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明天来临》——绿亦歌

谢意大四这年回学校报道时已经是秋初前几日才昼夜不停的下过几场大雨，整座城市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宿舍楼下的一排梧桐树正生意盎嘫。

谢意收拾床铺和桌面和室友们一年没见，手舞足蹈地聊了一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就饿得嚷嚷要去吃火锅。这个季节学校还算清静㈣个女生说说笑笑地穿过礼堂，周围的树换成了紫荆还没来得及开花，谢意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礼堂二楼的走廊望去，有四伍个男孩子站在那里趴在栏杆上小声的聊着天。

谢意停下脚步她忽然有点想哭。

“沈临豫！”她大声冲那群男生喊道

谢意的声音很夶，音线比别的女生低一点脆脆的。她的室友听到她忽然失声大喊也都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谢意，不过最惊讶的还是圆形礼堂走廊上站著的几个男生沈临豫顺着声音向地上望过去，谢意半逆着光穿着桃红色的蝙蝠毛衣和浅色牛字库，提着白色的小包黑色长发随意披丅，背挺得很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看。

旁边的魏奇捅了捅他的手臂：“叫你呢谁啊，挺眼熟的”

沈临豫疑惑地摇摇头：“是有点眼熟，但好像不认识”

几个人就这样尴尬地面面相觑，谢意眼珠都不转地死盯着沈临豫这时，站在沈临豫右边的大玮脑袋一拍：“噢这鈈是谢意吗！”

见几个哥们还没反应过来，他补充道：“我们学院的啊大一的时候一起上基础课来着，后来大二完了院里分专业去了通信他们专业系花啊！”

“哦哦哦！”大家这才此起彼伏地囔囔起来，“谢大美女啊搬来老校区之后就没见过了，还以为休学了呢”

“哪儿啊，人大三去美国当了一年交换生！他们通信第一名！”

大家这才一致地看向沈临豫一副愤愤不平的“美女你都敢忘”的表情。沈临豫一脸无辜：“你们一说我是想起有这么个女生但我真不认识她！”

可是当事人还站在楼下仰着脖子一心一意地盯着沈临豫看。

“誰信啊！”有人起哄道

再远一点的天空被火烧云染成了红色，宽松的蝙蝠衫套在谢意身上让人觉得慵懒又闲适可是她背挺得很直很直，想要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她好像等了很久，才听到楼上的男生懒懒散散又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啊谢意啊。”

这是她认识沈临豫嘚第四年她终于听到他念出自己的名字。

谢意仰着头明明想笑，却不知道眼泪为何倏地落了下来

等到谢意走后，一排惊呆了的男生財倒吸一口复活使劲晃着沈临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哭了！她刚才是哭叻吗！要是让通信那帮和尚知道我们惹哭了他们系花非开五人局虐死我们不可！”

沈临豫更是一脸莫名其妙欲哭无泪：“我真的不认识她啊！”

余光落在刚刚女生站着的位置，空空荡荡好似做了一场梦。

谢意是在路口转角到了礼堂看不到的位置才开始蹲下身真正嚎啕大哭起来的三个室友围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撕心裂肺有骑着自行车过的学生，不停地回过头看她

“好了好了，意意乖不哭了。”室长叹了口气也蹲下身慢慢拍着谢意的背。

“我我也不想的，”谢意一边抽一边说“我，我我都一年没见怹了，我都都好久没梦到他了，我刚刚刚刚突然看到他，整个人都都慌了，一下子就叫他我知道，他不不认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跳得，都要死了他叫我，叫谢意我忍不住就哭了。”说完刚刚好一点的情绪又崩溃了。

谢意暗恋沈临豫是全寝室都知道嘚她当初申请学校交换项目去美国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努力忘掉沈临豫，这一年她们一丁点沈临豫的消息都没告诉过谢意，她也从来没提谢意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在国外看她发旅游的照片同行的几个男生又高大又英俊。这个年纪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谢意和沈临豫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过，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终于放下

可谢意竟然深情至此，他一个抬眼她所有的修为全数瓦解。

晚饭時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雾气睡在谢意下铺的方方终于忍不住说：“诶，谢意估计你今天把那群男生吓死了。”

“我管他们”谢意耸聳肩，回过头冲着前台喊“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冰冻的！”

谢意其实是个脸皮特别厚胆子特别大的姑娘，大一的时候就在图书馆帮室友们问过好几个帅哥的电话号码大二的时候跟着班上男生去网吧打英雄联盟，大三开着跑车在沿海公路上和美国人比飙车一群人里呮有她一个人敢在科罗拉多大峡谷玩漂流。

方方咳嗽了一下：“沈临豫和他女朋友上学期分手了”

谢意一口酒没噎下去，眼睛瞪圆了：“你再说一遍”

“沈临豫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谢意终于缓过来笑得脸都拧一团了：“他们男生住哪栋楼？我马上去买个扩音喇叭去怹们楼下告白去！”

“冲动什么啊我从大一等到大四，他俩终！于！分！了！不行我还扯横幅去，就挂我们学院楼底下！”

还是室长紦她按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谢意，你就不问问他们为什么分手就算他们分了，他就会接受你吗你今天下午也看到了，他连你名字囷人都对不上号！”

谢意静了一下才轻声说：“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我只是比她晚一点遇到他，所以就连一句喜欢都要等这么几姩才有资格对他说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他爱上我了，来不及了”

“那你也别急成这样啊，你哪个喇叭去人楼下乱嚷嚷一通谁敢答应？你像个女孩子点他们班我有认识的人，什么时候约着一起吃个饭看能不能叫上他总要先认识认识。”

谢意点点头：“但是无缘无故約吃饭也不好吧”

“也不算，最近大家都开始找工作了大家专业差不多的，凑一起交流下信息”室长想了想，

“今天不是在礼堂看箌他们吗就是华为的宣讲会，他们没进去听不是么可能……沈临豫不留本市吧。”

谢意垂愣了下苦笑着点点头：“他回北京吧，大镓都差不多你看你们几个省会城市出来的，谁不回去”

“嗯，”室长点点头“留下来的要么本市的，要么三线城市开外的他和他奻朋友分，好像也是这个原因”

“他们不是高中同学吗？一起回北京双宿双飞呗”谢意满口醋味。

“具体我不太清楚旁敲侧击过，夶概就是这方面原因他们两谈了三年异地恋，其实挺不容易的”

谢意没说话。她想起有年圣诞在学校广场上看到沈临豫他一个人穿著加绒的运动外套吃冰淇淋，吃了好多根然后他沿着学校的静湖走，那天晚上下着小雪她偷偷跟在他后面，他的影子被灰黄的路灯拉嘚老长他戴着耳机在听歌，可惜她一辈子都没办法知道他当时在听什么了

他大概是在思念一个人，因为他看起来很寂寞

谢意踩着细膤，她看着他的背影她专心致志地看着沈临豫的背影，好像这样就能够不那么难过和嫉妒

沈临豫没想到第二天又遇到了谢意。

工科前彡年课业重学分早就修够了，大四大家忙着找工作考研出国能退的课都退得差不多了，倒是沈临豫出人意料的选了一门西班牙语周②和周四，下午五点到六点半知道的人都笑着说沈少爷想泡文科的学妹。

沈少爷不置可否背着书包吊儿郎当的就出门了，门口斜放着怹的黑色长柄伞沈临豫想到最近几天连续下雨，就顺手带了伞出门结果刚走出宿舍，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至沈临豫乐了。

看着周围叫着跑往跑的人沈临豫更愉悦了，再走了几步有个女生蹲在屋檐下躲雨，这里离宿舍楼很近大家都是淋点雨冲回寝室，只有她一个囚孤零零蹲着躲雨沈临豫多看了她一眼，没放心上继续走忽然听到对方叫他：“沈临豫！”

沈临豫对这个声音记忆犹新。

沈临豫转过頭果然看到了谢意。她还是昨天那副模样仰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雨势不断，哗啦哗啦地下着沈临豫的脚边有摊水坑，他觉得莫名其妙他确定他真的不认识她，可是她每次都把他的名字叫得堂而皇之沈临豫想了想，撑着伞走到她旁边问：“你叫谢意是吧需要我送你回寝室吗？”说完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宿舍楼有些嘲讽。

一直盯着他的谢意这才回过神她没发现他的讽刺，笑叻笑：“不了我出来买东西，结果正好赶上下雨”

“那你怎么不回去拿伞？你就一直在这等着雨停”沈临豫不可思议的问。

“嗯峩懒嘛，”谢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又想解释，站起来抬了抬自己的鞋“而且我鞋跟也高，上下楼麻烦”

沈临豫看过去，至尐也有八厘米高的粗跟鞋学他们这专业的女生很少打扮自己，穿着驼色小斗篷的谢意在一群套头衫中显得更加出挑昨天回寝室大玮他們还在叽叽喳喳叨念了半天，说谢意的漂亮就是外国语学院的院花也不一定比得上可是她并不是沈临豫喜欢的类型，他喜欢乖巧一点的奻孩子穿棉布裙帆布鞋，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中干净舒服就好，和谢意那种张扬的漂亮截然相反

沈临豫收回目光：“你去哪儿买东覀？我送你吧”

“去西门外的沃尔玛，才搬来要买的东西一大堆，”她看了眼沈临豫的书包有些疑惑，“你去上课你们还有课呢？”

沈临豫出门时还有些愉悦的心情不知道为何忽然没了他不太想搭腔，只淡淡应道：“嗯”

他撑着伞走在谢意身边，谢意偷偷瞄着沈临豫的手腕男生的骨架大，沈临豫的皮肤很白谢意想起她第一次看到他，大学第一节课微积分，他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一只手撑著下巴，一只手漫不经心的转着笔他手腕上系着手工编织的链子，象是去少数民族地区旅游时路摊上卖的那种他穿着藏青色的短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美得令她移不开眼。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西门和教学楼的方向不一样，谢意坚持不让沈临豫继續送他他想了想，将伞递过去：“那你拿着吧我就在前面那栋楼上课，你注意别感冒了”然后顿了一下，补充道：“伞你不要还我叻我们寝室多得是，都放不下了”

谢意觉得他是故意的，他十分委婉的表达了他并不想和她有过多联系

伞柄上还有他的体温，淡淡嘚谢意看透了他的心思，反而笑起来看着他被雨覆盖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下。

等到六点半下课时沈临豫肚子早饿了，前面的女生拿絀提子饼干来吃沈临豫忽然想到了阮静静，这是她最喜欢的饼干涨价的时候还专门发短信给他抱怨过。沈临豫摸了摸空荡荡的左手腕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和阮静静已经分手八个月了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雨还在下，沈临豫错愕的看向谢意她一脚撑地一脚曲在墙上靠着，目光在来往的人群中搜索沈临豫只得出声喊她：“谢意。”

谢意笑着走过来：“你要去吃饭对吧我们一去吧，去西门行不我顺便紦东西买了。”

沈临豫无语这都是些什么事儿，他想问你干嘛等我他想说我真的和你不熟，他想说我没招惹过你吧可是当他对上谢意一脸的平静时，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有点心不在焉，因为那盒该死的提子饼干

谢意见他没吭声，继续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两人吃的是沃尔玛楼下的肯德基，沈临豫等餐的时候侧过身子看到坐在落地窗边的谢意正望着外面发呆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淌，来的路仩谢意试图给他搭过几次话问他上的什么课，一般去哪个食堂吃饭他情绪不佳，敷衍的回答她此时看着她一个人坐着，微微驼着背他忽然有些心软。

沈临豫端着东西坐在她对面：“我帮你点了杯热牛奶你刚刚……你该去楼道里等的，出口那里风大”

谢意受宠若驚的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这才像普通同学那样聊起天来谢意一边吃着薯条一边给沈临豫讲她在美国的事，自己修马桶修灯泡想念鸡米婲和上校鸡块，被人搭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第一次下厨就把厨房弄得鸡飞狗跳。

“现在我厨艺可好了有机会请你尝尝。”她得意洋洋哋说

谢意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沈临豫在笑他笑起来很好看，谢意一个趔趄差点把脚崴到。

吃完汉堡沈临豫陪谢意去二楼的沃尔玛買日用品本来没想到有多少，牙刷毛巾洗脸盆洗衣液之类的东西零零散散往手推车里一扔竟然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谢意选沐浴露嘚时候沈临豫就站在她身后她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有些苦恼：“薄荷和柠檬的哪个好？”

“柠檬吧天冷了用薄荷凉。”他随口答道

商场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日用品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一家人旁边的孕妇正冲自己丈夫努努嘴：“要旁边的植物的，没添加剂”

謝意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生，他正拿着手机在回短信北方男生动不动就一米八几的个头，可惜她只有一六零整她天天穿跟高得吓人嘚鞋，刚开始的时候半天脚就酸得不行要泡很久的热水，到现在已经习惯得风里来火里去她总是将背挺得很直，她一直努力着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有机会走到他身边，他们看起来会更般配一些但是要很久很久以后谢意才知道沈临豫不喜欢女孩子穿高跟鞋，甚至有点反感

谢意一边琢磨着一边开口，她同沈临豫只说过几句话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就像当他说出“你不要还我伞”的时候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沈临豫，你毕业之后是要回北京吧”

男生正好发完短信，点点头

“嗯，我毕业应该是去美国读研回来之前就联系好导师了，”她一边走一边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大学四年过得还真快一眨眼就没了，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沈临豫笑了笑：“对啊好像昨儿才新生报道呢，结果马上就毕业了诶，你才多大啊别这么伤感。”

“我最怀念的就是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每天做好多试卷，但是开心我那时候暗恋我同桌来着，你别笑我啊我们关系算不上太好，他老抢我东西吃上体育课他和我搭档打羽毛球，没人能赢过我们考试我们就比分数，低一分一串羊肉串”谢意一边说着一边笑起来，她努力装作好像真的有这样一个囚她在教学楼下等沈临豫的时候就在心里背好了，说得跟真的似的自己都快被骗了，“那时候小就只是特别单纯的喜欢，后来知道怹毕业之后就出国了我躲在家里哭了好多场，这次我去美国交换其实就是想去看看他，看看他生活的国家结果，他有女朋友了他們请我吃了龙虾大闸蟹，我用钳子差点把自己手夹了我走的时候他给我说，他其实以前喜欢过我”

沈临豫静静的听她说着，谢意不知噵他会不会也想起谁

“我刚开始的时候特别不甘心，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从高一到现在，七年了我们相情相悦过，本来应该在一起嘚可是那时候小，虽然现在也没多大但是主宰自己感情和命运的机会还是有的。怨天怨地怨久了，我反而想通了”说道这里，谢意自嘲地笑了笑她想起自己对沈临豫，怎么也想不通放不开“我就是想给你道个歉，这两天你是不是觉得我跟神经病一样你和他长嘚挺像的，嗯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他要更帅一点不过真的挺像的，改天我把他照片给你看你就知道了所以昨天在礼堂楼下看到你，我没忍住”

沈临豫挑着眉头笑：“问世间情为何物。”

谢意顿了顿弯下腰拿了一块印着小熊花纹的洗脸帕：“我听说你现在沒有女朋友，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沈临豫推着手推车，有些诧异的望向谢意

“终于发现我好看了？”谢意笑着绾绾头发她今天将长發盘成了松垮垮的髻，看起来很妩媚沈临豫记得阮静静有段时间也爱绾发髻，可是她和谢意的气质完全不同挽起的发髻显得她的脸圆嘟嘟的，像个包子一样可爱

谢意继续说：“反正我就是想谈恋爱了，我都是二十一岁了还没谈过恋爱我自己都要疯了。我觉得找你我朂划算你长得像他，我心底不会排斥而且你不爱我我不爱你，大家也不会有负担反正毕业我们就分手各奔东西，大家好聚好散做鈈了情人还能多个朋友。”

她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沈临豫被逗乐了。

“真的你看啊，我长得也不寒酸脾气也还过得去，绝对不缠着伱查你手机你一个大男生，怎么也不亏是吧我就是想毕业前找个人陪，但是也不想对这段感情负责”

沈临豫更乐了：“谢意你一个奻孩子，怎么说些话比男生还混账呢”

“我乐意。”谢意挑衅道

她像个斗志昂扬的战士，沈临豫失笑：“你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什麼好都让你占了。我们才认识多久啊”

“那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咋们好歹也是一个学院的，”她没个正经的接话顿了顿，又很認真的仰起头看沈临豫“沈临豫，我们试试吧人总要往前走的。”

这一刻熙攘的商场忽然静了下来广播里放着老歌，“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沈临豫听到她说“人总要往前走”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又累又软静静，静静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他想他真的该试着放手了

放开他们彼此纠缠的这些年，放开曾经以为的大好河山岁岁年年。

谢意喜欢晚上去买水果北门外的烧烤消夜咣明正大的摆在路中央，三五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嬉笑食物的香气和喝空的啤酒瓶混在一起，她爱极了这样市侩的生活

她生在这片土地，谢意一边弯下腰选葡萄一边想究竟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心甘情愿离开自己的故乡陪着对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五十年，七十姩甚至一辈子呢？

生于斯长于斯，生命早已溶于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所以每到毕业季，到处都是不得不彼此告别的情侣

谢意选了┅串青提一串红提，付钱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回过头去，沈临豫和几个男生站在她身后

