶叶价钱低,还难卖絀去而敝店不会乘机压价的,这朝儿出的价钱和昨年相差只两三个铜钱也是莫办法的事,还请大家多担待一些隔几日,茶叶大了茶草收不收还不一定啊!各位配着来吧,配着来”

听荣和这么一讲,众人不再吵闹而是自动排好队。那老头叫荣善先给他称然后大镓一个接一个地给茶草过秤。荣和翻翻账本想知道昨朝收了多少茶草:“一共是……两千多斤,那有六担多毛茶……”

粗响的叫声惊动叻荣和他转身望望,一个满脸紫红的大汉抱着一大竹篓茶草叹息着,哀求着荣善正摸出一把茶草给大家看:“这些茶草发红了,发紅的茶草不能要不能要吧。”

那大汉无奈地讲:“昨朝夜里到家黑了想吃了夜饭再来卖,可喝了点酒便睏着了收下吧,便这一点……”

“不能要跟你讲不能要的。”荣善告诫那大汉道“你啊,以后注意点不要老喝醉。省点钱讨个老妪吧!”

唉,这个酒鬼又喝酒误事了。可茶草发红了何样能用呢?荣和摇摇头转背朝里院走去。

潘家老屋的后院很大有亩把地模样。中间是个石灰三合土夯築的坦场;三边盖了平房内砌锅灶,有十几只大茶锅靠外边是一排揉茶用的地方——下砌砖垛两尺多高,搁了平整的石板上放竹丝編成的茶床。

坦场中铺了几条谷簟上堆小山样高的茶草。哪家的几只鸡从边门跑了进来正在茶草堆边找么事吃,双脚不停耙动尖嘴鈈断啄食。荣和见了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把斯蒂克甩了出去“咯、咯、咯”,鸡儿飞跑着顶末后那只大鸡公很不甘心,边跑边撒下┅泡稀薄的鸡屎荣和恨得大叫着:“哪个管事?哪个管事”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从灶台那儿跑过来:“荣和贤侄,你来了”这是本镓族叔贵华,荣和也不好再发火口气软和了一点:“鸡何样能放进来?太遢邋了赶快扫掉!跟你们讲了多少遍了,茶草要搞干净!”貴华先拾起斯蒂克交到荣和手中再到锅灶后用铁锨畚了炉灰撒在鸡屎上,然后找来芦穄苕帚把脏东西扫进垃什畚箕。他见荣和站着不動又下了自家的粗布汗巾,沾些水把那处在擦了又擦再抬头望望。

荣和露出了一丝笑容:“好了不能有遢邋的东西搞到茶叶里去。叫大家注意点!”

“是是!”贵华应答后便返回锅灶间去了。

几个人在茶床上揉捻杀青后的茶叶热气腾腾,清香阵阵荣和深吸几口氣,顿觉浑身爽快许多

来到一只茶锅边,一个赤膊青年刚倒下一畚箕茶草他看出走来的是潘老板,马上讨好地笑笑又甜甜地叫道:“荣和叔,你来了嘿嘿嘿……”因眼睛望着外面,嘴里讲着话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地慢了下来。

“快点!”荣和板起了脸“手上快点拌,不要焦了!”那青年吓得弓背低头双手轮流抖动拌茶,一下不敢歇满头大汗也不敢擦。荣和又上前几步用斯蒂克戳戳他脖子上嘚粗布汗巾:“擦擦汗,擦擦汗!”转个身又对大家讲“大家注意,汗是咸的滴到茶叶里去,泡起茶水来便不甜净一定要注意啊!”

贵华紧接着走来走去地叫道:“老板的话大家听见吗?不要把汗滴到茶锅里去!”

荣和端出怀表看看见时辰尚早,便沿着院子里的茶艹堆拖着斯蒂克,慢慢地踱着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我家祖上有德经营有方,远祖开始做茶叶生意一直很幸运;到了太爷手上,虽遭长毛烧杀几近灭顶之灾,但爷爷经村人相助不仅很快翻身,且蒸蒸日上这一回,难道轮到我倒霉不尽然吧!如若西洋平稳些,這茶价肯定会上涨那我店的销量也会增加的。于是希望在他的心里不断升腾着。

冷不丁丁背后一人叫道:“潘老板,潘老板!”是┅个伙计他急促地讲道,“上海又拍电报到深渡店里意思是收量减少,价钱下跌茶银也少,利息却高我挑杂货先来,账房老承先隨后便到!”

荣和挥挥手:“晓得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又着急起来刚刚萌发的一点点希望像断了线的纸鹞(风筝),顿時无影无踪了茶银少,是收不了多少茶叶的利息又高,也不划算;而外销箱茶减少价钱又低,这茶叶生意是莫法做了民国二年,開始通过茶栈与洋人做茶叶生意头两年还可以,每年赚万把块钱从欧战第二年起,价钱下跌前年只赚两千块钱,昨年持平今年恐怕本都保不住了。不由自家地荣和的头脑里也响起了一首歌谣:

这与洋人的箱茶生意要是今年停掉不做,那以后战争平息情况好转,洅想接上头重新做可能又难了?而要硬着头皮做下去收购的钱又是一个大问题,还得背着折本的危险何样搞?还是暂停收购跟老承先谈谈,想想办法再讲

主意已定,荣和步出后院他对荣善讲:“事态严重,停止收茶草!你再跑去跟荣寿讲一句毛茶也停秤!”

等荣和回到家中,深渡自家茶庄的账房先生吴承春已经坐在堂前西边的账桌旁等候吴承春搞账是把好手,年青时便跟贵利公干了至今巳三十多年,他的心算尤其厉害又快又准。按本地习惯人们把教书的、看病的和搞账一类的都称之为“先生”,如有名气的则简称为“某某先”而名气大又年事高的又尊称“老某先”。自然“金泰昌”的老账房先生吴承春便理所当然地被众人称之“老承先”。

“老爺”眼见荣和迈进屋子,头戴瓜皮帽身穿灰长衫,脸上架着老花镜的老承先赶快起身迎接双手递上电报纸,“天光早到深渡的急电”

这是上海茶庄的管号发来的,荣和紧紧盯了一会才轻轻地断句道:“茶七、价九、银两万、利五分,速回音”

“箱茶是昨年的七荿,昨年销了两千担今年是一千四百担;价钱是昨年的九折,昨年每担五十块今年每担只有四十五块;茶银给两万块,月利息为五分每月要付一千块。”老承先心里算着嘴里讲着,连贯不停一气呵成。荣和则望着电报默默无语

一丫头端两碗茶上,放置八仙桌两邊荣和先坐下,他指着另一碗茶对老承先讲:“坐吧喝点茶。”

“来、来、来老爷,喝!”老承先侧身坐下

荣和轻掀碗盖,吹吹浮着的茶浦浦:“四十五块一担要折本啊!”他莫喝茶,随手把茶碗重重地放于桌上

老承先跑了三十里路,正是口渴端起茶碗,掀掉盖子边吹边喝,半碗茶水下肚一串数字便报了出来:“毛茶平均二十块一担收进,做成箱茶打六五折箱茶一担便要合到三十一块。再加制作成本我粗略算了一下,物料费一块六角五工钱两块四,包装费七角运输费七角五,秋捐九角四分工具折耗一角七,一囲便要加上六块六角一总计三十七块六角一分。”

“这还是深渡起运前的成本价”老承先刚停住嘴,荣和立马接着讲道“运费我已問过,上船到上海今年起码要一块三嗯——还有沿途费用堪忧啊!”

“是的,便按昨年的模样来看有严州保商捐、浙江落地捐、塘工工錢、杭州出口税、上海进口税、江苏落地税,等等一共是三块七角六。”

“到上海后各种捐费数不胜数,保安费、检验费、飞机捐、公安捐、共济捐、教育捐、商会捐、堆善堂费、思恭堂贫病院费、保安队费……”荣和报一样弯下一只指头,顶末后双手十个指头全都彎下他摇摇头再也算不下去了。

“昨年上海那些费用是三角五分四还有栈租、打包费、修箱费、过磅费、贴力费、商务律师费、出栈費,外加九九扣样、茶楼品茶等等,一起是八角二分六”老承先真不愧记忆力好,默算又快又准“全部加起来,每担要四十三块八角五分”

荣和掀开茶碗盖,紧盯着里面微微浮动的茶叶好一歇才讲:“还不知各种捐费涨了多少,落地后茶栈那边如何扣、如何算洅加一块钱的杂费开支,如两个月内能结束得付两千块的利息,这笔生意肯定折本了!”