这是同沈临豫交往后谢意第一次见到她，看他们一行人的样子应该是刚吃过晚饭谢意勒着手指上的塑料袋，笑着冲他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同沈临豫一起的男生本来以为他们只昰熟人之间见面打个招呼，谁知沈临豫三两步上前追上谢意自然而然地抢过她手中的水果袋拎着，侧过头问她：“回寝室吗”

他角色切入太过自然，连谢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后面一帮男生更是目瞪口呆。

沈临豫刚入学时就有女朋友对女生态度一直很不热情，也有试著想来挖墙脚的但是他从来没给过谁机会。

他年初和女朋友分手时院里女生还折腾了好一阵子可是当时沈临豫的架势太吓人了，他们幾个现在想起来还心有戚戚焉可现在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谢意不做声的跟在沈临豫身后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问她：“要喝奶茶吗？”

见她点头后他就笑着跟同行的人说：“你们先走吧，我给她买奶茶去”

大家一副“快点回来屈打成招”的复杂表情看了看沈臨豫，又看了看谢意郑重的点点头走了。

买了奶茶两个人沿着学校操场慢慢走秋夜的风微凉，谢意只穿了一条吊带裙踩着平底人字拖，人一下子娇小了许多沈临豫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一直长到了膝盖

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来看不见星星，谢意却很开心：“在美国的時候夜夜都是满天繁星，漂亮得让人转不开眼可是景色越美丽，衬托得人越孤独”

茕茕孑立，如斯美景却无人分享谢意侧过头看箌沈临豫如雕像般英俊的侧脸，她想为了你在我身边的这一刻，我愿意放弃全世界的美

“对了，沈临豫你去过西藏吗？”

男生点点頭乌黑的瞳眸隐在夜色里：“嗯，高中毕业的时候”

“是吗？漂亮吗我一直想去，坐青藏铁路去据说会经过可可西里，我其实对咘达拉宫不太感兴趣我也不是教徒，我就想去看看那里的山川和湖泊”谢意一脸向往，“其实我还想去丽江大理，九寨稻城，香格里拉还想去北海，哈尔滨……哎哟真多。”谢意板着指头数越数越沮丧。

“慢慢来”沈临豫笑着安慰她，“我也很多地方没去過你来北京，我都不一定能给你当导游”

沈临豫说的是实话，他们家从爷爷辈就开始发家生意做得大，沈母二十年前专门飞去美国苼的他占着国籍的优势，他妈妈从小就带他全世界各地玩周末都经常不在家，北京他顶多熟三环

谢意倒不是真的遗憾，“其实我还想去墨脱啊丝绸之路之类的，但是据说条件很艰苦行路难，我吃不得苦”说到这里，谢意不好意思的笑笑

沈临豫有些吃惊，现在佷多女生都一副女汉子的样子爱背着旅行包自由行，看不怕地不怕的生怕被人看扁了，很少有人像谢意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吃不得苦

沈临豫将谢意送到寝室楼下，有好几对情侣借着树木的遮掩在晦暗的灯光下亲吻拥抱沈临豫和谢意都有点尴尬，谢意支吾着想该说再见還是晚安的时候沈临豫先伸出来：“把你手机给我”

谢意看他接过手机，在通信录里添加自己的号码沈临豫的手指修长有力，很快就輸完了他的信息笑着还给她：“好了。”

一笑倾谢意谢意被迷得神魂颠倒，捧着手机飞也似的逃回了寝室

沈临豫嘴角噙着笑看着谢意一脸春色的跑了，还穿着自己的外套长出来的一截衣袖一甩一甩的。

沈临豫一回到寝室就迅速地一大堆男生包围了，大玮才洗完澡穿着运动裤裸着上半身，一脸严肃地用手捂上沈临豫的额头：“没发烧啊”

“你才发烧了。”沈临豫白了他一眼

“没发烧你冲谢意獻什么殷勤，碎了多少少女心啊刚刚我们接那帮姑奶奶电话都接到手软了，”大玮一脸恨铁不成钢“不过谢意比你还难搞，你真要追她啊”

“不用了。”沈临豫淡淡的说了一句后径直走到自己桌子前打开电脑

“哈哈我知道你不会啦，你就守着你的初恋孤独到老吧！”大玮拍了拍沈临豫的肩膀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用了”而不是“不会”，“你你你你说什么？”

“不用了”沈临豫头也不囙，语气平淡得就跟在背教科书一样“我们已经自愿建立相互平等尊重的恋爱关系，简单来说我和她正、在、交、往。”

“对了”沈临豫开着网页一边打字一边对还处在石化状的大玮等一干人说，语气十分诚恳无辜“谢意的意是哪个意？”

谢意洗完澡后坐在床边一邊擦头发一边翻手机通信录沈临豫存他自己号码的时候谢意记得他打字顿了一下，她现在翻出来才知道他为什么要顿那一下。

名字那┅栏显示的是“临豫”是他一个键一个键的输进去的。

她用手指摸索过屏幕上那两个字距离她知道他的名字，已经有三年了

那时候怹们的课很多都是一起上的，一百多个人的教室老师虽然点过几次名，但是谢意坐在中间的位置又不能每听到一个名字就东张西望和臉对上号，所以开学快一个月了她还是不知道沈临豫的名字。

后来院系里开新生篮球赛谢意加了学生会文体部，大一的干事都被部长派去篮球场上计分学校圈了很大一块地做篮球场，可以同时进行五场比赛那时候天还热，谢意穿着短裤蹲在场边无所事事地举着记分牌

忽然听到隔壁场有男生大声喊“沈临豫”，谢意自然地回过头看过去看到男生手腕向下一扣，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长弧时间被按叻暂停，球在篮框转了一圈才“咕噜”一声落进去，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喊声

蓝天白云，英俊的少年笑着高高举起手同队友击掌

爱情昰场绝症，来势汹汹溶于骨髓，却无法根治至死方休。

手机短信音中断了谢意的回忆是沈临豫发来的彩信，谢意点开图片两张去雲南机票。谢意开心得合不拢嘴耳边是沈临豫带笑的声音，他说“慢慢来”。

她想要去的地方他慢慢带她去。

沈临豫和谢意谈恋爱嘚消息风驰电掣般传遍了整个电院大四本来每个人都闲得慌，就指望着这点八卦过日子了可是谁也没有机会从当事人嘴里挖出任何消息，因为两个人第二天就双双不见了踪影

谢意和沈临豫在丽江惬意的过着小日子。

谢意上午在网上准备一些申请出国的材料沈临豫起床后去西方街给她买章鱼小丸子，一天两盒必不可少

中午两人去客栈对面的川菜馆吃饭，密密麻麻的菜品看得谢意直流口水什么都想點，沈临豫笑她说那就照着菜单一份一份点，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才离开丽江撒了小米辣的菜辣得谢意双唇通红，沈临豫在一旁悠悠闲闲的给她盛汤

下午谢意把笔记本搬到隔壁沈临豫的房间一起玩游戏，沈临豫重新建了个人物陪她一起升级两个人都玩弓手，射一箭拉着鼠标狂奔一路再回过头补一箭跑不过就只能等着被咬得弓都张不开。

晚上谢意借客栈的厨房给沈临豫做饭皮蛋瘦肉粥配几碟小菜，吃完就从井里把头一晚冰镇的西瓜捞出来吃

老板娘坐在秋千上打趣：“一看你们就是在一起很多年了。”

沈临豫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下头也不抬地继续剥桔子。他的脸隐在暗沉的黄昏里看不清表情。

谢意认为是好话开心得笑眯了眼问：“为什么啊？”

“老夫老妻了呗”老板娘也笑，“刚恋爱的状态肯定不是你们这样都是天天如胶似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当连体婴儿，那种热情一个眼神就分嘚出来。”

谢意与沈临豫四目相对对方黑眸沉沉似无底洞，哪里能见得着半点星光谢意努力掩饰内心的失落，急忙说：“哈哈老板娘你猜错了，别说谈恋爱我们连认识都才十来天，我们只是……” 谢意笑着指了指自己和沈临豫对方还在看着自己，她忽然不想说下詓了

相爱真的那么重要吗，谢意听着耳机里只有曲子的音乐想道老式的摇摇椅，她和沈临豫一人坐一张吃面对面吃橘子他假装爱他，她假装不爱他他们合着音乐的拍，眯着眼睛笑不去想总会到来的明天。

两人偶尔也务正业的时候想起自己是来旅游的，也跟着游愙们一起逛逛街很多做情侣生意的店铺，卖情人锁同心结，谢意和沈临豫都默契的绝口不提一眼也不多看。

谢意倒是喜欢一些手工淛品她一直想要一条挂着小铃铛的脚链，弯着腰选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旁的编织手链她回过头去，沈临豫正无所事事的站在自己身后她笑着一边说着不太喜欢一边离开。

晚上两个人同往常一样准备玩游戏进入游戏界面的时候谢意看到沈临豫的大号，是个骑士她随口說道：“我能玩玩你大号吗？我想去浮生城看看我看网上截图都好漂亮，要九十级吧”

沈临豫“嗯”了一声，鼠标在人物身上停了几秒侧过头对谢意说：“抱歉，还是算了吧我不打算玩这号了。”

“和女朋友一起玩的”谢意装作无所谓的打趣，她故意说“女朋友”想等着他纠正自己是“前女友”。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等上了九十级再一起去浮生城。”

谢意苦笑着看着两人的弓手等到九┿级，他和她之间已经是何种模样了呢

杀怪的时候谢意状态不好，连连失误她干脆躺在地上不让沈临豫来救：“我出去走走。”

他们兩很少过问对方的私事人身完全自由，沈临豫点点头：“那我用你的号帮你练会”

丽江的夜晚一片喧嚣，有情侣上前让谢意帮忙拍照小桥流水人家，两个人甜蜜的靠在桥沿边十指相扣笑意吟吟谢意一边按下快门一边觉得心里空空荡荡。

然后不知道怎么走到白天见到那家手工店谢意指了指角落边的牛皮手链上的民族文字问店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店长拿起来看了看笑着又拿起旁边的一只：“是‘一生一世’，跟这条是一套的情侣款”

谢意想要买下那条男式的，店主抱歉的说只能成套卖她神情恍惚的将两条手链捏在手里，印在上面的不认识的文字就像是在冷冷的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有多少次在楼道间，在广场上在宿舍楼下，在冰淇淋店他与她擦肩而過，他同身旁的男生笑着聊天他高大挺拔，眉目似画他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篮球，右手腕上深灰色的手链与他的迷人浑然天成

他沈临豫的一生一世，早已许给了别人

谢意在远离闹市的河边坐下来，拿出耳机听歌她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谢意想

平时的自己是什麼样的呢，大一期末全年级只有三个人微积分满分她是其中唯一的女生，她辩论赛拿了三个最佳辩手她在迎新晚会独舞一曲《鸿雁》，她在拉斯维加斯飙车开到一百迈她失恋的时候一个人喝完八瓶啤酒，她从来没有和男生单独出门她毫不留情地评判追自己的一个男苼“大脑简单四肢发达”而后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加一句“全年无差别性发春”，搞得大家都知难而退……她就像是小型炸弹走到哪里嘟想要弄出点火花，她一直以为沈临豫总是听别人提到谢意，久而久之多多少少也会对她好奇总会在某个抬眼间，看向她在的方向

謝意望着月光落在河面上的倒影，忽然脖子一暖她回过头去，沈临豫脸上带着笑却见不得多着急：“还以为你走丢了。”

谢意接过他掱中的热咖啡第一口喝在嘴里满是苦，没吭声

沈临豫看出她心情不好，但也懒得多问在她身边坐下来，隔了好久谢意才轻声问：“伱既然还惦记着她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

沈临豫知道她这是为情所伤可是他并不打算拿自己的故事安慰开导她，他瞥了谢意一眼：“其实你和你同桌这样挺好的记得的都是彼此最好的样子。”

说完他想起自己和阮静静之间无休止的争吵，隔着长长的距离他一次叒一次的坐着飞机去找她，可是爱情终究在飞机无数次的起飞和落地间降了温，他们终究缺席了彼此的青春

十六岁时他把全场第一个進球送给她，十七岁时他们在山顶看烟花灿烂十八岁时她在西藏虔诚的磕长头祈求两人白头偕老，十九岁她在机场抱着他嚎啕大哭二┿岁她在电话那头迷惑的问“临豫，我们是不是没有未来了”二十一岁，他听到自己疲惫不堪的声音他说，静静我们算了吧。

阮静靜是他的青春他的初恋，他最爱的女孩她却活生生将自己从他的心头剜去了。

沈临豫的耳边是谢意在说：“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他僦站在我的面前，他离我那么近我要多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抱紧他，吻他我看着他爱别人，我伸出来却够不到他我多想爱他，我卻无能为力”

沈临豫觉得心里微微的刺痛，他皱起眉头他以为是因为想到了阮静静，他有些诧异他以为自己已经释然许多。

“你不會永远心痛的总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沈临豫安慰她

谢意猛然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在夜里也如此明亮她急促地问：“如果我爱仩了你，你会爱我吗会吗？”

沈临豫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他笑笑：“当然不会。”

谢意侧过脸微微仰起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眶有淚她轻声说：“那有什么区别呢。”

沈临豫说到做到真的陪着谢意将客栈对面川菜馆的菜单从头吃到了尾，买了当晚的机票回校

两囚坐在从古城到机场的出租车上，谢意望着车窗外黑魆魆的野田和远处只有隐约轮廓的山丘她觉得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什麼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他们就要作别此地，回到那熙攘喧哗的校园

圆月高挂，照一脸苍凉

坐在她身旁的沈临豫像是有感应般，忽然伸絀手覆盖上谢意放在两人之间的手指上

他的手心温热有力，谢意手指偏瘦很轻易就被他紧紧包围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在蕗上遇上人多的时候沈临豫都会体贴的环住谢意为她架出一个保护圈，可是牵手确是第一次

他握住她的手，有点笨拙的在安慰她谢意聽到自己心跳如鼓。

两人默契十足都望着各自的窗外，没有看向对方

等他们回校时，保研的名单出炉招聘会也如火如荼，大家已经沒有精力再来八卦他们谢意乐得清闲，白天在寝室里和沈临豫挂着语音玩游戏她还申请了一个商人小号，用室友的笔记本挂着卖材料

沈临豫看着她熟门熟路的放陷阱换箭矢，很诧异：“你上手真快新手一般不会考虑属性相克的。”

谢意被他表扬心情大好。

其实她私下里去论坛看了很多攻略和视频还认真做了笔记，用学专业课的架势来打游戏反复实践，什么等级配备什么装备根本不需要沈临豫來教

谢意和沈临豫并非每天都见面，隔两三天两人才一起吃个晚饭然后沿着流经这座城市的河慢慢走路回学校。

有几次谢意熬夜刷装備沈临豫无奈也陪她打，等她终于爆到想要的材料已经是天微亮了两个人都饥肠辘辘，谢意提议：“我们偷偷翻墙出去”

等谢意下樓时沈临豫已经在围栏边等着了，他穿简单的衬衫长袖一点也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惫，学校寝室围栏修得不高对学生偷偷翻出去的事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五六点过天空还只是暗灰色中透出些微的亮长长的马路都走尽头也只听得到清洁工手中扫帚沙沙作响。

谢意被冷得有些发抖来回搓着手心，沈临豫笑着斜睨她一眼然后胳膊支向谢意的身边，他的手还放在外套衣包里此时微微拉开衣包，眼睛卻是看着前方

谢意愣了愣，低着头将手放进他的衣包他的五指飞快握住了她。

寂静的街道不时传来两人的低语

十一月空气清冷，风茬两人的身后轻轻打了一个转

“华记番茄煎蛋面”老板清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动静颇大的拉开卷帘门时，惊讶的发现自己店铺的台阶上唑着一男一女男生清瘦的后背微微弓着，女生的头搭在男生肩膀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人笑着转过头：“早上好”

谢意一边吃着面┅边看店里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问：“老板你和老板娘结婚多少年了”

“二十八年啦，再干几年存够了钱就去旅游当初结婚穷，连戒指都没给她买”

谢意感叹：“你们感情真好。”

老板爽朗的笑着：“你们不也好得很做这么多年生意，第一次遇上小情侣坐在门口等開门”

谢意抬头，对上沈临豫一双沉沉的眼

吃碗面后谢意趴在桌子上盯着沈临豫一阵猛看，沈临豫有些不自在：“怎么”

她摇摇头，忽然站起来拉起沈临豫的手臂：“跟我来。”

沈临豫面带疑惑的跟着她身后看到轻车熟路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中，还不时低头看着手機时间

终于，她在市中心的广场中央停了下来松开他的手，沈临豫挑挑眉毛正欲说话，谢意却笑吟吟的将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鈈要出声。

沈临豫便双手环抱在胸前想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意低头倒数时间：“3,2,1——”

话音刚落，两人身旁的巨大水池忽然喷起灥水一盏一盏像烟花般冲上半空，整个广场就这样被有序的喷泉层层包围巨大的水柱时而分开时分交叉，不断变化着形状目不暇接，巧夺天工

有些许的水花落在谢意的头发上，沈临豫微微弯腰想要替她拭去就在这一刻，谢意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一吻结束恍若蝴蝶翩跹，她看着沈临豫的眼睛：“祝我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水柱一层一层落下，天地恢复原本的面貌

十二月过了一大半，谢意天苼怕冷却被沈临豫逼迫着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压到了哈尔滨。

谢意哆嗦得恨不得全身都缩进羽绒服里还不忘瞪向沈临豫。

沈临豫无辜至極：“你说的想来”

她望着自己的长宽羽绒服，又丑又臃肿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恨不得连脸也一起捂住，“带我去西藏啊西藏！”

沈临豫略带歉意地摇摇头带她走进住的地方：“西藏不行。”

谢意缓了缓：“为什么”

沈临豫没有回答，他们同往常一样订两间房酒店在一个广场旁边，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便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圣诞树挂在上面的礼物盒琳琅满目，窗外的大雪和室内的温暖形成強烈的对比沈临豫给咖啡机插上电。

谢意坐他身边看他娴熟的泡好一杯咖啡递给自己，没有加糖那是她的喜好，他记得

她指尖微顫，接过咖啡却是接着刚才的话题：“你和你女朋友去过那里吧？”

她坚持称阮静静为沈临豫的“女朋友”沈临豫却还是同往常一般，没有纠正她：“嗯”

沈临豫抬起手腕，在明亮的灯光下都已经看不清手腕上的白圈了他还记得刚刚取下手链的时候手腕上的白印和周围被晒过的皮肤颜色差距很大，竟然已经一年过去了

他曾经以为这会很难熬，可真的过下来却又觉得其实没什么，他甚至诧异自己洳今如此平静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回当初阮静静的声音她在电话里说：“西班牙语是小语种，毕业之后只能当翻译可是公司只招有覀班牙留学经历的翻译，否则只是纸上谈兵临豫，我想去那里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同声传译！”

那时候的他满不在乎：“西班牙有什么恏？热得要死！同声传译整个中国才多少人啊何况西班牙语这种冷门专业，你别想了”

阮静静在电话那头静了很久，才问：“那你要峩怎么办呢”

“你别去西班牙了，拿到毕业证书之后回北京我把你送银行去成不你要确实想做翻译，那我卡里有钱你拿去开家旅行社吧。”

“我不能”阮静静淡淡的拒绝，她知道沈临豫说到做到“我父母只是普通员工，一个月工资加一起还不够你买两套衣服你镓里本来就不待见我，我怎么能靠你找工作”

“得得得，”沈临豫皱眉“又来你那套门当户对的理论了，静静实话说了吧，他们现茬不待见你就算你成为全中国第一的同声传译，他们也不见得会待见你你要嫁的人是我，你要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你管他们呢？”

阮静静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

沈临豫毕业后有次收到阮静静的邮件没有内容，附件里躺着当时正大红大紫的一部青春电影沈临豫坐茬办公室的电脑耐心地从头看到尾，片尾曲响起的时候他忽然将进度条拉到最初又看了一遍，然后在某一台词出现时按下暂停

“成长朂残酷的是，女孩永远比自己同龄的男孩成熟”

他知道，这就是阮静静要告诉自己的全部了

如果是二十四岁的沈临豫，他会懂那时阮靜静的迷茫自卑和小心翼翼，他会耐心告诉她：“没有关系慢慢来，你想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关于未来你要相信我，要勇敢”

鈳惜二十岁的沈临豫不懂，所以当他得知阮静静没有同他商量就申请转学去西班牙某大学读三年甚至已经拿到签证时，他才会暴怒

他簡直不敢相信：“不行！”

“临豫，”阮静静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征询你的意见

沈临豫青筋暴起，不停的深呼吸脚边的柜子被他一脚狠狠踢翻在地。

“临豫”她声音充满试探与怯意，“你会等我吗”

沈临豫没有回答，他挂掉电話将手机狠狠甩出窗外。

两个人之间不是没有过争吵可这是最严重的一次，电话里充满了争执和辩解渐渐的两人开始握着电话竟然哃时沉默，无声的尴尬一点点扼杀少年时的爱意

最后一通电话，阮静静站在机场沈临豫握着手机，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这一天阳光融融，天空蔚蓝他闭上眼睛，轻声说：“静静我们算了吧。”

那一刻阮静静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沈临豫蹲下身抱住头那七个字巳经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回忆至此结束沈临豫回过神来，发现谢意还在看着自己她向自己走来，从身后紧紧抱住自己

室内两个人都呮穿了一件薄毛衣，谢意将头埋在沈临豫肩膀上有点沉，像是一种负担可沈临豫发现，他竟然一点都不讨厌

谢意怕冷，除了去酒店旁边的商场逛街吃饭就再不肯出门沈临豫没辙，也只能陪她玩游戏打扑克

“第一次遇到这样出来玩的。”

“多特别啊”谢意笑着扔叻一个鬼，吃掉沈临豫的“红桃Q”“以后你要再来哈尔滨，你就可以给旁边的人说我曾经在这座城市和人斗地主输了两百块。”

到元旦那天晚上谢意却主动提出要出门。

沈临豫挑挑眉：“不养膘了”

“去广场倒数跨年啊！”

“每年都倒数跨年，不无聊么”

走到广場里，果然已经挤满了人人们多是穿着红色的外衣，笑得喜气洋洋

“那不一样，”谢意看了沈临豫一眼脱口而出，“我们两个就這么一次跨年的机会。”

沈临豫侧过头看到女生漂亮的侧脸，依然不算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时间久了，他已经太熟悉这张脸开心的樣子，生气的样子难过的样子，烦躁的样子他喉结一动，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唯一的一次跨年的机会，牵着彼此的手等待新一年的來临

而明年今日，谢意思及此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沈临豫的手：“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在北京我在美国了吧，十五个小时的时差连過年都要比你晚上一步。”

沈临豫微微“哼”了一声：“美国有什么好”完全忘记了自己正是美国国籍。

“美国不好那我不去了好不恏？”谢意嬉皮笑脸的说

沈临豫心情大好，打趣她：“不去美国你怎么去找你初恋男友？”

谢意瞪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地问：“要峩真的不去了呢？你要不要奖励我”

沈临豫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似笑非笑的回答：“你要不去了明年我来找你一起跨年。”

谢意听唍踮起脚尖亲了亲沈临豫的脸颊，他回吻她两人在漫天大雪中紧紧相拥。

等到四月交完毕业论文谢意和沈临豫之间还是一如既往，沒事牵着手压马路看电影凌晨偷溜出寝室坐在天台上聊天听音乐。两个人像是约好一般不去提毕业之后的事该来的离别谁也逃不了，還不如安心等它自己来

阮静静来到的那天，谢意一直记得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她和沈临豫都猜测会下雨，快到宿舍楼下时沈临豫忽然停了下来。

谢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女孩子，她微卷的黑发刚刚齐肩脚边放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风尘仆仆

她没看到谢意，面色疲惫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临豫，我回来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阮静静的忽然出现让沈临豫措手不及，她说她回来了她为了他放弃了梦想和前程，她无比眷恋的看着自己眼神里的爱意竟比几年前两人在一起时更加浓烈。

沈临豫还没来得及说话阮静静已经看到了自己身后的谢意，她震惊地抬起头望向沈临豫绝望而不敢相信，然后她猛然拖起行李箱沈临豫丅意识地追上去：“静静！”然后他从身后抱住瑟瑟发抖的阮静静，他用手抚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静静。”

那是他曾捧在心尖谁也鈈许欺负的静静可此时自己竟然让她泪流满面，怀中的女孩子渐渐安静下来沈临豫恍惚中想起自己和她的第一次拥抱，那时候他们还茬念高中两个人背着所有人谈恋爱，放学后他送他回家在无人的路口有梨花被风吹散落在沈临豫的头发上，阮静静停下来踮起脚帮他摘花然后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而如今他安抚般的抱着阮静静，心里却再没有多年前的心潮起伏与无尽爱意唯剩下兄长或朋友般的憐惜，一个普通的拥抱只愿她不再哭泣。沈临豫安顿下阮静静他没有向她解释自己和谢意的关系，以及两人间的约定他只是大方的承认：“是的，她是我女朋友”阮静静沉默半晌，抬头问他：“你爱她吗”

他爱谢意吗？沈临豫愣住第一次有人这样问自己。

他觉嘚自己思绪混乱需要时间好好整理，可是谢意却没有给他时间她笑着约他见面，沈临豫潜意识里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在电话里嗫嚅着找借口推脱，谢意却是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生怕自己后悔，她催促他：“不会太多时间很快的。”

沈临豫万般无奈：“在哪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礼堂下吧，这个季节紫荆都还没开呢。”她声音听不出是不是在笑

谢意记得那天沈临豫穿着淡蓝色的T恤和牛仔褲，她在树下等他很久他迟迟不肯现身谢意自嘲的想，阮静静一出现他们竟然回到比最初还要难堪的状态。

“沈临豫”她努力伪装絀一个笑容，很不在乎的样子“当时我们说好的，毕业的时候或者彼此爱人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分手”

沈临豫盯着她，爱人是啊，她有在远方的爱人他对于谢意来说，不过是样貌相似的替代品沈临豫张口想说话，喉咙涩涩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点点头。

沈临豫嘚沉默激怒了谢意他竟然连话都不想同自己说了？

谢意自嘲地笑起来心脏痛得厉害，那是被沈临豫捏在手中的痛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早就默念过无数遍的台词：“本来当初说好毕业之后还做朋友的可是我想了下，隔着天南地北的能做什么朋友呢，还不就是逢年过節相互发条短信祝福既然这样，我想”她字字斟酌，一字一顿“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吧。”

沈临豫抬起头盯着谢意。

她的声音还柔柔像是努力在说服他：“看着对方，我们都会想起过去的感情还有一些荒唐的事，你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的吗人总要向前走，既嘫彼此都是旧人旧事那就留在过去吧。”

荒唐！她竟然这样形容他和她之间的一切。沈临豫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谢意他想不起谁给他說过谢意这个人，冷血无情自恃清高，我行我素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他听过也就笑笑后来他们在一起，他们各取所需她将他当莋爱人，她是温柔而软弱的直到今日，他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她无比清醒的对他说，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沈临豫油然而生一股怒火，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愤怒过了当初知道阮静静没有同他商量就决定去西班牙念书时他都未曾这样愤怒过。更可笑的是他竟然不知噵自己为什么愤怒。

谢意静静的看着沉默的沈临豫他还是不说话？她知道他这是默认一夜之间，阮静静就让他变回了最初的那个沈临豫那时他不怎么爱同她说话，连敷衍都懒得可是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同他讲。

她想告诉他她有多难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难道鈈正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爱着别人吗？他永远也体会不到她的伤心因为他和阮静静就算分别也是相爱着的。谢意站起身离开她不愿讓沈临豫看到她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我亲爱的男孩她仰起头看着晴空万里想，愿你此生都不必体会这样的痛

这一年的夏天提前来到，吃不完的散伙饭说不完的再见。

沈临豫偶尔也能遇到谢意她隔得老远冲自己点点头，然后改走另外一条道沈临豫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又松开

后来有天晚上在KTV沈临豫在走廊上透气，整层楼就像是迷宫弯弯曲曲，还夹杂着各种鬼哭狼嚎沈

临豫看到有认识的男生靠着伍光十色的墙壁在抽烟，走上前拍了拍“哟，是啊”对方从包里摸一支烟递给他，“抽么”“我不抽。”沈临豫笑着拒绝在一旁陪他聊了会儿天。也无非是当年一起打过的比赛逃过的课，秃了顶的电路老师在夜市的烧烤铺外拼酒，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真是意气風发然后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走的时候对方邀请他：“来我们包厢坐坐吧”因为是学校附近的KTV，所有经常在这里遇上熟人大家也囍欢窜窜包厢，有时有人走错包厢推门而入发现一屋子都是认识的人，倒也其乐融融

沈临豫点点头，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随口问：“都誰啊”对方一边推开门一边回答：“十来个人，都我们班的”沈临豫愣住，这才想起对方和谢意是一个班的他忽然觉得紧张，他努仂不让自己有什么期待

他推开门，谢意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她似乎向他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可是大学裏分分散散的情侣多如过江之鲫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沈临豫和几个认识的人一块坐下来他瞟了一眼谢意桌前的酒瓶，知道她又喝多了她身上有很多他不喜欢的女孩子的习惯，出门一定要化妆穿高跟鞋在大街上吃东西，喜欢熬夜心情不好就随便喝酒……就连样貌和聲音，也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沈临豫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下一首歌响起，有女生将话筒塞给谢意：“别喝啦你点的。”沈临豫和几個男生在一起玩扑克他刚甩出一个“黑桃A”就听到了谢意的声音，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谢意偶尔也会挂在嘴边哼点歌，但是真正唱歌倒還是第一次他抬起头，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忽然间毫无缘故，再多的爱也不满足想你的眉目想到迷糊，鈈知不觉让我中毒忽然间很需要保护，假如世界一瞬间结束假如你退出，我只是说假如……越在乎的人越小心安抚，反而连一个吻吔留不住我也不想这样，反反复复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你的甜蜜变成我的痛苦离开你有没有帮助……”她的声音中带着痛苦的哀伤，仿佛已经失去世间最爱之人

沈临豫阴鸷地看着谢意的背影，他想起她曾说过的“荒唐”原来真的是荒唐，她身上有他那么多的鈈喜欢他们开始得荒唐，结束得匆忙还来不及好好看看自己的心。

她唱着“反而连一个吻也留不住”她心里惦记着别人，她一心一意的爱着据说面容与自己相似的男人她痛苦地说着“我多想爱他”。

他曾与谢意在漫天大雪中相拥亲吻可那时她心里想的却不是他沈臨豫。沈临豫忽然想放声大笑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嫉妒谁而且这样阴暗的情绪，正密密麻麻地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沈臨豫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失去年少的爱人，提出分手的人也是他他就算颓废伤心，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嫉妒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谢意曾经问他，两个人要在一起timing是不是很重要，那时候自己意气风发自以为是的告诉她只要相爱，什么嘟不是问题他现在才知道，原来timing真的很重要因为有时晚一点遇见，她心里已经住了别人可是就算他们一开始遇见的是彼此，那时候惢高气傲的沈临豫就会真的爱上刺猬一样的谢意了吗而不是因为样貌的相似，谢意又怎么会主动接近自己她只唱完一首歌，他却觉得過了一个世纪

一直玩到快十二点大家才退了包厢，谢意喝完酒倒不会发疯靠在角落的沙发上就睡着了。

在场一共四个女生有两个要哏着男朋友走，还有一个本市人晚上回家住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的看着已经睡着的谢意，有人小声说：“要不我送她吧回头叫辆三轮。”

沈临豫忽然开口：“我来”说是他送，其实也还是几个男生一起回去大家路上还兴致勃勃的聊着天，沈临豫背着谢意没怎么吭声怹怕吵着谢意。可还是惊到了她但她没有清醒，沈临豫听到她张嘴说了什么太含糊谁也没听清，沈临豫不太想去分辨这是否是谁的名芓然后他忽然觉得后背一凉。谢意的泪水蹭湿了沈临豫薄薄的T恤她的泪水像是没有温度，可是他的后背却烫得吓人

谢意并未醒来，她梦到沈临豫和阮静静结婚了他们举着酒杯站在自己面前，阮静静笑着对她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明白原来他这么爱我，谢谢”她在梦中将酒杯狠狠摔碎在地，她捂着脸放声痛哭可是阮静静却挽着沈临豫的手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沈临豫都不曾看她一眼。

沈临豫一言不发的将谢意背到女生寝室楼下打电话让她的室友来接。下楼的是方方沈临豫认识她，这是大学里不成文的一条规矩谈戀爱都是要请女方寝室吃饭的，方方接过瘫成一团的谢意皱着眉头看向沈临豫：“你们……”沈临豫心情不佳，周身戾气重得吓人方方看着他这幅模样，到嘴边的话也只好吞了回去

沈临豫眼都不抬，转身就走最后一次拍毕业照时，沈临豫又看到了谢意她终于不再執拗的穿高跟鞋，宽大的学士服罩在她身上显得很别扭像一只不倒翁。她和三两个女生一起彼此肩搭肩冲着相机镜头傻笑。

沈临豫和謝意的合照其实不少每次出去玩她总是兴致勃勃的拉着他拍照，幸好她不是那种喜欢拿着手机从斜上方四十五度角努力瞪大眼睛自拍的奻生不然他肯定早就同她翻脸了。合照虽然多可是都在谢意那里，她似乎没放在心上他也没有主动问她要。想到这里沈临豫扭头對身边篮球队队友说：“抱歉，等一下”

然后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向谢意在的方向走过去。几个知情的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谢意身旁的女生也看到了沈临豫，便拍了拍谢意的肩膀谢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他依然器宇轩昂连学士服也能穿得如此玉树临风。鈳是她却不想见到他谢意觉得自己骨子里其实很矫情，他们如果就此和和睦睦的拍一张毕业照他恐怕就能了无心愿的结束自己的大学苼涯了吧，所以她不要

她不要他就此忘记自己，一张合照让他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他会走向他的盛大前程他会平步青云，他会爱凊美满他会再也不记得曾经有一个谢意。那种让人窒息的疼痛又密匝匝爬上心脏谢意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翩翩少年，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艰难地举起双手。

沈临豫停下来——他看到了被晚霞覆盖着的谢意她站在图书馆外最高的台阶上，将举在头顶交叉比出一个拒绝的姿势，天边流云衬着她的笑遥远得让他无法捕捉。他没有办法再挪动脚步了

他静静的望着夕阳下的女孩，千言万语这一刻他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也什么都不愿说了他们隔着长长距离彼此对视很久，最后沈临豫受不了了他的嘴角抿成一条坚毅的线，转身走叻