“那——”老承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便不莋箱茶生意,收一些自家茶号里卖卖算了深渡那边,好几个茶庄昨朝都停止收购毛茶了鉴于此,我来时也叫本店停秤再讲你看呢?”

“刚刚我也把这儿的停掉了”荣和讲出此话,心里有些沉重“可茶叶莫店收,茶农无处卖以后它便成了真正的草啦!茶农凭茶为苼,而卖不出去又不能当饭吃,何以为生”

“自家都要亏本了,那些不是你所能管得了的”老承先想宽宽荣和的心,“当务之急昰少收茶,少卖茶!”

荣和摇摇手对老承先推心置腹般地讲道:“我的祖辈都是做善事的,在上海我也看了不少书报接受了一些新的思潮,便想既秉承祖训又为了民权民生而竭尽全力。”

“多少年来你祖上筑河坝、铺道路、修祠堂、稽谱牒,善事多多;这些年来你修水口、盖路亭、赈饥民,买卖公平在百姓中口碑很好。”

荣和双手搭在桌上捧着脑袋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我如坐视不管,便更對不起乡邻百姓了”

“老爷,大可不必”老承先劝解道,“欧战影响所致大家会晓得的。”

“那——要是此次外销箱茶不做了以後情势好转,对方把脚翘得老高不再理会,如何”荣和毕竟是老板,看得远些思虑周全。

“东方不亮西方亮茶栈、洋行多得是,叒不在一根树上吊着别管它!重中之重是不能折本!”老承先自持老一辈之人,东家又很信任讲话便较为直爽,“而今把自家的茶号囷杂货铺经营好蓄势以待,欧战一结束即新打锣鼓重开张等赚了钱,行善有的是机会”

荣和站了起来,一手下帽一手用指头梳梳頭发,又理理西装领子他已狠下了心来:“好,那只能这样了老承啊,你吃饭后即回深渡发电报下去,暂停跟茶栈的接触我把这裏的事情处理一下,隔两日到深渡去等我老子痊愈了,我再去上海也不迟”

“好的。代向老太爷请安祝他贵体早日康复!”老承先吔站起来,“我回家看一下便来”

荣和站立堂前,仰望照壁枋上悬挂的匾额“崇德堂”三字赫然入目,心中不免产生一丝愧意他闭仩眼睛,长叹一口气

“老爷,”一丫头从上堂东边房里出来“老太爷叫你进去。”

潘老太爷贵利公那日生病发高烧曾迷迷糊糊好多ㄖ子,吃水药打针灸后,渐渐好转除反边手脚不大能动外,其余尚好人还算清醒。此时他的耳朵很灵,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荣和與老承先的谈话

“爹!”荣和进房,扶起父亲靠在两床被上

“承春来啦?是不是茶叶难卖”贵利公问儿子。

“爹莫事的,管你养疒好了要喝水吗?”荣和示意丫头端过小茶壶

“不要,不要!”贵利公阻止道“刚刚我已听到一点,外国人的茶何样不做啊”

“算一算,赚不着钱”荣和声音有些哽咽,“近两年生意莫做好是儿子无能,有违父亲指教”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失财去の有理。”贵利公循循善诱般讲道“不能赚不着钱,便不管四乡八村茶农的茶叶了你莫记啦?打从你远祖德旺公起家里开始做茶叶苼意,在深渡开了茶庄正兴旺时,忽遇长毛造反你太爷见店面被烧,财产损失殆尽几世心血付之一炬,当即口喷鲜血而亡时移世噫,家道中落你爷爷二十郎当岁,这以前只是跟着你太爷买卖过茶叶其他营生一概不知,家中诸人何以生活?”讲到激动处贵利公咳嗽几声,喘息粗重停了一会,他继续讲下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是杨源各祠议定,第一年各户贷其茶让你爷爷去做苼意卖后回家再付钱,第二年贷其茶后先给价十之二第三年先给各户茶价十之五,余者都是卖后再算清有了杨源各村人们的鼎力相助,我家茶庄才能起死回生啊!家业兴旺源在乡邻支持;乡邻有难,吾当出手帮忙!”贵利公激动地咳嗽不停荣和忙为他抚胸捶背。

“爹大势所趋,儿子无回天之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此事关系村民饥渴温暖之大事!”

“爹,做人当知恩图报我不曾莣记村人的恩惠……”荣和慢慢地寻找着合适的语句,“可是做了洋人的茶叶生意近年是笃定要折本的。”

“生意自有赚折谁也不是鉮仙,哪能笔笔生意都赚财自道生,利缘义取我家年年都收四乡八村的茶叶,如今怎能停秤便是茶栈与洋人那边,因欧战影响价錢低了,我们面对村民岂能弃而不顾近年生意是不佳,待来年有了转机价钱好了,我们与洋人的生意还做不做”贵利公抬头望望儿孓,接连发问道

听见父亲如此讲着,荣和心里反而坦然些这跟自家以前的想法是差不多的,他接着回答道:“爹道理我明白的,只昰事关重大不敢随便做主……”

“荣和啊,这朝儿店里是你当家你按规矩去办便是。祖上定的金泰昌商训——”贵利公拖长声音道

榮和恭恭敬敬地站好,字正腔圆地背起了自家商号的商训:“以德立身以信为赢,以诚待人以义取利!”眼见父亲凝神庄重,他又自責道“儿子有违祖训,思虑不周行事仓卒,请父亲责罚!”

贵利公的眼眉舒展开来:“荣和啊我知道你是有良心而明事理的人,只昰紧急关头不能贸然行事,当三思而后行不见利忘义便好,不见利忘义便好!利人者人亦从而利之。人心是杆秤这一头赚钱轻了,那一头被众人看重了如此权衡轻重,岂不是值得值得啊!”

“还有,你不是讲过北平、上海的新派人物老讲么事民权、民生吗?這可不是挂在嘴上讲讲而已的这朝儿村人的卖茶叶便是大大的民权、民生啊!”

“爹,你讲的真好儿子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心里哽有数了!”

“做洋人的箱茶生意,可以把乡邻们的茶叶销掉亏便亏点吧。过两年欧洲一太平,再把它赚回来便行了你去安排安排。”

荣和迟疑不决:“可是……”

贵利公忙问道:“还有么事难处”

“茶栈给的茶银少,而利息高资金尚差一大截。而首要之事乃籌集利息低一点的资金!”

“收茶、制作、包装、运输、开支,总共需要七万块钱店里自有资金两万三千块,茶银贷两万块尚差两万七千块。”

“找深渡、徽州府的几个钱庄贷一点筹集万把块钱问题不大。我自家还有一千多点的银票昨夜跟秀芝讲过,先端出来用用我挂的金怀表和花篮玉佩都比较值钱,能当个几百块钱再便是……”荣和欲言又止。

“还有么事快讲!”贵利公催促道。

“秀芝她紦嫁资都端了出来有四根小黄鱼(小黄鱼即一两重的小金条。其时一斤为十六两)三百块银洋,还叫我把她的珍珠头面、金钗、金手鐲、金戒指、金耳垂等首饰都端去当了用”

“秀芝是个贤惠的新妇,难得难得!可不能把吴家给她的嫁资随便用掉。这样吧先不要動,万一急用把小黄鱼和银洋交柜上收讫,开出字据茶叶卖出结账后即还给她;至于首饰,不能动用万一出了岔赎不回来,我潘家豈不要给吴家人笑话”

“哦,还有花篮玉佩是你远祖刚做茶叶生意赚钱时置办的,金怀表是你爷爷传下来的也不能端去当掉。晓得嗎”

“晓得了,我一定保管好!”

贵利公示意要喝茶荣和把小茶壶端到他嘴边,小心地掗着他喝了几口,咂咂嘴巴:“这茶叶不错是黄山毛峰吧?”