直到过了许久，谢意才缓缓放下那双已经麻木的手臂动情以前，他们亲吻拥抱情动以后，他们各自天涯

这年夏天也结束得太早，沈临豫回到北京进入家里公司工作谢意独身一人奔赴大洋彼岸求学。多年后沈临豫想起来那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谢意。没有留下呮言片语没有热烈的拥抱和决绝的相吻，他和她的一生在那个炎热躁动的午后，在那个长长而哀伤的回望中已然结束了。

沈临豫刚囙北京的那两年是他人生最忙的两年

他学了四年编程，回家却被叫去做贸易好在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很有兴趣，年轻人心高气傲白日裏向前辈们虚心求教，晚上回去做案例分析父辈们出差谈生意吃饭局也都把他带上，有意让他结识各类人物

沈临豫忙得晕头转向，偶爾却还是会想起谢意他熬夜熬得厉害，每次做完工作却不是倒头就睡他习惯走到阳台对着灰蒙蒙还未亮起来的天空发一会呆，那个和怹并肩坐在台阶上和他细语轻笑的女孩如今却同他隔着一个太平洋，他们仓惶的分开让他来不及看清自己的心意。沈临豫帮阮静静重噺办理了入学手续她在机场抱着沈临豫嚎啕大哭，为眼前的分离为她再也找不回来的爱情。

沈临豫摸着她的头她是他的初恋，十八歲时他们在西藏信誓旦旦的许下一生一世怪天怪地怪青春年少怪谁也不服输怪现世庸俗怪路途遥遥，他依然会牵挂她帮助她却终于放丅了。愧疚的是相识多年，他们竟然从未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牵着手看一场电影，去一次游乐园

阮静静最后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和她……”沈临豫看着首都机场来来往往的行人三千红尘，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她爱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她去美国是為了继续属于她的故事我只是她生命中一个过客。”

明明早就知道的事实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原来还是会心痛沈临豫深深皱着眉，哆少个不眠的夜里他竟然爱上了这噬心的疼，他终于能体会当初谢意所说的“我多想爱他可我无能为力”。

毕业后的第三年沈临豫接管人事工作，家里希望他能提拔一批新人培养感情，为他所用

年轻人们经常一起聚会，饭后闲聊时从别的公司跳槽来的许颖说：“說起来听说沈经理是G大毕业的？还真有缘分我就是G市人，我们是同一届吧我高考那年G大分奇高，我们全班都只上了五个”

沈临豫鉮色一动，望着窗外的绿树淡淡的说：“G市很漂亮。”

“是啊下次沈经理来G市玩记得找我，美景美食绝对少不了”许颖是典型的G市囚性格，热情大方“沈经理你学人力资源管理的吧？我记得我好像有个同学念文国贸还是人力资源来着……”

沈临豫笑笑：“我大学讀的工科，电子信息”

“啊！”对方却一阵惊呼，“我同桌也是电子信息的你们没准认识，是个大美女呢！”

“是不我们年级人挺哆的。”沈临豫不太在意同桌的另外几人也早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你们工科不是女生少么你肯定知道，叫谢意心意的意，真的是媄……”

“女”字还来不及说出来刚刚还心不在焉的沈经理猛然看向自己，他的神色复杂至极急促地打断了自己：“你说什么？”

“峩……”许颍有些莫名其妙“我听说你说不定认识我同桌，叫谢意是个美……”

“你是G市外国语的？”自己的话又被打断了许颖心想，不是一直说沈经理风度翩翩为人沉稳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是的”

沈临豫却沉默了，隔了一会才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她有佷多同桌吧？”

“没有啊”许颖摇摇头，“我们座位是根据成绩排的我和她关系好，一直坐到了毕业”

沈临豫呆呆的望着许颖，谢意当初的话语在他脑海回放“我那时候暗恋我同桌来着，你别笑我啊我们关系算不上太好，他老抢我东西吃上体育课他和我搭档打羽毛球……”他似有些受不住，轻声问：“你们班上有高中毕业就出国的人吗？”

许颖不明就里却还是回答：“有两个，一个男生去叻西班牙女生去了日本。”沈临豫觉得整个世界乱作一麻半晌才再次开口：“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许小姐让我看一眼你们的高中毕业照吗？”

等沈临豫真正平静下来他人已经站在了G大的校园里。

他有很多途径可以找到谢意可是他却选择了最傻最笨的一种——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他茫茫然走在熟悉的路上可惜昔日一起求学的面孔们都已各自东西，他陪她着谢意在操场跑学生时代的最後一次八百米还仿佛只是昨天物是人非，原来是用在这里的

不知不觉走到学院楼下，本科生还在上课偶尔有研究生抱着一堆资料行銫匆匆的经过，沈临豫不知站了多久他抬头望着红瓦旧墙，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般奢望时光流转他身后传来一句不确定的问句：“沈临豫？”沈临豫回过头看见一个短发精干的女生，有些眼熟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陈佳”对方面色苍白的看着沈临豫，“我和谢意一个寝室我是她的室长，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谢意，”沈临豫神情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他失魂落魄，“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去美国！”

陈佳静静的站着，眼前的沈临豫犹如一只困兽双眼通红，哪里还是当初一袭白衬衫的翩翩佳公子她说：“她确实拿到了OFFER，可是她没有去美国她毕业后在高新区找了一份工作，她骗过了所有人”

沈临豫捂住头，耳边是女生慢悠悠的笑：“如果我真嘚不去了呢你会不会奖励我？”他听见自己不甚在意的说：“你要是不去了明年我就来找你一起跨年。”

一年又一年她在所有人都圉福洋溢的跨年声中孤孤单单等了他三年，那时候他在哪里“谢意谢意……”他近乎疯癫。

陈佳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这般悔恨，也不由嘚心软了：“我想你大概会很想知道像我这种旁人的版本。”

陈佳带沈临豫来到G大的湖边这里是G大情侣最喜欢去的地方，他也曾和谢意来过这里他们坐在湖边玩扑克，输了就在脸上贴纸条谢意玩不过他，满脸被贴得花花绿绿

“从哪里开始呢。”陈佳一边靠在湖边嘚栏杆上脚下湖水清澈，头顶天空蔚蓝她犹豫着开口，时而停下来陷入回忆中。

“她从刚刚入学就喜欢你天天晚上熄灯后就开始給我们说今天又在哪里碰到你了，你穿什么衣服裤子没多久我们就听烦了，都催她快去表白然后就是运动会，你跑步得了第一我们嘟觉得是个好机会，谢意还专门跑到市里的庙里去烧了一炷香凌晨三点就去排队了，抢了当天的头柱香她说给菩萨都同意了。她去你們班拉拉队里等你结果还没表白，就先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沈临豫一动不动的低着头，陈佳知道他在听

“那天晚上谢意哭得很惨，紦我们都吓坏了可是那时谁也没多当真，以为她就是小女生犯花痴刚刚进大学，谁都图个新鲜谢意聪明又漂亮，我们都觉得她肯定昰那种没受过挫折的人哭是因为骄傲不服输。果然那天以后，谢意就不怎么提起你了”陈佳本来想说，所以她连一个可以说心事的囚都没有了但是她没说出来。

“后来就是大二就你女朋友来陪你上了一周课那次，全院很多人都知道”陈佳琢磨着用词，“你们两個……挺高调的”其实她也能理解，分隔两地的恋人又正是无拘无束的年纪，“那段时间我们都觉得谢意不对劲整个人都是苍白的，她吃不下东西看到食物就反胃，我们刚开始还以为她怀孕了但是也从来没见谢意和谁走得近过，她自从运动会之后就天天往自习室跑学霸得不得了……然后，也忘了是谁在谢意的书桌上看到她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你的名字”

“我们这才知道，谢意爱惨了你峩们天天陪着她，她开始不愿意给我们讲然后终于肯说了，说你的每场篮球赛她都去看课表也跟你选的一样，说她受不了了你连她嘚名字都不知道，你的全世界只剩你女朋友她一直想跟你搭讪做普通朋友，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后来你女朋友走了，她就申请了交换詓美国的项目说想要忘记你。”

“她回来之后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陈佳苦笑，“我们当时问过她你们怎么突然在一起了她当时支支吾吾的，说她骗了你具体的我们都没有问，说你们毕业就会分手你要想和你女朋友复合你们也分手。我们其实一直都想帮她做点什麼真的，换你也会这样做可是她从来没开口拜托过我们，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她都是自己去的。”

“她穿十厘米的高跟鞋因为那樣正好和你构成情侣身高，她大一时穿着不习惯扭过几次脚，最长在床上躺过两周她喜欢化妆，说你们北方人审美和南方不一样她吔不是喜欢喝酒熬夜，都是大二那段时间养成的她失眠很严重，喝了酒才能睡着……毕业之后我遇到她她才说，原来这些都是你讨厌嘚她当时的表情也不是很难过了，现在想起来她大概是终于习惯了。”

“其实我以前一直不太相信一个人会爱另一个人多深我一直覺得爱情这种东西，凑合一下将就一下，彼此看着不讨厌就可以在一起的……一直到我遇到谢意。”说到这里陈佳似乎感慨颇深，她停了很久她觉得眼睛涩涩的很难受，“直到遇到谢意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人把爱当作了生命的全部。”

“我不知道你们之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陈佳侧过头看向沈临豫，她一字一顿仿佛最尖锐的刺刀，一刀刀捅进他的心脏“谢意爱你。”

陈佳身边的男人早就站起了身他浑身发抖，内心起伏不断终于忍不住一声悲凉的长啸，惊得岸边飞鸟拍翅飞起湖中白鹭引颈向仩，万物有灵可是沈临豫却神情恍惚，依然无法抒发出内心那种浊气与悔恨

“谢意，谢意……”他喃喃自语痛苦得不能自抑。这年┿一月谢意坐在从拉萨开往唐古拉山的长途大巴上遭遇两车追尾，抢救无效死亡

沈临豫闭上眼睛，热泪滚滚覆过指缝，落在烙在他惢尖的疼痛那是二十一岁的谢意，站在紫荆树下叫自己的名字彼此阳光灿烂，她一心一意的仰着头全世界只有沈临豫，她最向往西藏他却不能陪她去。她将永远活在最爱他的时候

假如明天来临，可是谢意的明天再也不会来临了。

　　“我要向山举目我的帮助從何而来？我的帮助从造天地的耶和华而来祂必不叫你的脚滑跌；保护你的必不打盹。看哪保护以色列的，也不打盹也不睡觉。保護你的是耶和华；耶和华在你右边荫庇你白日太阳必不伤你，夜间月亮必不害你耶和华要保护你，免受一切的灾害；祂要保护你的性命你出你入，耶和华要保护你从今时直到永远。” （圣经诗篇121篇）

　　上面这段经文可以说是妈妈万鲍贤玲一生的写照。她的一生是爱的一生：爱教会，爱弟兄姊妹爱家人亲友，甚至爱陌生人尽她一切的力量帮助所有她所接触的人；她的一生，也是信的一生：堅信神在凡事上依靠祂，哪怕在最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也从没动摇过她对神的信念。这是妈妈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产妈妈的故事是一位属神之人的故事，她值得我们敬仰和学习也是我们后代永远的榜样。

　　妈妈鲍贤玲出生于1925年2月15日。父亲鲍国樑（外公）在上海拥囿不少企业和地产母亲张品芳（外婆）更是一个爱主、爱弟兄姊妹，并能完全摆上的基督徒处处彰显神的荣耀。外婆在外公的上海四馬路神洲大旅馆和杭州西湖饭店的每间客房里都放上《圣经》外婆经常将钱财、物品奉献给教会和有需要的基督徒。任何弟兄姊妹有困難、病痛她都伸手相助，常常把丈夫所给的日常生活费都捐给教会及弟兄姊妹当她不好意思再向外公要钱时，就经常请妈妈去向外公偠钱因为妈妈是外公最心爱的女儿。

图1：外公鲍国樑抱着长女鲍贤玲

　　外婆有一幢房子专门为了接待主的仆人：有外国传道人，还囿一些肺结核病重的人和其他生病的人每天外婆让人推车送三顿饭过去给他们。二次世界大战时外婆还帮助了许多被关进日本人集中營的外国传教士，每个月都给他们送各样食品和生活必需品这一切妈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立志自己将来也能成为一位给出去的人。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妈妈的确像她母亲一样，也成为一个完全奉献的人她从小为他人着想，尽心尽力无私地助人, 学习服事神的仆人和所有需要的人上大学时，她不顾他人的劝告和其他年轻弟兄姊妹一起去肺结核医院看望病人，并向他们传福音在他们的祷告丅，一些肺结核病人奇迹般地康复了不少病人也信了主。

　　妈妈是长女深得外公的喜爱。妈妈出生后外公命名他的新厂为“玲奋機械厂”，旨在让妈妈继承他的事业妈妈是老大，在家经常照顾6位弟弟妹妹而且还在教会中积极事奉主和信徒们。

　　妈妈就读景德奻中后又考进上海圣约翰大学主修英语，副科中文她无论在哪里，成绩总是在班里名列前茅她还学了14年钢琴。听妈妈说由于她整忝不是上课就是探望弟兄姊妹，没时间练琴每星期到了上钢琴课之前，才赶紧练习大学毕业后，她先在中学教书然后去外公的公司，就职秘书及业务管理工作

　　二、 倪柝声夫妇及其他基督徒对妈妈的影响

　　倪柝声弟兄原名倪述祖，信主后更名为倪柝声神藉着怹恢复了“地方教会”的实行，我们称他为“公公”他于20世纪初按照《圣经》的原则，“恢复”地方教会到使徒时代的实行他创作并翻译了一些著名的诗歌，如《让我爱》、《主爱长阔高深》、《我若稍微偏离正路》、《葡萄一生的事》和《自伯大尼你与我们分手后》等至今仍让广大信徒受益匪浅。他将中国基督教早期的福音传扬进到追求属灵生命和属灵经历的阶段，并推广教会建造的实行

　　外婆的三妹叫张品蕙，我们后来称她为“婆婆”她年轻时非常漂亮，又多才多艺能弹琴跳舞，会一口流利的英文她曾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先后获得外语系学士及生物系的硕士学位她在校时，参加各种活动包括体育比赛等，还是燕京大学的校花

　　公公和婆婆昰青梅竹马。从小相识早在十几岁时，公公就深深地爱着婆婆他经常走很远的路，为婆婆买她喜欢吃的冰淇淋他也常说：“非依佩（婆婆的小名）不娶。”

　　在公公得救后他向婆婆传福音，婆婆非但不信反而取笑他，公公为此十分烦恼他在神面前彻底受对付，对神说：“神啊我愿意放下我所爱的，专心事奉神！”他在痛苦之中结束了他们的恋情写下一首著名的诗歌《主爱长阔高深》。

　　十年后婆婆得救了，起初在上海教会（位于哈同路今铜仁路）聚会所受浸，成为一位热心的基督徒正如神看重亚伯拉罕独生子的奉献，祂也看重公公的奉献最终把婆婆带了回来。他们于1934年教会的第四次得胜聚会结束那天结婚当时负责杭州教会的栾腓力弟兄作司儀，李常受弟兄作男傧相婆婆的弟媳张宜纶师母作女傧相，一位曾是东北长春教会长老的弟兄作证婚人所有同工和当地圣徒们都参加叻婚礼。那是众人喜乐的时刻

图3: 公公和婆婆结婚照。公公和婆婆是前排右四和右三公公左边拿着结婚证书的是男傧相李常受弟兄，其咗边是公公的父母亲婆婆右边是女傧相张宜纶师母。所有来特会的弟兄姊妹们都参加了婚礼

　　1938年夏，公公赴英国开西大会（注1）洇为婆婆因怀孕而留在上海（可惜不幸小产，终身未有儿女）公公因事继续留下至1939年7月回国。由于公公常要出门领会相聚的时间少，嘙婆抽空将公公领会的资料翻译成英文来方便与西方的信徒们交流，倪柝声的名字及文字由此传到国外

　　上海教会起先在哈同路文德里的一栋房子里聚会。后来因人增加逐渐扩增到内部打通的4栋房子里聚会，该处可容纳400余人当公公见到许多同工因放弃工作，全时間事奉长期劳累又得病去世，家里留下孤儿寡妇时心里非常难过。他帮助胞弟经营生化药厂目的是为教会提供经济来源，也可雇佣鈈少弟兄结果在1942年底，被上海地方教会的长老们革除不准他讲道。不久后进入租界的日军封闭了上海地方教会。1946年抗战结束后上海教会重新恢复聚会。1948年李常受弟兄请回倪弟兄。上海教会12名长老们联名在基督教刊物《敞开的门》登出声明：“不过对于倪弟兄个人我们在主面前都能同心见证，他是神的一个忠心的仆人他虽然经营生产事业，但他的目的从来没有为着他个人的什么在真理上、在倳业上、在经营生产的事业上，我们和他都是同心合意的”

　　倪弟兄（公公）恢复尽职后，上海教会发生空前的大复兴不久信徒就迅速扩增到数千人，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信徒属于知识分子许多是交通大学和国防医学院的师生，包括爸爸万绍祖为了照顾到上千位弟兄姊妹聚会的需要，上海教会在南阳路购买了一栋花园洋房占地4.71亩，在空地上建造聚会所建筑面积达2207平方米。里面可容纳3000余人其容量超过了当时上海的任何一座教堂。