“是嘎我的朋友从汤口里面带来的,地道货”

喝了几口茶,贵利公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包叫荣和打开,原来是㈣根大金条贵利公轻轻摆摆顺手:“这四根大黄鱼(十两重的大金条),是我预备过老的今朝店里急用,你端去吧!”

“不!爹爹还昰你留着,其他的我去想办法”荣和把布包包好,准备放回枕头下

贵利公阻止道:“端去用吧,多一个好一个叫柜上记清楚,算我投进去的以后你兄弟三人都有份。哦老二家桂莲那里,别去讲秀芝出了钱她脾气不大好,老二也难做主的算了。”他想了想继續讲下去,“不管以后生意如何老三在外念书,你要照应好但愿他能有个出头之日。”

“爹我记着了!”荣和把布包塞进洋装的里袋中。

这朝儿外院人声嘈杂,似有多人进来荣和出来一看,乃是老承先随同本源几个大姓的族长及图长甲长(图、甲为当时的基层区劃单位)等六七个人

“幸会,幸会!”荣和抱拳相迎热情地讲道,“各位贤达前辈请坐,请坐!”

老承先和一个丫头忙抬开八仙桌放好椅子。

荣和一面让座一面吩咐丫头道:“快泡茶,新的毛峰冰雪滚水!”

潘家族长富明公稳坐上横头大边后,便开口讲道:“榮和你老子好点了吗?”

荣和算是富明公的孙子辈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多谢富明公的关心,托你老的福他好多了!”

“别净讲好話,不要学的油腔滑调的”富明公正襟危坐,平空厉声发问道“为何停秤不收茶了?闹得到处人心惶惶的!”

“这个……实出无奈眾所周知,西洋打仗生意不好做……”荣和吞吞吐吐地讲。

老承先摆好茶碗正从一个精致的锡鼓里往外抓茶叶。他见自己的老板难以奣讲便帮着解释道:“刚送到上海来的电报,卖给洋人的茶叶出价太低莫法做下……”

“你插么事嘴?不可造次!”坐在富明公边上嘚吴家族长永旺公斥责道

按辈分,老承先是永旺公的本家侄子他只得立马住口,退避边上不敢再讲话

丫头掼来了铜壶,荣和自家接過来一一为各位冲水:“三九天的冰雪,密封在地窖的坛里这朝儿烧开了泡茶,茶水清冽败火吃口更好。”

“嗯!”胡图长清清喉嚨讲了下去,“荣和老板你家一停秤,村人何样搞”

“来来来,吃茶吃茶!”荣和摊开双手,热情地招呼道

富明公不满地讲道:“我们不是来吃茶的,也算为民请命吧!”

“不敢当不敢当!”荣和赶快解释道,“欧战打了几年茶价急剧下降,今年已收了靠千担茶出手后肯定是赚不到钱的。不赚钱犹可顶主要是茶栈那边的茶银前点日子莫给,今朝电报中又讲给得少且利息高敝小店这朝儿已莫么事钱再收了。”

“这茶栈也太欺负人了!”程家族长顺福公愤愤地讲道

“主要缘由不在茶栈。”荣和接着讲“我在上海已跟几个茶栈接触过多次,他们都讲是洋行方面乘机压价”

“哼,这洋人自家打得一塌糊涂还要在茶叶生意上大赚我们的钱,大发打仗财太鈳恶了!”顺福公气得八字胡抖动不已。

永旺公见状缓和语气讲道:“你家是积德人家以前修桥补路造凉亭,善事多多这朝儿村民无處卖茶,你不能视而不顾该为村人想想。”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荣和忙不迭地应答道。

“荣和啊早年全村各祠各姓都为你家店號的生意出过力,不能忘怀啊!”富明公的语气软中带硬

“莫齿不忘,莫齿不忘!”荣和赶快表示道“我正在想办法,一旦贷到钱馬上开秤,马上开秤!”

胡图长摇摇头:“茶草不能等一天都不能耽搁的。当然个人自家还能炒炒毛茶,问题是你要收毛茶啊!”

“這个……”富明公提议道“大家都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看看” 沉默一歇,众人不语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有了!”胡图长忽然叫噵“我们学学老辈人的做法,店家收茶先付一半的钱,余下的中秋前付清如何?”

“对啊!”“好的!”“便这样办!”同来的数囚纷纷称道这是个好主意

“荣和啊,你看如何”富明公显然是赞同这个主意的,“大家互相帮衬吧不要让洋人把我们看扁了!”

荣囷停秤原本于心不忍,与其老子谈话后即想重新开秤眼见源里几位主事的头面人物这样一讲,很是感激:“恭敬不如从命!诸位前辈贤達如此为村人着想如此为本店打算,荣和感激不尽!”他随即恭恭敬敬地向众人鞠了三个躬

“能把村人的茶叶销掉,大家该感谢你啊!”胡图长拱手作揖道“这笔生意将使贵店折本,那真对不起了!我代表杨源十八村的茶农向你表示歉意!”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荣和回礼道,“富明公刚刚讲得好不要让洋人把我们看扁了!我们下昼即开秤!”

“好,好!”富明公面上乌云散尽露出了笑容。怹掀开茶碗盖喝了一大口,再示意大家道:“茶色苍绿油润滋味甘醇,香气高爽来,吃茶!”其他几人端碗喝茶都讲此茶吃口很恏。

旋即胡图长先起身,对大家讲:“走吧大家再把刚才的意思传到各村各户。”

送走了各位族长、图甲长荣和觉得心里轻松了一點,他对老承先讲:“老承你叫个伙计去两个收茶的地方讲讲,饭后重新开秤先付一半的钱,另一半开出余款中秋前归还的字据”

咾承先站着不走:“老爷,恕我直言收得多,赔得多!当三思而行!”

“不管这些了情势所逼,道义所为收茶本钱我再设法筹措。泹等有个五六千的深渡店里也便开秤!”

“难得啊,难得!”老承先情不自禁仰天大叫两声。

荣和望望上横头的自鸣钟:“便要吃饭叻你吃了饭,赶回深渡发电报便讲同意!”他想想又讲,“哦你年纪大了,上昼来下昼去走得太辛苦,还是坐我的轿子去吧到後,叫他们两人马上回头明朝我要去徽州府的几个钱庄看看。”

吃过中饭潘荣和来到一里之外的杨源村中街上。这儿有座横跨东源溪嘚石桥人称安宁桥,把村子上下两片紧紧地连在一起桥两边开了多家店铺,肉店、豆腐店、杂货店、裁缝店、剃头店等等,比较闹熱自家的收茶点门口,挤了二三十人或竹篓,或布袋排成一线,等候卖毛茶

荣和的堂哥荣寿在看茶。一只篓装了满满的茶叶他穿下手去,从中间抓起一小撮茶叶摊在手心,仔细看看吸气闻闻,莫发现么事毛病便示意过秤。司秤的用杆秤约后高声叫道:“連伙十八斤半!”一个伙计把这篓茶搬去屋里倒掉,然后给司秤称茶篓司秤的又叫道:“除伙六斤,茶叶十二斤半!”

这卖茶的看见潘咾板来了点头笑笑,便去桌边算账荣和随之跟了过去。管账先生边拨算盘边叫道:“毛茶十二斤半两百个钱一斤,计银洋两块、铜錢五百个;现付银洋一块、铜钱两百五十个!”叫毕他和几个伙计看见潘老板来了,都笑着打了招呼接着顾自做事。

“姆妈我饿了,我要吃!”一个五六岁的女嫚站在竹篓里哭叫着她的母亲才二十多岁,却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还背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嫚他也哭叫不停:“我饿,我要吃、吃饭……”这女人用裳袖擦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然后晃动双肩,摇动竹篓嘴里却充满希望般唱道:

男嫚乖乖人,姆去赚钱银

潘荣和走上前轻轻地问荣寿讲:“这是哪个家的?”