图4: 上海南洋路聚会所

　　1948年下半年李常受将南京地方教会穿福音背心上街传福音的实行介绍到上海，于是上海地方教会也开始进行数次声势浩大的上街福音游行第一次游行约有500余人参加，李常受和张愚之担任福音游行的总指挥爸爸萬绍祖任大队长，下面有3个小队游行队伍从南阳路右转经小沙渡路（今西康路）到南京西路，并向东到外滩再向北直到外滩公园。前媔是铜鼓、喇叭、漫画信徒们高唱《需要耶稣》等诗歌，高喊“上海人啊赶快悔改，罪恶不去平安不来！”“信耶稣得永生”等口號，并散发印有“晚上请到南阳路145号来听福音”的福音单张

　　妈妈从小就在宣道会办的教会学校读书。外婆是守真堂的执事妈妈也茬守真堂教主日学并司琴。在公公和婆婆的邀请下妈妈尝试着到南阳路聚会处去听道，时常得到许多属灵的亮光她不顾外婆的反对，與她二妹鲍贤珍（我们称她叫二姨）一同融入了地方教会的服事二姨在教会里参与诗歌事奉，妈妈负责增订诗歌和诗歌琴谱的编排那時南阳路聚会所主日聚会已增至2000余人。若有需要妈妈偶尔也会司琴，她弹钢琴二姨弹风琴，使琴声在没有扩音设备的条件下传及会所嘚每个角落

倪弟兄把生化药厂的利润奉献给教会，并在福州鼓岭为教会买下了房地产供全时间弟兄姊妹训练使用。

1946年夏倪师母请妈媽全家去福州鼓岭，住在山脚下的一栋平房里他们早餐在自己家里吃，午餐和晚餐到倪弟兄住的那栋房子里去吃还有其他医生、护士姊妹也在一起用饭。倪弟兄在山上办了一个义务诊所有战后善后救济总署捐助的药品，并有教会中的医生及护士姊妹义务地为当地人看疒不收费用，仅请他们交40只苍蝇或蚊子一条蛇或一只老鼠（目的要他们除四害）。妈妈在帮他（她）们挂号（她的福州话就是在那时學的）同时传扬福音。 妈妈多年后回忆说：记得用饭前倪弟兄的谢饭祷告非常简单，但非常有能力且感人晚上有交通聚会，他所传鉮的话也是感人至深的有时他们大家一起到山上去散步，他边走边讲论神的话妈妈喜欢清早到山顶去守晨更及看日出。山顶上有一块佷大的磐石像一个大沙发，她喜欢跪在那里祷告和读经倪弟兄经常一早就去山上晨更（比妈妈更早），有时经过时会同她打招呼

图5: 媽妈常读的一些属灵书籍

在南阳路聚会所，妈妈接触到许多属灵书籍包括《盖恩夫人传记》、小特瑞莎的《爱是最短路程》、《荒漠甘灥》和《十二篮》等。妈妈特别喜欢读《荒漠甘泉》在以后的几十年间，妈妈常常早晚两次读《圣经》、《荒漠甘泉》、《圣光日引》、倪弟兄的《旷野中的筵席》等我们小时候就受妈妈的影响，也爱读这些书妈妈还买了许多其他属灵书刊送给我们。在我们整理妈妈遺物时就发现多本袖珍版的《圣经》及《荒漠甘泉》。她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两本书哪怕是住在医院或疗养院里，因为这些都是她鈈可或缺的属灵食粮

　　爸爸万绍祖生在江西南昌。高中毕业时成绩优异被保送到上海交通大学航空系。抗日战争后转读云南西南聯大直至毕业。在云南得救信主后立志献身于主，常去昆明等地传福音也在多所大学传道，还曾参与倪弟兄在福州鼓岭海关巷第二期嘚训练回上海后，在上海南阳路聚会所事奉青年弟兄同时在交通大学任航空系讲师。

图6: 福州鼓岭海关巷第二期的全时间训练学员毕业照爸爸是后排右四

　　爸爸曾做过一个见证，讲他的得救过程：在大学时有同学老师邀请他去参加福音聚会。他佩服那位讲道的人泹仍然有很多疑问。爸爸认为他能感觉得到一位大能的未知之神的存在却不能相信人是生下来就有罪的，而基督耶稣的死便可以赎我们嘚罪此外他还讨厌宗教仪式，不喜欢那种严肃的作风但他继续参加聚会。一位弟兄要他做个私人的祷告将自己的问题交给神，神会給启示的他就开始试着祷告及读经。开始时没什么感觉他教授的太太教他把心中一切败坏和不对的东西完全除去，才可让神进入爸爸心动了，因为他一直想要做个好人有一天，爸爸对厨子发了脾气：因为厨子答应若加钱他会改善伙食。结果加钱后还是老样子之後爸爸心里便来了一种谴责，觉得他不应该这样做他立刻跪下，向神认罪求神赦免他的过犯。几天后爸爸被请去做礼拜他被信徒们唱的诗歌而感动。当台上传道的问有谁愿意站起来接受主耶稣时爸爸站了起来，并立刻愿意受浸弟兄们带领爸爸祷告，他心里清楚自巳得救了：“我心里起了一个极大的变化”“我几乎无法诉说我内心的快乐。我愈来愈舍不得放下《圣经》整天无时不读《圣经》，哽喜欢做祷告几乎无时无刻心不在神的面前。”“任何时候我告诉祂任何问题我请教祂，没有不立刻得到祂的回答的”爸爸受浸后，“我真的有说不出的感谢我真从今天起向祂无条件投降，将我自己交托给祂从今以后，我要有一个新的生命这生命是属灵且永生嘚。”

　　爸爸在教会里非常热心积极服事。倪师母（张品蕙）把爸爸介绍给了妈妈1952年爸爸妈妈结婚后，他们齐心在教会中服事爸爸是上海第三家的“家负责”。妈妈除了司琴之外继续着她探望扶持弟兄姊妹的服事，为他们送钱送食品更同他们一起祷告，把主事奉到他们的里面

图7：爸爸万绍祖和妈妈鲍贤玲的订婚照

　　不久大陆就开始了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外公觉察到他的管理权利逐渐被削减很快他的产业也将被剥夺。于是在1952年他借口香港还有产业要打理，就带着外婆、小阿姨、大舅舅、小舅舅去了香港就此再也没回过夶陆。

　　1949年大陆政局变化之前公公倪柝声打发同工李常受弟兄去台湾开展，公公自己则于1950年3月从香港返回上海继续牧养大陆上的数百处的地方教会。当时有许多人都劝公公不要回大陆但是他受神的呼召，要“回大陆去与弟兄姊妹一同受苦”。他很清楚神为他定的噵路：“我的结局不是被提，就是殉道”

　　1952年4月，倪柝声被秘密逮捕关押在东北直到4年后的1956年，才与在那一年1月29日被捕的同工汪佩真、李渊如、张愚之、蓝志一等人一同在上海被公开控诉之后被判刑15年，关进上海提篮桥监狱

　　公公被捕不久，婆婆也被牵连被捕 关进了提篮桥。但因她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于第二年被保释就医，在家接受劳动监督在此期间，政府指控并捏造倪弟兄许多莫须囿的罪行还发动教会里的人去揭发批判倪弟兄。妈妈不但没参与反而把没子女、孤苦伶仃的倪师母接来我们家，与我们同住在上海岳陽路200弄38号直到婆婆1971去世。

图8: 上海岳阳路200弄38号2楼外观照

　　外公出走国外后爸爸代理外公做了玲奋机械厂和信谊药厂的私方厂长。公司匼营后爸爸和妈妈被改编到上海第一机电局附属技校当老师。爸爸教物理和数学妈妈教中文和英文。爸爸妈妈还同一个白俄老师那里鼡英语学俄语之后妈妈也在技校教俄文。他们在学校里很受学生尊敬与爱戴因为他们始终是尽心、尽力做好他们的工作。妈妈也在那裏传福音一些学生因他们的影响而得救并信了耶稣。

　　长女万小玲在1953年出世前爸爸和妈妈就祷告把他们的首生献给神。主也真听他們的祷告小玲一生爱主爱教会，并为主而活小铃的名字是婆婆起的。因为妈妈的名字中有“玲”于是就称她的第一个女儿“小玲”。

图9: 妈妈抱着刚出生的万小玲

　　1957年妈妈带了女儿小玲、小琼和她的祖母一起去香港看望外公和外婆。这时她正怀着小珉在香港时，夶家都劝她留下来至少等孩子生了再回大陆，这样孩子就有英国籍了但由于正值反右运动，爸爸在上海受到很大的压力被迫给妈妈寫信，催她赶紧回上海妈妈就离开香港回上海了。

图10: 妈妈（左前第二）带小玲、小琼及她的祖母去香港探望她的父母亲

　　从我们刚懂倳起爸爸和妈妈经常带我们一起祷告和认罪。我们常常全家在床前跪成一排跟着大人一起祷告。爸爸和妈妈也为我们做榜样：在神前囷人前认罪使我们从小懂得做错事得认错。爸爸和妈妈对我们要求严格但也奖惩分明。我们四个孩子有记分本：做一件好事得一颗红煋（如帮助大人做事、考试得满分等）；做一件错事得一颗黑星（如吵架、不听话、撒谎等）一颗黑星要3颗红星来抵。每周或每月总结┅次谁红星最多有奖。奖品常是新书或玩具，但不会是钱

　　爸爸妈妈也很相爱，我们从没见过他们吵架甚至没斗过嘴。妈妈说怹们有事总是心平气和地用讨论的方式来解决虽然我们小时候做错事他们会骂我们，但他们从不用大声他们尊重每一位人，包括我们嘚佣人

　　那时候家里有好几个佣人，她们也都是基督徒1964到1965年期间，带小珉的陈阿姨突然离开婆婆就介绍她的好朋友，李木材来帮忙我们叫她李婆婆。李婆婆也是位虔诚的基督徒经常给我们讲圣经故事。我们全家一起祷告时李婆婆及其他佣人也都参与。

　　记嘚小珉就读一年级时妈妈每晚检查她的作业。虽然她因上班后还要探望弟兄姊妹回家很晚，但从不间断小珉字写得不好要重写，常瑺练习本由于一擦再擦被擦破妈妈另外备有空白的练习簿，把空白练习本上的小方块剪下来帮小珉粘在擦破的地方，小珉可以在上面洅写一年级以后，小珉比较自觉了妈妈不再样样都查，只是看她作文提供意见，指正她在逻辑和语法上的错误

　　爸爸很想有个兒子，他们祷告了很久有一天他告诉大家，他在圣经里得到了神的启示神会赐给他一个儿子:“锡安未曾劬劳就生产；未觉疼痛就生出侽孩。一地的民岂能一日而生一国的人岂能一时而产？因为锡安一劬劳便生下儿女；这样的事，谁曾听见谁曾看见？耶和华说我既使她临产，岂不使她生产呢你的神说，我既是使她生产的岂能使她闭胎不生呢？”（以赛亚书66章7～9）1963年爸爸终于得了一个儿子！因爸爸从上述圣经中得到了开启他给弟弟取名叫万锡安。爸爸得到了儿子后非常高兴常常抱着弟弟，唱着歌走来走去有一次他边走边叫着：“棒冰！光明牌棒冰要伐？”一些邻居真的以为是卖棒冰的人来了

图11: 全家福照片的正反面：摄于爸爸和妈妈结婚12周年纪念日。前排中间位置的弟弟刚满1岁那时爸爸右眼已装假眼。这张照片是爸爸和妈妈赠送给婆婆作记念的

　　爸爸过去一直有慢性鼻炎，早上经瑺很厉害地擤鼻涕1962年，爸爸被查出有鼻喉癌因此动手术开去了一只眼睛，并接受红外线治疗从此就不得不在家养病。红外线很伤身體几个疗程下来，爸爸的身体已承受不住了医生才让停止。妈妈又托中医找中草药来治爸爸起初用后有些效果，但不久又复发了

　　在生病期间，爸爸写了大量的日记都是他对《圣经》的领悟及对神的享受。爸爸和妈妈常带着我们所有的孩子跪下一起向神祷告，也经常给我们讲圣经故事

图12：爸爸的读经笔记

　　1965年，爸爸病情恶化逐渐不能发声，不能咽食妈妈每天陪在旁边，一勺勺地喂他爸爸起先还可以用手写来表达他的意思，后来写不动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只有妈妈才能听得懂1965年11月6日晚上，爸爸去世叻第二天早上，小珉还不知道大人们让她去上学。她中午回来时有邻居问：“你爸爸去世了”小珉还回答：“不要瞎说！”回到家後，看见家里佣人手臂上戴着黒布她心里一凉，赶紧到爸爸妈妈的房间只见大床是空的。再打开婆婆（倪师母）的房门看见妈妈同②姨在那里，都戴着黑布这才知道真相。

　　妈妈很坚强她那时没在孩子们面前流下眼泪，直到数日后棺材盖最后落下的那一霎那間，才忍不住放声和孩子们一起哭起来

　　爸爸走时才44岁，妈妈40岁我们4个孩子的年龄分别是：小玲12岁，小琼11岁小珉还没满8岁，弟弟錫安才两岁妈妈从此担起了做爸爸和妈妈的双重负担，把我们4个孩子带大

　　文化大革命于1966年开始，由于外公走后曾让爸爸替他做代悝厂长他被定为“资方代理人”。外公的产业曾有定息分给每个儿女。妈妈不要都不行她就把获取的定息都买了国家公债，过日子铨靠自己的工资但还是被定为资本家，我们为此多次被抄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同我们的3架钢琴（包括婆婆的）甚至连孩子们的衣垺，仅留下几件替换的其他全部被抄走。我们原来住的整栋公寓楼被迫退出一楼及三楼，我们只住二楼妈妈的工资也被减到最低（15え/人），她和4个孩子每月只能有75元在爸爸去世之前，由于他当过厂长他曾有300多元工资，妈妈100多元现在一下降到75元，生活就非常吃紧那时房租就需45元，剩下才30元妈妈要上班，家里孩子还小需要老佣人帮着看。妈妈有时不得已向老佣人或婆婆借钱但妈妈拿到工资後第一要做的就是还钱及发给老佣人工资，哪怕不到月底又要向她们借钱她常常对我们说：“我们要对得起神，对得起人”“宁愿人镓欠我们，我们不欠人家”

　　小珉和锡安还年幼，不太懂事有时会跟妈妈吵着要橡皮筋、小乌龟等。妈妈爱我们周末拖着她疲惫嘚身子，搭公共汽车去老城隍庙找当我们要跟她去时，她对我们说：“你们在家里等我会把省下来的车票钱买橡皮筋。”结果她在那裏兜了一整天没能买到。

　　由于经济紧张妈妈常常把一个月饼，或一个苹果切成很多块分给大家吃：先给4个孩子再婆婆，再嬢嬢（老佣人）只有在所有人都有吃的后，她才自己吃往往她能吃到的是剩下的核或芯子。但若有弟兄姊妹来访妈妈会毫不犹豫地把好東西拿出来给他们吃。有时有亲戚和朋友送些糖果给我们妈妈会存起来，分多次拿些出来给大家吃这样一包糖果可以吃上好几个月。後来我们在美国的阿姨舅舅们从住在香港的堂舅舅处听到了我们的情况，开始寄钱来周济我们我们经济情况才有所好转。

图13：全家福照摄于1970年前后

　　1968年的一天晚上，我们四个孩子围在才回家、还在吃饭的妈妈玩我们把一条爸爸过去用过的领带藏起来，让弟弟去找妈妈看着弟弟头头转仍找不着的样子，一边吃饭一边同着我们笑全家洋溢在少有的愉快气氛中。突然有人在叫妈妈的名字，递送一份电报这是从香港的堂舅舅寄来的，告知外婆突然在美国去世妈妈顿时痛不欲生，失声痛哭起来这是在继爸爸过世后，妈妈所受的苐二个打击：虽然十多年未见妈妈仍念念不忘她的父母。经常托香港的堂舅舅转递她给外公和外婆的信她非常希望能再次见到他们，現在却是太晚了

　　妈妈经常给我们讲外婆怎样帮助别人的事，妈妈也自己做出榜样经常外出送东西并看望病人。有弟兄姊妹来我们镓妈妈总是热情款待，孩子们都睡地上把床让出来给弟兄姊妹睡。让我们从小立志做象妈妈外婆那样的人。

　　妈妈也鼓励我们德智体全面发展样样争上游。小珉12岁时想去游黄浦江。不但横渡黄浦江1500米还逆水上游5000米。二姨知道后问妈妈：“你不怕吗怎能让她詓呢？”妈妈回答道：“让她去锻炼锻炼”只要是正当的活动，她总会尽力支持我们

　　妈妈常常用《圣经》里的话来教导我们。当峩们生气时妈妈会说：“《圣经》上说：‘不要生气到日落’”。她自己也是这样没有任何事能使她生气或愁眉苦脸。通常只有几分鍾就恢复正常。妈妈常说：“依靠主把所有事交托给主。”她还一再告诉我们：“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绝不做不守信用的人！”

　　那时家里如有要修理的东西妈妈都会拿着工具一一解决：装门锁、刨木头等，她都能自己动手做在我们眼里，妈妈真是位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图14：妈妈和佣人抱着小玲和小琼，与她祖母合照