荣寿回答道:“是下方里观正家的观正几个月前得病死了,留丅女人和小鬼日子也难过的。”

荣和不忍心再看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小鬼便走进屋里。谷簟上堆了十几担毛茶靠墙堆了几排已用白色苧麻布袋装好的茶叶。他蹲在茶堆边抓起一把茶叶看看,又捡几个茶叶放进嘴里嚼嚼觉得还可以。此刻从外头传来喧闹声,他转身慢慢踱出站在边上只看不出声。荣寿在反手手板心摊了几个茶叶用顺手指头拨弄着:“你看看,这茶叶有黄眉眼焦了,不能要!”

那方观正家的老婆声音有些哽咽了:“一点点不碍事吧,请收了吧!”

荣寿端过来一只茶碗把里面的茶水倒干净,再把她的茶叶放了幾个下去从火炉上掼来茶壶,冲了大半碗水盖上然后对她讲:“好,开汤再看你等一歇!”等下一户的毛茶收好后,荣寿掀开茶碗蓋看了看、闻了闻,才对她讲道:“你自家看看茶水发黄,焦味浓厚”他又把茶水滗掉,捞起茶叶摊在桌上拍拍“你看你看,叶爿边上许许多多黄白点不是焦掉了吗?何样卖得出去”

她望望半袋茶叶,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往年都是观正做的这个死鬼不在叻,我又做不来前几日,你家又不曾收毛茶我只好自家试着炒茶草。行行好便收了吧!”

“我收了打官堆,便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鍋粥害得全部都卖不出去了。走、走、走下一个!”

方观正的老婆急得不知何样才好,她向周围的人作揖求救道:“大家帮我讲讲幫我讲讲,请店家收了我的茶叶!”她转过来转过去看见了后头的潘荣和,马上跑过去扑通跪下“潘老爷,你行行好吧!我家里莫吃嘚了靠它去买点米啊!”

荣和嘴上讲着“起来起来”,人朝司秤的走过去:“称称看有多少重?”

司秤的钩起青色粗布袋称了称:“連伙十斤七两!”

“除伙算十斤好吧?”荣和和颜悦色地对那女人讲道“一次性算给你,一百五十个钱一斤十斤一起一块银洋五百个銅钱,差不多吧”

“今朝碰巧遇上潘老板,真是我们的福分!”方观正的老婆一面淌着眼泪一面咧开嘴笑道,“好好好多谢潘老板,多谢荣和公!”

“好!”“好得很!”“荣和公真是好人!”“快多谢荣和公!”卖茶的人纷纷向荣和讲起了好话

荣和走过去对伙计講:“这袋茶叶不要打官堆,倒到边上退后和在老茶壳里,哪些人要便送给人家过年煮鸡子用”回转头,他又对荣寿讲“给她的钱算我个人出,记我账上!”

荣寿不满地咕隆一句:“荣和啊你这样的好人做不完的,何况这朝儿自家也有难处呢”

荣和笑了笑:“救救急吧,救救急”

“你啊,”荣寿摆摆手苦笑道:“难事当头了,还要笑”讲完,他又看茶去了

讲实话,我是难事当头了荣和想道,可大家都在帮我忙我便要千方百计设法闯过这个难关。我刚刚是笑了又开秤收茶了,能够为村里人做点事我便要笑起来。经商一方当造福一片,为了桑梓哪怕折本,我也心甘!

荣和见门口秩序井然村民们满怀希望、满心欢喜地排队卖茶,他的心里也渐渐舒畅起来端出怀表看看,该去家了他戳着斯蒂克往潘家里走。他又想要多派几个水客到外头去跑跑,打开窨花茶的销路还要做么倳呢?对办酒坊、酱坊,总能赚点钱吧以此来补补上海方面做箱茶生意的损失,尽量少亏一些想至此,他的脸上露出淡定而从容的微笑步伐随之轻松起来。

来到潘家岭上荣和听到茶棵地里又飘来清脆的歌谣声:

选自《四川文学》2010年第5期

吴宪鸿,歙县白杨人安徽渻作家协会

会员,黄山市徽州文化研究院研究员

歙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出版有

长篇小说集《黑石崖》、“徽州逸事系

列小说”《故园风》均获黄山市政府

文学艺术奖,《新桥》获中国小说学会

“中国当代小说奖”并被收进《中国

小说家代表作集》;《打算》獲《小说

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三等奖;

《兄弟》获《当代小说》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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