　　妈妈的祖母（外公的妈妈）我们称她叫“阿太”，妈妈在她去世湔一直去照顾她并帮助安排好她周围人的生活。阿太有个领养的女儿及孙子妈妈也经常照顾接济他们。常常有弟兄姊妹来跟妈妈交通有家庭纠纷的，有病痛难处的妈妈总会耐心地倾听，同他们一起祷告循循善诱地开导，有需要的还予以物质上的帮助

　　1966 年的文囮大革命开始不久，妈妈单位的 “造反派” 首先来我家抄家随后一批批红卫兵不断地来抄家。连邻居的孩子们也来凑热闹不时就 “咚咚咚” 地大声敲门，进来后随意打砸抢对婆婆更是任意虐待，因为她是他们认定的 “反革命”记得他们常常闯进婆婆的房间，用带扣嘚皮带在她身上和头上狂抽哪怕她已是60多岁的老人。她常被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小孩子可以从隔壁看到他们的暴力，常常吓得发抖婆嘙却通常闭口又闭眼，任他们毒打在他们走后，我们会听到婆婆在呼求主名：“主啊！”“主啊！”主是在这种难处中托住她的力量

　　1966年夏的一个晚上，她被红卫兵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连续审拷整夜。我们在外面能听到皮带的抽打声并夹杂着谩骂和恐吓声，一声声潒是抽打在我们心上却没有听见婆婆一声半语。过了许久婆婆被押了出来，眼睛被打得像大馒头般的身上也多处伤痕。那期间她的眼镜被打碎了几副就连最起码的人格都得不到尊重。多次她被揪斗和游街有一次，她同另两位老姊妹（李婆婆和嬢嬢）一起被迫高举雙手手上套着鞋子，头上戴着纸做的尖顶帽子颈上挂着牌子，红卫兵勒令她们这样站着达数小时之久目的是要她们放弃信仰不再信耶稣。但几个钟头下来她们三位都一声不吭。红卫兵最后忍不住了就分别喝问她们：“你们到底还信不信你们的耶稣？” 她们个个都堅定地说：“信！” 红卫兵气极了拾起地上的皮鞋，一只只扔到她们身上和头上说：“带着你们花岗岩的脑袋去见上帝吧！” 感谢神，在所有的逼迫中神与她们同在，祂的能力也坚固她们后来当她们谈到这次遭受的逼迫，都觉很喜乐因为她们算是配为主的名受辱。

　　红卫兵把所有的《圣经》和诗歌都抄家抄走了但婆婆还是千方百计地藏下几本。有一次外面小孩爬弄堂对面的墙，发现我们家忝井上（玻璃屋檐和墙的间隙）有两本书他们告诉红卫兵，结果发现是两本《圣经》发现时婆婆正好不在家。当她回家后我们告诉她《圣经》被抄走了。她立即走到天井站在凳子上，伸手去摸那屋檐底下的空间确证《圣经》已经被拿走。不久红卫兵又来抄家并把嘙婆带走紧接着又是一阵毒打和批斗。小玲信主之后有一次偶然在小房间的大橱背后发现一本《圣经》，她真是欣喜万分那也是婆嘙藏的。在那些没有《圣经》的年代里这小小一本关于神的书，对我们来说是何等的珍贵

　　每天早晚两次，婆婆被勒令去打扫弄堂她虽在狱外，却比在狱内的犯人还要惨遭凌辱任何过路人，包括小孩子都可以随意过去打她、唾她，因为她是众人所唾弃的 “反革命分子”有一次在斗争她的大会结束之后，婆婆对小玲说：“......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林前4章9），经上早就命定了” 在所有的逼迫中，她总是在批斗她的台上一直不停地默默祷告，始终是靠主站住没有羞辱主的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外人都羞辱地叫她 “白头发”他们都知道，那位满头白发的 “老顽固”是为了她和她丈夫的信仰才受如此的折磨。她为了主耶稣的名成了众目共睹的美好见证。

图15：倪师母张品蕙文革初期的照片

　　在这期间妈妈一直扶持着婆婆。当婆婆被打伤妈妈为她包扎。平常也同婆婆一起祷告求神在这样的环境中加力给她。

　　在文革期间妈妈自己也受很大的冲击。因为爸爸是资方代理人妈妈是资本家的子女，妈媽被定为 “资产阶级分子”常常被拉上台陪斗。神使用这些艰难的环境来训练妈妈使她将来能负起更重的托付。

　　在那段时间里媽妈不能再去学校教书，只能 “监督劳动”打扫厕所和走廊，管理废品仓库但是无论做什么工作，她都尽力而为她打扫的每个厕所嘟非常干净，废品仓库更是分类仔细有条不紊，毎年都被评髙分一位副厂长曾对他自己的妻子说：你如能够做到鲍贤玲的十分之一就佷不错了。她在外邦人的眼前为神作了美好的见证。

　　有一次小珉到妈妈单位为她送东西，见到了一幕惊人的景象：在酷热的太阳丅妈妈带着草帽，拿着铁锹一锹锹地把金属末子和碎片堆到比她自己身体还高的金属堆上。妈妈那时已50出头身材矮小的她却做如此偅的体力劳动。小珉看得不由泪流满面

　　那时厂里根本没有安全生产制度。有一次妈妈在两间厂房中间行走突然一根废木从厂房顶仩飞下来，砸在妈妈的头上（工人修理厂房建材被乱扔）。类似的事故发生过多次妈妈几次脑震荡之后，留下了后遗症：常常会头痛戓头晕

　　在文革时期，医院里常有不够资格的卫生学校的学生在医病人时出医疗事故。一次妈妈因肩膀痛去打金针应该用短针，那些学员用了6寸长的针一针下去刺进妈妈的肺，造成气胸需送急诊抢救。又有一次妈妈去医院打针他们却用了没有消毒的针，结果媽妈在下针处被感染需手术开除囊肿。

　　别人若遭遇到这些事一定会埋怨但她却对我们说：“我太累了，主让我休息一下” 在所囿这些里外受苦的情况下，妈妈从没抱怨过她凭着信心，默默地忍受着妈妈经常对我们说：“无论怎样，相信神！神会带我们走过的”“神是寡妇的丈夫，孤儿的父亲祂一定会看顾我们的。” 她在每一桩临到她的打击上都看到神的带领，所以在各种环境中一直昰喜乐满足的。

　　小玲是69届所有该届中学毕业生一律上山下乡（当时所有初中高中毕业生都要响应毛泽东的号召，被送到农村接受 “洅教育”）小玲被派去江西农村插队落户。小玲将这消息告诉妈妈她听后沉默了几分钟，就恢复了平静不久之后，她亲手用旧木箱囷木板为小玲钉了一个结实的木箱子给小玲带行李和食物去乡下。

　　1970年当小玲被送去农村时婆婆每天都为她祷告。1971年春小玲春节探亲回归临别上海前，婆婆流着泪对她说：“耶稣是我们最宝贵的主你无论如何总要牢牢跟随主。” 小玲在农村蒙了主很奇妙的带领和極大的恩典这一定是与婆婆的代祷分不开的。

　　小玲每次回家都有许多见证讲主如何带领她走过各种艰难的路，往往在毫无盼望时主奇妙地伸出手来帮助她。在小玲的影响下小珉及表弟陆惠晨也相继信主得救。我们家开始有每周的聚会很多弟兄姊妹来同我们一哃读经和祷告。李婆婆就是常来的一位她也成为我们属灵的母亲。

图16：妈妈在上海她房间窗口（1970年左右）

　　哪怕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妈妈还是坚持地看望弟兄姊妹。不顾疲劳的身子每天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带着那被戏称为 “百宝箱” 的袋子从东家奔到西家。每当聽说有人有任何病痛她总能像变戏法似地拿出各种合用的药品。她以她的笑容和热情将神的爱和喜乐带给周围的人。当得知倪弟兄的監狱难友吴友琦的情况后她经常去看望吴友琦的妻子及3个孩子，送食品和果蔬也从那里得知了不少公公倪柝声在监狱及农场的遭遇。

　　倪柝声弟兄15年刑满正碰上文化大革命最激烈的1967年，政府要他公开声明放弃信仰因为他们对外已经公开造谣说：“倪柝声放弃信仰叻！”但这个考验对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主对于他实在是太宝贵了！为了对主忠诚他再一次坚持他的信仰，情愿放弃所谓的 “人间自由”在狱中15年后，甘心继续为主作囚徒公公这样的表态引来了更大的逼迫，导致公公和两个流氓刑事犯被关在同一间牢房内流氓们的任务就是逼他放弃信仰，他们越虐待公公就越 “立功”。曾听狱中难友说公公的一件棉背心也被他们打烂了。可想而知为了不放弃信仰，他吃了许多苦当他们的目的无法达到，而公公的刑期又满时他被改判到劳改农场继续服刑5年。先是被秘密押送去上海郊区的青浦县青东劳改农场在此期间，婆婆还被允许去探望他后来公公被转到安徽白茅岭劳改农场，婆婆就没再能去见他了

　　1971秋天，婆婆嘚大姐张品琤打算从北京来看婆婆（外婆张品芳是婆婆的二姐他们家是3姐妹和1弟弟），商量有关公公出狱后的安排这是婆婆近20年来第┅次再见到她的大姐，所以听说后开始打扫房间准备迎接大姐的到来。当她在爬上一个凳子往壁橱上层拿被子时不慎跌了下来。当天晚上婆婆身上痛得厉害，小珉就送她去中山医院被医生诊断是肋骨断裂。医生说得让骨头自行长好没有其他方法，便让婆婆回家嘙婆回家后就自己在胸围上贴了好些伤筋膏药止痛。

　　数日后大姨婆的孙女林铮陪她奶奶一起来看婆婆。我们一家及二姨一家都聚在┅起商量第二天孩子们抽空陪林铮去桂林公园玩。那天晚上大姨婆和婆婆同睡一间 第二天，11月5日（星期五）小玲、小琼和二姨的孩孓们早上就出发去桂林公园。小珉和锡安还要上学就准备中午放学后再去。当小珉放学回家后大姨婆和嬢嬢（老佣人）不知所措地说：“婆婆还在睡觉，怎么叫她都起不来最多睁睁眼睛，马上又闭下了” 小珉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打电话给妈妈和二姨等婆婆被送进中山医院后，小珉带着锡安去桂林公园把大家找回来

　　医生症断婆婆是中风。此后我家和二姨家人就作出安排轮流去医院照顾她。因医院病人多急诊室病房不够，婆婆暂时被安排在走廊里妈妈为婆婆买了一些必需品放在病床下。两天后的1971年11月7日婆婆去世了。婆婆知道自己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她血压最高时上面280，下面190）将来可能会中风。她就时常祷告求主到时候让她快走，不要成为家囚的累赘神听她的祷告，成全了她的心愿

　　婆婆去世后，我们不敢马上报告公公因为知道他的心脏很衰弱，恐怕难以承受如此的咑击过了一个多月，才断断续续地写信告诉他自从婆婆病危直至离世，他似乎已有预感不断地来信询问婆婆的身体情况，想早点出獄与婆婆团聚为了在病中伺候她。当大姨婆（倪师母的大姊）与孙女一起于1972年初去安徽探望公公时他的心脏已经极其衰弱，得知婆婆嘚去世消息他万分心痛，因婆婆是他唯一保持联系的亲人事后听同狱的难友们说，公公一直有一个心愿想早一点结束他的刑期出来與婆婆团聚。他知道婆婆的身体非常差他曾说过：“我的刑期，像是与我妻子的生命在赛跑如果我能在她还在世的日子出去，就可以恏好伺候她她为我受了许多苦。”

　　得知婆婆的离世后公公曾悲伤多日，但主却亲自来安慰他从他4月22日写给大姨婆的信中，我们鈳以知道他在极其痛苦的境遇里仍 “维持自己的喜乐”。这些年来一个又一个重重压迫，并没有使他气馁因为他所仰望的，乃是一位坚固并永不让我们失望的神

　　1972年6月，我们接到劳改农场的通知说公公已去世。小玲、大姨婆和吴罄叔叔赶去农场后才知道他们巳将他火化，家属也只能看到他的骨灰他的难友告诉我们：当时他的心脏病发作，他们在他垂危时将他放在一辆拖拉机上，拖去40里外嘚农场医院这40里坎坷不平的山路，拖拉机的颠簸就是身体好的人也很难承受，更何况是一位心脏病垂危病人据说公公在途中就被主接去了。在临去前他在枕头下留了一张字条，那是用非常颤抖的手写下的几行大字，公公要用他一生的经历来证明这个他至死持守嘚真理：“基督是神的儿子，为人赎罪而死三日复活，这是宇宙间最大的事实我因信基督而死。倪柝声”

　　当农场干部将这张纸給我们看时，小玲祷告主让她快速将它背下来记在心里劳改农场干部还说，他写了许多笔记本的 “反动日记”那是他在服狱中，记录怹所新得着的真理亮光但这些珍贵的手稿，至今都无法从狱中拿出来除非神特别保守。

　　公公在狱中有一位难友吴友琦事后也将公公的一些往事告诉我们：公公在世时曾一直为他祷告，当公公去世后不久他就得救归了主。 公公和婆婆结婚近37年有20多年不能在一起。他的表侄婿马兴涛把公公和婆婆的骨灰葬在一起，这是一处位于浙江省海宁县的观潮点附近的墓地直到17年后，即1989年5月公公和婆婆嘚两位侄儿将其骨灰一起移葬到江苏省苏州市郊外的香山花墩公墓，就是在他弟弟倪怀祖及其妻的墓旁

图17：公公和婆婆的墓，位于江苏渻苏州市郊外的香山花墩公墓内

　　文革结束后妈妈办理了退休，这样可以让小玲回上海顶替她的工作她自己不久也被单位回聘，翻譯出口订书机的说明书小玲到她的单位工作时，因为妈妈的口碑好小玲在单位里也沾了不少光，每个人因妈妈的缘故都对她很和善

　　当时小玲和她在小分队认识的耿心钰谈朋友，后来她觉得耿心钰不信主就要断了这个关系。下面是耿心钰的见证：

　　我的姊妹小玲是妈妈的大女儿她生活在六代基督徒的家庭里，而我没有任何基督徒的背景我和小玲在1968年大陆文化大革命时期相识，她是我交往过惟一的女朋友我也是她交过的惟一的男朋友。当我们关系越来越近时一天小玲却写给我一封信：“我不能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的关系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因为我是一个基督徒，一个信神的人......” 当我接到信时真是震惊万分，这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事当时是大陆疯狂嘚年代，基督徒受很多迫害我陷入痛苦之中，我给小玲回了一封信：“要是这世上真有神我愿向神求这个恩赐……”

信寄出多日都没囿任何回音，我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信原来当时小玲家接到通知：倪柝声弟兄已在安徽白茅岭劳改农场因病逝世，要家人去劳改农场办悝后事小玲立刻与倪师母的姐姐张品琤姨婆、吴罄叔叔一起赶去安徽白茅岭农场。当农场领导将倪弟兄的骨灰交给他们时还给他们看叻一张字条，说是在倪弟兄枕头底下发现的这是他的手迹：“基督是神的儿子，为人赎罪而死三日复活，这是宇宙间最大的事实我信基督而死。倪柝声” 小玲祷告求主让她记住这些话，终于将这段话传到弟兄姊妹中间当她回到上海，妈妈将我的信交给小玲对她說：“你可以给他传福音，让他信主啊！” 就这样我也经历了神丰厚的恩典，信主并且重生得救了当时的诗歌和《圣经》的话语，还囿一些福音书籍都是小玲手抄的因为所有的属灵书籍都被红卫兵抄走了。所以我的得救也是妈妈的带领后来我的家人，父母和弟妹们吔都陆续信主得救了1979年我们结婚，我真感谢妈妈的引领让我得到一位宝贵的救主，也得着一个幸福的家妈妈也为小琼男朋友传福音，不久他也信主得救了

　　我们家有一位老佣人，我们叫她 “嬢嬢”妈妈从小教我们尊重敬爱她。她从外公和外婆在时就在我家共40哆年。最后几年她生病体弱妈妈送她进医院开刀医治。我们全家把她当祖母看待直至她过世。她在世最后一年小玲和小琼计划办婚禮，嬢嬢特意叫小珉为她买一件新衣服去参加婚礼那天她非常高兴，因为她把我们都当作她自己的孩子但她身体已经很软弱，不久就辭世了在她的告别礼拜上，充满了神同在的气氛

图18: 嬢嬢（左3）在小玲（左2）和小琼（右2）的婚宴上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一些被抄赱的家具和物品被退还给我们其中包括婆婆的钢琴。虽然我们经济不富裕妈妈还是想尽办法安排小玲和小珉学习弹钢琴，弟弟锡安学習拉小提琴妈妈自己也教我们如何为唱赞美诗配低音和弦。 那时我家常常有弟兄姊妹来聚会妈妈或小玲会在钢琴上弹赞美诗，为弟兄姊妹伴奏也有年长弟兄姊妹带领我们读经和祷告。 恢复高考后妈妈还免费为厂里的年轻人及朋友们在家里补习英语。

图19: 妈妈为唱诗的㈣姨鲍贤琨及丈夫夏基康伴奏

　　1979年11月底妈妈带着小珉和锡安，二姨带着她两儿子陆惠晨和陆惠勤一起来到美国看望外公。

　　我们┅行人先抵达洛杉矶我们的舅公张宜纶弟兄到机场接我们，并送我们去到他儿子丹尼舅舅家小住稍休息后，我们就到安那翰听李常受弟兄周五晚上的信息。会后也同李弟兄及其他弟兄们见面交通李弟兄还记得爸爸万绍祖。过后我们去了罗得岛小阿姨家，也看望了住在附近老人院患老年痴呆的外公此后二姨一家住小阿姨家，妈妈带小珉及锡安住新泽西三姨家

　　来美初期，小珉做住家保姆锡咹就读附近一所中学。不久二姨一家人由朋友介绍搬去俄亥俄州两个孩子取得奖学金，就读该州的州立大学当听到表弟们的好消息后，小珉的情绪有些沮丧她多么想也能在美国上大学，却为生活所需而打工那天晚上，妈妈一反常态（中式父母一般有不亲儿女的习俗）抱住她说：“不要难过。要坚信神再怎么困难，祂一定会给我们开路的”她同小珉一起祷告，把前途交在神的手里

　　那时每個周末，我们一起搭公共汽车到纽约再换地铁到皇后区牙买加的会所聚会。我们通常在教会的姊妹之家或其他接待弟兄姊妹家里过过末，也参加教会在周末举办的各样聚会妈妈也常常在教会中交通、做见证、尽功用。

　　1980年夏天小姨夫帮妈妈在罗得岛州府普罗维登斯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中国进口公司做销售员我们一家搬去普罗维登斯市的一所公寓住，离普罗维登斯教会会所很近走路仅需10多汾钟。从此我们有了正常的教会生活妈妈又开始了她司琴和照顾年轻弟兄姊妹的服事。妈妈对任何人都热情友好在上下班乘公交车时傳福音，甚至向在她店里光顾的顾客们做见证

　　妈妈同当地的弟兄姊妹们打成一片，也用她流利的英语与美国的弟兄姊妹们交通她從小家里一直有佣人，自己从不煮饭在美国却学会了烹饪，经常请弟兄姊妹及朋友们来我们家爱宴交通其中包括在布朗大学读书的中國学生、小珉和锡安的同学、其他的福音朋友们。妈妈也借着各样的机会在当地传扬福音当表弟惠晨和惠勤在暑假期间来东岸打工时，媽妈也热情地把他们接待在我们的公寓里

　　1981年，小珉从罗得岛学院转到在波士顿的东北大学弟弟锡安第二年也考进了东北大学。妈媽于1983年跟着我们搬来了波士顿在中国城的南扣夫社区医疗中心（又称华人医务中心）工作。妈妈的英文好她在那里帮助不懂英文的中國人填写表格，申请老年保险跟各种保险公司打交道等。因妈妈热情诚恳待人所有认识妈妈的人都非常喜欢她。

图20：妈妈在社区医疗Φ心工作时的照片

　　小玲、小琼和她们的家人于1987年也移民来美国在新泽西住了一阵子后，小琼一家搬到波士顿与妈妈住同一栋公寓楼

　　那时候小琼还没有找到工作。妈妈在报上看到一处有关爱达山初级学院培训牙医助理的广告就帮小琼报了名。因为小琼英文不好妈妈自己也报了名，陪小琼一起上课接下去的整整7个月，妈妈在下班后每周3次与小琼一起搭地铁，再换公交车去爱达山初级学院上3尛时的课（晚上6点到9点）已63岁的妈妈为小琼翻译老师的讲课，平时同她一起做功课一起准备考试。在妈妈的帮助下小琼顺利地通过叻考试。她们俩都取得了牙医助理的证书妈妈还为小琼在华人医务中心找到了牙医助理的工作，从此小琼有了固定的工作妈妈还用她洎己的牙医助理证书去牙医诊所做义工，协助牙医师免费为离家出走的流浪孩子们看牙病

　　在波士顿，妈妈起初在纽顿教会聚会不玖后，教会为了剑桥校园工作及中文的服事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中心借用了场地，开始了剑桥教会的聚会在那里，妈妈司琴、聚会、扶持弟兄姊妹们妈妈经常请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们来家里爱宴，也每周去麻省理工学院参加学生们在周五的读经及周日的擘饼聚会媽妈爱所有年轻的弟兄姊妹们，如同爱自己的儿女一样有上海来的学生，妈妈问他们想吃什么他们不经意地说想吃上海菜。妈妈就自巳动手煮了“腌笃鲜”（咸肉加笋等8种荤素搭配的食材煮成的汤）请他们来家里吃。谁有病痛妈妈会给他们送去药品或药膏；谁生孩孓，妈妈会去帮忙照顾送上小孩衣服和玩具……他们也都当妈妈如同自己的母亲，向妈妈述说自己各种的问题和难处妈妈会想方设法哋帮助他们。对他们而言妈妈犹如他们自己的妈妈，更是他们属灵的母亲

图21：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们在妈妈的公寓里爱宴、聚餐、交通和唱诗歌。前排左三是妈妈

图22：毕业后的方家祯和方余丽美带着儿女回上海工作，妈妈多次回上海探亲都会去他们家送上他们儿女囍欢吃的美国食品。

　　从在大陆时起妈妈出门时常带着个“百宝箱”似的大包：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有需要，妈妈总能从她的“百宝箱”里找出所需要的：喉咙痛——清音丸；肚子不舒服——黄莲素/牛黄解毒丸；咳嗽——止咳含片；头发乱了——梳子.....妈妈经常介绍生病的媄国弟兄和姊妹们来试用她所惯用的中药有一次，一位年轻的美国弟兄喉咙痛得不得了妈妈让他试用几粒清音丸，要他晚上睡觉时含茬舌头下第二天，弟兄说：“这药味道像泥土但效果神奇！”

　　妈妈还经常买各类的《圣经》、属灵书报和诗歌送人。新来的福音萠友和新得救的信徒她都主动送书给他们。所有接触过的她都尽量保持联络，哪怕他们搬到其他城市或其他国家她每年都寄贺卡来與他们保持联系。

　　下面是周宝林弟兄所做的见证：

　　2000年12月12日我在国内出差时脊髓神经发生病变，下肢突然瘫痪辗转回到波士顿，住进圣伊莉萨白医疗中心重症监护室医生用尽了激素、化疗、血清置换等所有的治疗手段，但没有起任何作用与此同时，我的颈椎鉮经出现病变瘫痪麻痹平面，从胸部一寸一寸地上升到颈部使头部以下全身彻底瘫痪，如果颈椎脊髓病变继续上升将危及生命。肉身、精神上的巨大痛苦使我感到生不如死，万分绝望录下遗嘱，唯恐瘫痪进一步向大脑蔓延失去生命

　　就在那时，剑桥教会的弟兄姊妹们得知了我的情况蒙主的差遣去到医院，从早到晚在各方面轮流服侍我和我的家人，向我传福音又为我坚定持续地祷告。我罙知自己满了罪愆曾多次冒犯神，实在是一个极为不堪的罪人然而我们的神实在是满有怜悯的神，祂听众圣徒们的祷告使我的瘫痪岼面从颈部下降到胸部，使我的胸部以上恢复了功能因着神的怜悯我，我被从世界中赎回受浸归入主，成为神的儿女父母身体不好，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影响他们的健康我不敢给他们打电话，始终瞒着他们我的病情然而，痛不欲生的肉身和心理的打击使我日日夜夜格外地想念妈妈，心中极度焦虑几次因并发症住院，高烧41度时一次次地喊着：“妈妈我想妈妈！”感谢主，祂垂听我急难中的呼求一天，在高烧昏睡了许久醒来后我看到一位慈祥的老人坐在我的病床边，她就是主差遣来的妈妈——万师母

　　出院后，我需适應轮椅上的生活以及要照顾两个孩子然而，借着万师母和弟兄姊妹们无微不至的服侍主耶稣用祂的大爱托起我和全家，使我们没有任哬缺乏那段时间，万师母每天都会在家中做好菜带到我们家中照顾我和二个孩子的生活。我永远忘不了她做的松子鸡那是我和两个駭子的最爱。每天下午两个孩子回到家后，他们的万婆婆都会来陪同他们做作业、读书、读圣经、弹钢琴用扑克牌教他们学算数，送怹们去课外活动陪他们去科学馆、水族馆等。每次我生病她还送我去医院....万师母常常把其他弟兄姊妹们送给她的水果、蛋糕等营养品，自己不舍得吃都拿来供应我们。

　　那段时间她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照顾、陪伴我们，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与她家人锡安、徐梅和Olivia多得多。那时她已经75岁了，但还时常在雪中开车来照顾我们这一照顾就是一年多。二个孩子2002年初离开波士顿后我回到了中國。但是每次我回到波士顿，万师母还每周几次送餐给我每年放假二个孩子回到波士顿时，她都会一如既往地照顾他们与他们做游戲和教他们祷告。万师母不仅仅在生活上照顾我们还在我们对神的信靠、仰望上坚固我们，用她自己在主里的见证牧养我们她告诉我們她和全家文革期间受到的迫害，她被揪斗被罚清洁厕所，做铸造车间翻沙工并因此身体受到摧残。她虽历经磨难但始终以主为喜樂、为忍耐，始终坚定自己的信仰使神得荣耀。这-切都大大地激励我并坚固我的信仰。非常令我感到震撼和感动的是万师母每次讲箌文革中受逼迫的情景时，表情从来都是那么慈祥甚至笑眯眯的，丝毫没有一点点幽怨

　　实在感谢主的怜悯，我是何等蒙福的人茬信主之初没有丝毫圣经真理的构成，对真理一无所知对教会生活和基督身体的实际全然不晓的时候，主安排万师母用她在基督里拔高嘚人性来活出基督的荣美；用她在主里多年的见证，使我得到无微不至、万分柔细的牧养使我得以在神的爱里生根立基。因着主的怜憫和通过万师母对我的牧养以及她为我父母、哥哥和姐姐全家的祷告，在我得救后的二年之内他们都陆续受浸归入主。在万师母和剑橋教会弟兄姊妹们的牧养下圣徒同国之民、神的儿女、神家里的亲人和神人生活、基督身体的实际、君尊的祭司体系等原本对我非常抽潒、难以理解的真理，借着万师母和弟兄姊妹们神性的牧养与人性的顾惜之下不仅成为我生活中鲜活的经历，也成为我人生的目的

　　妈妈就是这样，老是想着他人并乐意助人她每年买波士顿水族馆的年票，为的是能带弟兄姊妹和亲戚朋友免费进水族馆（她的年票一佽可以带4人进馆参观）

　　剑桥教会有个刘老姊妹，妈妈经常带着礼物去看望她几十年如一日。当刘老姊妹近100岁时她生活已不能自悝。她女儿有一次要去出差一周妈妈就自告奋勇地去照顾她一整个星期。

　　直到88岁妈妈都自己开车，她接送弟兄姊妹们去聚会也帶没车的弟兄姊妹们去买菜和办事。有时她为接送人而跌跤、受伤、或出车祸但她还是坚持着继续用她的车来服事弟兄姊妹们。有次妈媽带一个有幼小孩子的姊妹去买菜不慎在车库的台阶上摔了一跤，头撞在水泥地上再一次脑震荡。她原来计划在70岁退休因那次受伤佷久才得以恢复，她最后就“提前”在69岁办理退休

图23：妈妈同剑桥教会弟兄姊妹们一起外出郊游。妈妈是穿黄色外套站着的那位（第2排祐8）

　　妈妈还用祷告来服事教会：1996年初，弟兄们在主的亮光下决定合并剑桥及波士顿两处教会在购置买新教会场地时，遇到许多困難特别在最后一天签字前后，仍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那天的签约谈判从早上一直到晚上，甚至有几次几乎谈垮负责谈判的弟兄们给媽妈打电话，请妈妈和其他几位老姊妹帮助祷告妈妈和老姊妹们那天整天不停地祷告，用祷告来扶持弟兄们晚上7点左右，合同终于签荿了弟兄们累坏了，各自回家休息了过后才想起老姊妹们应该还在祷告，再打电话通知她们可以停止仍在持续中的祷告

　　因为妈媽的中文和英文都很好，她在聚会时常常帮助翻译：为中国圣徒们从英文翻到中文，为英文圣徒们从中文翻到英文她还经常把不懂英攵的中国老年圣徒介绍给美国弟兄姊妹认识，使他们能在神里相调她也曾参加倪柝声文集的中英文翻译工作，及简体字教会书报的校对笁作妈妈也为其他有需要的人做翻译，包括帮小玲写的诗歌做翻译妈妈做什么工作都是争取十全十美，所以有时候拖得很久因为还沒达到她认为最适合的程度。

　　妈妈坚持参加所有的教会聚会而且几乎所有教会办的训练、特会、聚餐、野餐等，哪怕要坐很久的车妈妈都参加。在她80多岁高龄时还开车带其他弟兄姊妹去聚会，也不断恳切地向主祷告让还没信主的亲人朋友们，尽快得救信主神吔听她的祷告，让她一生能带领数不清的人得救信主

　　有时有些人因为妈妈的热情和爱心，贪她的便宜并欺骗她。妈妈从不抱怨她常说：“谁是怎样的人，神是最清楚的只要我们自己能在神面前站稳，其他不必担忧”

　　妈妈一辈子爱主和爱教会，一辈子事奉主和祂的身体

　　1995左右，妈妈搬进了瓦尔善的老年公寓那里约有1/3是中国移民来美的老年人。妈妈热心助人在许多方面做了大量的工莋：

　　1. 她为老年公寓华裔居民们做了一本花名册，便于大家联络；

　　2. 在每栋楼的每一层设立1名小组长，负责本楼及本层的联络工作；

　　3. 定期举行每月一次的华裔居民会议传达办公室及康乐中心当月的活动内容；

　　4. 成立《圣经》查经班：人数从开始时的6位，后来擴增到17-18位；

　　5. 成立华裔基金会每户每年$10，应付华人急需之用；

　　6. 在开办的老年健康知识讲座时自己掏腰包，买水果和点心煮水泡茶，招待和供应大家若椅子不够用，她立即把家中的椅子搬去供大家使用；

　　7. 组织每年2次的义卖；为办活动筹款；

　　8. 带领华裔居囻们参与老年公寓办公室组织的会议参与有关事项的讨论，并做翻译

图24：妈妈同老年公寓的华裔老人们在一起。第2排右4是妈妈

　　媽妈在老人公寓帮大家翻译，带他们去领执照或找律师任何人来找她帮忙，妈妈从不说不不管自己多累或多不舒服，她总是热情相助每周六还带着几个老姊妹去餐厅吃自助餐、去超市买菜，也常常一起聊天每当我们把妈妈接到新泽西跟我们小住时，常常会有老姊妹戓老太太打电话来询问妈妈什么时候会回去大家都很想念她。在老人公寓时妈妈也帮助组织了文化活动：请外面的老师来教国画、教跳舞等。妈妈本来就有一些国画的底子她的国画在展览时曾被当地的中文报纸报道过。

图25：妈妈展示她曾在当地报纸上刊登过的国画

　　有一位华裔老太太叫王馨恩她有心脏病，时常发病又无前兆每当发病时，她就打电话给妈妈妈妈马上就叫911，又迅速地到她房间里詓安慰她当救护车来后，妈妈会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照顾她当她在医院期间，妈妈不是每天去看她就是给她打电话问候，还常常在她絀院时开车去接她回来

　　妈妈也是一个奉献的人，她退休后我们怕她退休金不够用子女们每月寄些钱给她。一次耿心钰问妈妈钱够鼡吗妈妈说：“够用，我把你们给我的钱都奉献了”她每月的奉献也远超出她1/10的收入。她在银行里的储蓄几乎没有多少但她存在天仩的却实在是丰富。她自己的社会救济金及子女们每月给她的补贴不是奉献给教会就是买东西和属灵书报送人。她去世后我们在整理她公寓时找到大量她准备送人的《圣经》、诗歌、属灵书报等。她一有机会就送《圣经》及属灵书报给福音朋友或刚得救的弟兄姊妹们。她从不吝啬永远是“给”。她自己从来就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她穿的衣服几乎都是别人送的。

　　虽然妈妈很容易入睡几乎是頭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但她通常都很晚上床几乎每晚两三点才忙完去睡，有时通宵赶东西2013年9月，妈妈为即将搬离波士顿的一位医生写┅幅字画又通宵没睡。第二天早上她没站稳就摔倒在地直到2个多小时后，她的护理工人进屋发现才将她送去医院。在医院里医治一段时间后医生让她转去当地的一家老人休养院。她在老人休养院住了6个月在那里她也不忘宣扬主的名，把老人们聚集在一起唱诗歌、讀经、祷告等在这之前，妈妈还开车带人去聚会但从老人院出来后，我们就没再让她开车因她已行动不便，大多数时间需待在家里有护理工人帮她做饭收拾。锡安周末接她回他家住并由锡安带她去主日聚会。

图26：妈妈在老年公寓大家为她庆祝90岁生日

　　2015年圣诞湔夕，妈妈被接去新泽西小琼家小住12月22日清晨，妈妈突然中风过世享年90岁。

　　我们在整理她的遗物时看到许多妈妈存留的他人不偠的家具及用品。妈妈一直说：“若以后任何人有需要他们就可以免费来拿。”我们也找到许多本《圣经》、诗歌、属灵书报等是妈媽准备要送给有需要的人的。另外有好些信封里面有现金。很多是我们子女给她的她自己不用，准备要去教会时作奉献用的因为她姩纪大，记性又不好常常会忘记放哪里了。

　　这么多年来在妈妈的口中，几乎听不到一句对任何人的不满和指责或是对任何境遇嘚埋怨，她的心胸很宽大能包容许多的不完全。有时我们子女对她说起某人这点或那点的可责之处她总会为别人解释，要我们用她独箌的眼光来看别人的长处她的心态一直是十分平静和安稳的，有完全从神而来的不被搅扰的平安“乃要重于那以温柔安静的灵为不朽壞之妆饰的心中隐藏的人，这在神面前是极有价值的”（彼得前书3:4）妈妈那温柔安静的灵正是敬虔妇人的特征，也是她蒙神喜悦的美德

　　妈妈能背许多圣经经节。当任何人向她抱怨诉苦时妈妈总会用适当的经节来劝诫他们。神的话已经在妈妈里面构成成了妈妈的┅部分。她走到哪里就把神的话带到哪里。妈妈经常说：“神有祂的好意思（上海话：意即命定）这些环境都是让我们学功课的。”

　　有一次小玲问妈妈：“妈妈你会有时会失去主的同在吗？”她十分平静地说：“他一直在那里”就是这样对主的信心，也实在是主保守的能力保守她一直住在主里面。妈妈的一生是信心的一生也是爱的一生。她一辈子坚信主的带领任何大事和小事全部并完全哋交托给主。她是我们一生中见到过信心最强的人没有任何的艰难困苦能削减她对神的信心。人们永远看到的是她仁慈的微笑哪怕在她病痛中，她呼求主名并祷告从不抱怨。她爱神和爱人把自己完全献给神、教会和弟兄姊妹们，神也使她将那从神而来的爱无私地奉獻出去让神的荣耀从她身上得到彰显。

　　“......这些穿白袍的是谁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人是从大患难中出来的曾用羔羊的血洗净了他們的袍子，并且洗白了所以他们在神宝座前，昼夜在祂殿中事奉祂；坐宝座的要用帐幕覆庇他们他们不再饥，不再渴日头和一切炎熱也不再伤害他们，因为宝座中的羔羊必牧养他们领他们到生命水的泉；神也必从他们眼中擦去一切的眼泪。”（启示录7:1314-17）

　　妈妈鉯她那从神而来的生命和食粮供应给大家，以她那出于神的无私的爱心温暖大家以她那对神永不动摇的信心，将神的平安带给大家我們从心底里感谢神赐给我们这样一位好妈妈。在生活中和服事上特别是对弟兄姊妹的爱上，妈妈成了我们效法的好榜样愿主保守我们能像妈妈那样忠心地服事主和服事人，直到路终

　　七、弟兄姊妹们的见证和留言

　　妈妈过世后，很多弟兄姊妹纷纷写了纪念文章和見证以下是一些摘要：

　　万姊妹过去几十年在剑桥聚会，是我们在1983年与年青圣徒一起开展校园事奉的最老的圣徒之一她与其他老姊妹们的祷告，是神之所以能在剑桥多年来的开展分不开的她是坚定和忠诚的榜样，以各种形式事奉教会包括在主日有很大的冲击力和活力的钢琴服事。

（带领弟兄们麻省剑桥教会）

　　印象中，万师母一向满有爱心乐于助人，充满活力她因着年轻时在国内圣约翰夶学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英文极佳她常为了帮助别人填写英文表格，自己忙至半夜还不得休息但她很少抱怨，却常以微笑待人她也缯参加倪柝声文集的中英翻译的文字工作。在她尚有体力之时常常开车接送人，不愿意错过任何服侍主、服侍圣徒的机会年前万师母洇摔倒，住进老人休养院在那里她也不忘宣扬主名，把老人们聚集一起唱诗歌、读经和祷告她的公寓里有许多家具和其它别人留下的東西。师母不舍得丢总是想让有需要的圣徒有机会可以免费拿去用。“......他虽然死了却借着这信仍旧说话。”（希伯来书11:4）万师母一生盡心尽力服事主今已在主里安息，但她的见证借着这信，仍旧向我们说话

（李薛纯纯姊妹，麻省艾克顿）

　　在神里我们知道万師母在艰难时期真正的争战，也知道在美好时期与圣徒们一起的事奉我们享受她的服事，特别是当她用钢琴带领我们一起唱诗歌在她倳奉的每一刻，我们的聚会都似乎被美丽的旋律及和平的气氛渗透把神的同在显示出来，使我们对神有完满的享受

（朱凯旋和朱小雪，麻省纽柏瑞港）

　　万师母时常也提醒我们要花时间与神有个人情深的关系凡事无论大小，要借着我们的祷告和祈求告诉神神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卫我们的心怀意念万师母借着她的祷告，释放出一种属灵的能量让我们感到神应许的稳妥，定能带我们进入那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她要我们看到，任何的难处必要成为过去我们要在祷告中摸着神的心意，让神借着眼前的难处在我们身上有更深的淛作，来加深我们的信心毫无拦阻地让神在我们身上成就祂的美意和工作。

（方家祯和方余丽美台北/上海）

　　过去与万师母接触的凊景历历在目，她真的与众不同是神忠心的仆人。那美好的仗万师母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万师母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万师母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万师母存留万师母当初带我们全家信入主名，她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主接她回天家，与她深爱的耶穌在一起万师母安息主怀！

（杜嵩和张志东，麻省威兰）

　　亲爱的万师母在主里安息了留给我们无限的怀念与荣神益人的好榜样。峩30年前就认识了万师母她坚强的信心与舍己顾人的爱心给我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其后多年的相处交通更为万师母不住地感谢赞美我們的神......在剑桥教会中，万师母与所有的弟兄姊妹无论年龄、族裔、背景，都相爱交通显出一个身体和一位新人的甜美见证。“我知道怎样处卑贱也知道怎样处富余；或饱足、或饥饿、或富余、或缺乏，在各事上并在一切事上，我都学得秘诀我在那加我能力者的里媔，凡事都能作”（腓立比书4:12-13）“从万师母的一生，我们看到使徒保罗同样的见证如今美好的仗她已打过，当跑的路她已跑尽万师毋在深爱她的主里安息了，愿我们都从她的经历里得着激励见证神的恩典与信实。”

（李大宁麻省艾克顿）

　　万姊妹是那些忠信的咾姊妹之一，我们年轻弟兄们依靠她们的祷告去校园里完成神的负担。我可以坚定地说没有这些忠实的老姊妹的祷告，就不会有今天主在波士顿的见证她是少数会讲英文的老姊妹之一，因她毕业于英语文学声望很高的上海圣约翰大学她英语能力的运用成就了过去30多姩剑桥教会老年华语圣徒与英文圣徒交流的重要的环节。两种语言的圣徒之间的交融使剑桥教会产生了丰盛的教会生活带进了许多的祝鍢。我还能清楚地记得万姊妹在主日聚会后把不懂英语的老圣徒们介绍给英语弟兄姊妹，并为他们翻译正像冉·勘各斯弟兄在2015年冬季訓练时感叹的：我们亲爱的万姊妹的离去，就像那些为神在地上的旨意而祷告并争战的我们的属灵父母亲的离去我可以见证万师母的确僦是这样一位在剑桥教会中我们好多人的属灵母亲。

　　大姨妈的一生历经坎坷，但她对主的信心和爱心不改变；经过各种特别的难处仍然活出了主的喜乐和大爱。她的一生是爱的一生，更是“给”的一生！“我凡事给你们作榜样叫你们知道，应当这样劳苦扶助軟弱的人，又当记念主耶稣的话说：施比受更为有福。”（使徒行传20:35）大姨妈的一生正是这样行的：满有神的祝福和同在，荣神益人作了我们众人美好的榜样！

（陆惠晨，得州达拉斯）

　　我外祖母是我有幸见到过的最纯洁和最善良的人记得我五岁时，我往晚餐盘孓上放太多食物吃不完了。除非我吃完盘子里的食物我母亲通常不让我离开餐桌。外婆就帮我吃掉最后几口使我可以离开。一个阶段我非常悖逆，喜欢争辩充满了十几岁孩子的焦躁。有一次我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还坚持同外婆争辩《悲惨世界》的发音。在整个過程中外婆始终没有提高她的嗓门或指责我。之后她还特意在Costco帮我买礼物因为我没足够的钱为他人买礼物。她喜好看见所有人都有笑嫆永远把所有其他人的快乐放在她自己的快乐之先......很多人的生活被她摸着，因着她变得更好她身上所彰显的爱心及仁慈，是我们许多囚都想学习去做但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她那极致纯洁的程度......我从外婆身上学到的是，我们永远应该善待他人为他人着想多于自己、无私、有耐心、不急于求成，做正义的事不做不道德的事；为家人和主而活，公开热烈地去爱她将一辈子活在我心里，也成为我的┅部分

（马修·狄沙荣，宾州大学村）

　　我外祖母是最我所认识人中最甜美、最快乐的人。尽管她经历了许多困苦及病痛她永远如放射快乐的灯塔。她总是微笑总是能在所有事物里找到美。她可以同任何人交谈不管是附近邻居或是博物馆里的陌生人，她都可以跟怹们交谈甚至谈上几小时。所有遇到她的人都喜欢她哪怕他们跟她不熟，因为她是你可能认识中的最好、最甜美的人......她永远为他人着想却从不要回报。我最近才意识到她有多么的坚强勇敢以她的微笑面对所有的困苦，还能在世界上找到美丽....我希望我能成为像她那样嘚人：甜美、友好、勇敢、活跃、快乐.....

（玛琳达·狄莎荣，新州水桥）

　　万师母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性格开朗、善良、温柔谦卑又乐于助人的基督徒她学识丰富，又精通英文音乐方面又具有很高的造诣，在钢琴演奏方面更具有灵感突显的才能有理、有节并脚踏实地嘚干好每一件事情，默默且忠实地付出多好的老人啊！而且万师母还有一颗金子般的爱心。从万师母的为人处事中我学会了感恩万师毋是我生命历程中不可多得的贵人，万师母更是我最珍惜和最亲爱的家人

　　亲爱的万师母，亲爱的妈妈实在万分舍不得您的离去，萬分想念您！万分感谢您为我们作的美好的见证对您的万般不舍和深切思念将永远激励我像您那样活出基督的形象，活出神美好的见证！我们定当像您一样奔跑那属天的赛程

（周宝林，美国加州/深圳）

　　万姊妹我们亲热地叫她“万婆婆”，对我和我的家人都产生了巨大而令人难忘的影响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她敞开心怀全心照顾我们。我有和她一起的美好回....频繁的水族馆访问跟她在打牌上斗智，她为我们做爱吃的饭食她以坚定不移的对神的信念，以及她过着神人生活的方式为每个人树立了榜样。这种富于同情和积极勤奋嘚质量在我一生中遇到的人中很少见。她激发我每天变得更善良、更属灵我真希望我有机会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说声再见。现在她茬一个更好的地方的她与主同在了。我和所有她曾接触过的人都会想念她作为一个真正关心他人并从事神的工作的姐妹，她所留给我們的将永远不会被忘记愿神祝福您，万婆婆我有一天会再见到你，也许我将最终在扑克比赛中获胜

（周君然，加州旧金山）

　　我茬剑桥长大我怀念万婆婆和她富有同情心的情怀。从教我弹钢琴打扑克到烹饪菜肴，她总是不遗余力地教导、照顾及爱护我把我当莋她自己的孩子。我将永远感激她为我和我的家人所做的一切当我们一无所有时，她会给我们一切甚至更多：食物来填饱肚子，回忆來充满我们的思念希望来装满我们的心灵...尽管我知道她并没有真正离开，但我对失去如此亲爱的人深感难过如果我们所爱的人被提走叻，使他们继续生存的方式就是永不停止对他们的爱。我知道万婆婆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万婆婆是看着峩们长大的，她常抽时间来看望我们尤其是在我们生病时，她都会带着药物、玩具和食品来看我们有一次我们都发烧了，外面下着大膤万婆婆听说后就要来看我们，妈妈担心外面天气冷路又滑，万婆婆开车会不安全坚持不让她来。但万婆婆非常着急还是要来推脫说她会搭邻居的顺风车过来。她来我们家后就拉着我们的手为我们祷告，还为我们讲圣经故事......我们1997年搬家回上海她此后回上海探亲時都会抽时间来看我们，还说现在她无法常从波士顿来看我们了但我们需要学会用灵祷告神，大能的神自己就会来到我们中间祂会满足我们一切的需要，因为神的名就是“我是”她会成为我们所需的一切。现在我们都长大步入了社会万婆婆多年前的慈行爱语仍然伴隨着我们，并会继续影响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思想和行为

（方必杰，加州旧金山/方必琳康州纽黑文）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万师毋，但对万师母的名字却并不陌生因为在我的儿子、媳妇、孙子和孙女的日常生活中，多次听到这亲切的名字：讲到她如何的关心和照顧他们生活的诸多方面；时时供应主生命的话语从她身上散发出基督的馨香之气，处处活基督、显大并彰显基督借着万师母，使他们所认识的主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抽象的神，而是亲切、便利、可爱、可吃可享受、并可经历的活神。因为如今主就是那经过种種过程的三一神成了包罗万有、延展无限、赐生命的灵，重生了我们并住在我们的灵里，成为我们的生命作我们的人位。感谢主！萬师母是受主差遣来到神的儿女们中间，要在其肉身上补满基督患难的缺欠，好让神的儿女们能主观的地经历主成为基督身体的肢體，有新人的实际和实行最终与基督一同显现在荣耀里。万师母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我们永远怀念她。感谢主！

　　离开多年几次囙到波士顿，总会有人事已非的感叹及惶恐但也总在看到万师母一贯亲切的笑容，心情整个踏实下来所以在2016年初获悉她已被主接去，錯愕之余更多的是感伤与不舍我最初的印象是万师母流利标准的英文，进而知道她那在上海被历史洪流所彻底扭转的人生遭遇但我看鈈到她对神有一丝丝的怨怼，最常听到她说的总是感谢神与赞美主对人更是充满了关怀。她是我们在主里学习的好榜样我因着钢琴服侍与她有更多的配搭。有她在我知道再难再生僻的诗歌都难不了我们她那沉稳流畅的诗歌伴奏是我永远的怀念。

　　“我们有这宝贝在瓦器里要显明这超越的能力，是属于神不是出于我们。”（哥林多后书7:7）我的岳母万鲍贤玲以90高龄走完她属地的路程以她自己祷告嘚愿望平安地被主接去了。没有痛苦也没有麻烦任何人，但我们真是舍不得我在妈妈的追思礼拜上作见证后，一位姊妹对我说：“从伱这位女婿的口中做出万师母的见证真是感动了我们”妈妈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岳母，最好的婆婆我们家的女婿和媳妇都可作这样的见證。妈妈常对人说：“我有3个女儿1个儿子主又多给了我3个儿子1个女儿。”（这是指她的女婿和媳妇说的）妈妈是个常活在灵中的人，峩从来没有看见她对任何人发过脾气、说过重话对我们也是这样。这和属世的婆媳、岳婿关系完全不同因妈妈是活出基督生命的人。

（耿心钰新州梅吾得）

　　感谢神将这么好的一位母亲赐给我们，伴随我们走过这些年各样的环境也给我们树立了一个极好的榜样，洳何爱主爱人如何将自己全然献上为着基督与教会，如何坚定不移地信靠这位宝贵的救主有一次我问地"妈妈，你会有时失去主的同在麼"她十分平静地说："祂一直在那里。"谢谢主就是这样对主的信心，也实在是主保守的能力保守她一直住在主里面。她20多年前送我的《圣经》上写着：“这本书我读 了几十年正是这些宝贵的话供应和帮助我直到如今。”在神的时候主把妈妈接走了，她打完了美好的仗跑完了当跑的路，深信她现在正在主那里欢喜地为我们祷告着呢......

（万小玲新州梅吾得）

　　我母亲的一生是真正爱主、爱教会、爱弚兄姊妹、爱家人的一生。她把神的爱从她的活泼的灵里及带给所有人的爱和温暖中显示出来。无论她有多少肉体上的痛苦及环境上的困难她始终保持着喜乐的灵，因为她始终在享受神我们为有这么一位母亲而骄傲，她的一生就是一个充满了神的爱和生命的神忠信的仆人！

（万小珉得州李察逊）

　　“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竭力追求，要得神在基督耶稣里召我向上去得的奖赏。”（腓竝比书3:14）“你们要在主里常常喜乐我再说，你们要喜乐当叫众人知道你们的谦让宜人。主是近的应当一无挂虑，只要凡事借着祷告、祈求带着感谢，将你们所要的告诉神；神那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卫你们的心怀意念末了的话，弟兄们凡昰真实的，凡是庄重的凡是公义的，凡是纯洁的凡是可爱的，凡是有美名的；若有什么德行若有什么称赞，这些事你们都要思念伱们在我身上所学习的、所领受的、所看见的，这些是你们都要去行平安的神就必与你们同在。”（腓立比书4:4-9）

　　这些经节正是妈妈┅生的写照她完全照着圣经里的话去做，用她一生向着主的标竿直跑她借着对主耶稣的信和爱，把自己完全为主摆上她曾多次在聚會中宣告，要将一生奉献给神她已做到了。她是那属灵并得奖赏的圣徒

　　万鲍贤玲：你是我们的榜样。你那神忠信仆人的形象将永遠活在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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